第一百八十七章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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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侍女来到伙房,对正在忙着做饭的伙夫们说:“赶紧烧一大桶热水,送到王妃的营帐去。望书阁”
伙夫长抬起头来,困惑地问道:“要这么多热水做什么?”
侍女说:“王妃要洗个热水澡。”
帐篷里所有的伙夫都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停下手里的活计,切菜的放下菜刀,炖肉的忘记加柴火,蒸馒头的任由锅里的开水嘶嘶作响……
停了几秒钟,伙夫长才小心翼翼地说:“两位姑娘,今天存的水,只够做这顿饭,如果王妃想洗热水澡,那么明天到了定安河边,我们取了水再说。”
这两个侍女不是谨太妃身边的人,而是叶婉柔的人,不像谨太妃身边的人那样谦逊谨慎,而是仗着自己伺候的主子不是一般人,平时就有些趾高气扬的。来到这军营后,更加瞧不起这些大老粗,对士兵们说话很不客气。士兵们虽然不大乐意,可一来觉得男不与女斗,二来也不想多事,毕竟,他们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而不是一路上和这几个丫头片子斗气。因此,也没人告诉贺清风,贺清风也不知道,否则,至少他会婉转地提醒一下叶婉柔,让她多少约束一下自己的侍女。
当下,听了伙夫的话,两个侍女很不高兴,指着墙角满满两大桶水,说:“怎么没有水啊?这不是水吗?
伙夫长赶紧说:“那还要做汤蒸馒头的。”
侍女嗤笑道:“做个汤,蒸个馒头,要这么多水啊?”
伙夫长耐下性子解释:“五千人呢,你想想看,那得做多少馒头才够吃啊?姑娘,不是我不给你烧热水,实在是今天水不够了。明天,明天好不好?我保证,明天到了定安河,我不管别的,先给王妃烧上两大桶热水。”
侍女没有办法,虽然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可还是悻悻地回去跟叶婉柔说:“那个伙夫长好不识相,放着水不给王妃用。”
叶婉柔浑身难受的要死。她是那种很讲究、且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有充分的条件讲究生活品味的女子,以前,每天晚上都要洗花瓣浴,这次跟着贺清风行军,为了不给贺清风添麻烦,她已经自动将规格降低,没有要求非要花瓣不可、而是洗个普通的热水澡了,可是,就是这样低的要求,也没有办法满足。加上两个侍女嘟嘟囔囔,添油加醋说了很多伙夫长的坏话,以至于叶婉柔误以为,伙房里有充足的水,只是由于伙夫们嫌她这个王妃跟着行军累赘,才故意不给她用的。这两天,她已经无意中听见士兵们议论说那位孟姑娘没有这位王妃这么难伺候,每天还洗热水澡,他们遇到行军打仗的时候,一个月不洗澡都是常事。言语之间,对叶婉柔的“穷讲究”颇有些不满,被叶婉柔记在心里,已经有了不快。而现在,这些可恶的士兵们竟然放着水不给她用,这叫她王妃的脸面往哪儿搁?
于是,一股怒气在也叶婉柔心中油然升起。
原先跟着谨太妃的那个侍女赶紧劝道:“王妃,行军途中物资紧张也是常有的事情,再说今天洗澡和明天洗澡也就差了一天,王妃不如就忍一晚上吧。”
叶婉柔白了那个侍女一眼:“可是我都忍了好几天了。我又不是天天都要洗热水澡,只是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何况他们有水,又不是没有水,她们两个——”用手一指自己的两名侍女,“是亲眼看见的。既然有水,那为什么不给我用?”
那个侍女耐心说:“这两位妹妹也许是没有问清楚,可能那些水要做饭什么的,王妃啊,我们就不要给王爷添麻烦了。”
那两个侍女对谨太妃的这个侍女很不服气,当即反驳:“什么叫做我们没有问清楚啊,我们亲眼看见满满两大桶清水,而且当时他们的饭也做得差不多了,哪里用得着那么多水?分明就是对王妃不满不给王妃用”
谨太妃的侍女无奈道:“可是,我们也应该理解一下人家么,万一明天找不到新的水源,那么该怎么办?他们总得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两名侍女气呼呼地说:“哪有那么严重?他们自己说的,明天到了定安河就有充足的水源了,既然明天就有水,那么即使今天把水都用光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谨太妃的侍女摇摇头,对叶婉柔说:“王妃,就只一天,权且忍耐一下吧。咱们临出门的时候,太妃不是说了吗,一定不要让王爷再添烦恼。”
这名侍女说的十分恳切,但问题在于,叶婉柔根本不认为自己洗个热水澡就是给贺清风添麻烦了,正如她所说,又不是天天洗,这都过了七天了,难道洗个热水澡很过分吗?
再加上叶婉柔对于士兵们对她和孟晓的看法大不相同而气恼不已,这时候,不由得赌气道:“我不管我今天必须要洗上热水澡你们两个——”看着刚才那两个侍女,“现在立刻去伙房给我烧水,要是谁敢阻拦,你们立刻回来告诉我。我就不信,我堂堂王妃,还不能命令几个小小的士兵了”
两个侍女见主子发话,不敢怠慢,立刻冲出营帐,重返伙房。
伙夫长已经带领大家将今天的晚饭都做好了,用桶、盆、箩筐等将饭菜抬出去,准备分发给士兵们。
一看见她们两个,伙夫长和众伙夫没什么好脸色,装作没有瞧见,抬着饭菜出去了。
两个侍女因为有王妃撑腰,根本就不会把几个小小的火头军放在眼里,一抬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喂你们听好了,赶快把那两桶水给王妃烧热了送过去。”
伙夫长实在忍不住,大声说:“刚才不是给你们两个说了吗,那两桶水是有用的,怎么还来啊?”
“你们饭都已经做完了,还有什么要用水的地方啊?”
“难道不需要刷锅洗碗吗?难道将士们不要喝水吗?”伙夫长觉得眼前这两个女子简直不是吃粮食长大的。
“刷锅洗碗,可是放到明天到了定安河再说,先给王妃烧热水”两个侍女的口气不容置疑。
伙夫长真的发怒了,吼叫道:“滚出去这里是军营,容不得你们到这儿来撒野”
两个侍女根本不相信一个不起眼的伙夫长敢把王妃的贴身侍女赶出去,双手一叉腰,比他更加厉害:“怎么?你想造反吗?你知道惹恼了王妃是什么下场吗?”
伙夫长命令众伙夫:“把她们赶出去”
众伙夫早已烦透了她们的趾高气扬和蛮不讲理,只是秉承“不对女人动手”的训诫,一忍再忍,现在得到了伙夫长的命令,立刻一个个放下饭菜,抄起兵器,瞪着眼珠子,一步一步向两个侍女紧逼过来。
两个侍女吓白了脸,这才发现这群伙夫真的不可理喻,竟敢对王妃的人动手。但是,她们也懂得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见势不妙,赶紧拔腿溜走了,并且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叶婉柔。
叶婉柔一听简直要气死:“这还了得敢对我的人动手”
两个侍女跪在地上,边哭边说:“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早就被他们打死了……”
叶婉柔当即去了贺清风的大帐。因为将士们经常会来与贺清风商议一些事情,叶婉柔住在大帐着实不方便,所以,贺清风给她单独搭建了一个帐篷,供她居住,每天有两名侍女替她守夜。
贺清风在等晚饭,还不知道军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婉柔踏进大帐:“王爷……”话还没出口,眼泪已经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贺清风大惊:“怎么了柔儿?谁欺负你了?”
叶婉柔赌气道:“这里,人人都可以欺负我”
贺清风不相信在这军营里有人敢对叶婉柔不敬,不由疑惑道:“是谁?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叶婉柔将前后事项哭诉了一遍,末了说:“他们竟敢对我的人动手,还拿着兵器打我的人,就如同打我一样。王爷,难道你就是这样管理你的军队的吗?”
贺清风听了半天,知道事情是因叶婉柔想洗热水澡而伙夫长因为存水不够拒绝引起,只得安慰叶婉柔:“柔儿,今天的存水,的确是不多了,而将士们晚上还要喝水,那两大桶水,能撑到明天早上就不错了。照我们这个速度,明天到达定安河,最早也要巳时,所以,我们不得不节省着用。”
叶婉柔十分委屈:“可是王爷,我已经七天没有洗澡了,身上都有味道了。”
贺清风有些不耐烦,可依然和颜悦色地说:“柔儿,等明天到了定安河就好了,今天晚上,大家都很累了,赶快休息吧,不然明天巳时到不了定安河,我们全都要渴死。”
叶婉柔对贺清风将这件事如此轻描淡写非常不满意:“可是王爷,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能打我的侍女呀我的侍女现在都被他们吓坏了,明天怎么走路啊?”
贺清风只好敷衍:“好啦好啦,我会去好好说说他们的,让他们以后不要再吓唬你的人。”.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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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蔡将军的五十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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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和江源带着二十万兵马,一路艰辛自不必说。望书阁总之,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并且沿途打败了几股试图阻拦他们前往京城的军队,这一天,终于到达了澎州。澎州的地方官和驻军首领,曾经是贺清风的部下,且贺清风对他们都很不错,因此,江源和孟晓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可是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一下了。贺龙吟与姜玉容当机立断,昭告天下说东盛王谋反,且下旨命沿途州府驻军缉拿他们,因此这一路上,他们连睡觉都是睁着眼睛的。
在偏僻的山中驻扎好了军队,江源和孟晓带了几名侍卫,乔装改扮来到城里,想打探一下消息,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说服澎州知府和驻军首领加入贺清风的大军,一同杀向京城呢。当然,孟晓和江源不敢贸然行事,这年头,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了,谁能保证这两个人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而去向朝廷告密?因此,孟晓和江源先进入城里,混迹百姓之中,在茶楼酒肆等热闹非凡的地方流连,试图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果然,他们听到了一些最新消息。
“听说了吗,东盛王造反啦带了四十万大军杀入京城,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啊,那些酒囊饭袋,根本就不是东盛王的对手”
孟晓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些百姓们,简直是太能以讹传讹了。明明只有二十万人马,在他们口中,却增加了整整一倍;而且,贺龙吟的军队也不能说是酒囊饭袋,只是由于贺清风训练出来的军队攻势凌厉,防御能力也十分了得,而且地方驻军因为匆匆忙忙接到圣旨,一般都来不及调集人马,见东盛王大军到来,只能仓促应战,因此,显得朝廷的那些军队有些溃不成军。而且,孟晓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多地方的军队,好像都有意不做抵抗,只是做出极力阻拦的样子抵挡一阵,然后就让贺清风的大军过去了。孟晓百思不得其解,一方面,心想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另一方面,也认为这不是没有可能。那些地方军队,不一定与朝廷一条心,也许出于一些原因,或者不想毁损自己的实力,或者以前也曾经是贺清风的追随者,总之,贺清风的这二十万大军,虽然遭到了多次伏击和阻拦,但总体来说,几乎没有死伤。但是,尽管这一路还算顺利,可孟晓和江源不敢有丝毫大意。
说话的,是一个花白胡子。
紧接着,一个又黑又瘦、长着一双金鱼眼的小个子说:“东盛王这可是死罪呀敢造反,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另一个穿着白色长衫、拿着一把紫砂壶不时地啜上两口的书生模样的人愤慨地摇着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将紫砂壶重重地墩在桌面上,也不怕给墩碎了,“眼下东盛王造反,皇上却仍有心情遴选民女充实后宫。这样不顾百姓死活,我看这江山不如让东盛王拿了去也罢”
小二一路小跑着端来了几碟子点心:“各位客官,这茶楼只是个消闲之处,至于军国大事,还是不要在这里谈论了吧。”
几个人顿时自嘲地笑道:“哈哈哈——对对对——军国大事,岂是我等可以议论的。来,用点心,用点心。”
孟晓和江源带着几名侍卫,刚好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边,将那几个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孟晓想到了自己身上藏着的那封由谨太妃伪造的先皇遗诏。如果,能作为被选中的民女进入皇宫,那么……
回到驻地,一听孟晓的打算,江源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你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万一被人发现,你的脑袋立刻就要搬家。”
孟晓正色道:“江大人不要着急,你先听我说完。如今,姜玉容母子已经昭告天下,并且下了圣旨,因此,王爷已经背上了谋反的罪名。那么,王爷也不需要带着那五千精兵遮遮掩掩的了,不如索性与我们汇合在一处,这样,至少这二十万人马,可以保证王爷的生命安全。”
江源说:“与王爷汇合我不反对,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绝对不同意,王爷也不会同意”
孟晓笑道:“可是,我只能去冒这个险,否则,恐怕王爷还没有到达京城,就会被贺龙吟和姜玉容以反叛的罪名诛杀了。尽管这一路我们还算顺利,可我们不能认为下一刻,我们依旧幸运。再说了,就算我们能够顺利到达京城,王爷能够顺利夺得皇位,可那毕竟是背了一个弑君谋逆的罪名,这个罪名,会让王爷名不正言不顺而遭到天下人诟病。所以,我必须弄到一份遗诏,在这封遗诏里,先皇将皇位传给了长子贺清风。”
孟晓说得很平静,却很坚定,那沉静如铁的目光,令江源简直无法反驳。因此,他同意了孟晓的第一个建议,尽快与贺清风汇合,并希望贺清风能打消孟晓去参加民女遴选的念头。因为,如今贺龙吟与姜玉容已然撕破了脸皮,那么,贺清风也一定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誉而缩手缩脚。江源很了解贺清风,他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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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和江源一直与贺清风保持着联系,到达澎州后他们得知,贺清风比他们行程要慢两天,于是他们决定在澎州稍作休整,同时等候与贺清风汇合。
孟晓还派人打听了彭州知府与驻军首领的现状,竟意外得知,率领澎州地方驻军的蔡将军,前不久因为得罪了何丽芸的一个亲戚,被罚去了一年的俸禄,并且被当众杖责五十军棍,此时,对何家恨得牙根儿痒痒,正想找机会狠狠报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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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前不久这位蔡将军因为刚好奉旨进京,就顺路拜访了一下在京城的一些老上司、老部下和老朋友。这位蔡将军生性耿直,生平最恨不学无术投机钻营之辈,因此,对于皇上破格提拔的一名武官没有理睬。而这名武官,虽然不是蔡将军的顶头上司,身为武将也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立过战功,却因为是何丽芸的娘家亲戚,所以很有些实权。最重要的是,何丽芸的这个亲戚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靠着何丽芸这位贵妃娘娘平步青云,那么,满朝文武都应该对他恭恭敬敬。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很多人根本不买他这个账,并且经常背后嘲笑他,说他狗屁不通,在练兵场上看见激烈的战斗场面都会躲得远远的,哪里有资格掌管军权?甚至,有的战功赫赫的老将军都敢公然嘲笑他,弄得他很没面子,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那些老将军,就连皇上都要对他们敬三分。
那次,蔡将军上京城,拜访了很所故人,送出去了很多土特产,却独独没有给何丽芸的这个亲戚送一丁点儿东西,甚至明明经过他家大门,都没有停下马来去问候一声,令这个亲戚十分恼火。而且以前在那些老将军们那里所受的嘲笑与挖苦已经越积越多,几乎令他抑郁,现在,这个小小的地方驻军首领,竟然也敢对他视而不见,这个亲戚就决定,要抓蔡将军一个晦气,给他点儿苦头尝尝,同时杀一儆百,让那些老家伙们瞧瞧,他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这个亲戚寻了个借口,在皇上那里参了一本,状告蔡将军私生活不检点,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给朝廷抹黑。更重要的是,蔡将军在风月场所喝多了酒,竟然将一些军机秘密泄露给了ji女老鸨们,这就更加不能容忍。万一,有敌国的探子刚好也在ji院听了去怎么办?
贺龙吟当即大怒,命令兵部严查蔡将军的一切行踪。
蔡将军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他是喜欢狎ji,也喜欢喝酒,但是从来没有喝醉过,而且狎ji归狎ji,在ji院里,他只会说些应景的话,虽然不甚雅观,却绝不可能与军机秘密有关。但是,一些ji女和老鸨已被何丽芸那个亲戚买通加威胁,统统做了伪证,说蔡将军的确在某月某日某时说过什么什么。结果查办的人一听,这些话,的确是有泄露军机秘密的嫌疑呀,于是当即记录下来,并叫“证人们”摁了手印。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些“证词”,也是贵妃娘娘的那个亲戚授意“证人们”那么说的,“证人们”自己并不知道那些“证词”的意义和利害关系。
贺龙吟看了奏报,证据确凿,龙颜大怒,当即命令刑部正式将蔡将军收监,准备过一阵子将他充军。多亏了蔡将军人缘好,那些老上司、老部下和老朋友都肯替他说话,才使得贺龙吟网开一面,免去充军和撤职,让他戴罪立功,还回澎州去带领军队,只是罚掉了一年的俸禄、打了五十军棍了事。
回到澎州后,蔡将军越想越气。当年,自己随着东盛王征战沙场所向披靡,今天,却被被一个靠着女人裙子爬上去的小人给算计了,这口气,他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他一定要给那个小人还回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w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同仇敌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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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将军窝在澎州,拒不见客,一面养棍伤,一面挖空心思地想办法,打算狠狠教训何丽芸的亲戚。望书阁
但是,这谈何容易?
人家官职比他高出整整三个品级,而且有何贵妃做靠山,肆无忌惮,将很多官吏都不放在眼里。这一次,仅仅只是因为和他不熟悉而没有去拜访他,就遭到这样严重的报复,那么,要想真的扳倒这个小人,恐怕不弄个鱼死网破是不行的。
这一天,管家说有客来访,蔡将军暴怒,咆哮着对管家吼叫:“你老糊涂了吗?我说了不见客不见客,你是怎么回事,还要拿客人来烦我”
管家知道他脾气暴躁,武将么,有些暴躁也是难免的。等他发完了火,管家才慢悠悠地说:“那两位客人说,可以替将军出气。”
蔡将军惊得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出气?什么样的客人啊?”
管家心说,就知道你要跳起来。嘴上说:“小的不认识。是一男一女。那男的说,与将军是旧相识。”
“旧相识?”
这三个字,叫蔡将军无论如何也要沉思一番了。说老实话,他认识的人很多很多,上至权臣公卿,下至贩夫走卒,蔡将军,是个交际广泛且平易近人的人。可是,在澎州这个地方吗,居然会冒出来一个“旧相识”,那么就是说,应该不是自己来到澎州后才认识的人咯,因为他到澎州时间不算长,认识的人不算多,朋友圈子,还没有建立起来,而且,来客说了,是“旧相识”,那么就是说,并非澎州的相识了。
蔡将军收拾了一下萎靡的心情,决定见见这两个略有些神秘的访客。
“请他们进来吧。”蔡将军说,“你先把他们领到书房去,我换件衣裳就来。”
管家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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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和江源来到蔡将军那间阔朗的书房,江源看了一圈,不不觉摇头叹道:“这个老蔡,还是这样,放着这么好的书房,竟然都不好好看几本书。”
孟晓奇怪道:“江大人怎么知道这么多书人家看了没有?”
江源领着孟晓来到一排书架跟前:“孟姑娘请看这个书架。”
“没看出什么来呀?”孟晓十分困惑,“不就是一些古今典籍、野史传说,还有兵书嘛。”
江源说:“你再看看。”
孟晓只好又仔细瞅了三遍:“也就是其中几本书破烂不堪,也许是看的次数太多了,也许是曾经借出去给别人看过。藏书么,有新有旧,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江源笑道:“这位蔡将军啊,原先是既不爱看书的,后来被王爷强令,才不得已捧起了书本。但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是他看过的书,哪怕只是看过一遍,那本书都会变得破烂不堪,王爷曾经取笑他说,蔡将军不是看书,而是在‘吃书’。因此,我敢打赌,这间书房里面,只有这几本被‘啃’烂了的书是他看过的,其余的,他一定连翻都没翻开过。”
孟晓仔细一看,果然,破烂不堪的都是些野史传说和兵书,至于那大量的典籍,则是完好无损。
正在感慨这蔡将军很有意思,只听得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谁是我的旧相识啊?也不报个名来,弄得这么神秘。”
孟晓一回头,看见一个身高八尺、肤色黧黑、长得很像张飞的男子,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槛。当然,孟晓无缘得见张飞真面目,只是猜测,眼前的蔡将军,一定与历史上的张飞一样,是个高大威武且一看就是个粗人的武将。
江源也回了头来,看着蔡将军:“老蔡,你竟然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蔡将军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一个箭步跨到屋子里,伸出左拳一擂江源的肩膀:“好家伙,是你啊老伙计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江源和蔡将军四手相握,哈哈大笑,震得孟晓耳膜“嗡嗡”作响。她真的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江源,也会有这么豪爽不羁的一面。那么贺清风呢?是不是,在他的这些老朋友面前,也是这样无拘无束。
她也有些欣慰,因为看上去,江源和这位蔡将军的关系很铁,交情不是一般,那么,想要达到此行的目的,应该比预计中的困难要小一些吧。
不过,孟晓还是强迫自己不要被这老友重逢的喜悦场面给冲昏了头脑了,尽管蔡将军曾经与贺清风、江源有着深厚的情谊,可谁知道这情谊是否足以让他背叛朝廷?古代的官吏,大多都很愚忠,宁可被昏君和奸佞害死,也不愿意高举反抗大旗。万一这位蔡将军依旧忠于正统而不肯与他们合作,那么,留在澎州的这二十万军队,可就危机重重了。
这一路上,听江源说,蔡将军曾是贺清风旧部,且在带兵作战方面,深得贺清风真传。这要是万一人家不肯反叛朝廷,反而指责东盛王有负圣恩,那别的且不说,今天她和江源能不能走出这蔡府,都是个问题。
因此,临来的时候,孟晓已经叮嘱了慧明方丈,如果今天晚饭之前,不见他们回去,那么,慧明方丈就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蔡将军与江源好容易表达完了重逢之喜,这才将目光转像孟晓。
“这位姑娘是……”蔡将军用一种很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孟晓。
不等江源介绍,孟晓抢先说:“我叫孟晓,是东盛王府的侍妾。”
蔡将军拧起了浓眉:“我听说了,东盛王造反了,带了二十万大军一路向京城杀来。而且我已经接到了圣旨,作为澎州守将,我要捉拿反贼。”
孟晓笑道:“那么,反贼的亲信和眷属就在这里,将军应该立刻将我们押入大牢。”
蔡将军撇了撇厚厚的嘴唇,这叫他看上去有几分滑稽:“拉倒吧,我才不管这闲事呢。我还是安心养我的棍伤好了。”
江源说:“对了老蔡,你怎么弄的,怎么会得罪贵妃家里的亲戚,弄得那么没有面子?”
蔡将军长叹一声:“唉——真是在阴沟里翻了船啊。那个小人,就是靠着何丽芸那个妖妃的裙子爬上去的,其实狗屁本事没有。我听戚老将军他们说,那家伙在校场上见到士兵厮杀,都要躲得远远的。人家问他为什么要躲,他身为兵部重臣,竟然说害怕兵器不长眼会误伤到他。你们说这可笑不可笑?这样的小人,我是瞧不上眼的,所以,上一次去京城,我连他家的大门都没正眼看一下。再说了,我又不认识他,我在澎州做我的守将,他在京城做他二品大员,井水不犯河水嘛。可是那个小人竟然嫌我没有给他送礼,污蔑我出入风月场所,还说我在风月场所喝醉了酒泄露军机秘密。老江,你给我评评理,我老蔡什么时候喝醉过?什么时候又因为喝酒而说过不该说的话?想当年咱们跟着王爷出生入死杀敌保国,我因为喝酒误过事吗?哼那个小人算什么狗东西那个贵妃又算什么狗东西?还不是一群祸国殃民的丑恶小人?这一次,我非狠狠教训一下何家不可,要不然,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蔡将军越说越气,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掉了下来。
孟晓叹了口气:“唉——真是同病相怜啊。”
蔡将军一瞪铜铃般的豹眼:“同病相怜?孟姑娘这话什么意思啊?”
孟晓说:“蔡将军在这澎州,与王爷相隔何止千里?潞州那边的情况,将军恐怕知道得不多。何贵妃有个亲哥哥在潞州做知府,将军是否知道?”
蔡将军一点头:“知道啊。那何志权也是个草包,要不是顺着妹妹的裙子往上爬,哪里轮得到他做知府?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那个何志权仗着自己妹子是贵妃,又生下了皇子,简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连王爷都敢排挤。”
江源猛一击掌:“老蔡啊,看来你并没有忘记王爷连王爷在潞州受何志权那小人鸟气的事,你都听说了?”
蔡将军认真地说:“我当然知道这个,因为要不是王爷,我这条命说不定早就没有了。我娘走的时候有遗训,要我一定忠于王爷,对王爷不可有二心。这个遗训,我每天都记得。”
江源大笑:“老蔡,今天,算我没有白来这一趟。老实跟你说吧,那何志权在潞州,处处挤兑王爷,甚至当着很多人的面对王爷冷嘲热讽,还说东盛王府活该断子绝孙,你说,说这话的,该不该割掉舌头?”
蔡将军咬牙道:“何家那个亲戚也说过这样的话,因为他整我的时候,有人悄悄告诉他,说我跟东盛王府关系不错,让他看在王爷面上不要跟我计较。可那个小人竟然叫嚣说,东盛王府算什么,不还是皇上的臣子吗,既然都是臣子,那么有什么必要看他的脸面?还说东盛王府快要垮台了,说王爷连个后也没有,这是老天爷要绝他。”
蔡将军一脸怒容,咬牙切齿。
孟晓说:“所以说,何家,我们共同的敌人。何家不除,我们永无出头之日。”.c
第一百九十章 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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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将军冷笑一声:“孟姑娘也太高看何家了。他们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有什么本事令我们没有出头之日。”
孟晓故意说:“那么蔡将军的意思是……”
蔡将军说:“如果没有皇上和太后的默许,他们怎敢这样嚣张?只是对付我一个小小的地方守将也罢了,可是连王爷他们都不放在眼里,那他们眼里还有谁啊?”
孟晓正色道:“蔡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天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和你联手除掉何家,包括皇上身边的何丽芸,只是不知道蔡将军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蔡将军嗤笑道:“孟姑娘未免太天真了。你好好想想吧,只是除去何家有什么用?而且,只要皇上还在,就算我与王爷联手,也未必能除得掉何家。”
孟晓心中暗喜。听蔡将军这口气,应该不只是怨恨何家那个亲戚整治他污蔑他,更是怨恨皇帝贺龙吟是非不明偏听偏信才导致他有怨无处申白白挨了五十军棍,还在京城丢尽了脸面。俗话说,士可杀,不不可辱。对于武将来说,他们也非常爱惜自己的名誉,不容许自己沾染到任何污点。当然,狎ji不算污点,因为在古代,男子享受很大的自由。何家那个亲戚整治他的时候,最初也只想到了他狎ji,可是想来想去,狎ji简直算不上一个罪名,后来经人点拨,才想出了用泄露军机秘密的罪名来将蔡将军一棍子打翻的主意。
可是,孟晓仍然不敢大意。万一这是蔡将军的一个计策呢?这蔡将军,看上去大老粗一个,没什么心计,可是,他的眼中始终透着精光,这就说明,这个人是粗中有细。万一,他表面上答应与贺清风合作,却背地里向朝廷告密,以此来换取贺龙吟的绝对信任,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孟晓颇为头痛地思索着,要是像自己这样畏首畏尾,那么什么事都别想干了。
于是,孟晓决定先试探一下:“蔡将军说得极是。如今,太后和皇上已经昭告天下,说东盛王谋反。这个,我们真是无从解释啊。本来,是朝中有人污蔑了王爷,说王爷造反,王爷性子急,想去京城当面跟皇上太后解释清楚,而且特意带了二十万精兵,想送给朝廷,以示其忠心。可没想到被何志权那个小人拿来大做文章,竟然说王爷带了大军杀向京城篡夺皇位,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因此,王爷只能让我和江大人带这二十万大军先行,到京城去请罪,献上这些人马,说不定,能得到皇上和太后的谅解呢。”
蔡将军十分轻蔑地看了一眼孟晓,并且连连冷笑:“我真的不明白,王爷怎么会将这么多人马交给你这样一个没有头脑的女人来带领,难道东盛王府没有人了吗?孟姑娘,请恕我直言,我这个人,就是个大老粗,说话不会拐弯子,有啥说啥,你千万不要计较。如今这个情形,傻子都能看出来皇上和太后是什么心思。他们就是怕王爷功高盖主,威胁到皇上。当初,先皇有三个儿子,咱们的王爷与西平王,都是年纪轻轻就在战场上厮杀,立下了不少战功,只有当年的太子,被先皇和姜玉容百般呵护,不让他经受一点点风雨。结果弄得那太子像个娘儿们一样磨磨唧唧。因此,先皇起了立大皇子为皇储的念头,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很多老臣都为这个伤透了脑筋,给先皇出过一些主意。可是后来,不得不说姜玉容那个女人太厉害了,不知她用什么办法让先皇打消了改立皇储的念头,就这样,没什么本事的太子坐上了龙椅。姜玉容那个女人又害怕咱们王爷威胁到她儿子,不仅不顾先皇遗诏,在先皇尸骨未寒之时就削减了两位王爷的兵权,而且还处处设防,唯恐两位王爷对他儿子不利。哼这就叫做自作自受。没有金钢钻,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儿。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做了皇帝,又天天提防着被人推下龙椅,真是可笑啊”
孟晓被蔡将军这番足以被灭九族的豪言壮语给惊呆了。可是江源并不太惊讶,因为以前蔡将军就看不上贺龙吟,加上脾气不好,口无遮拦,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一则有贺清风的庇护,二则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人,说话不经大脑,再说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从来不玩儿阴的,因此,大家反倒认为这个人好相处,也不和他计较了。三则,这位蔡将军的确是国之栋梁,打起仗来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有好几次差点儿丢了性命,可他从不倚仗自己的赫赫战功自高自大,他只瞧不起何丽芸亲戚那一类没有本事却凭着关系获得官位的人。所以,他由于勇敢和耿直而出名,反倒赢得了不少赞誉。
本来,贺龙吟也很看重他,尽管认为他是贺清风的人,不一定会对自己尽忠,但时间一长,却发现这人真的对朝廷忠贞不二,因此,打算委以重任,却不料何丽芸横插了一杠子,以自己生了皇子为由,撒娇撒痴,非要让贺龙吟将她那个亲戚弄到兵部去,而且低于三品还不行。贺龙吟刚开始坚决不同意,觉得何丽芸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分,可架不住何丽芸从另一个方向进攻。何丽芸说,如果她这个娘家亲戚得不到重用,那么,他的哥哥何志权就会伤心。而何志权一伤心,监视贺清风,就不会那么仔细了。
这句话,打在了贺龙吟的心坎上。正如蔡将军所说的那样,他最害怕的,不是几个不学无术之辈混进了朝廷的重要机构,而是贺清风这么多年来对他形成的威胁。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他的大哥就经常受到父皇的夸赞,当然,大哥本身是无可挑剔的,一看就是帝王之才。只是,他投错了胎,没有托生到皇后肚子里,而是被一个嫔妃生了出来,这就决定了,无论他本身多么优秀,都永远比自己这个正出的弟弟矮一头。而且贺龙吟也知道,父皇在病重之时,多次想改立皇储,可都被自己的母亲给打消了这个念头。因此,一想到自己的大哥,贺龙吟不觉背上出了一溜冷汗。何丽芸说得对呀,兵部已经有那么多精英了,就是多放一个朽木进去,也没什么大的影响,就当朝廷闲养着一个人罢了。再说了,这么大个金枫国,养一个人算什么呢?不就是多花一点点银子吗?但是,潞州不一样。万一潞州有什么情况,那么即使六部个个都是精英也无济于事了。
因此,贺龙吟权衡再三,将蔡将军调往澎州担任守将,因为刚好澎州原来的守将告老还乡了,然后,何丽芸的亲戚就顺理成章地进入了了兵部。这当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但是大家都抱着明哲保身的观点,反正,谁来坐这个位置不都一样,他们自己的俸禄又不会减少一分。只有几位老将军,很看不惯这个平步青云的家伙,时不时挖苦两句,可也没什么实质意义。
听了蔡将军的话,孟晓惊讶之余并没有失去冷静,而是说:“蔡将军真是忧国忧民啊。可是,如今王爷反叛的罪名已经坐实,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路,按照王爷的意思,将这二十万军队交给朝廷,以求得太后和皇上的信任和谅解。第二条路,士可杀不可辱,干脆揭竿而起,让那个脓包皇帝滚蛋,能者居之”
“痛快”蔡将军一拍大腿,“孟姑娘能有这样的胆识,说明王爷还是没有看错人的。只是不知道,孟姑娘打算走哪一条路?”
孟晓沉吟道:“按说,身为臣子,不该起反叛之心,只是现在情势逼人,由不得我们做顺臣了,因为即使交出这二十万人马,能不能换来苟且偷生还未可知。因此,我的意思是,干脆选择第二条路。但是这也有个问题,二十万兵马,不足以抵挡整个金枫国的剿杀。”
蔡将军睁圆了豹眼:“怕什么?东盛王的人马都能以一当十。而且,如果王爷下定决心,老蔡不才,但也愿尽绵薄之力,将我麾下四十万大军,全部交由王爷统辖。”
“好”孟晓大喜,“蔡将军真是一个爽快人。那么,今夜就请将军到大营去商议具体事宜。”
蔡将军呵呵笑道:“王爷真的没有看错人啊。孟姑娘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贸然行事。好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这就随二位去你们那里,而且,一个随从也不带。”
孟晓歉然道:“事涉二十万人的性命,恕孟晓不能大意。”
当即,蔡将军随孟晓与江源来到营地。
慧明方丈一直在站在辕门处,直到看见孟晓和江源的身影,脸色才放松,吩咐士兵们打开辕门迎接客人.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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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王妃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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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将军与孟晓、江源以及慧明方丈一直谈到了深夜,对各种不利因素和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做了具体分析,并商量出了应对之策。望书阁然后,就是等待贺清风带领五千精兵到澎州来与他们汇合了。
………………………………………………………………
接到孟晓的信,贺清风加快了北上的速度,想早一点儿到澎州,见到孟晓,更重要的是,见到蔡将军和孙知府。他的想法与孟晓和江源的想法一样,都打算将澎州先争取过来,这样,就有了更加牢固的后盾来与姜玉容贺龙吟母子对抗。
可是叶婉柔依旧在和他赌气,因为他并没有教训伙房的士兵们,依然对他们和颜悦色,就仿佛这群该死的大老粗根本没有得罪过王妃。这不仅让叶婉柔伤心气愤,而且令那两个挑起事端的侍女倍加不满。
她们比叶婉柔更加不懂得目前形势的严峻性,只是纯粹出于发泄私愤,整日里向叶婉柔抱怨,说王爷不舍得惩罚那群伙夫,就是对王妃不够重视。本来叶婉柔并不认为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因为她坚信,贺清风的心中只有她,否则,他也不可能将孟晓赶回潞州去。但是,那两个侍女说得多了,她心里不得不打起了鼓,担心贺清风真的不那么在乎自己了。对于叶婉柔这样将丈夫当做整个世界的女人来说,丈夫对她的每一点情绪变化,都足以令她心神不宁地分析半天,看看这对自己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因此,贺清风与伙房的士兵们依然谈笑风生,让叶婉柔心里非常不满。
加上那两个侍女总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促使她下了决心,一定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于是,这天晚上,她再次向贺清风发难:“王爷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贺清风莫名其妙,根本没有想到伙房的士兵,因为没有再收到孟晓的信,不清楚现在澎州情况如何,心里一直不安,因此,对于叶婉柔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根本没往心里去。因为他的观点与叶婉柔完全不同,在叶婉柔看来比天还大的事情,在他眼里,简直连芝麻都比不上。
所以,贺清风随口问了一句:“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叶婉柔说:“你说过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些伙夫的,为什么没有做到?”
贺清风哑然失笑:“柔儿,不要再为这点小事计较了好不好?如今我们的处境十分不妙,一切都要小心。这一路上,我们得依靠这些将士们才能顺利到达京城啊。更何况,伙夫职位虽然很低,却必不可少。再说这些人也是很辛苦的,每天要为了咱们这五千多人的一日三餐奔波,所以柔儿,对他们多一点宽容好吗?”
叶婉柔受不了了:“听王爷这话的意思,难道我是一个不懂得宽容的人吗?如果不是他们侮辱我的侍女在先,我也不至于耿耿于怀到现在。”
贺清风又感到自己对叶婉柔不耐烦了。这种感觉,在这次行军途中愈来愈强烈,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他甚至对此有些恐慌,要知道,他对他的柔儿,一向都是小心呵护不舍得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的,但是,这一次是怎么了?对于柔儿,他似乎越来越没有耐心了,不要说她来无理取闹,就算是她说一句很平常的话,他都会觉得头痛,巴不得她赶紧闭嘴。
但是,贺清风又无法控制这种情绪,就像他不能控制自己日夜思念孟晓一样,尽管人家才走了十来天而已。
贺清风只能耐着性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现在我们正在行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等到了京城再说。”
话音刚落,贺清风就跨出了叶婉柔的营帐,说是出去巡营了,叶婉柔已经能隐隐约约感觉出来,贺清风是在躲着她。看着贺清风的背影,叶婉柔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是这一次她很坚强,使劲儿忍住,没让泪水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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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贺清风率领五千精兵,终于到达澎州,与那二十万大军汇合一处。
大家都来迎接他,尤其是江源和慧明方丈,激动万分,抓着他的手,好半天都不愿意放开。
叶婉柔注意看了一下,的确没有看见孟晓的影子,这才放心心来,认为贺清风终归还是没有骗自己的。
而江源和慧明方丈,因为终于再次见到了贺清风,激动万分,也没有去注意孟晓到底在不在,直到他们和贺清风进入大帐议事,贺清风问起来“怎么不见晓儿”的时候,他们才惊觉,好像从刚才得到贺清风已经到达彭州的喜讯之时,就不见了孟晓。
江源忽然想起来孟晓说过要去参加遴选,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坏了坏了,原来,她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直接行动了。这个女人……真是雷厉风行啊。
贺清风见江源不说话,慧明方丈与自己一样疑惑,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我问你们晓儿去了哪里?你们都聋了吗?”
江源只好说:“王爷,前日孟姑娘说要去参加澎州的遴选,因为她想进宫,拿到先皇的印玺。”
贺清风差点儿晕倒,赶忙扶住墙壁:“你说什么?这不会是真的吧?”
慧明方丈也想起来一件事:“今天一大早,孟姑娘忽然对我说,这几天因为她要去澎州城内与蔡将军商议事情,怕带着虎符弄丢了,所以暂由我保管。这么看来,她是有意这么做的。”慧明方丈拿出了虎符,交给贺清风。
贺清风怒道:“你们就不会拦住她不让她走?尤其是江源你,明明知道她有那个打算,还这么大意”
江源嗫嚅道:“属下以为,她就算是真的想去参加遴选,也要等见了王爷一面再说啊,谁想得到,她竟然就这么悄悄走了。我以为,等王爷和她见了面,一定会说服她打消这个念头的。”
贺清风简直要发疯:“你还等我来说服她?难道你不知道,她那个人,一向都是那么自作主张,我什么时候说服过她?”
紧接着,贺清风旋风般卷出大帐,骑上自己的马,等到江源和慧明方丈醒过神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绝尘而去了。
江源说:“王爷准是去了城里找孟姑娘了。”
“去城里?找孟姑娘?”冷不丁,身后响起叶婉柔的声音。
江源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回头,看见叶婉柔已经换了两件鲜亮的衣服,身后的两名侍女,一个抱着个小筐儿,一个捧着砂锅,看样子,王妃又亲自给王爷做好吃的了。
江源认为自己没有能力解释王妃的疑惑,赶紧对慧明方丈使了个眼色,然后装作没有听见叶婉柔的话,走了。慧明方丈立刻会意,后脚也走了。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叶婉柔娇喝一声。
江源和慧明方丈苦笑着互相看了一眼,站住了。
叶婉柔慢慢走过来:“你们两个回过头来,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次,慧明方丈反应比较快,陪着笑脸说:“哎呀王妃啊,我刚好想起来要去清点一下兵器,我先走了,先走了……”一秒钟后,叶婉柔已经看不见他了。其实,慧明方丈不算是在找借口搪塞,而是他本来就负责看管兵器,今天两拨人马汇合,本来也是要清点一下兵器的。
江源暗暗叫苦,心里直骂慧明方丈自己溜了,却把他留在这里接受王妃的审问。眼珠一转,赶紧说:“王妃,属下也得去安置一下士兵们的住宿,先告辞了。”一秒钟之后,他也消失在叶婉柔的视线之内。
叶婉柔倒没有生气,因为她用不着与江源和慧明方丈生气,她只是站在原地,慢慢回忆着刚才那两个人的话。她已经怀疑到,贺清风有可能在骗她,孟晓根本就没有离开军队,而是跟着这二十万大军,躲过自己的视线,在澎州与贺清风相见。难怪刚才,迎接的人群里面没有她呢。这个狐媚女人,一定是躲在了什么地方,等着王爷去见她呢。这个可恶的女人,鬼点子简直是太多了。
于是,叶婉柔命人去请贺清风,可是侍女回来说,王爷出营去了。
叶婉柔愤怒地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用袖子扫在了地上:,并且气咻咻地嚷道:“真是太过分了”
瑾太妃的那个侍女见这一路上王妃越来越不可理喻,那两个侍女又使劲儿挤兑自己,心想自己也别多事,所以这两天也很少开口。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王妃已然发狂,她不得不上前劝道:“王妃请息怒,也许王爷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呢。不是说,澎州知府和守将都是王爷旧部嘛,也许王爷是去看望他们了。”
“啪——”一声,叶婉柔一抬手,紧接着,瑾太妃的侍女错愕地捂住了半边脸,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叶婉柔。
叶婉柔并没有因为自己打了人而意外,尽管,这是她第一次打人,而且打的还是谨太妃的人。也许现在的她,才更像一个王妃。
她怒指着那个委屈却又不敢哭出来的侍女,恨声道:“该死的奴婢,竟然教训起我来了”.c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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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捂着脸,感觉与贺清风差不多,都觉得现在的王妃,已经与以前判若两人了。那两个挤兑她的侍女则暗笑不已。
这次叶婉柔突然决定跟着贺清风行军,谨太妃建议她带上自己的四名侍女,再从静思斋那边带四个侍女。起初叶婉柔不同意,总感觉谨太妃有些监视她的意思,可又不敢反驳,只好答应。静思斋的那四名侍女,只有一个敢规劝一下王妃,其余三个,都是明哲保身,不管不顾。当然,她们也私下里劝那个侍女:“姐姐,不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反正太妃只是让我们跟了来服侍王妃,而不是让我们管束王妃,那么我们只要尽到自己本分就行了,其余的,有王爷呢。再说了,阖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拿王妃当做心肝宝贝一样疼,若是我们令王妃不高兴,岂不是等于得罪了王爷。因此姐姐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再管这么多了。”
那名侍女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因为有太妃嘱托,加上她本身很喜欢贺清风,所以才不顾自己身份卑微,极力劝阻。当然,这个侍女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侍女,长得又不是很漂亮,王爷对她只是彬彬有礼,而从没有表露过特别的意思,因此,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成为王爷的侍妾。但是,出于爱慕,她很愿意替王爷做些什么。这次行军,谨太妃因为比较看重和信任她,临走的时候,向她透露了一些此次行军的原由和目的,所以她从大局出发,劝解王妃一路忍耐,实在也是替贺清风着想。只可惜人家王妃不领情,还怨她僭越尊卑多管闲事,甚至出手打人,这叫她满腹委屈,。
当时,这名侍女捂着脸,一言不发,走出了营帐。
回到侍女的营帐,她的三个同伴看她半边脸红肿,且满面泪痕,急忙惊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侍女将前后事项说了一遍,叹气道:“前面你们劝我,我总是不听,这次吃了亏,也算是得到了教训。以后,我再也不管这些事情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横竖不关我事。”
静思斋的下人们比较心齐,一般不会对同伴受了委屈幸灾乐祸。她们叹息道:“算了,一个巴掌换来一个教训,也算值了,只是姐姐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王妃打了你一个耳光,就是太妃在这里,也不会把道理评给你的。”
又忙着给她敷药不提。
……………………………………………………………………………………………….
贺清风一路快马加鞭,来到澎州城内四处寻找孟晓,可是偌大个州城,上哪里去找呢?贺清风疯了一般骑着马在大街小巷呼啸而过,惊得行人纷纷逃避。贺清风不是不爱惜百姓,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孟晓。他担心,如果孟晓真的应召成功,那么姜玉容见了她,能放过她吗?
其实,贺清风的担心是多余的,孟晓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将自己摆到姜玉容的面前任她报复蹂躏?她早就偷了江源的一张人皮面罩,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美丽女子。
这张人皮面罩,是江源最得意的作品,因为它做得非常精致,足以以假乱真。江源有好几个人皮面罩,但是都不如这一张做得这样逼真。这次到澎州城里打探消息,他们就一人戴了一张,江源戴的,就是那个十分精致的美人面罩,孟晓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
现在,那张能够以假乱真的美人面罩就裹在孟晓的脸上,边缘与她的肌肤贴合得很好,丝毫看不出是戴了一个面罩。她戴着这张人皮面罩,随着参加遴选的民女的队伍,站成好几排,接受太监们的初选。
太监们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将每个民女扫了一遍,淘汰了相貌不佳者、身材不匀称者、说话声音太粗陋者以及身上有异味者,最后挑出三十名比较出众的进入复选。孟晓当然在复选之列。
这时候,贺清风终于打听到了遴选民女的地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赶到了这里,可是,被守门的士兵们拦住了。
贺清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亮出自己王爷的身份,也不能硬闯进去,那么该怎么办呢?贺清风看了看这个庭院的围墙,忽然灵机一动,陪着笑脸对守门士兵说:“对不住对不住,我认错地方了。”然后转到士兵们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纵身一跃,跳上了围墙,向里面张望。
贺清风的视力很好,习武之人么,因此,虽然距离很远,但还是将庭院里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花厅里,三十名女子站成六排,每排五人,低眉顺首,任由太监的目光将自己从头观察到脚。
可是贺清风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这其中有孟晓。因为他来的时候,江源还没有发现自己的人皮面具少了一副。
贺清风不由得心焦。难道说孟晓初选没选上?那不可能啊?凭着她的容貌,通过初选是不成问题的。那么就是说,她反悔了?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想只身到皇宫里面去偷先皇印玺了?要真是这样,那真是谢天谢地。只是,按照她的性格,她会半途退缩吗?贺清风想了很久,才摇摇头告诉自己:不,不可能,晓儿是不可能中途放弃的。要说以前——确切地说,是去年中秋家宴时跳进池塘之前——的孟晓,也许会打退堂鼓,可是从池塘里生还之后,孟晓就性情大变,性格坚毅了不少,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但是究竟哪里不对劲,贺清风自己也说不上来。人还是那个人,那眉眼、那身形、那说话的声音,与以前一模一样,可是,总是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是换了一副心肠。贺清风只能认为,孟晓跳进池塘里的时候,大概真的被一块石头撞到了脑袋。
于是,贺清风想跳进庭院,找个离花厅比较近的地方,再细细观察一番,也许刚才离得太远,没有看清楚呢。
这样想着,贺清风轻轻跳下墙头,向前走了几步,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挨个儿去看复选的民女。
可是,依旧没有孟晓。
贺清风开始发慌,额头上流下了冷汗。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向花厅里看去,却没留神一只猫静悄悄地走过来,伏在他撑着地的一只手边上,过了一会儿,不安分地用暖融融的毛蹭着他的手。
贺清风吃痒,低头一看,原来是只讨厌的猫,甩了甩手,那只猫很不满意地“喵呜”了一声,跳到旁边的草丛里去了。
花厅里的大太监一皱眉头:“哪儿来的野猫呀?赶出去赶出去”
几个小太监和士兵手忙脚乱跑过来抓猫。
贺清风大惊,要是他们跑过来,自己的行踪岂不是要被发现?情急之中,他只能越墙而逃。
可是,一个小太监眼尖,还没找到那只猫,却发现了树后面的贺清风,惊叫着指向那里:“有人在那儿”
花厅里的大太监一听,这还了得,皇上遴选民女,岂能让这些粗鄙的百姓来看热闹?这个大太监遴选民女很有经验,知道有的百姓好奇,想一睹未来皇妃的风采,于是,有胆大不知死活的,躲在自认为很安全的地方看热闹,却无一例外被发现而处死。
于是,大太监怒气冲冲地命令太监和士兵们将那个该死的偷窥者抓拿上来。
贺清风当然不会将这几个人放在眼里,他早已跃上墙头,只需轻轻一跳,就可以逃离这座宅子。可是,还没等他跳,却发现很多士兵手执兵器,将这座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贺清风无奈,只得束手就擒。
好在他穿的是很普通的布衣服,而他离开京城已经两年多,那个大太监自打他成年后出宫搬到王府居住,就没再见过他,因此,也没能一下子就认出来,他就是朝廷正在缉拿的东盛王。而那些小太监和士兵们,比这大太监见贺清风的面还少,所以,他们也没想到,这个偷窥者竟然会是一个王爷。
士兵太监们七手八脚将贺清风捆绑起来,带到了花厅中央,而那三十名女子,早已被大太监带进了屋子里。
大太监安顿好了民女们,返回来审问贺清风:“你是彭州人氏吗?”
贺清风不说话。
孟晓早从窗户里看见了贺清风,急得在心里将他骂了足足一百遍。这个贺清风,真是太莽撞了,闯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我不是留下一封书信给他嘛,难道他没看见书信?
今天早上,孟晓特意趁着众人迎接王爷王妃、没人注意到她的空挡,溜出了军营,临走的时候,拿出昨晚写好的书信,放在江源与慧明方丈早就搭建好的主帅大帐里。信上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并让贺清风放心,她已经用江源的美人面罩易了容,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谁。而且,她会一切小心,让贺清风静候她的佳音。
可是,阴差阳错,贺清风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大帐里有一封信,就跨上马急急忙忙来了城里,而江源也没来得及发现自己少了一张面具,因此,贺清风哪里知道孟晓已经易容?因此,被五花大绑的他,并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孟晓。他尤其担心这几个太监有认识孟晓的,已经将孟晓捉拿在案,等候押往京城,向姜玉容邀功请赏。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亲人泣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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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州城外的军营里,叶婉柔认为自己总算是树立了王妃的威信,心满意足地想四处去走走。经过贺清风的大帐时,她很自然地走了进去。也没人阻拦她,因为她是王妃么,进入王爷的大帐,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叶婉柔在大帐里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翻看了一下桌上的几本书,又坐在床上,随手掀开枕头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竟然看见了孟晓写给贺清风的一封信。
信封是封起来的,这也就是说,这封信很要紧?只准贺清风一个人看?
这个狐狸精,又在搞什么鬼?
叶婉柔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撕开信封,将孟晓戴了人皮面具易容进宫的计划看得清清楚楚。
一丝冷笑浮上了她那柔美的嘴角。
两个侍女没有看到信上的内容,看见王妃冷笑,不由得问道:“王妃,这信上说了些什么?”
叶婉柔迅速将信收起来掖进袖子里,告诫两名侍女:“这封信事情,你们两个谁也不能告诉别人要是以后万一有人问起来,你们就说什么都没看到记住了吗?”
两名侍女点点头:“记住了,王妃。”
叶婉柔当即返回了自己的营帐,叫人请来了江源和慧明方丈,说想给自己的父亲叶大人写一封信,询问一下京城的动向。
江源和慧明方丈觉得这次王妃倒想得挺周到,而且他们刚才也正在商议着,请王妃给叶大人写一封信,问问京城的情况,尤其是要弄清楚姜玉容母子到底什么打算。没想到,他们还没提出来,王妃就自己主动要求写信询问。他们颇感欣慰,认为王妃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关键时刻,人家知道该做什么。
于是由王妃写好了信,将信封封了起来,交给江源,然后江源派了两名最得力的侍卫,将信藏好,并即刻赶往京城去见叶大人。叶婉柔多了个心眼,害怕江源和慧明方丈偷看这封信,所以坚持要将那两名送信的侍卫一直送出辕门。
眼看着两名侍卫绝尘而去,叶婉柔的一颗心才放了回去,心里不住地冷笑。孟晓啊孟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封信,足以要你的命了
信已经送了出去,叶婉柔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睡觉,一路心情愉快,步履轻盈。
慧明方丈看了看已经不见踪影的送信侍卫,又看了看满面春风的王妃,对江源说:“我们都没有看一眼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写的啊。”
江源不以为然:“王妃写的信你还不放心吗?再说了,王妃一直跟到了辕门,对送信的人千叮咛万嘱咐,我们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打开信来看呀”
慧明方丈笑了笑:“是我多虑了。我们回去吧。也不知道王爷进城能不能将孟姑娘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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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担心贺清风最终还是会被人认出来,于是当机立断,走出了屋子。
“哥哥”孟晓哭泣着直扑贺清风,“哥哥你怎么来了?”
大太监看了看孟晓:“谁叫你出来了?快回去”
孟晓啜泣道:“请公公行行好吧,让我和我的哥哥告别一番。”
大太监疑惑地瞅着贺清风:“他,是你哥哥?”
孟晓哭着点点头:“是啊,他的我的亲哥哥。前几日,官府来选民女,选中了我,可家里人很是悲伤,不舍得让我远离家乡,以至于双亲病倒。我离开家的那天,哥哥刚好出门了,没有见到我最后一面,所以今天特意赶了来与我告别,求公公您行行好,就让我们兄妹二人说几句话吧。谁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见着家乡亲人的面呢……呜呜呜……”
贺清风一惊,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叫自己做“哥哥”的女子正是孟晓。看着孟晓那装腔作势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差点儿笑出声来。晓儿就是晓儿,与别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这一出戏,也就是她能想得出来。当然,贺清风也猜到,孟晓一定是偷了江源的那张美人面罩。因为这个面罩,贺清风是见过的,并且对其制作之精细赞不绝口。
事到如今,贺清风只能跟着孟晓一起演戏。
“妹妹呀,”贺清风也装出了悲痛的样子,“你怎么忍心撇下父母双亲呢?为了你,他们都病倒了不如我们兄妹俩好好求求这位大人,让他放你回家吧”
孟晓也暗自发笑,但还得继续演戏:“哥哥,我也舍不得离开亲人啊,可是圣旨一下,全天下的人都不得违抗啊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抗旨不遵吧……呜呜呜……”
孟晓特意提到了好几次“圣旨”这个词儿,并且在这个词儿上加重了语气,希望贺清风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如果拿到先皇遗诏,那就可以号令全天下了。
贺清风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他不忍心眼看着孟晓只身涉险:“妹妹啊,难道为了圣旨,你就可以眼看着父母双亲悲痛而死吗?我们还是回家去吧,反正你也不一定能选上。”
孟晓忍住笑继续哭泣,因为实在挤不出多少眼泪,只能拿袖子遮着脸:“不行,我不能抗旨,否则是要满门抄斩的。哥哥,你自己保重,照顾好爹娘,我走了……”
大太监不耐烦地命人将孟晓往屋子里面搡:“行啦行啦还说个没完没了了你们兄妹二人也算是告了别,那就回去吧。”对贺清风说。
贺清风只得慢慢向后走,心里盘算着等到晚间再来劫人。到时候拿上一块浸了**的帕子往嘴上一捂,不愁孟晓带不回去。
主意打定,贺清风走了,打算先去蔡将军那里,商议一些具体的事宜。
贺清风走了,孟晓却哭哭啼啼对大太监说:“公公,我哥哥是个莽撞的人,只懂得耕田种地,没什么见识,请公公千万不要计较今天的事。”
大太监挥挥手:“算啦算啦,这也是人之常情么。”
孟晓又左右看了看,摸出一锭金子:“公公,能不能在终选的时候行个方便啊?”
大太监虽然收受过不少贿赂,可是参加遴选的民女亲手给他送金子,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回遇到。他疑惑着不肯接金子:“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孟晓换上一副神秘的表情,小声说:“公公,不瞒你说,其实我家里人是不愿意让我来这里的,但是我有自己的主意,我就是想当娘娘。”
大太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什么啊?”
“当娘娘多好啊,顿顿吃饺子,穿绫罗绸缎。”孟晓故意把自己弄成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女子,“还有啊,以后我要是当了娘娘,那就能有很多很多银子给我爹娘了。”
大太监虽然觉得可笑,但还是赞许她的一片“孝心”:“姑娘,按你的条件,其实想入宫也不难,只是,能不能做娘娘,还要看个人造化。这样吧,我尽力帮你就是。”很自然地拿起孟晓手心里的金子,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孟晓高兴地说:“那么,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参加终选就可以进宫了?”
大太监仔细打量了一下孟晓。其实,也不用仔细打量,之前初选的时候,他早就一眼相中了这个清丽脱俗身材曼妙的女子,因为这个女子,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拔尖的。这些年来,为皇上——包括先皇——遴选民女这么多次,这位大太监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那么多女子,环肥燕瘦,他只需瞄上一眼,就能大概知道,哪一个女子可以带进宫里,哪一个女子连初选都过不了关。眼前这个女子,当然是个做娘娘的胚子,且不说容貌如何,单只是小小年纪,就这么懂得人情世故,将来到了后宫,那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主儿。
大太监这样想着,再结合那一大锭金子,心里已经替孟晓通过了终选。
他悄悄对孟晓说:“姑娘不要着急,那过场,还是要走走的。当然,只是做做样子给大家看,最后,你一定入选就是了。”
孟晓喜不自胜,盈盈一拜:“多谢公公成全。他日若能平步青云,一定好好报答公公只是公公啊,我不习惯和那么多人住在一起,吵吵闹闹的,连觉都睡不好。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单独安排一个房间啊?”
大太监想起了那锭金子:“没有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多谢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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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孟晓睡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看看都已经熄了灯,起身披上外衣,悄悄溜出房间,隐藏在一个草丛里面,等候贺清风大驾光临。
二更时分,果然,一个蒙面人翻进了院墙,在各个房间里面寻找搜索。孟晓悠闲地看着忙做一团的贺清风,心里暗暗发笑。贺清风啊贺清风,你以为,你那点心思能瞒得过我?我早就知道今晚你要来,所以,我躲在这里,让你扑个空。
贺清风从二更天一直忙到了四更天,却没有找到孟晓。他又不能逗留很久,因为怕被巡夜的士兵们发现,眼看着天都要亮了,还是一无所获,只能先行离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贺龙吟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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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终选很快进行完毕,算上孟晓,一共有六名女子被选中,那五名女子获准回家辞别亲人,孟晓没有去,因为她实际上没有什么亲人可以去告别。她对大太监说:“公公,我就不去了,免得他们哭哭啼啼的,弄得我进退两难。”
大太监释然,因为昨天,这个女子的“哥哥”看上去是个蛮人,闹不好这个莽汉舍不得妹妹反而大闹一场,耽误了正事。于是点点头:“嗯,也好,反正昨天你哥哥也来过了。”
孟晓去沐浴更衣。然后,那五名女子也陆陆续续回来,一个个脸上挂着泪痕,不声不响地在自己房里洗浴,换上太监们带来的宫里的衣装。因为那二十四个女子已经被遣送回家,房间一下子多出来不少,而且这六名女子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娘娘,待遇自然不同,一人一个房间。
等到贺清风桥乔装改扮再次赶来的时候,这座宅子已经空无一人了。看门的老伯说,今天巳时,她们就已经走了。
贺清风恨恨地一拳砸在墙上。
还是来晚了。
可是,他并没有继续去追,按他的速度,想要追上孟晓一行是很容易的。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既然他的晓儿义无反顾要进宫,那么,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经历了从去年中秋家宴到现在这段不算漫长的时光,贺清风知道,孟晓的生存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而他若是冒冒失失追了去,就算能把孟晓抢回来,事情也会闹得不可收拾。于是贺清风只能回到军营,想快一点儿打到京城,保护孟晓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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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可甄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前的案上摊开着两张薄薄的信纸。其中一封信,是他的女儿叶婉柔写来的,看见这熟悉的笔迹,叶可甄不禁老泪纵横。他太思念女儿了,以至于有时候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其实,他知道,女儿嫁到东盛王府是不会吃亏的,可是,他还是不习惯女儿远离自己身边,去潞州那个遥远的地方,不过好在,他很快就能重新见到女儿了。
女儿在信中说,谨太妃和王爷对她都不错,就像在京城的时候一样,处处照顾她,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只是那个叫做孟晓的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试图和她抢夺王爷,因此,这一次,请父亲大人无论如何也要帮她除掉这个女人。
叶婉柔告诉父亲,这个叫做孟晓的女人,其实是太后姜玉容安插在潞州东盛王府的细作,但是这个细作背叛了姜太后,与东盛王府站在了一起,反过来对付朝廷。如今,这个女人在澎州冒充成一个民女参加遴选,很可能会被选入后宫,而她进入后宫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先皇印玺,伪造先皇将皇位传给了长子贺清风的遗诏,以此来协助贺清风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
叶婉柔还将孟晓留在贺清风大帐里的那封书信附了进来,以便于让叶可甄见机行事。
叶可甄读完女儿的信,又看了看孟晓写给贺清风的信,不禁为这个女子的胆大心细所折服。叶可甄敢打赌,在整个金枫国,这样有胆有识的女子,恐怕总共也找不出几个来,姜太后姜玉容算一个,谨太妃算一个,剩下的,就应该是这个叫做孟晓的女子了。
他将两封信并排放在一起,一会儿看看这一封,一会儿看看那一封,始终不能下定决心照着女儿的嘱托去做。因为他感叹于孟晓对贺清风的痴情与执着,相比之下,自己的女儿,对于贺清风的爱,是多么苍白无力啊。如果他日贺清风面南背北,那么,也只有孟晓这个女人才有资格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母仪天下?
一想到这个词儿,叶可甄不觉打了一个冷战。
如果孟晓做了皇后,那么自己的女儿叶婉柔呢?难道只配做个嫔妃吗?
不行。我叶可甄怎么能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叶家的女儿给人做小老婆,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不管这个叫做孟晓的女人多么令他感动和钦佩,也不可能阻挡住他帮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的步伐
叶可甄很明白女儿的心思。借姜玉容和贺龙吟之手除掉孟晓,与帮助贺清风登上皇位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让孟晓这个女人分散一下那母子俩的注意力,而给他叶可甄一点可乘之机。这些年来,叶可甄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门下有不少追随者,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声号令,这些追随者就可以站在东盛王这一边,并且义无反顾地帮助他完成心愿。
只是,正如孟晓所担心的那样,贺清风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而朝中很多人,都是很讲究正统的,尽管他们知道,先皇生前的确多次有意改立太子,可毕竟他没有真的那么做啊。
不过,这不算是个难题,女儿叶婉柔早已在信中给出了破解的办法。她受到孟晓的启发,打算让父亲叶可甄通过私人关系得到先皇印玺,然后伪造一封遗诏,在这封遗诏上,先皇同样将皇位传给了贺清风。当然,他们无法得到先皇的亲笔圣旨。因为在整个金枫国,只有谨太妃一人能够模仿先皇的字体。不过,这有什么要紧呢?当时先皇病危,完全可以让拟旨太监代笔么,只要印玺无误,就可以成为先皇的旨意。
叶可甄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女儿,总算学会保护自己了。
叶可甄不再犹豫,将孟晓写的那封信照原样折好放入信封,而将自己女儿写的那封搁在灯上烧成灰烬,然后进宫面见姜太后。既然孟晓是个倒戈相向的细作,那么,在姜太后心里,她一定已经死了一千回了。如果他叶可甄拱手将孟晓奉上,那么一定能得到姜太后更多的信任。当然,是真信任还是假信任,叶可甄不去理会,他要的,只是那么一点点时间,还有那一种结果。
可是,等叶可甄匆匆忙忙赶到宫里,却被告知太后不在寝宫,而是去了清漪宫,因为三皇子病了,在发高烧,姜太后十分担心,整夜都守在那里。
叶可甄只好问太监:“那么陛下呢?”
太监说:“皇上在御书房。”
“那么,烦请公公带我去御书房吧。”
叶可甄并不知道贺龙吟曾经对孟晓朝思暮想,甚至想纳她为妃,只是姜太后当机立断,将孟晓送去了潞州,才没有让堂堂皇帝对一个本该成为棋子的细作情有独钟。他只是认为,姜玉容母子俩一向都是一条心,因此,把这封信交给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是可以的。
太监领着叶可甄来到御书房,叶可甄对皱着眉头批阅奏章的贺龙吟行了大礼。
贺龙吟没有心思看奏章,他也在为儿子的病烦恼不已。见叶可甄来见,放下朱笔,揉了揉太阳穴:“叶大人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叶可甄叩谢隆恩,站起身来,但依然恭恭敬敬微微弯着腰。
贺龙吟说:“有事吗?”
叶可甄从怀中取出孟晓写的那封信:“陛下,臣刚刚收到了这个。”
“是什么呀?呈上来。”
叶可甄将信捧给了贺龙吟。
贺龙吟匆匆扫了一眼,脸上露出惊异不定的神色:“叶爱卿是从哪里弄到这封信的?”
叶可甄说:“是东盛王的大军中送来的。”闭口不谈自己的女儿。叶可甄知道,只有将自己的女儿择干净,才有可能让她在孟晓被除掉后顺顺当当重新赢回贺清风的心。
贺龙吟笑道:“朕几乎忘了,叶爱卿的女儿就在朕的大哥身边呢。”
叶可甄叹了口气:“虽然臣的女儿是东盛王妃,可从小娇生惯养诸事不懂,只懂得琴棋书画,且又是个富贵闲人,只会对月伤感临花流泪,对于这些大事,她就是亲眼看见了,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再加上太妃和王爷疼惜她,竟把她弄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因此,这封信,她根本就不知道。”
贺龙吟一面看着那封信,一面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吗?可是,身为东盛王妃,对于东盛王府的事情如此漠不关心,这与坊间盛传的东盛王夫妇伉俪情深也太不相符了吧。”
叶可甄不慌不忙地笑道:“臣那个女儿,当年就是因为性格温顺才被太妃选中了做儿媳妇,如果她是个精明的,也不会入了太妃法眼。东盛王府,已经有了一位精明强干的女主人,根本不需要再来一个一样聪明伶俐的喧宾夺主,因此,柔儿正好合他们心意啊。”
贺龙吟笑了笑:“这倒是真的,叶小姐,的确是一个温婉和顺的女子,配朕的大哥正合适。只是有一件事朕不明白,为什么叶大人会将贵胥的秘密呈现给朕?朕不相信,叶大人对新近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
叶可甄沉痛地说:“臣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将这封信拿来给陛下看的。其实,像臣这把年纪的人,求的无非是一个平安富庶。若是东盛王有个什么事情,那臣的女儿该怎么办?”
贺龙吟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叶可甄这辈子最疼爱女儿叶婉柔,为了这个掌上明珠,他什么都肯做.无错
第一百九十五章 霓裳
随着音乐缓缓起舞的孟晓并不知道,她身体原来的主人,也是善舞的。当年,就是因为一曲《霓裳》,才被太后姜玉容一眼相中,将她作为最器重的心腹,派到贺清风身边当细作。而贺清风,也是因为孟晓的舞姿,被她深深吸引。贺清风至今还记得,那个在水榭歌台上宛若神妃仙子般的倩影,那样轻盈,那样柔美,就像是雪山之上翩然而至的仙女,迷失在了人间。
《霓裳》这个舞蹈,没几个人能够学会,因为难度太大了。第一,要求舞者的身材样貌必须绝佳,秉国色天香之姿而不能妖媚;第二,要求舞者身体柔韧性极好,第三,要求舞者有很高的悟性,三者缺一不可。当年在姜玉容的别宫里。养了不少女孩子,可是学会《霓裳》之舞的,只有孟晓一个。其他的女孩子当然也想学,想和孟晓一样,穿着彩霞一样艳丽而飘逸的服装,就像超凡脱俗的仙子,在万人瞩目之下翩然起舞。
可是,她们都不如孟晓有悟性。她们中间,容貌身材比孟晓出色者有之,身体柔韧性比孟晓出色者有之,至于天资聪慧的人,那更是数不胜数,要不然,怎么会被太后选中呢?可她们唯独缺少了孟晓的踏实,所以,她们最终都学了个半吊子,无法成为舞动霓裳羽衣起舞的那个仙子。只有孟晓,凭着一股韧劲儿,学会了这支难度很高的舞蹈,当年在太后的寿宴上一出场便艳惊四座,以至于皇帝贺龙吟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太后的预防措施做得很好,从此,再也没有允许孟晓露过面,直至送至潞州。贺龙吟即使惆怅牵挂,也终究无济于事。而宫里有的人说,皇上之所以宠爱何妃,是因为她长得与孟晓有几分相像。
贺清风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这舞台上轻纱遮面的女子,究竟是醉春楼的红莲姑娘,还是孟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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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风之所以来到这种场合,只是因为心里苦闷。失去了头生子,孟晓又不知去向,加上枯鹰涧训练军队的事情不太顺利,无奈之下,贺清风每日借酒浇愁。可是被谨太妃和叶婉柔知道了,又整日唠叨,贺清风简直受不了她们婆媳两人没完没了的劝导,加上孙子曦又去了青屏山游玩,满腔愁绪,竟然找不到一个知己可以倾诉,一气之下,贺清风干脆躲了出来,住在别院。这处别院,是当年先皇到潞州巡查的时候特意建造的。
叶婉柔慌了神,多次派人去请,可是连贺清风的面都没见着。
叶婉柔只得去向婆母哭诉,可谨太妃很不以为然。
“柔儿,这男人么,遇到这些事情,有些情绪是在所难免的。他想要出去住一阵子,那就随他去好了。”谨太妃这样安慰儿媳妇。
可是叶婉柔显然很沉不住气:“母亲,那王爷要是万一再也不回来怎么办啊?”
“不会的。”谨太妃胸有成竹,“他的根在这里,不可能不回来。”谨太妃拉起叶婉柔的手,“柔儿,你记住,你一定要守好这个家,只要这个家还在,那么,风儿就不会走远。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再有,就是管好这个家。孟丫头的孩子没了,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叶婉柔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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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们渐渐安静下来,因为他们都被孟晓的舞姿吸引住了。
孟晓跳着这支熟悉的舞蹈,不禁想起了自己来到金枫国之前的那个傍晚,想起了那座城市的水上餐厅,想起了贺先生,想起了孤苦伶仃的母亲。
也许,真的是造化弄人吧。否则,这里的贺清风,怎么会和前世的贺先生长得一模一样;而自己叫做孟晓,贺清风侍妾,居然也叫做孟晓、这也太巧合了吧。
孟晓不知道贺清风就坐在贵宾席上,就像前世里,贺先生坐在月神夜总会的贵宾席上一样。而且,她做梦也没想到,贺清风会来这种地方,哪怕不关风月,只是为了排遣心中的愁苦。
孟晓只是出于冲动的好心,才不顾自己的身体也很虚弱,要替红莲姑娘出头。红莲姑娘也真是太可怜了,作为一个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能红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她有杜十娘那样的心计,再比杜十娘多一点点冷静与挑剔,那么,也许她最终的归宿,会是幸福的。可是,她偏偏心太急了,居然不知和哪个人有了肌肤之亲,有了身孕。这叫眼睛里只有钱的老鸨怎么可能容下她?听醉春楼的下人们闲聊时,孟晓知道了紫嫣的事情,再联想到红莲,更加感慨世事无常。比如说自己,为什么会来到金枫国,为什么会认识一个与贺先生长得一模一样的贺清风,为什么自己会成为贺清风那个倒霉的侍妾,成为那个不走运的细作。
音乐声骤然急促起来。孟晓赶忙停止了胡思乱想,专心致志地跳舞,这曲《霓裳》,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练习了,未免生疏,可好在这支舞蹈会的人几乎没有,所以,万一哪个地方跳错了,也不会有人看出来。刚才从余妈妈惊讶万分的神情中,孟晓知道了,这支舞蹈,在这金枫国,会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孟晓随着激烈的音乐开始旋转。这是《霓裳》的高潮部分,也是难度最大的部分,以前,一个与孟晓一起在月神夜总会跳舞的女孩子,也是这支舞蹈的领舞之一,孟晓与她,是A角和B角的关系。那个女孩子心高气傲,长得也比孟晓漂亮,对于孟晓作为A角十分不服气,经常刻苦练习,以期能压倒孟晓,成为真正的领舞者。可是,也许是她太急功近利了,在一次排练的时候,就是在练习这个快速旋转的动作时,她毫无征兆地摔倒在排练厅那光滑的地板上,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因为,她的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当时医生说,即使她痊愈了,也不可能再上舞台。孟晓至今还记得,那个心比天高的女孩子,在病床上哭得一塌糊涂。
不过,孟晓非常有自信,自己不会发生那种情况,因为她知道,那个女孩儿之所以突然摔倒,是因为她的基本功不是很扎实。那个女孩儿太想凭着舞技出人头地了,在学校的时候,练习基本功就没有下足功夫,毕业后,只顾着学习新奇的舞蹈,以吸引那些大富大贵的客人的目光,更加忽略了基本功的练习。可是孟晓不一样,每天,她都要严格按照学校老师教的,苦练基本功。而且,孟晓没有什么功利心,只不过是将跳舞看作是一项工作罢了,就和人家扫马路卖盒饭当收银员没什么区别。因此,平心静气的孟晓,反而不容易出差错。
略一走神之间,一百零八个旋转已经接近了尾声。孟晓逐渐减缓了旋转的速度,将挽着七彩轻纱的双臂缓缓伸向天空,头微微扬起,一边慢慢旋转,一边跪在地上,将腰肢向后弯去,同时双臂将七彩轻纱展开来,铺在地上。顿时,舞台上出现了一朵艳丽的牡丹。
客人们发出了赞叹的惊呼声,同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贺清风的眉头皱得愈来愈紧。
因为他强烈地感觉到了孟晓的存在。或者更确切地说,舞台上这个翩翩起舞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红莲姑娘,而是他的晓儿。他几乎失控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余妈妈何等精明,虽然她并不认识东盛王,可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坐在贵宾席上的、穿着朴素却气宇轩昂的男子,不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贵。这么说来,她的计划也许能够成功了。
在这一瞬间,余妈妈想好了,赶快叫红莲堕胎,然后抓住这个非富即贵的男子,将红莲嫁出去,当然了,为妻还是为妾,她就管不着了。这样,不仅能遮挡红莲已经怀孕的丑事,而且,还能卖个好价钱。
余妈妈阅人无数,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略略一猜,就知道红莲肚里孩子的爹,不是什么有出息的角色,要不然,干嘛不光明正大为红莲赎身,而是躲在女人后面做缩头乌龟呢?
打定了主意,余妈妈满脸堆笑,走向贺清风:“这位大爷,这支《霓裳》,是今天红莲姑娘庆生的最后一个舞蹈了,若是您想与红莲姑娘单独品茶,那就请稍安勿躁,等到舞会结束了,我自会替您安排。”
余妈妈说的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今天的红莲,哪里能见客人?到时候,这位客人真的想与红莲单独品茶,那可怎么办?
余妈妈当然不会犯这样严重的错误,可是,她有的是办法。先把这位客人的心留在这里,到时候,借口说红莲姑娘跳舞劳累,今天不见客,等过两天,红莲姑娘脸上的手指印消失了,孩子也打掉了,自然可以见客。当然,这第一次单独见面,仅限于品茶弹琴听曲儿,不得有进一步的接触。因为红莲姑娘堕胎之后,身体还不会马上恢复的。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红莲身体复原,再邀请这位贵客来,她亲自安排,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至于红莲已经不是处子,万一洞房花烛夜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对于资深妓女余妈妈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她自有妙方传授给红莲。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庆楼冒险
孟晓惊得差点儿摔倒。
为什么不问别人偏偏问我?要说皇帝只注意最美丽的女子,可是在这一批选女中间,比自己美丽的好几个呢。
孟晓稍加思索,跪在地上,低着头:“回皇上的话,民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幅画。”
“是吗?”。贺龙吟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朕还以为,你们这一批选女都是当地才女,总有一个能识得这幅画呢。”
孟晓只好说:“回皇上,民女也很想拿到皇上的赏赐,可是民女实在是眼拙,没有那个福气。”
贺龙吟兴味索然地叫太监把画卷起来拿走,又对孟晓说:“不用跪着了,起来回话吧。”
孟晓惴惴不安地站起身来,双手绞着帕子,一副无措的样子。
因为离得很近,贺龙吟仔细看了看她的耳际线后面,试图发现一点点戴了人皮面具的痕迹,可是,江源这张面具做得实在是太好了,贺龙吟看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发现,眼前这个女子的脸有什么不对。
贺龙吟心想,也许自己是弄错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是不太好认清楚其本来面目。算了,慢慢来吧。孟晓既然有胆量进入皇宫盗取先皇印玺,那么,她一定会有所行动。贺清风的时间,不是那么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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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教习嬷嬷和太监们见众女子学得不错,一举一动都带了些皇家的风范,纷纷表示赞许,有几个性格活泼的女子就趁机恳求,放她们半天假,好好休息一下。教习嬷嬷和太监们答应了。于是,众女子快乐了一整个下午。当然,她们不能走出钟慧阁,但是,这偌大的钟慧阁丝毫不亚于现代的城市公园,已经足够让她们兴致勃勃地走上一个下午了。
孟晓没有参加游园,而是闷头睡了一个下午。她想养足精神,晚上去一趟天庆楼。当然,这毫无疑问是冒险,可是,她想做的事情,只有冒险才有可能办成。所以,这天庆楼,她是非去不可的。她也考虑到,说不定贺龙吟已经怀疑她了,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时候实在不行,就装作迷路好了,反正谁也不知道,她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孟晓。
孟晓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留下的那封书信,贺清风压根儿就不知道,而是被叶婉柔送给了叶可甄,叶可甄又将这封足以要她性命的书信送给了贺龙吟。还好,也许上苍不想让她这么快就死,没有让叶可甄见到姜玉容,而只是见到了贺龙吟,否则,她恐怕连天庆楼大门朝哪儿开都没弄清楚就一命呜呼了。
是夜,孟晓睡足了觉,精神抖擞,换上一条下摆最小的裙子,以便于情况不对时能跑得快一点。起初也想换上从军营里带来的夜行衣,再弄个蒙面什么的,可是自己又不会武功,万一被人抓到,那样一副江洋大盗的打扮,想找借口说自己迷路都不行了。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穿上了平时的宫装。
估摸着大家都睡了,孟晓悄悄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向天庆楼方向疾步走去。
先来到了奉先殿,就是供奉金枫国历代皇帝排位的一座大殿,里面灯火通明,因为点着长明灯,所以使得道路不那么黑漆漆的,给孟晓壮了胆儿。
绕过奉先殿,孟晓来到天庆楼下面。举头一望,这天庆楼一共是三层。
孟晓这几天与钟慧阁的宫人们混得很熟,已经打听到,历代皇帝的印玺,都藏在二楼。当然,这个大家都知道,反正没有人去偷盗先皇的印玺,因为没什么用处了,只不过是收藏起来罢了。每天派二十四命太监三班倒轮流看守,也纯粹是出于对先祖们的敬重和缅怀,以免他们的在天之灵倍感失落,认为人一走茶就凉,没人拿他们当回事儿了。
孟晓躲过走成一行巡夜的八名太监,顺着楼梯,慢慢走上二楼。
整座天庆楼非常安静,安静得就仿佛好几个世纪没有人来过这里。从二楼望下去,那八名太监刚好走到了一楼。明明大家都在一座楼上,可孟晓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八名太监,仿佛和她根本不在同一个时空之内。
孟晓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一个女子,在这样一个黑咕隆咚的夜晚,独自来到一个存放历代皇帝印玺的所在,怎么看,这事儿都带了些许神秘色彩。但是,没有退路,她只能向前走。
二楼有很多房间,听说,每个房间里面,只存放一位皇帝的印玺。但是孟晓没有打听出来,贺清风父亲的印玺在哪一个房间里面,因为钟慧阁没人知道。
只能一间一间找了。好在这里的房间都没有上锁,因为没必要,除了那二十四名太监,不会有人上这里来。
孟晓刚刚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就听见太监们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应该是他们又巡查到二楼来了,孟晓赶紧闪身进入房间,从里面关上了门。
找到了印玺,只是,年号不对,不是贺清风父亲的,于是只好到下一个房间去找。可是一连又找了三个印玺,年号都不对。孟晓不禁暗暗埋怨金枫国的皇帝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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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七八天,叶可甄并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皇宫里竟然混进叛徒的轰动性消息。刚开始,他当然以为,姜玉容的意思是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培养出来的细作竟然背叛了自己,这要是穿传出去,她这个太后会被人笑掉大牙的。因此,姜玉容悄悄处理了孟晓。可是,再怎么秘密进行,总是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宫里总会有人知道的,比如具体行刑的太监宫女神什么的。而且,这种事情,姜玉容总会和自己通个气吧。这个消息,还是自己告诉皇上的呢。可是,他们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叶可甄坐不住了,开始装作亲和闲聊的样子向宫人们打听最近宫里发生的大事。可是真是奇怪,大家都茫然地摇着头说,最近宫里除了新进来一批选女和三皇子生过一场大病,其余的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这叫叶可甄百思不得其解。他又不敢去问贺龙吟,万一人家皇帝和太后将孟晓秘秘密处决了而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这么积极主动去问一件一个臣子不该打听的事儿,会给人家留下什么印象?
于是叶可甄坐卧不宁,思来想去,打算从侧面提醒一下姜玉容或者贺龙吟,之前他呈给皇上的那封信,究竟皇上是怎么打算的。
于是,叶可甄深夜求见姜玉容。
姜玉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叶大人深夜求见,只得披衣起来,传叶可甄觐见。
为了女儿,叶可甄也算是冒了一把险。他开门见山:“启禀太后,大约七八天之前,臣收到一封来自澎州的书信,这封书信事涉重大,因此,臣当即呈给了皇上。可是,皇上似乎并没有处理这件事情。”
姜玉容警觉地问道:“什么书信?”
叶可甄将孟晓那封书信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姜玉容越听,脸色就越凝重。末了,她问叶可甄:“叶大人,你真的将那封信交给了皇上吗?”。
叶可甄点头道:“臣记得很清楚,接到那封信的当天,臣就立刻赶进宫里,将信呈给了皇上。”
“你为什么不呈给哀家?”姜玉容厉声问道。
“当时,宫人们说太后在清漪宫照料三皇子,因此臣不敢打扰。”
姜玉容凌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她想起来了,那天,的确她是在清漪宫,为了三皇子的高烧迟迟不退而心焦不已,并且传了懿旨,任何人不得打扰她。
姜玉容说:“这么说,那封信,现在在皇上手里?”
“正是。”
姜玉容传懿旨:“摆驾,去天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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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不知为什么,贺龙吟怎么也睡不着,其实,这几天奏章很多,他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应该是很疲惫了,碰到枕头就会进入梦乡。可是,今天晚上,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几次都吵醒了身旁的何丽芸。
何丽芸起身问道:“陛下不舒服吗?”。
贺龙吟摆摆手:“爱妃先睡吧,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何丽芸不肯:“外面风大,陛下还是不要出去了。”
贺龙吟不耐烦地说:“不要紧。”
何丽芸没敢再吭声,只得悄悄睡去。本来她为了那个“假刘公公”的事情惴惴不安,故意将自己的儿子弄得发了高烧,以此来分散贺龙的注意力。算她运气好,贺龙吟真的好像已经忘了那件事了,没再提过。
贺龙吟不带太监,也不带宫女,因为只想一个人走一走,信步来到奉先殿,进去看了看,又绕过来,走到了天庆楼下面。
八名太监照例巡查,其实,这种巡查,仪式多于内容。
贺龙吟看见天庆楼,忽然想到了孟晓。这个女子,简直是胆大包天啊,竟敢来宫里偷盗先皇印玺?可是,哪一个才是她呢?总不能说,选女里面混进了刺客,而这个刺客,据可靠消息,带了一个很逼真的面具混进宫中,因此,需要对这批选女进行检查。然后弄几个老宫女,使劲儿去撕扯每个选女的脸,以证明她们有没有戴着面具?
不。
贺龙吟不想那么做。如果给母后知道,孟晓就完了。
但是,就听任孟晓真的把父皇的印玺拿走吗?
贺龙吟苦笑了一下,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难题啊。一面要保住自己的江山,一面又要保护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不受伤害,而自己朝思暮想的这个女子,正在做着威胁自己江山的事情。
微微一抬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龙吟觉得,二楼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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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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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龙吟心中一惊,难道说,孟晓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已经来到了天庆楼寻找先皇印玺?这不是找死吗?
贺龙吟胸中升上了一股怒气,不只是因为孟晓的偷窃行为,还是因为孟晓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趁着八名太监走过去,也轻轻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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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容已经带着叶可甄和十几名宫人来到了天庆楼下面。
领班的太监急忙上前问安:“奴才等不知太后驾到,罪该万死”
姜玉容冷着脸摆摆手:“罢了。哀家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人到天庆楼来?”
领班的太监莫名其妙。谁来这个地方啊?于是答道:“回太后的话,没有人来。”
姜玉容说:“是吗?”
这一问,弄得领班太监反而不那么自信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疑惑地看了看楼上,不十分确定地说:“应该是……没有人吧。”
姜玉容往楼上看了看,也没看见人,心想也许孟晓还没有开始动手,仍然在钟慧阁等待合适的时机呢。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决定还是上去看看,先皇的印玺,是否还在原地?
于是姜玉容吩咐众人上二楼。一面上楼梯,一面恨恨地想,孟晓这个丫头,自己用心栽培了她,她却反过来对付自己,要是抓到她,一定叫她生不如死
不一会儿,众人簇拥着姜玉容来到二楼。
姜玉容大声吩咐:“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一个地方也不许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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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已经听见了很多人上楼的声音,吓得面如死灰。这个时候,她刚好进入了存放贺清风父亲印玺的房间,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运气能好一点,能找到自己需要的印玺。刚要拿出玉玺来看个清楚,就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一个地方也不许放过”
这无疑是姜玉容的声音。尽管她没有见过这位太后娘娘,但是,这样威严沉稳的声音,除了她还有谁敢发出来?
当时孟晓吓得一激灵,差点儿将手里的玉玺掉在地上。
难道,姜玉容已经发现了自己?那么,具体是哪种情况?是姜玉容知道孟晓混进了皇宫,还是有人报告说天庆楼有贼。
孟晓将玉玺放下,准备出去迎接姜玉容,就说自己走错了路,误入天庆楼。
可是,一个黑影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将拖到了一个屏风后面,然后,这黑影自己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母后”
姜玉容和叶可甄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明明是来捉拿孟晓,怎么突然见到了皇帝?
叶可甄愣了三秒钟,反应过来,立刻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姜玉容实在是掩饰不住满脸的惊讶:“皇上在这里做什么?”
贺龙吟说:“睡不着,想来和先祖们说说话。”
姜玉容不满道:“那么皇上为什么不在奉先殿?”
贺龙吟轻描淡写地说:“朕今天就是想到天庆楼来,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姜玉容当然不能说不对。一个皇帝,当然可以在皇宫里任何一个地方逗留,只要他愿意。尽管贺龙吟和其他人一样,从不来天庆楼,可今天他就是来了,你能怎么样呢?
姜玉容不甘心地问道:“那么皇上又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贺龙吟反问道:“难道母后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玉容当然不能问,是不是孟晓也在这里。一则万一孟晓还没行动,这么一闹,肯定会让她更加隐蔽和谨慎;二则,姜玉容不想和儿子在这个地方谈论一个叛徒。
于是姜玉容自我解围:“哦,刚才哀家听人说,这里来了窃贼,所以就过来看看。看来,是宫人们弄错了。既然没有窃贼,那哀家就放心了。”
贺龙吟知道,叶可甄虽然说只是为了不让女儿叶婉柔为难才将那封信呈给了自己,可他宁愿相信,这个老狐狸,根本就是想借太后与皇帝之手除去他女儿的情敌。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叶可甄叶大人,为了女儿,是什么都肯做的。
于是,贺龙吟轻蔑地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叶可甄,故意不让他起来:“怎么叶爱卿也在这里啊?难道,是叶爱卿发现了天庆楼有贼?”
叶可甄满面通红:“非也非也。不是臣发现的,只是臣刚好在太后那里,听说有贼,就赶了过来。”
贺龙吟笑道:“叶大人真是以江山社稷为己任哪这么晚了,还要觐见太后商议国家大事。”
叶可甄更加羞愧:“不敢。不敢。”
姜玉容赶紧打断他们的谈话:“好了,既然是虚惊一场,那就回去吧。请皇上起驾。”
贺龙吟说:“母后先回去休息吧,朕还想去奉先殿烧柱香。”
姜玉容实在不好强行将贺龙吟带走,只得点点头:“对先祖的孝心要有,但是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若是把身体弄坏了,先祖们也会责备皇上的。”
带着众人走了。
看看他们走得看不见人影,贺龙吟才返回刚才那个房间,在黑暗中找到孟晓:“好了,你没事了。”
孟晓尴尬地走了出来。她不明白,贺龙吟这个皇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刚才,将自己这个胆敢窃取先皇玉玺的叛徒绳之以法不好吗?看来,这个皇帝也是个多情种子,对于孟晓,始终不能忘记啊而且最要命的是,刚才突然被贺龙吟一拽,那枚玉玺也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姜玉容就在门外,她不敢闹出动静来寻找。好容易把他们盼走了,想着好好找一找,可贺龙吟又进来了。
“多谢陛下出手相救。”孟晓只能这么说。
“把你的面具摘下来吧。”贺龙吟说,“这里没有别人了,你不用再伪装。”
孟晓更加尴尬,伸手摘掉了面具。
贺龙吟借着月关看见了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庞,心里猛然被刺痛了一下。如果不是母后执意要她去潞州,那么,他宁可不要皇后不要贵妃,只与这个女子厮守终身。只是,这个愿望,永远也只能是愿望了。
贺龙吟说:“孟姑娘,别来无恙啊”
从贺清风那里知道,真正的孟晓,与贺龙吟是见过几次面的,就是因为这几次相遇,让贺龙吟向姜玉容提出了纳孟晓为妃的请求,只是,姜玉容没有答应,不仅没有答应,还以最快的速度把孟晓送到了潞州,绝了儿子的念想。
孟晓扯了扯嘴角:“还好啦。”
两人陷入沉默。
贺龙吟又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否则,一会儿被太监们发现,我就没办法再替你遮掩了。”
孟晓跟着他,依旧躲开那些太监,走出了天庆楼。
贺龙吟将她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因为这个书房,他是严禁别人进来的,就算是太后,也要通报了之后才能进入。因此,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书房,是他们的禁地。
贺龙吟给孟晓倒了一杯茶:“好了,这里安全了,你可以放松一下。”
孟晓喝了一口茶:“刚才皇上为什么替我打掩护?你明明知道,我去天庆楼干什么。”
贺龙吟疲惫地说:“也许,我做了一件错事,刚才不该救你。可是,已经那样做了,我也不后悔。”
孟晓忽然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样知道这批选女中有我?”
贺龙吟说:“你写给大哥的那封信,被叶大人呈到了我这里。我不得不说,你做事太马虎了,那么重要的一封信,竟然会落到别人手里?”
孟晓吃惊道:“那一定是叶婉柔送给她父亲的”
贺龙吟说:“那也不一定啊。说不定,你们那里有内奸。”
孟晓不能确定,但是直觉地认为,就是叶婉柔。这个娇弱的小女人,果然变得心狠手辣了。
贺龙吟又说:“我今天救得了你,可明天,后天,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巧碰见你了。所以,你最好赶快离开皇宫。我帮你离开。”
孟晓愣了:“你……难道不想杀了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贺龙吟反问。
“因为……我背叛了你和你的母亲。”
贺龙吟苦笑一下:“说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孟晓还想说什么,贺龙吟已经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即刻离开皇宫。现在。马上。”
孟晓说:“如果晚一点,我就会有生命危险是不是?”
“当然。母后不会放过你的。她最恨的人,就是你。”
“那么你呢?”
“我?”贺龙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慢慢地说,“我不恨你。虽然,我不希望你真的拿到父皇的印玺,可是,既然你并没有拿到,那么,我就当做你什么也没做。”
“谢谢你。”
“快走吧,再晚,母后要杀回马枪的。”
贺龙吟不容她分辨,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一套太监的衣服:“把这个穿上,拿上这个腰牌——”又拿出一块玉牌,“从北门出去。记住,一定要从北门出去。出了这间书房,院子的北墙有一个小门,你自己从里面打开,然后不要回头,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听,就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也装作没有听到看到,一直从北宫门出去。”
孟晓来不及问为什么一定要走北门,而且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看见,一面匆匆忙忙将太监的衣服和帽子穿戴好,一面问了一句:“这玉牌,以后我怎么还你?”
贺龙吟无奈地摇摇头:“你先顾自己的命吧。”
然后,将孟晓使劲儿推出了书房的大门。
孟晓刚刚走下台阶,就听见“咣啷”一声,书房的两扇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合上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北宫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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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站在台阶下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借着月光看了看那块玉牌,又想了想目前自己的处境。
贺龙吟说了,姜玉容会杀个回马枪,那么她这第一枪,会指向哪里呢?天庆楼?御书房?还是钟慧阁?
分析了一番,孟晓认为,姜玉容很可能兵分三路,同时搜查这三个地方。那么,自己就应该接受贺龙吟的建议,利用太监的身份逃出宫去。
但是,就这么走了?
白白来了这一趟?
这好像不太划算啊。
孟晓使劲儿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惊慌,而是冷静下来思考。她告诉自己,既然好容易进宫,那么就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这样的机会,恐怕再等一百年都不会有了。她又分析了一下,认为姜玉容的重点不会放在天庆楼。道理很简单,不会有人那么傻,也不会有人那么大胆,还敢跑回原来被发现的地方去送死。孟晓认为,姜玉容会把重点放在御书房。因为这个精明的女人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说不定,早就在御书房附近派了人手,暗中监视自己有没有露面。当然,这些人是不敢进入御书房以及它周围的庭院的,因为那是很多人的禁地。
但是,这样安全的地方,她不能就留,贺龙吟,只能与姜玉容对抗短暂的时间,如果姜玉容以保护皇上安全的名义,强行进入御书房搜查,那么,她迟早还是要丧命。所以,贺龙吟说得对,她必须立刻离开皇宫。至少,先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再说。
孟晓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北边走去。果然,那里有个小门,孟晓不假思索,一把拉开门栓,跑了出去。
几乎就在她跨出这个小门的同时,一阵嘈杂声身后传来。略略一回头,只见灯火通明,应该是姜玉容带了许多御林军,举着火把来追她吧。不过不用担心,有贺龙吟挡着他们呢。
孟晓拔腿继续向北奔去,发现这一路很少见到人,而且借着月光,也能依稀看得出,这边的建筑很稀疏,并有些陈旧,至少,与钟慧阁的精巧秀致、御书房的恢弘气派,是大不相同的。孟晓一边跑一边想,难怪贺龙吟让自己走北门,这北边,的确是个逃跑的好去处。
跑出很远,孟晓停下来,又辨认了一下方向,拐了个弯,向西边奔去,因为天庆楼,就在西边。既然姜玉容已经带人来到御书房,那么就说明,她之前的判断是对的,姜玉容,不相信她仍旧有胆量会到天庆楼去。但是,孟晓认为自己也不能大意,万一有人在那边守株待兔呢?
孟晓发现,自己走进了一条很深的巷子,这巷子似乎一眼望不到边,逼仄狭长,在昏暗的月光下,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又一回头,才发现,自己顺着这条巷子已经走了很远,现在,自己正处于这条巷子的最中间,前面和后面,都是一样的神秘与幽黑。
孟晓有些害怕,抱紧了双臂,硬着头皮往前走,一面安慰自己,走出这条巷子,就能到达天庆宫了。
忽然,一阵悠悠的歌声从巷子旁边的一座楼上飘了出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像一条光滑的绸带,缓缓盘绕在巷子上空。
孟晓的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这唱歌的,是人是鬼呀?难不成自己走到另一个时空里来了?
孟晓一面不停地回头张望,一面疾步奔跑,祈祷自己赶快跑出这条巷子,到一个不这么瘆人的地方去。
可是,那歌声似乎不准备放过她,她跑出多远,歌声就追随到多远,且离她的耳畔愈来愈近,就好像那个唱歌的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
孟晓简直要吓死,拿出以前在学校里练功的劲头,拔腿狂奔。可是因为跑得太快,加上天黑,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地上缺了两块砖,形成一个凹坑,结果一脚踩进了那凹坑里。
“啊——”孟晓忍不住尖叫一声,脚被卡住,身子却因为惯性而没有收住,继续往前冲,一下子与大地拥抱在一起。
歌声戛然而止。
一阵窸窸窣窣的绸缎摩擦的声音。
孟晓忍痛抬头寻觅,看见了一件华丽无比的长裙,仿佛朝霞一般,顿时照亮了这条幽深阴冷的巷子。
孟晓努力再把头往上抬,紧接着,看见了一张恍如神妃仙子般的容颜。一头柔软的黑发披泄在肩上,映得一张瓜子脸越发俏丽。一双淡淡的蛾眉下面,是一双满含幽怨并且带着惊讶的凤眼。鼻子小巧而挺直,樱桃小口微微张开着,似乎想跟孟晓说什么。
孟晓首先去找地上的影子。还好,影子是有的。看来是人,不是鬼。这就好办多了。
松了一口气的孟晓试图站起来,可是,那只崴进了凹坑的脚像是断了一般,痛得钻心,刚刚用了些力气将它拔出来,就忍不住呻吟了两声。
女子眼中露出了关切的神色:“你受伤了?”
孟晓嘟嘟囔囔:“大概是崴了。对了,刚才唱歌的人是不是你啊?”
女子蹲下身子,帮助孟晓站起来,顿时,一阵淡淡的清香飘进了孟晓的鼻孔里。她忍不住问道:“你用的什么香啊,这么好闻。”
女子像是是没有听见孟晓的问题,只是说:“我给你上点儿药吧,脚崴了,是很麻烦的。”
孟晓本想推辞,因为惦记着天庆楼的先皇印玺,可是刚刚走了一下,就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地上。垂头丧气地想,今天夜里要是拿不到那枚印玺,姜玉容就一定会将它转移到一个更加可靠的地方去的。到时候,再想拿到它,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于是只得由女子搀扶着,一跳一跳地进了两扇黑漆漆的大门。
在一个收拾得很干净、飘散着淡淡清香的房间里,女子将孟晓扶到床上坐下,然后很自然地将孟晓那只受伤的脚抬起来,细细查看。
孟晓十分不好意思:“上点儿药就行了。”
女子却很认真地说:“万一骨头断了怎么办?还是检查一下的好,免得越上药越疼。”
孟晓有些惊慌,要是真的骨头断了,别说去天庆楼拿到先皇印玺,就是逃命,都难了。
好在,女子检查之后说:“你运气不错啊,只是有些肿,没伤着筋骨。”
孟晓长吁一口气。
女子拿出一个精致的、竹编的收纳箱,打开古色古香的盖子,拿出一瓶药酒。女子拔开了瓶塞,孟晓立刻闻到一股很浓的酒味儿。
女子将药酒擦在孟晓的脚上,并且不停地按摩。过了不大一会儿,孟晓就觉得崴伤的地方不那么痛了。
刚才在昏暗的月光下,孟晓乍一看见这个女子,以为她不过二十几岁,可现在因为脚也不怎么疼了,又有了足够的时间来观察她,借着灯光,才发现,这个女子的眼角,有一点点细细的皱纹,这么说,她应该至少三十五岁了。奇怪啊,在这个偏僻的地方,遇到这样一个女子。孟晓有些恍如在梦中的感觉。
按摩完毕,女子收起了剩下的药酒,到架上的铜盆里洗了洗手,对孟晓说:“好了,现在你不要乱动,老老实实坐着,尤其是这只脚,千万不要碰到什么硬东西,过了今夜,如果已经不疼,那就是好了。”
真神奇啊
孟晓不禁赞叹道:“这是什么药啊,这么管用?才擦上就不那么疼了。”
女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孟晓又发现,女子的脸庞和五官虽然精致绝伦,但这一笑,却透着无尽的憔悴与沧桑。
一个神秘的女子。
孟晓正在猜测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女子又说话了:“姑娘请在这里凑合一夜吧。”
孟晓看了看自己套着的太监服,又伸手摸了一下刚才侥幸没有被甩掉的太监帽子——还好,帽带子系得很紧——不知道女子从哪里看出来自己不是太监。
女子笑了:“在宫里这么多年,不会连人都认不清楚的。”
孟晓尴尬地咧了咧嘴角:“谢谢你啊。可是,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就叫我檀姑姑吧。檀香木的檀。”
“姑姑喜欢檀香木?”
檀姑姑已经走到门口:“睡吧姑娘。”
然后走出去带上了门。
孟晓睡不着,尽管已经筋疲力尽,可大脑太兴奋了,让她无法成眠。许许多多的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萦绕,可没有一个问题能找出答案。
比如说,先皇印玺能不能拿到。
比如说,贺龙吟正在怎样应对他的母亲。
比如说,这个檀姑姑究竟是什么人。
再比如说,贺龙吟为什么要自己走到这个地方来?
……
无数个问号塞满了孟晓的大脑,几乎令她短路。渐渐地,想得迷糊了,也不知怎么睡着的,反正,第二天醒来,看见一条绣着荷花的锦被盖在自己身上,而窗外,阳光明媚。
孟晓坐起身来,试了试那只崴伤的脚,发现真的一点儿都不痛了。
这么说,已经全好啦?
孟晓高兴地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差点儿将刚刚推门进来的檀姑姑撞倒
第一百九十九章 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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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姑姑将一个漆盘放在桌子上:“姑娘,吃早饭了。”
孟晓刚想开口说两句感谢的话,就听见一阵纷乱杂沓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檀姑姑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怎么会有人来?”
孟晓心想,看来这里平时的确没有人来,要不然,昨天晚上怎会那么安静?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一定是昨天晚上姜玉容没有在御书房抓到自己,来这里搜查了。只是奇怪啊,贺龙吟不是说要向北走的吗?为什么这北边也不安全啊?
正在思忖间,只听檀姑姑说:“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出去看看。”
孟晓有些歉然,担心自己会给檀姑姑带来麻烦。直觉告诉她,那越来越响的脚步声和擂门声,是冲着她来的,而非冲着檀姑姑。
孟晓站在窗口向外张望,看看哪里可以逃走。
唉——看来先皇的印玺是拿不到了,只能另想办法。
楼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脏污的女。这个女人头上插满了千奇百怪的首饰、鲜花、树叶以及彩色布条。因为脸很脏,而头上的那些彩布条又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所以孟晓不能确定,这个女人是谁。女人一面甩着袖子,一面嘴里屋里哇啦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曲子,在巷子里走来走去,丝毫也不理会那些已经将这座小楼团团围住的御林军。
是的,御林军已经将这座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看这阵势,就是要来捉拿什么人。
孟晓站在窗帘后面,手心里攥了一把汗。
接着,两名宫女出现了,去搀扶那个又唱又跳的女子:“娘娘娘娘该回去了”一面又向御林军道歉:“对不起啊将军,我们娘娘,她又犯病了。”
将军正要说话,忽然那个女人跳到了他的身边,用一双黑乎乎的手抓住他的肩膀:“陛下陛下陛下你来看我了吗?你终于来看臣妾啦哈哈哈——陛下终于来看臣妾了——”尖利的声音刺破阴沉沉的天空,惊得孟晓不觉打了个冷战。
从声音上分辩,这女人,就应该是檀姑姑了。可是,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幅模样?昨天晚上,不,今天早上,就是刚才,她还是那么那么娴雅,可这一转眼功夫,怎么就成了一个疯子?
将军一把将疯女人甩开,问那两名宫女:“昨天夜里,有没有人经过这里啊?”
宫女还未来及答话,疯女人又不屈不挠地冲上来。这一次,她直接搂住了将军的脖子:“陛下臣妾好想你哦想得都睡不着觉。陛下您看,臣妾是不是又憔悴了许多?”腾出一只手来,抚摸着自己脏乎乎的脸。
将军大声斥责道:“你这死疯子,滚开快滚开不要碰老子”然后摆脱了疯女人的纠缠,逃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喝令那两名宫女,“你们死了吗?还不赶快把这个该死的疯女人拉到别处去?”
两名宫女一面答应着,一面将疯女人连抱带拖,将她弄到了门里面,然后将她关了起来。
将军向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呸呸——真他倒霉一大清早的,就遇到这样的晦气。”然后自己调整了一下情绪,扶正了刚才被疯女人弄歪了的帽子,声色俱厉地问那两个宫女,“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到这里来?”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然后齐声道:“将军,这里从没有人来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将军怔了一下:“我是说,可能有人跑到这里来。你们有没有看见啊?”
两个宫女很畏惧地看着他:“没有。”
将军说:“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将军眼珠一转,命令几个士兵:“你们几个,上楼去看看。”
那些士兵都露出了非常害怕的样子:“可是将军……这个地方……”似乎很不情愿执行他们头儿的命令。
将军一瞪眼:“怕什么啊?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啊?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板下了脸,“你们去不去啊?要是不去,军法从事”
一个小个子士兵眨巴眨巴眼睛:“将军啊,你自己也是男人,怎么你自己不去?”
“这个……”将军一下子被噎住,又一瞪眼,“我是将军,是你们的头儿,难道这么一点小事情,还需要我亲自去做吗?你们赶紧上去,否则的话,我轻饶不了你们”
那几个士兵十分不情愿地、而又战战兢兢、你推我我搡你地走近了门口。小个子士兵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那两个宫女说:“对了,你们娘娘就在门里面,能不能先弄走啊?”
两名宫女把门打开,一看疯女人早就不知去向了。于是对士兵们笑道:“可能是上楼睡觉去了,你们放心上去吧。”
士兵们踩着陈旧的楼梯,“吱呀吱呀”上了楼。
孟晓正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办,却见那个疯女子突然进来,对她说:“姑娘,快随我来”
然后抓起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面。
孟晓根本来不及去问为什么,但是她并不十分害怕,因为这个疯女人,就是檀姑姑。她看得出来,檀姑姑是为了她不被这些御林军抓走才装疯的。不过,为什么她装疯装得这么成功?以至于连一个怀疑的人都没有。
来不及细想,孟晓已经被檀姑姑塞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窗子上挂着厚厚的窗帘,几乎将全部的光线都挡住了,孟晓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房间里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却几乎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还似乎放着文房四宝。而让孟晓惊讶的是,这个房间的四面墙壁上,几乎都挂满了字画,究竟是什么样的字画,因为房间里光线实在太暗,看不清楚。不过隐隐约约看去,好像都画着人。
过了一会儿,靴子踩着木地板的声音就传了上来,孟晓知道,准是那几个士兵被他们的头儿逼迫,只能壮着胆子上楼来看个究竟。刚才那个将军说了,大白天的,这里不可能有鬼,那么就是说,这个地方盛传闹鬼?
还没把这个问题想清楚,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大叫声,“啊——”,随即,疯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来干什么?这里是本宫的寝宫,没有本宫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声音里透着几分高贵和威严。
一个士兵的声音:“你们怎么搞的?怎么又让这个疯子跑出来了?快弄走快弄走”
“娘娘,娘娘。”是宫女的声音,“我们该回去吃药了。”
只听“啪”一声,疯女人的声音:“大胆奴婢,竟敢阻拦本宫看本宫怎么责罚你”停了一会儿,又恐惧地大叫起来,“本宫不吃药——本宫不吃药——你们这些药全都是要害死本宫的,本宫不吃”
因为声音实在太过尖利,孟晓隔着门都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好几个士兵可能是不耐烦了,只听见“叮叮咣咣”一阵刀枪的撞击声,又听见他们呵斥道:“你这疯娘儿门,以为你还是娘娘啊快点儿让开否则,刀枪不长眼啊”
孟晓没有再听见疯女人的声音,而是听见士兵们粗暴的脚步声在走来走去,伴随着翻箱倒柜的动静。
孟晓站在黑暗中,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办啊,这座小楼不大,他们很快就会搜到这个房间里来的。到时候,士兵们若使用强,恐怕檀姑姑和那两个宫女也不能阻拦。毕竟,现在是大白天,就算这里盛传闹鬼,士兵们这么多人,也不会太害怕的。
忽然,孟晓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歌声,那幽怨而鬼魅的歌声。孟晓从小喜欢音乐舞蹈,在这方面很有些天赋,而昨夜的歌曲也不复杂,可以说是很简单,翻来覆去就那么四句词儿,加上当时夜色寂静,毫无干扰,所以歌词印在了脑子里。至于曲调,那就更不用再话下,作为一名舞者,难道连一段简单的音乐都会记不住吗?
于是,孟晓又冒了一次险,模仿着昨夜的歌声,稍稍酝酿了一下悲惨的情绪,开口唱了起来。
木叶零落兮秋风寒,
芳心无力兮峨眉残。
襁褓之中兮永分离,
近在咫尺兮无相见。
孟晓并不十分理解这四句歌词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时间去细细追究,可是,总觉得这歌词似有所指。应该是檀姑姑唱的,但也不一定。在这个神秘的小楼上,说不定还另有人居住呢。
一曲歌罢,士兵们的脚步声和翻箱倒柜的声音渐渐停止,一时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没有任何声音。
这属于哪一种情况啊?孟晓挺纳闷儿,是自己的歌声把他们都吓住了,还是正在将他们的吸引力转移到这边来?
孟晓又唱了一遍,还好,脚步声没有朝这边走来,就像是所有的人都在研究这歌声。孟晓又唱了第三遍,才唱到第三句,就听见一阵爆发似的大喊:“有鬼啊——有鬼——”紧接着,士兵们的靴子全都沿着楼梯,似乎是慌不择路地跑下去了,“咕咚咕咚”的声音响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安静下来。
孟晓知道,这歌声起作用了,但是,她不能停下来,只能继续唱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
唱到第七遍的时候,檀姑姑进入房间:“姑娘,不用唱了,他们已经走了。”
第二百章 往事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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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双腿一软,这才感觉到害怕,不由得坐在椅子上,气喘嘘嘘地问:“真的,都走了吗?”
檀姑姑将孟晓又领回了原来那个房间,抱歉地笑了笑:“我先去洗洗脸,换个衣服。望书阁”
孟晓了然一笑:“姑姑请便。”
不一会儿,檀姑姑又像昨天晚上那样,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孟晓真心道谢:“檀姑姑,谢谢你。”
檀姑姑心有余悸地说:“不要谢我,是你的歌声救了你自己。其实,刚才我也是捏着一把汗呢。要是御林军不管不顾硬闯进那个房间去搜查,那么,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保你周全了。”
“为什么帮我?”孟晓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其实,她应该是个妇人了,但是,孟晓仍然觉得她很年轻。
檀姑姑笑了:“只要是与姜玉容作对的人,我都愿意帮助。”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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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前的一个雪夜。
金枫国皇宫内,蓝妃衣紫檀满头大汗,死死咬着嘴唇躺在床上,双手几乎把身边的床单都要抓烂了。临产前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昏过去,她一定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生出来。一定是个可爱的小皇子吧,太医们都说,她会生个小皇子。算起来,这应该是皇上的第三个儿子了。蓝妃知道,就算自己生下皇子,处境也不会有所改善,谁叫她的哥哥参与谋反了呢?她作为罪犯的妹妹,能保住性命、还能将孩子生下来,这已经是皇上和皇后给她的莫大的恩惠了。她别无所求,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哪怕以后做不成王爷,只是做个普通百姓,只要能自食其力,平平淡淡过完一辈子,也是好的。
几个接生婆吊着个脸嘟嘟囔囔:“真是运气不佳,来给蓝妃接生,要是能给皇后接生的话,赏银一定多得拿都拿不住了。”
另一个接生婆劝她道:“算啦,蓝妃娘娘这里也有赏的。”
“那能比得上皇后那边吗?”第一个接生婆气呼呼地嚷道,同时手底下也更加粗暴。
很疼。很疼。但是蓝妃已经麻木了,只是默默流泪,祈祷自己唯一的心愿——让孩子平安降生——能被上苍所接受。
作为一个参与谋反的罪犯的妹妹,她能怎么办?从哥哥被抓抓进天牢的那天起,她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尽管皇上没有削去她的封号,可那已是形同虚设,连宫里地位最低的太监宫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第二个接生婆虽然也对自己不能去给皇后接生而是给这个倒霉透顶的蓝妃接生十分不满,可心肠还不错,叮嘱她:“蓝妃娘娘,一定要用力,不要叫喊。一叫喊,力气就会攒不住了。”
蓝妃忍痛点点头,咬紧下嘴唇,又开始用力。
正在这时,只听凤翔宫那边传来一阵凄惨的哀嚎声,惊得接生婆们停止了忙碌,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闯进来说:“不好啦,皇后娘娘生了死胎”
连躺在床上已经快疼晕过去的蓝妃都吃了一惊。
正在这时,蓝妃觉得又一阵剧痛袭来,这次阵痛,比前面的那几次都要厉害,她还记着接生婆的话,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而是用力,再用力。
终于,随着一阵嘹亮的啼哭,接生婆们惊喜地喊道:“是个小皇子啊”
“哎哟哟,这脚心还有胎记呢还是红色的脚踩红云,脚踩鸿运,一准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蓝妃虚弱地说:“各位嬷嬷……能不能……让我看看小皇子?”
心肠不错的那个接生婆将小皇子抱到了她的枕头边。
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小家伙。
蓝妃笑了,强撑起身体,将儿子的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最后,看见了儿子左脚下面的那一大块红色的胎记,呈彩云状。
觉得一阵头晕,急忙用手扶住了。
宫女上来说:“娘娘,小皇子已经平安出生,娘娘可以放心了,休息一下吧。”
蓝妃点点头,沉沉睡去。她是在是太累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蓝妃觉得肚子很饿,叫宫女:“弄点儿吃的来。再把小皇子抱来给本宫看看。”
可是一抬头,却发现宫女不是昨天那个宫女。
“清芳呢?你是谁?”
那个陌生的宫女冷冰冰地说:“清芳犯了错被罚进暴室里去了,从今天开始,奴婢服侍娘娘。”
蓝妃仍是有些眩晕,不知道清芳能犯什么大错,居然给撵到暴室里去了。一定是有人弄错了。算了,等过两天,求求皇上,看能不能把她放出来。现在自己生了皇子,皇上一定很高兴吧。
忽然,蓝妃又想起来,昨天夜里,自己快要生产的那一刻,好像有个小宫女跑进来说,皇后娘娘生了个死胎。那么皇上一定悲痛极了。算了,还是暂时不要去自找麻烦了。现在,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连自己都很难保全,哪里有能力去保护清芳呢?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那么,把小皇子抱过来给本宫看看。”蓝妃急切地想看见那可爱的儿子。
岂料宫女诧异地说:“什么小皇子?娘娘昨天夜里生了个死胎,皇上嫌不吉利,已经拿出去掩埋了。”
“你说什么?”蓝妃犹如听见了雷霆的霹雳,“你弄错了吧?本宫的小皇子健健康康的,是皇后娘娘生了个死胎。”
那宫女一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宫女指着她骂道:“贱人竟敢诅咒皇后娘娘和太子来人呀”
顿时,寝殿外面跑进来很多太监和健壮的宫女。
宫女指着床上错愕的蓝妃,对他们说:“蓝妃衣紫檀生了死胎,乃国之凶兆,更兼口出恶言,诅咒皇后和太子,赶快将她打入冷宫”
太监宫女们七手八脚将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蓝妃从床上强行拖起来,也不顾她披头散发,也不让她穿上外面的袍子,甚至不给她时间穿鞋子,就那样粗暴地、抓着穿着单薄的、上面还沾着血迹衣衫的她,将她一直推搡到寝宫外面的雪地里。
蓝妃简直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本能地大喊:“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还我的儿子”
可是,很快有人用破布堵上了她的嘴,将她一直拖到了北宫,锁在一座小楼上。
蓝妃不甘心,整日里大哭大喊,要面见皇上,要看自己的儿子,可是,没有人理会她,每天早晚各一次,有人把一些冰冷的饭食放在关着她的房间的窗口。起初她不吃,但后来慢慢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蹊跷了,她不能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死了,尤其是,不能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见到就死了。于是,无论多么难以下咽的饭食,她都吃个精光。
一天深夜,突然,皇后姜玉容造访。
虽然她生了个死胎,可也算是在月子里,所以,她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披着一件刺目的、血红色的貂皮斗篷,足蹬厚厚的棉靴。看到她这副打扮,蓝妃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生产的第二天,就被那群宫人拖到了雪地里,穿着单薄的衣衫,赤着脚。
看到满面红光、看样子月子坐得很好的姜皇后,蓝妃似乎已经有点儿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于是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微笑着的女子,仿佛要透过她的胸腔,将她的一颗黑心看得清清楚楚。
姜玉容看着她,用无比怜悯的口吻说:“妹妹,听说你的皇子一生下来就是死的,姐姐我十分伤心。本来,姐姐想早点儿来看你,只是姐姐我也在坐月子啊,不能出门的。可是今天,姐姐实在是太想念你了,所以不顾外面天冷,到这里来看望你。妹妹啊,千万不要伤心,孩子,死了就死了。你就是伤心死,也无济于事啊”
忽然,蓝妃像一头母狮猛然向姜玉容冲过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抢走了我的儿子你自己生了个死胎,那是老天爷在惩罚你作孽太多可是,你自己自作自受,为什么还不醒悟,还在继续害人?你抢走了我的儿子,诬陷我生了个死胎,我不相信,你就能一手遮天你能堵得上天下人的口吗?”
姜玉容身边的宫女早就将狂怒的蓝妃拦住,让她无法靠近姜玉容。
姜玉容说:“蓝妃娘娘得了失心疯。唉——失去了亲生儿子,任谁也会受不了,算了,本宫不计较,你们把药拿来,给她灌下去。”
立刻又出现了几个太监,一个个身强力壮,其实也不用这么排场,现在的蓝妃,风一吹就会倒,就算身不强力不壮的太监,也足够对付她了。
几个太监分工明确,四个按着蓝妃的手和脚,两个掰开她的嘴,还剩下一个,很利索地将一晚黑呼呼的药汁倒进了她的嘴里。
蓝妃拼命挣扎,是那种豁出了命去的挣扎与反抗。
可是,无济于事。
那些太监捏着她鼻子,直到那药汁彻底进入她的腹中才放开了她。
姜玉容冷冷地说:“蓝妃疯了,你们按时给她吃药。”说完,匆匆离开了这座充满了怨气的小楼
第二百零一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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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越听越气,最后简直受不了,站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太可恶了听说过抢银子抢饭抢房子的,却没听说过这么明目张胆堂而皇之抢人家儿子的这个姜玉容,还是不是人啊”忽然静下来,“蓝妃,衣紫檀。望书阁这么说,檀姑姑你就是当年的蓝妃娘娘咯?”
檀姑姑点点头:“正是。”
孟晓惊讶地看着她精致美丽的脸庞:“可是……你曾经遭受过那么多磨难,为什么,在你的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孟晓以为,遭受过那种非人待遇,昔日美丽的蓝妃一定会憔悴不堪甚至不成人形的。
檀姑姑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不说这个了,总之,我既然决定要活下来,那就一定会让自己活得像个人,而不是像个鬼。”
“可是,姜玉容只是放出话去说你疯了,并没有说你死了,而且,好像大家已经知道你是个疯子,那为什么,有人说这里闹鬼呢?”
檀姑姑说:“在我来这冷宫之前,这里就已经住着很多冤魂了。这里是北宫,你昨晚难道没有发现这里没人来?因此,这里闹鬼,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而我,大家只认为是个因为生了死胎而疯掉的女人。”
“哦——”孟晓慢慢低下了头,“那么昨晚唱歌的是谁?总不会是鬼魂在唱吧?”
“唱歌的是我。”檀姑姑坦然道,“可是因为这个地方,是宫里人人谈之色变的所在,因此,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让他们浮想联翩。所以,我唱歌,他们认为不一定是我唱的,而认为是鬼唱的呢。”
“怪不得呢。”孟晓恍然大悟,“我刚才一唱歌,他们就给吓跑了。可是,姜玉容还会再派人来吧。”
“她不敢来这个地方。”檀姑姑简短地说。
“为什么啊?”孟晓十分不解,“她只是把你逼疯了,而没有逼死你,因此,这里的鬼魂,与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她干嘛不敢来?”
“我虽然没有死,可是这里有人被她逼死了啊”檀姑姑说,“姜玉容做的坏事太多了,手上沾了鲜血,总会做噩梦的。以前先皇的三个嫔妃,都被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关在这里,而后不久,她们就都莫名其妙死了。”
孟晓很想问问,您为什么能好好活到现在?一般来说,一个皇后自己的孩子死了,抢了嫔妃的儿子,而这个儿子又做了皇帝,那么,她一定会尽快杀死这个嫔妃的。
但是她没好意思问,不然,好像是盼人家檀姑姑快死似的。
檀姑姑很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疑问:“姑娘是想问,既然姜玉容这么心狠手辣,那么,我作为当今皇上的生母,是怎样活下来的吧?”
孟晓十分尴尬:“不好意思啊檀姑姑,我只是好奇。因为我也知道,姜玉容那个女人手腕不一般。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没有铜头铁臂是活不了多久的。”
“是啊。”檀姑姑叹了一声,“你说的不错。可是,你刚才也看见了,我是个疯子,疯得很厉害。而且在这北宫里面,已经有三条冤魂,足以让她吃不香睡不着。其实这些年来,姜玉容看似刚强,可心里面也害怕,害怕老天爷有一天要和她算总账。因此,看见我已经疯得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来,就派了两名心腹宫女看着我,如果我没有对她形成威胁,那就任我自生自灭,如果一旦发现我不对,那就会立刻杀了我。”
“檀姑姑是指那两个宫女吗?可是,你在没人的时候很正常,她们难道不会告诉姜玉容吗?”
“不会。”檀姑姑很肯定地说。
“为什么啊?”
“因为我告诉过她们,如果将我的秘密告诉了姜玉容,固然,我是活不了。但是,她们两个,难道会因为举报有功而拿到奖赏吗?按照姜玉容的性格,一定会将她们也杀了灭口。”檀姑姑美丽的凤眼微微眯起,“所以,她们不敢去告密。因为,她们比我更加了解她们的主子有多么狠毒。她们只能和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否则,她们就是我的陪葬。当然,也许姜玉容有一天会发现,她们一样得死。可是,相比之下,如果她们不说,我们三人就能多活一天算一天,总比立刻就死的强啊。于是,我们共同保守着这个秘密。再说,姜玉容来看我的那天,给我灌下去的,就是会使人疯癫的药物。但她不知道,她走后,我立刻去将药吐了出来,以至于连五脏六腑都翻了个个儿。”
“是这样啊。”孟晓不觉感慨这后宫的确比刀光剑影的战场更加凶险。战场也有放冷箭的,但那毕竟不占主流。可是在这后宫,暗箭伤人那是很流行的。甚至连抢夺人家的儿子、害人骨肉分离这样的事儿,也有人能做得出来。
“可是檀姑姑啊,你与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二十二年都不能见面,难道你就不难过吗?”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能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和煎熬吧。
檀姑姑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记得吟儿五岁那年,不知为什么宫女们没有把他看住,竟然被他溜到了这里来。我整整五年没有见过他,可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就是我的儿子。当时,因为‘疯癫’得厉害,大概姜玉容认为比较安全了,所以不再将我关在屋子里,而是允许我出来晒晒太阳,走一走。本来我以为是她良心有一点点发现,可是那两个宫女告诉我,是因为那一阵子,她每天都在做噩梦,即使有成群的宫女围着她,她都不敢合眼。所以我想,她是想减轻一点点自己的罪孽吧。
“那天,我正在外面晒太阳,吟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母子连心,我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我的孩子,不会有错的。但是,我不敢叫他,因为我一直都以一个疯子的面目出现在这座小楼外面,所以怕把他吓坏了。我更不敢认他,要是我敢对他说,我们其实是亲母子,那么,姜玉容一定会连他也杀掉的。于是,我想悄悄走掉。
“可是,吟儿竟然不怕我,而是走到我的面前,歪着小脑袋问我,你是谁呀?姑娘,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整整五年,从他出生起整整五年,我才见到他第二次,而且,他跟我说话了。我忍不住想大哭,可是又怕惊动了姜玉容。于是,我只能走掉。我听见,跟着他的宫女们很快赶了过来,将他抱走了。我的吟儿,他在宫女的怀中,还在奶声奶气地问她们,那个姨娘是谁啊?”
孟晓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
檀姑姑又笑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停了一会儿,孟晓问道:“当年,给你和姜玉容接生的人一定很多吧,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说出真相?当时,先皇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要是知道姜玉容这么做,一定有办法让她受到应得的惩罚。”
檀姑姑摇摇头:“姑娘,你太天真了。我和她生产的当夜,那些接生的人,就全都死了,没有一个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孟晓倒吸一口凉气:“死了这么多人,就没有人追究?皇帝在做什么啊?”
“姜玉容说,那些宫人们和接生婆都没有用心伺候,所以才导致我生下死胎,所以,那天晚上接生和服侍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可是,就算是这样,凤翔宫的人,总没有理由死啊?”孟晓觉得贺清风的老爹也是个糊涂蛋,一点儿也不像他说的那样英明神武。
“是啊,按照她那个说法,只杀我宫里的人就行了。可是姜玉容诡计多端,说是那天晚上接生的人不吉利,所以要杀了他们祭天,否则,她生下来的皇子恐怕也要沾染到晦气。当时先皇在外出征,也没办法管到这里,所以,一切就由着她胡来。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敢提出异议?”
“对了姑娘,你不是这一届的选女吗?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我想啊,如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定不敢来。”
孟晓这才明白了贺龙吟的用意。除了北边,其他的三个方向,一定都有人守在那里了,她是跑不出去的。唯有北门,因为没人敢来北宫,所以,他们认为她一样不敢来,所以并没有人守在这里。可是奇怪了,钟慧阁的很多人都很八卦,却居然没有人说过北宫有鬼?也许,是姜玉容严禁任何人谈论北宫吧。贺龙吟知道,虽然姜玉容会去天庆楼,可一定没有胆量去北宫,所以才让她从北门出去,而且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北边,的确很安全。要不是自己心慌摔了那一跤,这时候,早就逃出去了。
但是,先皇的印玺呢?孟晓也不想放弃。本来,她还想请檀姑姑出山,利用姜玉容的心病,让她不敢出手,自己好趁机拿到那枚玉玺。可是,现在情况变了。贺龙吟是檀姑姑的儿子,人家檀姑姑——哦不,衣紫檀——怎么可能帮助她去做威胁自己儿子皇位的事情呢?
孟晓垂头丧气,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