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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浊酒老仙     毒箭txt下载     毒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7建树

    上海,皇协军第二混成旅第三团团部。

    训练场上的士兵龙精虎猛,虽然暂时只是花架子,但部队最基础的模型还是出来了,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特别舒服。

    在马达的连续杀了十八个造反者之后,部队的风气硬生生的被他压了下来,这或许是他最大的功劳,但功劳背后的付出却无法用汗水来衡量。

    进了皇协军之后,马达才知道一个一把手的事情这么多。

    皇协军在日占区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听,这一点马达自知。

    虽然受日本人保护,但军队的给养纯粹靠自给自足,武器弹药日本人虽然会配发一些,但多数也是战场上缴获八路和国军的东西。

    皇协军的工作虽然不多,但往往最危险的事情都是他们去做,每当日军准备攻打某一处地方,开路的往往是皇协军。

    “开路”这两个字眼虽然说好听,但实际上谁都知道就是让他们当排头兵,每当遇到敌人,他们首当其冲。

    秋收时节,部队又是刚组建,马达的三团倒也没什么危险任务,现在交给他们的任务便是收粮,收粮找谁收?自然是老百姓和地主。

    老百姓和地主辛辛苦苦种的粮食,每年的收成还不够自给自足,会如此老实的将粮食交出去?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所谓的“收粮”便变成了赤裸裸的抢粮,遇到不配合的老百姓,皇协军还会采取最极端的手段,那便是杀人。

    这事情其实也怪不得这群皇协军,他们也是有任务和指标的,日本人给总司令下了指标,总司令又将日本人的指标分配给各师,师分给旅,旅给团,团的单位最小,又将指标细化,分给各营连排。

    日本人分配的指标其实也不大,因为他们的指标只需要满足作战部队的需求,但这指标经过皇协军总司令后,指标便翻了一番。

    为什么为产生这样的结果?其实还是为了解决皇协军的吃饭问题。

    日本人要吃饭,难道这些皇协军不要吃饭?

    所以指标加大也是很正常的事。

    战争时候没有人跟你讲什么客观原因,既然给你分配了这么多指标,你就得完成任务,但是一点,你用什么方式日本人不管,总司令部也不管,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工作难办。

    于是乎杀人放火屠村的事情全部发生了,正是因为皇协军在与老百姓争夺利益的问题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背离了建立*****圈的初衷,才会导致皇协军臭名昭著。

    实际上背离这个初衷的何止只有皇协军,即便是日本人也背离了这个初衷,因为这个初衷本就不可能实现,中国人没人愿意去做亡国奴。

    不得不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在马达的带领之下,三团的建设蒸蒸日上,在军事管理区之内,他的征粮也是最顺利的,原因很简单,他愿意保护这些老百姓不再受另外势力的侵害。

    在马达的这片地界,原来祸害老百姓的除了有其他团的皇协军之外,其实还有土匪的在抢粮,在马达的带领下,他硬是给友军来了当头一棒。

    其他友军知道这马团长人很话不多,即便是有人员损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做声,因为一做声便要惊动日本人,如果让日本人知道了原委,这事就退步开身了。

    日本人虽然只要结果,但在内部问题的处理上却相当的公正,没有什么关系和人情能够阻挡他们的公正。

    在他们看来,这些皇协军就是一群狗,他们要做的便是防止这群狗到处乱咬,以免伤了内部团结。

    正是因为马达开了几次会之后看透了这一点,马达才敢带着自己的弟兄们开车。

    当然,在马达的军事管辖区之内,最受伤的还是土匪。

    以前的二鬼子只欺负没枪的老百姓,从不围剿有枪的土匪,但在马达的管理区内,土匪被他打的鸡犬不宁,好几伙土匪被赶出了马达的地盘。

    马达这个人倒也懂味,见着土匪一离开他的管辖范围,他也就此罢了,绝不纠缠,但凡愿意主动离开自己辖区的土匪,他从不追究。

    在这样的土政策之下,马达辖区的土匪基本是上能逃则逃,能走则走,再也不敢到他的地界闹事,而这整个事件从头到尾马达只用了五天。

    这个数据或许有些惊人,但更惊人的数据时马达所在的团全团上下一千六百多人仅仅三十支枪,其中二十九支枪是抢夺土匪和隔壁友军的,也就是说他打第一个土匪寨子的时候仅仅只有他自己拥有一支配枪。

    马达的辉煌战果引起了日军高层的注意,像这样得奇才即便是日军队伍里都少有,日军场场会议表扬的都是皇协军三团的这位马达。

    如今的马达可是香饽饽,日本人的红人,即便是他当初杀了王二得罪了旅部的一名副旅长,此事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团长和副旅长虽然差了半级,但马达不去找这位副旅长的麻烦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这位副旅长怎么敢去找马达的麻烦,像这样的人才,说不定一个月后便是他的领导了。

    自己的亲外甥虽然死了,但人死也不能复生啊,想到这,这位副旅长心里舒服多了,但还是想着自己对不起姐姐。

    可人家大权在握,又能有什么办法?

    三团刚刚组建,队伍内部还不稳定,按理来说日本人是不随意发枪的,因为他们担心一个事情——叛变。

    皇协军的内部组成很是复杂,变节的国军占了三分之二,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很高,而且以前也确实发生过,虽然最后日军镇压了下来,但中心开花的事件损失还是不小。

    为了避免这些损失,日军从上到下讨论并制定了具体可行的方案,而不发枪就是这个维稳方案中最重要的一环,当然这一环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马达真的叛变了吗?为了自己的妻儿选择叛变?这是死心塌地叛变的理由?

308分不清的关系

    原本冷静很放心,但此事越发展到最后她越是担心,难道马达真是因为自己和肚子中的孩子才这么努力?就是因为皇军那一张空头支票?

    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将徐杰安排进马达的三团,哪怕是担任一个副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马达。

    女人的神经是最容易别触及的,任何事情只要女人感觉到不对,那这件事情多多少少会有些问题。

    这是大事,必须尽早办理,马上落实。

    她先是一个电话通知松井联队的联队长,强烈要求他将徐杰安排到三团任副团长,而后又立马叫来了徐杰。

    安排一个皇协军的副团长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冷静愿意,哪怕在三团安排十个副团长也就屁大点事。

    冷静的情夫很多,徐杰和马达都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道这女人是如何运作的,竟然还能让这两个情夫和平相处,不生事端,在这一点上,冷静的却有她独有的本事。

    自从红雀组织溃散,徐杰无所事事,除了冷静偶尔叫他外出办事,日军没有任何官员能够调动他,事实上日军也不想调动他。

    徐杰如果是平民,像这样的人或许早就被杀了,但偏偏徐杰是中国的皇族。

    为了伪满洲国内部的稳定,日军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及到敏感地带,其它的事情真的无所谓。

    不多时,徐杰便到了二人私会之处,两人激情热吻,神情相拥,特别是徐杰看到冷静日渐增大的肚子,心中很是高兴,因为爱新觉罗家有后了。

    “杰哥,今日冒险叫你过来,其实是想让你去马达的三团任副团长。

    红雀之事已经成了定局,我们再也无力组建这样有战斗力的组织了。

    如今这三团被马达搞的风水水起,我担心其中有诈!

    派你前去说白了就是为了牵制马达,关键时候你可以.....”

    冷静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若是马达有变节起义的嫌疑,她授予了徐杰生杀之权。

    徐杰眼神一冷,因为他早就想杀了马达,正是因为这个马达,他的女人冷静才不能与自己长相厮守。

    冷静是徐杰的情夫马达不知道,但马达喜欢冷静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论脑子,徐杰玩不过马达,但论杀人的本事,马达比一定能比的赢徐杰。

    所以徐杰杀马达,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但上海没有打下来之前,所有人看的都是大局,都知道这马达暂时不能杀,因为马达身后还有一个大人物,那边是军统的张松正。

    相比于马达,张松正才是他们最后的目标。

    “好,只要皇军的命令一下来,我走马上任便是!

    至于马达,你放心!

    即便是我不当这个副团长,只要淞沪会战一结束,他也注定离不开上海!

    我和他是情敌!

    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徐杰爽快的答应,但他答应的前提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和冷静。

    冷静感动的眼眶红热,如小懒猫一样依偎在徐杰怀中,那种软弱和秀发上的幽香无人能够抵挡的住。

    马达每天忙于军队之事,对于冷静的私生活并不知情,如果他撞见这一幕,说不定会一刀捅死这对狗男女。

    但谁是狗男女又怎么说的清,在徐杰看来是马达霸占了他的妻子,但为了上海的大局,他忍住了,在马达看来,冷静就是他的妻子,一个千尘不染的妻子......

    日本人就用这样一个怀孕的女人牵制了两个男人,估计连冷静自己都不知道肚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只有等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或许才能根据时间推算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可现在的问题是徐杰和马达都以为冷静肚子中的孩子是自己的,其实这才是最搞笑的。

    听到徐杰这样的回答,冷静是说不出的开心,对于她而言,徐杰也好,马达也罢,都是自己的棋子罢了,只要帝国能取得圣战的胜利,自己和家族的损失其实是次要的。

    若能让她的身子换取上海的领土,死亦其所。

    “杰哥,即使在马达身边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让这个**染指我半分,再说我一个身怀六甲之人,他能拿我怎么办?

    杰哥!夺取上海之后我们便能长相厮守了!

    杰哥......杰哥......”

    冷静哭的是梨花带雨,惹人生怜,徐杰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抱住冷静,任她在怀中哭闹。

    二人依偎了一个时辰后冷静不舍的离去,徐杰刚回到自己的住所便见到有日本兵早早在房门前等候,见徐杰一来,将委任状交给他后又匆匆离去。

    既然是要到三团赴任,仅仅凭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去肯定不行,他决定将红雀剩下的那些精兵强将全部带过去,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代号癞蛤蟆的夏训良。

    在徐杰的谋划之下,红雀的残党摇身一变就成了徐杰的警卫排,大大方方的往三团的营地赶去。

    或许没有人知道,这个警卫排说白了就是徐杰的亲信,而这些亲信将来便只做一个事,那便是牵制和监督马达。

    .......

    上海,军统站长室。

    张松正从外围巡视回来,将一份日本人的报纸重重的丢在了办公桌上,神情有些兴奋。

    他的身后是刘东方和华汉元,这份情报还是华汉元带回来的。

    “日本人想尽方法想要毁掉中国人抗战的信心,但殊不知这一回中计了!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给我们传输情报嘛!

    各位,癞蛤蟆成功渗透了!

    相信不久之后他便会主动联系马达,将冷静的情况如实告知!”

    张松正对着刘东方和华汉元道。

    “你担心的是报纸上的内容,而我担心的是这报纸怎么来的,国占区还有日媒?”

    华汉元眉头一皱,这媒体用的好相当于一个军,比如说今天张松正桌上的这份报纸一煽动,搞不好真会有不少民众往日占区跑。

    张松正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啊!

    这份报纸虽然替我们传输了情报,但影响太坏了!

    这件事你去查查,但凡查到这家媒体,一个不留!”

309副团长

    华汉元点了点头,事实上他早就派人去打探虚实了。

    虽然卖报的只是小孩子,但通过卖报纸的小孩却很有可能找的到他们的上线,一旦抓住了上线,这件事情便不难办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设想,想要实施成功,绝非想象的那样简单。

    “不管怎么样,癞蛤蟆能成功的打入敌军内部总归是好事!

    说明我们耗费人力物力精心布置的局没有白费。

    现在其他事情都不要管,全力搞好劝返马达这件事!

    因为癞蛤蟆还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

    张松正目光深邃,望着窗外发呆,似乎在酝酿大事。

    刘东方笑了笑,似乎猜测到了他的心思,于是道:

    “站长放心!

    我们情报科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一旦有癞蛤蟆的任何消息我们都会第一时间汇报!

    因为癞蛤蟆和马达已经成为这场战争的另外一个变数!

    一旦癞蛤蟆和马达如果能够走在一起并把你心中所想的事情制造出来,日军搞不好就失去了上海的主动权。”

    张松正笑了笑,显然知道刘东方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马达的为人张松正是知道的,一旦他知道了真相,这个孙猴子定然会在对岸闹出不小的动静。

    现在这个时候,张松正只能等,等癞蛤蟆行动,等马达回心转意!

    军统作为最大的情报机关,张松正肯定在对岸布置了不少情报员,这些情报员如透明人一般穿梭在日占区。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是透明的,是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但一旦上级有了任务,他们便会活跃起来。

    原本这些情报员的领导者是章宁的一位亲信,但张松正上台之后这名亲信被他召回了安全屋,派张文负责那边的所有事情。

    癞蛤蟆的事情属于军统的最高机密,所以与癞蛤蟆实现情报互通的其实只有张文,也就是说癞蛤蟆所有的情报都要通过张文传输给军统上海站。

    那为什么张松正不直接派张文去联系马达?这其实还是担心张文的安危。

    相比于癞蛤蟆,张文的优势明显不够,因为张文一进三团,他与马达一个照面就会暴露自己。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张文能够长期在日占区活动,张松正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而是选择用最保险的方式——用癞蛤蟆。

    ......

    上海皇协军混成旅三团。

    徐杰带着自己的警卫排此时已经到了三团,三团门口的卫兵站的笔直,龙精虎猛,杀气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日本人在这里站岗,殊不知这里竟然是皇协军的一个团。

    见徐杰等人过来,卫兵礼节性的敬礼,但卫兵给人一种公正无私铁面无情的感觉。

    徐杰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因为从内心来说一个部队就应该是这种感觉。

    “这位弟兄,我是新来的副团长,身后是我的警卫排!”

    说话间徐杰从胸口的袋子中掏出了委任状,卫兵接了过去,看了大半天,才支支吾吾说出一句话:

    “我倒是想看懂,但俺也不识字啊!”

    徐杰无语的长叹了一口气,小心脏差点蹦出来:

    “你不识字装出这副样子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肚子中有很多墨水!”

    卫兵见自己装文化人被揭穿,尴尬的挠了挠头道:

    “我也不想啊!

    但咱们团长说了,即便是你不懂文化,但气势不能输!

    什么是气势,气势就是你没文化也要装出一副有文化的样子。

    不管你的底子有多薄,你也要让对方看不清虚实!”

    卫兵将马达一字不漏的重新说了一遍,但他这番话将徐杰身后这些警卫排的人逗乐了。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打肿脸充胖子吗?

    徐杰虽然也笑了一声,但他觉得马达这样做有这样做的道理,像这种三流都排不上的部队,士气确实比战斗力重要。

    战斗力不是短时间可以形成的,但士气却能短时间形成,马达的确是个带兵的行家啊!

    想到这徐杰不得不服。

    卫兵见这人是新来的副团长,看样子也不像是是假的,况且人家还有委任状在手,就没有多加阻拦,径直放行。

    一个副团长带一个警卫排,确实有些高调,但人家高调有怎么样,谁叫人家是副团长而你只是一个小兵。

    早在半个小时前马达便接到旅部电话,通过电话得知今天会过来一位副团长。

    若换做是其他团,来了一个副团长多少也会搞点欢迎仪式,但马达可没这么想。

    这副团长是与他来搭班子的,在马达的认识中,这个副团长首先应该找他来拜码头而不是他搞什么欢迎仪式,这是规矩。

    同一个部队干事,看的顺眼就相互打个招呼,看不顺眼完全可以连招呼都不用打。

    在他的团,责任很清晰,即便是这位副团长来了,他也只要干好自己的事,而他的主要事情便是带兵训练,训练上要是有懈怠,天皇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的命。

    马达也是个聪明之人,他知道这位副团长的来意,自己刚投敌不久,敌人给了天大的面子让他管理一个团,但终究对他还是不放心,所以这个所谓的副团长说白了就是派过来牵制他的,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早就投降日军的老人。

    徐杰等人刚到门口拿出委任状,马达的亲信便立马报信,他掀开窗帘看了一眼,看到委任状和上校军服,猜测十有八九就是新来的副团长。

    见这位副团长马上便要上楼,马达连忙从开水瓶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装出一副很享受很轻松的样子,而他这样做就是想隐藏虚实,让对方看不透他的底细。

    马达的茶刚刚倒好,楼梯间便传来了军靴的声音,他立马拿出放大镜,装模作样的看起了军事地图。

    正当他看地图之时,徐杰刚好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马团长!

    久仰大名!

    卑职徐杰,奉上头命令,来三团担任副团长,

    以后我们便是搭班子的兄弟了,希望马团长多多照顾卑职!

    卑职也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为马团长办事,为皇军办事!”

310醉酒接头

    徐杰?这个名字很熟悉。

    总部告诉他今天会有一名副团长到任,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就是徐杰。

    若是换做其他人马达或许还不是很熟悉,但徐杰这个人他却太过熟悉。

    这人不是红雀组织的人吗?马达的神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虽然没见过眼前这个人,但此人的身份却毋庸置疑,杀手是有杀手独有气质的,而眼前这个人便有这个气质。

    马达也曾有这份气质,只是这份气质被他隐藏了,现在马达给人的感觉是霸道中带着颓废。

    “徐杰副团长!

    我们应该正面打过交道吧!

    可能还打过很多次交道。

    比如说你们暗杀刘正午将军,比如说致远街.....”

    马达将“徐杰”这两个字咬的很重,言语中明显戴着仇恨,这种仇恨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的清的。

    尽管自己已经投敌了,但回想起自己亲手带的兵被他的人杀害,心中还是气愤。

    他不是圣人,没有这么大的胸怀。

    “马团长,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不管我们打过一次交道也好,数次交道也罢,眼下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

    而现在,我们同是一个团的兄弟,将会在同一个战壕中出生入死,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为皇军效力,当然也要为自己升官发财做铺垫。

    您不会永远在团长这个位置上停留,我也不会永远在副团长的位置上停留!

    您说是与不是?”

    徐杰说的是云淡风轻,似乎丝毫没将以前的那些事情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以前确实是各为其主,这本就没什么可争辩的,如今在一个战壕中共事,理应同生共死。

    马达原本以为这三团他可以一手遮天,但如今日军又派了一个副团长过来,意图确实有点明确,明面上是协助工作,但实际上却是找人人牵制他而已。

    徐杰如果是一个人来马达还不至于那么怀疑,但他一个副团长带了一个所谓的警卫排过来,这就有待思考了。

    这些人难道不是他的亲信,这些人一旦进入了营连排担任要职,他便会被架空,所以在交谈中马达也打了如意算盘。

    “徐杰兄弟说的有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谈也没什么意义!

    既然我们到了同一个部队,以后便是生死弟兄了!

    警卫员!今晚加餐!

    给徐团长和弟兄们接风洗尘!”

    马达阴沉的脸开始发生变化,虽然说变的很微妙,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套路。

    警卫员收到命令后便迅速离去前往食堂,见警卫员离去,马达接着道:

    “既然徐团长带了新丁入团,无论如何我也得见一见,如若不见,倒显得我这个人排场太大,不够亲和。”

    说话间马达便出了营帐准备前往楼下,徐杰点了点头,紧跟其后。

    徐杰带的警卫排荷枪实弹列队在房子底下的大坪之中,看那威武的样子,显然都是些训练有素的高人。

    马达面带笑容军容整洁,走到这群人面前之时,他细细的看了一眼众人:

    “弟兄们好!

    我代表三团的全体弟兄欢迎你们,因为你们的到来,三团又添加了新鲜的血液!

    我相信,在我们这些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定能将三团建设的更强,更好!

    .......”

    马达如猪狗放屁一般说了一些没有营养的鼓励之言,这些人不是他底下的兄弟,鼓舞助威他说了不算,真正说了算的人其实是徐杰,这一点他清清楚楚。

    简单的说完之后马达便准备离去,可当他转身要走之时,他发现队伍中的一个人无比熟悉,朝着队伍所有人看了一眼后,他还是转身离去,心中若有所思,但他的这一举动也恰巧被徐杰看到。

    搞特务的人都知道,这年头不能看他们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们做了什么。

    有时候人的嘴是会骗人的,但眼神和面部表情却不会骗人。

    晚宴,双方各怀鬼胎却还能推杯换盏聊得甚至开心,这让红雀组织的那些老人都有了错觉。

    我们进的是狼窝还是我们就是狼,人家明明很客气,很和善,为何我们还要来此趟这浑水?

    在宴会中,癞蛤蟆知道马达已经发现了他,但此时他却无比冷静,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既不能让徐杰发现他身上的秘密,又不能让马达暴露他身上的秘密,因为马达多看他一眼搞不好便是杀生之祸。

    不知是特地安排还是情之所至,徐杰带过来的二十几人全部被他留下,马达几乎搬空了仓库的酒,就是想把这些人灌醉,但仅仅凭借他一己之力显然不行。

    明知道喝不过,但马达却还是要喝,因为他知道,张松正会联系他,而这癞蛤蟆十有八九就是接头人。

    喝醉酒的马达简直就不像一个正常人,无论遇到徐杰带过来的哪一个弟兄都会闲聊几句。

    闲聊的内容很多,但抽大烟、搞女人、赌博这三件事成为了男人们永恒的话题,徐杰的人似乎也把持不住,一聊到这个方面就兴起。

    马达虽然已经醉的不行,但还是努力的保持清醒,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他一把搂住了癞蛤蟆。

    癞蛤蟆似乎也猜测到了他的心思,一只手端着酒杯与他互饮,另外一只手将张松正的信物塞到了他的手中,由于信物的传递是在桌子底下,即便是徐杰也没有发现。

    就是这样的一场晚宴,癞蛤蟆与徐杰在大庭广众之下完成了接头,二人没有说一句话,但接头却已经完成。

    接头完成之后,两人继续聊着女人,谈论的内容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因为两人的声音很大,似乎就是想告诉整个世界,他们在聊天。

    与癞蛤蟆聊完天之后,为了引人耳目,马达接下来又和几人勾肩搭背的聊天吹牛,搞出一副没有内涵烂醉酒鬼的摸样,即便是没醉的徐杰也是一脸懵逼。

    马达知道自己的酒量,知道今天晚上注定要醉,但他也了解自己,每当自己酒醉,直接倒头就睡,根本不会把心中的秘密说出去。

311见字如面

    翌日,和煦的阳光照进破旧的民房,透过碎花玻璃,阳光被稀释成无数的线条。

    昨晚马达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即使是现在走到房间中,也能感觉到满屋子刺鼻的酒味,办公室的沙发之上,一具尸体一般的人斜躺在上面打着呼噜,节奏鲜明。

    马达已经忘记是谁将他抬上了沙发,也忘记了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进的办公室,唯一记得的是四五个人将他横七竖八的抬起,最后丢在沙发上,动作还很重。

    突然,鼾声停止,马达也有意识的翻动着身子,见阳光洒满脸庞,下意识的遮挡了几分。摆正身子,扬嘴笑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见底下的部队还在晨练,又谨慎的关好门窗,从内衣的口袋中拿出了张松正的那一枚戒指。

    这不是普通的戒指,戒指上面的蓝宝石可以扭开,蓝宝石看似很值钱,但实际上是个假玩意,因为蓝宝石本就是空的。

    马达从抽屉中找到一个细小的绣花针,小心的将蓝宝石中的纸条取出,熟悉的字体出现在马达的眼前。

    当他再次看到这笔字,内心是无比的亲切,仿佛亲人来到自己身边一般。

    “达,见字如面!

    冷静很有可能就是红雀!

    选择合适时机,带领三团叛变!”

    在这个时候看到这样的消息,马达是惊讶的,恨不得朝夕相处的女人竟然是敌人的高级间谍!

    自责与气愤绕上心头久久难以释怀,但他必须面对。

    “大哥,我对不起你!

    你一有我的消息便冒死派人联系我,并告知我实情,而我却还在这里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征粮!

    我辜负了你的期望,辜负了你的一切!

    大哥,你放心,马达糊涂了一次,绝对不会糊涂第二次,一旦三团从日本人那里争取到了枪支弹药,老子就给他来个中心开花!”

    马达在屋内徘徊着,暗暗的说道。

    但他还是有一个疑问,而这个疑问便是冷静不是假怀孕而是真怀孕,其他事情或许可以作假,但怀孕这个事情却做不了假!

    可妊娠纹真真实实的摆在那里,容不得马达不相信。

    “这难道真的是个局?冷静肚子中的孩子难道不是我的?

    可不对啊!推算日子,这孩子确实是自己的!

    他们在怀上孩子之前的却同房过无数次......”

    想到这,马达又纠结了!

    “对,还有一种可能,冷静可能是真怀孕,他想利用这个孩子来牵制住我,如此一来我便只能乖乖听话了!

    现在我不就是这种状态吗?

    只要我一有反叛之心,日本人就拿冷静开刀,因为她就是我的软肋!

    日本人抓住了我的软肋!”

    想到这马达便知道为何自己一被抓冷静便立马出现在日占区原因,他妈的这原来就是一个局!

    好吧,既然你们想利用我来对付我大哥,那我就让你们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这辈子,我就信任我大哥,即便是冷静怀的是我马家的骨肉,那这个所谓的骨肉我也不要了!

    马达一拳头重重的打在了办公桌上,整个办公桌都差点碎裂开来。

    调整气愤的状态之后,马达戴着微笑出了门,出了这扇门,一个惊天的计划便开始产生。

    这三团虽然是个伪军团,虽然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国军,但只要训就一定能训出一支强军来。

    马达自知,留给自己的时间机会不多了!

    日本人的大包围马上就要开始,到时候中日最后的决战一打,日本人肯定会发枪给他们上战场,到时候他便利用这个机会反将他日本一军!

    所以,现在他要练兵,一天也是练,十天也是练,能训练多久训练多久!

    不过这一次,他打算换一种方式。

    马达一来到训练场,徐杰便装模做样的跑来汇报:

    “报告团长!

    我正在带领部队训练!

    请指示!”

    马达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

    “孙子,还在这里给我装!

    你他娘的先给老子带训练,等有机会了,看我怎么宰了你!

    开始我大哥说冷静是红雀我还不信,但你这王八蛋来了,我就完全可以确定冷静就是红雀了!”

    心底里虽然是恨,但表面上马达是不会暴露的,对着所有人都是笑嘻嘻的,见徐杰敬礼的手都还没有放下,于是道:

    “徐团长辛苦了!有徐团长带训练,这训练之事我便放心了!

    对了,既然人都在这里,今天我想训话。

    昨天晚上喝酒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这些道理或许对兄弟们有用!”

    张松正冠冕堂皇搞得神秘兮兮的说道。

    徐杰眉头一皱,猜不透马达心中想的是什么,但既然他现在还是团长,那他说的话便是命令,只能笑嘻嘻的回复:

    “是!团长!”

    说完后便立即转身,对着身后熙熙攘攘的乌合之众说道:

    “集合,团座训话!”

    一千六百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即便是这片临时训练场比较大,但每个营还是要安排一个司号员,徐杰的一句话传下去,各营的司号员立马对着身后的弟兄重复着这句话,十几秒之后,队伍还是迅速集结。

    这种集结的速度是飞快的,只见训练场顿时黄尘飞扬,但每个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新的部队也新的规矩,而这个部队的规矩很简单,不听话便杀人!

    谁会拿性命开玩笑?

    有人说命很贵,但在日本人管理下的部队里,命真的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见队伍迅速集合,马达大大方方的上了主席台:

    “弟兄们!

    想活命吗?”

    “想!”

    场下的声音震天,响彻了半个上海!

    “弟兄们!

    想有饭吃吗?”

    “想!”

    “弟兄们!

    想睡娘们吗?”

    “想!”

    “好!

    回答我很满意!

    你们想,我也想!

    我的任务是带你们活着,你们的任务便是好好训练,多学一些保命的本事!

    弟兄们,大决战便要开始了!

    皇军马上就要包围上海了!

    到时候谁打头阵?

    不用想,肯定是我们!

    如果我们不学些本事保命,上了战场就是炮灰!

    你们说是不是?”

312贱人

    马达说的这些话确实有理,也确实在教育他手底下的这些人,可这些话一说来,徐杰总感觉全身上下不舒服,但人家是团长啊,你得听着,而且还要装成一副觉得他讲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说的重一点是违背皇军的统治意志,说的轻一点其实就是简单的鼓舞士气,因为皇协军战斗力提高也意味着皇军的战斗力提高。

    不对,你要搞政治教育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一点?

    马团长啊马团长,你是酒气还未散去,跑上去胡言乱语吗?

    马达的话让底下的人一片哗然,讨论纷纷,甚至还有人认为跟对了长官,觉得这个长官是在替他们着想。

    事实上,马达也的却是在为他们着想,尽管他确实看不上眼前的这些人。

    “弟兄们!

    所以说,不管我们来到皇协军的目的是什么,但一点不能改变,我们干的是拼命的活。

    既然性质无法改变,那么努力的提高自己的军事素养这一点肯定没错!

    只要军事素养一提高,个人的实战水平便加强了,战场上保命的机会便大了。

    如果我们三团人人能提高,是不是整体的战斗力便加强了?

    整体的战斗力一加强,是不是我们便能为皇军立功,能升官发财,即便是日本人统治了中国,我们照样会高人一等。

    再怎么样也会比平民百姓要好!

    因为我们是日本建立*****圈的功臣!

    ......”

    马达是个忽悠不用打草稿的主,忽悠这种本事是与生俱来的,后天想学都学不会,他这样一番豪言壮语,顶的上数十个督军夜以继日的思想工作。

    马达豪言壮语一讲完,徐杰只能硬着头骨鼓掌,底下的兄弟自然是不用说,掌声热烈。

    在马达的鼓励之下,弟兄们的训练确实发奋许多,这让马达都感到欣慰。

    眼前这群伪军只是贪生怕死自私一点罢了,其实本性真的不坏,至少给马达的感觉是这样子。

    见徐杰忙着带训练,张松正有意识无意识的再人群中穿梭,开始徐杰和红雀的人还注意他、监视他,到后面干脆懒得管了,这人纯粹是爱转悠。

    见所有人都放弃对他的监视,马达有意无意的走到了癞蛤蟆所在的训练场,两人在人群众开始了闲聊。

    通过短暂的闲聊,马达加斯加基本掌握了张松正掌握的东西,而且通过癞蛤蟆马达还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

    徐杰竟然也是冷静的情夫之一。

    这让马达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男人都是死要面子的生物,如今被带了绿帽子,放谁心里都不好受!

    而且这绿帽子还是一个日本女人给他亲自带上的,并且这个情夫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而是还是自己手下的副团长。

    见马达如此脸色,癞蛤蟆又给他来了一个巴掌:

    “据我所知,冷静和你在一起之前便和这徐杰有肉体上的来往,她肚子里那个孩子还不一定是你的。

    马队长,说你傻你还真傻,你竟然被一个日本特务玩的团团转,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难道冷静和徐杰偷情你就一次都没发现?

    不,不应该叫冷静,应该叫苍井宫小姐!”

    马达低着头怒了癞蛤蟆一眼,心中甚是气愤,癞蛤蟆倒也不惧怕,摊了摊手,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你这叫以下犯上,好好保护自己,别暴露了!

    我看你们来的那二十几个人一个个鸡贼的很,没一个善茬......”

    张松正有意提醒他,在他看来这癞蛤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

    “以下犯上?你一个堂堂的皇协军团长说我以下犯上,你也不注意注意你的身份?

    不过,我说句实话,他们现在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我,还记得前两日那边的大动静吗?

    那是站长专门为了欢送我制造的局。

    你难道没看报纸,这几天日军铺天盖地的宣传我!”

    癞蛤蟆得意的说道,似乎还觉得自己无比光荣,备用面子。

    马达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如何说他。

    “大哥用心良苦啊!”

    马达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为了给自己送信,为了保证癞蛤蟆的安全,他竟然设置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先不说耗费的人力物力,就是这份救人的决心也能感动很多人。

    “张站长说了,如果换做是别人身在敌营他或许还会担心,但你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原因很简单,你不会在日本人面前让自己吃亏,从来就是这幅德性,这一点任何时候都改变不了!”

    这话也也确实不是癞蛤蟆说的,说这些话的原主人是张松正,可癞蛤蟆学张松正样子的时候多了几分嚣张和得瑟,这让马达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娘的这是落井下石吗?

    老子都已经是这处境了,你小子还不同情我一下!

    现在想起那个贱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马达这一辈子在哪里都没栽跟头,偏偏在这贱人那里载了跟头!

    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坏了孕就威胁到我的行动吗?

    即便她那肚中的孩子是我的又怎么样?我照样可以把她绑了再造反!

    只要我愿意,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马达气愤的道。

    癞蛤蟆点头点头,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当前的重点还是稳定军心和笼络人心。

    我们出发之前徐杰便说的很清楚,我们是过来夺权的!

    每个人控制一个连,让马达变成一个工具,变成一个虚架子!

    我的估计和你的估计是一样的,日本人在于国军将要决战的时候肯定会给三团发枪支弹药!

    所以在三团没有发放枪支弹药以前,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动徐杰等人!

    不懂他们也是为了稳定红雀,一旦你动了他们,红雀的防范之心肯定会更重!

    他派这徐杰前来,说白了也是为了防你,不想三团你一个人说了算!”

    马达点头点头,他是个冷静之人,癞蛤蟆说的这些道理其实他都懂,所以现在要做的便是沉住气!

313电话

    两人的交谈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即便是三团有些人注意到了二人在闲聊也不会放在心上,如果伪军有这份意识,那他们便不叫伪军了。

    伪军虽然没有这份意识却并不代表红雀组织来的那些人没有这份意识,为了保险起见,马达和癞蛤蟆终止了谈话:

    “好好训练,你一定能活下来!”

    马达的这句话对所有人都说过,看似是领导对下属的鼓励,但对癞蛤蟆和来说却不是客套之言。

    马达确实希望癞蛤蟆活下来,因为癞蛤蟆是张松正派过来给他送信的人,他真心诚意希望癞蛤蟆活下来且不受到伤害,如果癞蛤蟆死了,他良心难安。

    马达的祝福和期盼中间没有掺杂任何的利益,说白了就是简简单单的感恩和战友的祝福。

    ......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五日,日军第十军八万多人在金山卫登陆,蒋介石因幻想九国公约签字国的干涉,拖延了撤退时机,导致军队大溃逃,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如此形势,张松正也不得不按照预定的方案组织军统的兄弟逃离,但幻想破灭了。

    正如他当日思考的那样,他这一任站长包括军统的所有兄弟终将会成为上海的炮灰,因为戴笠不会让他们离去。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即使是淞沪会战败了!军统也要成为整个上海最后撤退的部门,尽管这个部门论战斗实力和广大的国军不可相提并论,但这是尊严,戴笠需要的尊严。

    自从上级任命张松正做上海站站长的那一霎那他便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这个结局所有人都猜得到。

    张松正在上海只当了几天的站长,但这个站长当的却不怎么舒服,军务缠身,脱离不得。

    上海,军统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外面的杀喊声已经麻木了张松正的心灵,这几日听到的都是这种声音。

    他徘徊在办公室中,时不时用手去接房顶上漏下来的戴着炮火硝烟味道的雨水,细细品味。

    这个时候应该是所有人最忙的时候,而他为何如此清闲?

    他在等,等一个电话,总部的电话!

    只要上海的电话线还没被炸断,总部的电话肯定会来,大溃逃已经开始,按理来说上级也应该来电话了。

    为了保险起见,张松正已经将军统大部分人都招回了总部,但外勤除外。

    这些长期如透明人一样隐藏的外勤其实才是军统最大的功臣,但此时所有人都撤了,而他们却不能,他们得留在上海,哪怕是日军占领了上海,依旧得为将来的情报工作做准备。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代价是巨大的。

    这群人当初身怀理想选择当外勤的时候,最后的命运或许已经注定无法改变。

    就在张松正思考之时,沙哑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杀伐果断的张松正此刻也犹豫了,他的手开始颤抖。

    如果他不接这个电话直接带着弟兄们离去,或许能活下的兄弟很多,但他一旦接了这个电话,注定会有更多人死在这里。

    此时他又回想起了华汉元昨晚对他说过的话:

    “大家都在逃,你何必如此执着,剪断自己办公室的电话线一了百了!

    现在这个时候哪个长官还会管你的死活!

    带着兄弟们往南京逃,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剪断电话线,带领弟兄们往南京总统府逃,多好的想法。

    这是一个能救人的想法。

    但张松正拒绝了。

    他是一名军人,是一名接受过军校、军统、蛇营培养过的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关键时候需要有大局意识。

    大局意识平时都是屁话,现在这个时候才是关键时候,这个时候的大局意识才能起到关键作用。

    哪怕这种在外人看起来无意义的抵抗能够帮助上海多坚守一分钟也是对大局的一种帮助,因为多一分钟,上海撤出去的人便多了成百上千。

    嘶哑的电话声还在继续响着,张松正无奈的闭上了双眼,突然他猛的捶打办公桌数下发泄自己的难过和无赖,他知道接了这个电话之后意味着死亡。

    说时迟那时快,猛然间张松正拿起了电话:

    “喂,军统上海站!

    哪位?”

    作死的接了电话,明知故问白痴的对白让张松正脸上划过了丝丝尴尬。

    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而打电话的就是戴笠,军统的最高长官,所有军统将士心中的神。

    神!至高无上的神!带现在上海的局势,哪怕是蒋介石这尊佛都挽救不了,更何况戴笠这个小神仙!

    庙堂太小,神仙太小。

    戴笠的声音浑厚,让人听着全身发颤,但此时张松正已经忘记了畏惧,因为任何领导的威压和上海战局的威压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张松正吗?”

    “是的!

    是卑职,卑职没有逃,还带着弟兄们在这里守着!”

    张松正言语中甚至自豪,这种自豪也是军统上海站赋予给他的。

    “很好!

    你是党国的精英、勇士!

    没给军统丢脸!

    听好了,最后一个命令!

    渗透进去,摧毁敌人无线电指挥中心!

    摧毁完成之后你们可以选择继续留在上海,也可以选择逃往其他站点,但任务必须完成!”

    戴笠没有废话,快速准确的下达了命令,但这个命令一下达,他自己都觉得愚蠢。

    因为这个命令不可能实现。

    急促刺耳的噪音响起,电话那一头的戴笠“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他不想与张松正再交流太多,也不敢和张松正交流太多,在戴笠眼中,张松正已经是一个活死人。

    张松正动作迟钝的将话筒丢在了办公桌上,因为他也知道,这个电话之后,再也不会有人往这里打电话了。

    “棋死了!

    无处可逃!”

    张松正嘴中嘟囔了一句,呆呆的看着窗外。

    摧毁敌军无线电指挥中心!

    敌人的无线电指挥中心难道不就是敌军的总部?

    敌军的总部有那么容易摧毁?戴笠太高估上海站了。

    或许这本就不是什么命令,仅仅是想让他们赴死战场的一个借口罢了。

314都撤啊

    张松正心寒了。

    手底下的这些弟兄们为军统和情报工作抛头颅洒热血从未有半句怨言,如今所有人都撤了,他们却还需要留在这个鬼地方继续战斗,这是极不公平的。

    战局激烈的时候忍饥挨饿也就算了,如今战争败了,总部竟然还让他们去送死。

    没良心啊!当领导的都没良心!

    但明知道当领导的没有良心又能怎么办?命令摆在这里就必须执行。

    张松正没有那么蠢,肯定不会有把所有的兵力都带过去执行这个没有意义的任务。

    他得给军统上海站留下根!

    想到这,他立马集合了部队:

    “万里鹏!

    集合部队!

    所有人!”

    张松正唯一的副官万里鹏一收到命令便吹起了口哨,人心惶惶的军统弟兄从各个房间中迅速集结,表情复杂,他们都在猜测张松正接下来会做什么样的打算。

    自从上海大溃逃开始之后,各部队接连出现逃兵,即便是制度森严的军统上海站也不例外。

    外面乱了,太乱了!

    乱了世道,乱了人心。

    但就是在这样乱的环境之下,军统的逃兵也只有寥寥数人,而且这些人绝大部分还是新兵。

    在军统,老兵都是有信仰的,他们不会轻易离去。

    他们信仰不是神,不是蒋介石,也不是戴笠,而是张松正。

    只要张松正在,军统便不会乱,便不会散,因为手底下这些老兵的命都是张松正给的。

    可以说,没有张松正这些老兵的骨头都可以打鼓了。

    一次次的生死险境是张松正拉了他们一把,该打就打该撤就撤成了军统弟兄们永恒的话题,自从张松正任职以来,指挥失误的事情很少发生,即便是有大伤亡,日军也肯定付出了数倍的代价。

    所以张松正就是这群老兵心中信仰的神。

    “弟兄们!

    外面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情况不容乐观,这一点不用我多说。

    就在前两日,军统已经出现了逃兵!

    我有能力追回而没有去追回!

    为什么?

    人各有志!树倒猢狲散。

    但我很意外,我们军统的猢狲远比其他部队少,这一点我很自豪!”

    张松正壮怀激烈,但所有人都感觉到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而这件大事便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我一直呆在办公室等,等什么?等总部的电话!

    我们都是党国的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总部没有说撤,咋们坚决不能撤,因为你们是我张松正的兵!

    我张松正的兵,都是勇士、精英!

    如今命令下来了,让我们去攻打日军的无线电指挥中心!

    这说白了就是日军的指挥部!

    可能吗?不可能?

    但即便是不可能这个命令还是得有人执行,有人去做!

    戴笠局长下达这个命令就是想让军统的弟兄们全部玉碎在上海的战场,这样一来军委会上他完全可以很自豪的说军统上海站的弟兄们打到了最后!”

    张松正此话说完,底下一阵唏嘘,所有人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这个结局注定是惨烈的,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便是内心再刚强的人也忍不住害怕和畏惧。

    这或许就叫死亡倒计时。

    张松正示意底下的人停止喧闹,而后接着说道;

    “弟兄们,军统上海站注定会死人,但我不愿意所有兄弟都死在这里。

    因为戴笠的这个任务没有意义。

    我们得逃,大部份人都得逃。

    必须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更多人活着。

    日本人虽然已经把上海包了饺子,但西面的缺口早已经打开,即便是日军想关也关不住!

    溃逃的军民太多了,你们也照样可以浑水摸鱼跑出去!

    所以我决定......”

    原本大家都以为张松正会带领军统的弟兄们殊死一搏,但他最后作出的决定却让所有人感到意外。

    大部分撤离,只留下一个二十人的小队去完成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见最后的决定竟然是这样,许多老队员不忍心也不甘心,最重要的是不想走上溃逃的道路。

    为了保住大部分有生力量,张松正选择了代价最小的方式。

    去三百人也是死,去二十个人也是死,既然结局都是一样的,那为何要做无谓的牺牲?

    这是任何一个领兵者最正确的选择。

    从理性上分析,这样选择确实不错,但情感上却过不了弟兄们那一关,因为弟兄们不可能让这二十个人去送死而自己选择独活。

    “老子入伍一年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执行任务,这王二愣子都去执行任务了,我难道连王二愣子都不行吗?”

    “站长,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凭什么你们说去就去,这人选上你怎么也得让大家同意吧!”

    “......”

    张松正心中虽然是满满的感动,但现在即使是感动也要制止住他们,再闹下去,他们这二十人便去不成了。

    “这是军令!

    违令者杀无赦!”

    张松正拔出手枪,对着天空便来了一枪,企图将众人遣散,但这个时候群情激愤,区区鸣枪示警怎么可能吓得住众人。

    这手枪能枪毙六七人,但枪毙不了所有人!

    更何况眼前的这些人都了解张松正,他是断断不可能对自己人下手的,更何况眼前的这些弟兄们是不想让他们去送死而不是故意威胁。

    先不说别的,就是这生死关头这份情感也让人感动。

    军统的这些弟兄们听到鸣枪示警,不退反进,即便是张松正也被逼退一步。

    你们都是傻子吗?这都是送死的活啊!

    弟兄们,我想让你们好好的为我们活着!

    见场面已经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便能控制,张松正示意大家停止行动,听他讲话。

    这里张松正是最高长官,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既然他想说几句,那肯定是有话语权的,事实上大家也在等着他给出答复。

    “弟兄们!

    我们这二十个人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便死了,活着便活着。

    对于我们来说,在这世界上多活一日便是浪费一日。

    你们不同,你们有妻儿老小,你们都是顶梁柱,不能死,你们死了家人怎么办?”

315以死相逼

    “今天的战争军统注定会死人!

    如果要死就死我们这些没儿没女的吧!

    你们!都把妻儿老小照顾好了,替咱军统上海站留个根。

    将来即便是我们死了,好歹也有个念想,我的兄弟谁谁谁替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张松正谈笑风生,说的极为轻巧,可弟兄们都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谁赴死战场之时还有这份心情?

    跟了长官打了一辈子的仗,军统的这些弟兄们现在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好长官。

    张松正没有妻儿吗?有!他的妻子刘东方就在人群之中默默啜泣着。

    刘东方无力阻止张松正的离去,也不会阻止张松正的离去,张松正是军事主官,即便是刀山火海也要担起责任,这或许就叫命。

    如果还有命,他们自然还会在一起,如果没有命,那来世再来做情人。

    “郭天志!”

    张松正朝着人群中嚷嚷道。这是他第一次直呼郭天志的大名,这小子在自己的庇佑之下始终担不起大梁,张松正心中的失望谁人能懂?

    如今自己要走了,这些军统的弟兄们还是只能交给这郭天志,这一次,他也说狠话了。

    郭天志听到张松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其名,开始也是一怔,但师弟如今是站长了,按理来说是他的长官,长官的话他只能老老实实听着,于是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报告站长,卑职在!”

    挤出人群的郭天志正经百八的敬了个军礼,朝着张松正道。

    张松正点了点头,郭天志今天的精气神还算让他满意,若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张松正定然没有信心。

    “郭天志你听好了!

    这里没有什么站长与副站长,没有什么兄弟情义!

    今天这里只有长官和下属,我是长官,你是下属!”

    张松正很认真的说道,看那严肃的样子,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这让郭天志意识到不妙,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的笔直,听着他的训话。

    和眼前的这位师弟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知道今天有大事发生,而这件大事十有八九与自己有关。

    郭天志不傻,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还是猜测的到。

    “郭天志你听好了!

    以前军统之事我是处处护着你!

    但现在我要走了,我没法护着你了!

    知道那二十个人中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吗?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将弟兄们带出去!

    让弟兄们少死点,好好活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把直属大队的编制给我保留下来!

    郭天志,你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做事之前三思而后行?

    如果能,今天我就将军统交给你!”

    张松正的声音很大,丝毫没有给郭天志的面子,因为这件事情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稍稍有疏忽便会全军覆没。

    尽管张松正心中没有底,尽管不知道将队伍给了郭天志之后会是什么结果,尽管不知道......前途是否顺畅,但郭天志的却是所有人中最理想的人选。

    何昕三团那一战,郭天志上来指挥,战损比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这就说明这小子开始用脑壳思考问题了。

    都是黄埔出来的,但差别实在是太大。

    也是,别说同一届,就是同一个班出来的人都会有优生和差生......

    想到这,张松正就不得不想起郭天志和他同在养老区混日子的场景.......

    失望涌上心头,害怕涌上心头,张松正再一次虚了。

    或许郭天志到现在都不会明白,当初的张松正是能坐到学霸区而不去坐,而他却是连休闲区都沾不到边的主,这是一个档次吗?

    显然不是!

    听到张松正突然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当场一怔,汗水冒上了额头。

    师弟既然已经当着几百人的面质问,就说们心中的选择就是自己。

    这事能做郭天志肯定会接下来,这事如果不能做,郭天志肯定会把他推了......

    但,能推吗?

    张松正的二十人几乎调走了军统所有的骨干,军中确实是无人可用!

    自己或许是张松正无可奈何的选择!

    大溃逃中求得那一线生机,这事难啊!

    郭天志不能答应,也答应不了。

    “站长!

    谢谢你的信任!

    经过我深思熟虑,我觉得卑职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

    突然,他扛起了长枪上肩,接着又道:

    “我虽然没这个能力,但加入你们二十人小组去完成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是可以!

    你是站长,我是副站长,执行那特殊任务应该我去而不是你去!

    从特务处到军统,自从你这个师弟来了上海之后就一直照顾我,如今也是我照顾你这师弟的时候了!

    当然也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郭天志的这个想法让张松正有些意外,正当他准备拒绝的时候,郭天志已经冲进了那二十人的小组,不知何时他手中又出现了一把短枪。

    郭天志不傻,他早就知道张松正不会答应他这个想法,这一次他打算以死相逼,逼着张松正将这个任务给他!

    “你干什么?郭天志!”

    见郭天志已经将短枪瞄准了自己的头,张松正大声叫到,生怕这小子做什么傻事。

    郭天志见张松正这副担心的要命的样子,心中满是感动,这种举动只有亲人才会有,而自己眼前的这位师弟就是自己的亲人。

    “师弟,我没别的意思!

    这赴死的活这一次你就交给我吧!

    我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

    李涛和华汉元你也带走吧,打掉敌人的无线电中心,十七人足矣!

    你已经失去了马达、耗子,若是身边每一个得力干将,谁句实话,即便是我出任务心中也会不安的......”

    “郭天志!

    你给老子把枪放下!

    这事情轮不到你做主!

    我才是上海站的站长!”

    在张松正看来,郭天志刚才讲的那一些话更像是临终前的遗言,似乎没打算让自己活着回来。

    他也知道这趟差事想要活着回来很难,于是乎出言想要制止郭天志的行动,打断了他的话。

    但郭天志心意已决,哪里还会听得进张松正的话,枪口离太阳穴更近了一步。

316表哥

    这一认真的举动将所有人都吓退了一步,毕竟谁也不想郭天志死在这里,这样不值得。

    事情来得太突然,就连张松正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满脸担心。

    “师兄,你莫要激动!

    松正做的那些事从来都不图什么回报!

    你家中还有双亲等着你去照顾,而我却是孤家寡人一个。

    听我的话,放下枪,这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事情,我们两兄弟完全可以坐下来谈,没必要这样子!”

    张松正上前一步,意图劝阻郭天志。

    “坐下谈个飞机!

    你松老二的性格我熟悉的很,坐下谈这件事情便黄了。

    这一次,我不会有任何退步!

    因为这一次情况不同,和以前大不相同!

    你以为你是孤家寡人一个,那我问你,东方算什么?

    你他娘的不知道是上辈子走了什么气色,竟然有这样的姑娘能够看上你......”

    郭天志说了一大堆,同时还搬出了刘东方,想要用刘东方改变自己的局势。

    张松正哪里不知道这位师兄是好心,这一次出战和以前的情况确实不相同。

    说句不好听的,这一次完完全全是去日占区送死,一没有补给,二没有援兵,即便是胜利了,也不知道往哪里撤。

    只要这二十个人一出去,他们注定会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

    张松正能猜测的到郭天志的心思,交这么多人给他,郭天志自己都没有底气说一定能把这些兄弟活着带出去,对郭天志来说这项任务太重而能力却有限。

    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张松正确实对他有恩,他想报恩。

    军统上海站只有他和张松正两个正副职,平时危险的事情都是这位师弟抛头露面,如今生死险境,他这位不中用的师哥也想为保护师弟一次,这是师哥早就应该做的,只是一直不敢去做。

    张松正想到这,又看了一眼郭天志的眼神。

    张松正妥协了。

    看来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动这位这位师兄了,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好,我答应你,但我答应你并不是因为刘东方才答应你!

    刘东方的确是个好姑娘,但既然他是我看上的好姑娘就必然懂我的苦衷!

    民族大义和儿女情长哪个重要她……分得清......”

    张松正这番话说的很感人,只是唯一对不住的便是刘东方,但就是他这番“没良心”的话,众人认可了张松正也认可了刘东方。

    “好!

    就等你这句话,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要算话!”

    说话间郭天志放下了枪,望着张松正和周边的弟兄说道。

    张松正无奈的点了点头,一把抱着了郭天志:

    “师兄!

    万事小心!

    咱们来生再见!”

    郭天志用额头顶住了张松正的额头,两个大男人眼望着眼,双方都红了眼眶流出了眼泪。

    “该死的日本鬼子!

    该死的日本鬼子!”

    郭天志仰天长啸,心中满满的恨意,当他发泄完毕,有反身对着身后的那十七个敢死队说道:

    “弟兄们!

    让我们坚守到最后,为军统的弟兄保驾护抗!

    为党国站好最后一班岗!”

    郭天志这份大义让所有人都掉下了眼泪,如果不是战争谁会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就在这时,密集的枪声通过巷子往军统这边打来,情报科的一名情报员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直接汇报了张松正:

    “站长,日军已经突破了东部,往烟柳巷龙凤街进军!

    不出意外,半个小时之后便会到达这里。

    这还是有阻敌的情况!

    如果国军没有拦下这些人,他们突破到这里顶多十分钟?”

    情报员满头大汗,听到这个消息显然吓得不轻。

    烟柳巷龙凤街是马达最爱去的地方,也是张松正任当初的地盘,这个地方张松正熟悉的很,在没有阻挡的情况下以日军的进军速度,七分钟肯定会到,只是到了这片街区他们会不会先拿军统开刀就另当别论了。

    “那有没有国军阻敌?”

    时间已经不多了,张松正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有人阻敌是一种情况,没有人阻敌他得安排人顶上,不然日军大部队一过来,军统这些人还不够日军塞牙缝的。

    情报员有些紧张,支支吾吾的道:

    “巷战打的混乱,敌我已经成犬牙交错之势,仅凭情报和我所掌握的事实,我是的确不知道前方是否还有国军在抵抗!”

    张松正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回到自己的岗位,而后命令所有人保持安静,自己闭上了眼睛侧着耳朵往东边听。

    这事怪不得这位情报员,她确实无法从情报上面判断自己人的情况。

    张松正侧着耳朵听着东面,也是想通过枪声分析出敌我的大概人数,预测敌人大概还有多久打到这里来。

    日军势如破竹,即便是国军打巷战也坚持不了多久,上海沦陷已经成为了必然的事情。

    大约听了二十秒,张松正紧闭的双眼打开,口中吐出了三个字:

    “十分钟!”

    这三个字说完之后整个人又像打了鸡血一般对着身后的弟兄着急的说道:

    “带上私人物品、武器装备,摧毁残余的重要文件!

    准备撤!

    马上撤!

    刻不容缓!”

    张松正说完众人便迅速往楼上跑去,场面是说不清的混乱。

    郭天志见状,也立马带着手底下的十七个兄弟在军统门口的左右两边架上了重机枪,敌人想要过来就必须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而就在这时,一辆崭新的军车径直开进了军统,一个年轻的上校下车。

    他扫望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刘东方身上,脸上露出了笑容:

    “东方!

    伯父叫我带你回去!

    日军马上便要打过来了,你必须马上离开上海!”

    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这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吃惊,这刘东方有多大的后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军官亲自开车过来接她!

    张松正对这个程咬金的到来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刘东方可是国军高层的女儿,眼前的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她父亲特地安排的。

317试试胆量

    “表哥?”

    刘东方皱了一下眉头。

    表哥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让她很是很意外,上海即将沦陷,父亲或许会采取行动营救她,但没想的是速度会这么快。

    “跟我走,上海保不住了,我已经给你开辟了绿色通道,飞机都在机场等了。”

    见刘东方惊讶的小表情,这位神秘表哥很是自豪的说道,说话间还上前一步,准备摸一摸刘东方的小脑袋。

    见表哥的手一伸,刘东方下意识的躲开,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了,如今自己有喜欢的人,这身子是张松正的,任何男人都休想碰他。

    见刘东方刻意躲开,这位神秘表哥也没觉得尴尬,只是收回了手笑着道:

    “走吧,日军的枪声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上海要离开的人太多了,飞机根本来不及运输这么多人,莫让飞机久等,迟则生变!”

    表哥再次催促道。

    刘东方的父亲和眼前这位“表哥”的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知道这位表哥喜欢自己,甚至在她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还上门提亲,但那时候被父亲以“爱女年纪还小,还想让她到我身边多陪我几年”为理由拒绝了。

    自从来了上海进了军统之后,刘东方便很少与这位表哥见面,所以今天见到他,还是有些意外。

    表哥的突然出现不仅让刘东方感觉到意外,即便是张松正也感到意外。

    来者不善!张松正有敌意的望了他一眼。

    这位表哥自从进入军统大院似乎就没看过其他人,眼里除了刘东方就是刘东方,即便是张松正这个上海站站长他也没放在眼里。

    张松正可没过招惹这个表哥,毕竟是刘东方的亲人,多少也要给点面子,但刚才这位表哥的伸手动作让他极为吃醋。

    这不是一般的表哥敢做出来的动作,这个动作太过暧昧,但让张松正安心的是刘东方刻意的躲过。

    没弄清事实之前,张松正也不会轻举妄动,万一眼前这位不可一世的表哥真是刘东方的亲表哥咋办?

    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表哥啊!

    这表哥虽然趾高气扬,指不定以后是“自家人”。

    “表哥是吗?

    我叫张松正,军统上海站站长!

    表哥真实年轻有为,这么小的年纪就是上校军衔了。”

    张松正带着奉承的意思打着招呼,其实也是没话找话。

    见张松正打招呼,这位不可一世的表哥才扫了一眼张松正,冷冷的道:

    “嗯,你好!

    我表妹要走了,我来接一下!

    你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

    眼前的这位表哥看到如此年轻的上海站站长也有些意外,在他眼中,军统的人都是些老谋深算的老家伙,如此年轻能当一把手的人不多。

    见到张松正主动与自己的表哥搭话,刘东方立马投来了求救的眼神,二人眼神对视,张松正心领神会。

    刘东方肯定是迫于一些原因不好跟张松正解释太多,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不想跟眼前的这位表哥走。

    如果父亲真的派专机过来接肯定会提前通知自己,但父亲既然没有这么做就说明接她的这个决定不是父亲下的。

    这位表哥是在自作主张?

    通过刘东方的眼神,张松正已经明确的知道了她心里想什么,如此一来他应对这位神秘的表哥便轻松的多,原本低人一等的姿态也逐渐散去,挺起胸膛对着眼前的这位上校说道:

    “是的,我是上海站的站长!

    你是来接人的?”

    张松正明知故问。

    表哥再一次轻蔑的看了张松正一眼,慢悠悠的回答道:

    “是的,有问题吗?

    东方可是刘将军的女儿......”

    “我管他是谁的女儿,就是蒋中正的女儿要被人接走也得有我的批文!

    她现在是我的人,受我管理?

    你说接走就接走,你把这里当什么了?

    我告诉你,这里是军统上海站总部,即便是日军打了进来,这里还是军统上海站总部!”

    张松正打断了这位表哥的话,直接将他怼死,肯定了刘东方的答案,这一回张松正针尖对麦芒,再也没有给这位表哥半分面子。

    老子的女人都不承认你这个表哥,我这个做男人的会承认你这个表哥?

    除非有病!

    “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我带个人还需要你的批文吗?

    我可是淞沪战场作战指挥室的参谋!”

    说话间这位火气很大的表哥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德国造的小手枪对准了张松正的脑袋,还自报家门企图双重施压,

    看他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蒋中正来了。

    张松正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大官,搞到最后就是一个参谋!

    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即便是总司令部的参谋也是一样的,但让张松正意外的是总司令部的参谋军衔倒挺高。

    “哦!

    很了不起吗?

    请问你是总司令部的参谋和你今天带人走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你一个总司令部的参谋就能领导军统?就能够控制我?”

    张松正反问道。

    “你......”

    张松正的回答让这位表哥无言以对,气的他银牙颤抖,差点开枪。

    原本以为这位“大官”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但他却收了脾气和手枪,又主动跟张松正打起了商量,但姿态却一直没有放下去:

    “张站长!

    我刚才掏枪也是为了试试你的胆量!

    如今试出来了,张站长的胆量确实不错,没有辜负长官部的厚望......”

    见这位表哥态度来了大逆转,张松正有些错愕,尼玛这人也忒不要脸了吧!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拿着手枪对准老子的脑袋,现在却开始求起情来,什么玩意啊?

    拿出手枪对准别人的脑袋是想试一试别人的胆量,这种谎言骗骗小孩子还行,但想要骗成年人,眼前的这小子还嫩了点。

    这位表哥话刚一说完,张松正也掏出了手枪对准了这位表哥的头,一个眼神差点吓得表哥不敢说话。

    “张站长,莫冲动,三四而后行!

    你如此能干,切莫因为冲动而断了前途......”

318滚

    张松正轻蔑一笑,一脸不屑:

    “吓成这样?我也只不过是想试试你的胆量!”

    “你!......”

    眼前的这位表哥气的不行,杀人的眼神愤怒的盯着张松正,看来这小子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很少有人得罪他。

    看到此人如此胸怀,张松正大概能猜测到刘东方为何不喜欢眼前这人,如果他换上女装,也定然不喜欢这样的伪君子。

    “表哥莫要生气,我建议你还是开上你的豪车先行离去!

    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今天这人你是接不走了!

    她有任务,重要任务!”

    张松正没打算给这位表哥面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一说完,副官万里鹏便客气的做出了“请”的姿势。

    张松正居然敢拒绝自己的请求,这让眼前的这位表哥有些意外,地方军官中,敢拒绝他命令的很少,除非有眼不识泰山。

    不用等表哥自报家门,表哥身旁的中尉便对着张松正大声叫道:

    “你竟然敢拒绝!

    你可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这可是蒋公子!

    一般人巴结还来不及,你竟然还敢驳了他的面子,拒绝他的要求!

    大胆,大胆至极!”

    蒋公子的狗腿子和主人一样嚣张,但一个中尉在中校面前这么说话,显然是欠揍。

    能自称是刘东方表哥之人肯定来头不小,毕竟达官显贵有他们的圈子。

    蒋公子能有这般嚣张劲,肯定也是倚仗家中的权势,若是家中没有些实力,谁会搭理这样的纨绔子弟。

    这个年代,有钱不一定有救命的能力,但高官却有。

    虽然张松正没有感到意外,但其他人听到“蒋公子”三个字还是倒吸可以口凉气,如此大的派头而且还姓蒋,怕是跟总统大人是血亲。

    蒋公子见手下已经自报了家门,贱兮兮的等着张松正的答复,他就不信这位张松正在总统大人的亲戚面前还能不低头。

    张松正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蒋公子,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这群狗腿子,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说话的那个中尉身上:

    “万里鹏!

    这名中尉以下犯上,大不敬!

    掌嘴!”

    副官万里鹏先是一怔,而后有点了点头,气势汹汹的准备掌嘴。

    局势变得太快,即便是蒋公子也很是惊讶,眼前的这位上校不仅不给他面子,而且还想打他手底下的人。

    这下这位蒋公子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张松正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说话间这位纨绔少爷从腰间掏出手枪,准备有所行动,谁知道他枪都没来得及掏出来,军统前排的兄弟上百条枪已经对准了他。

    迫于形势,这位蒋公子还是胆怯的收起了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下属被打了两个耳光。

    这两个耳光虽然是打在下属身上,但对于蒋公子来说,这两个耳光其实就是打在他的身上,这张松正之所以打人,其实是想给自己打个样,想让他知难而退。

    “哦!

    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我以为你除了认识自己是蒋公子,其他人你一概不认识,这其中也包括你的父母!

    小子!

    父亲给你的地位不是叫你来仗势欺人的!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给老子滚!

    不滚!我军统便要执行军法了!”

    张松正怒目而视,大声说出,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让蒋公子浑身一冷。

    论权力,他的确没资格动张松正。

    原本以为这小子会给蒋家一个面子,但今日偏偏遇上了硬茬。

    眼前的这位蒋公子虽然没有权利抓张松正,但张松正抓他却是有权利的,军统想抓个人审问这不算什么大事。

    今日颜面尽失,以后怎么东方面前抬的起头,这才是蒋公子需要思考的。

    这位蒋公子不舍的望了一眼刘东方,在来的路上他还曾幻想过自己能够与刘东方共处一室,可以喝着咖啡欣赏着千米高空上的风景,但如今都已经成为梦幻泡影。

    “小子!

    你等着!

    你迟早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等我一会去,我就向高层汇报你今日刁难我和刘东方的行为。

    我保证你这站长当不到明日!

    我上头之人的面子,即便是戴笠怕也得给几分!”

    蒋公子还是那样盛气凌人,还是那样死性不改,再临走之前还打算威胁张松正,想要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

    “哦!好!我等着!

    我就想不通了!

    你们这些所谓的纨绔公子哪天能凭自己的本事做事,一口一个上头,你自己有啥本事?

    见你是东方的表哥我才给你半分面子,若不是,你早就已经因为贻误战机而被枪毙了!

    滚!

    快滚!”

    张松正懒得正眼瞧他,现在的局势复杂,日军说话间便到,不能因为这小子而耽误了大家撤退。

    听到张松正这番话,这位蒋公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今天是本来是英雄救美出风头的,没想到美人没抱到手,抱回了几百人的嘲笑。

    如果将来这些人还活着,定然会把今日的丑闻说出去,到时候整个军界都会知道今日之事,想到这,蒋公子打了一个哆嗦。

    蒋公子不舍的看了一眼刘东方,碍于小时候的情面,刘东方只能低着头,不敢对视也不想言语。

    蒋公子接她离开上海这是非之地本是好意,按理来说刘东方也应该表示感谢,但这小子能接她的原因就是想得到自己,希望刘蒋两家成为百年之好。

    如果这位蒋公子单单是个没有目的的追求者,刘东方或许还不会那么反感,但这小子追求他的目的仅仅是喜欢她吗?

    不是!

    刘东方看的出,他的父亲也看的出,这蒋公子追求她一半是因为垂涎自己的美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自己的父亲管理着国军政府的经济大权。

    这或许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相比于眼前这个蒋公子,张松正却单纯的多,他不求高官,一心只想抗日,刘东方明白这才是自己以后需要找的人,因为这样的男人能担当,敢担当。

    崭新的敞篷车摇摇晃晃的离去,刘东方长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感觉对不起有这份诚心的蒋公子。

319未来可期

    “人都走了,日军马上来了,你也不必内疚!

    这个人居心叵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张松正安慰道。

    刘东方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张松正,看的他表情,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松正,我和他虽然自幼便相识,但我和他之间真的没有过什么,从来没有过,我知道蒋英国他喜欢我,但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别说了,我信!”

    见刘东方想要解释,张松正深情的打断了她的话,在刘东方耳边轻声说道。

    刘东方的泪水瞬间湿透了眼眶,死死的抱住了张松正,这多少解释都不如张松正的一句“我信”啊!

    这种事情其他人不信可以,但张松正必须信。

    而正在这时,华汉元急匆匆的赶到:

    “老大,队伍集结完毕!

    请指示!”

    张松正松开了刘东方,而后问道:

    “重要文件都烧了吗?

    这些东西一张纸也不能给日本人留下!”

    华汉元点了点头,再次说道:

    “人事档案、重要文件都烧了,一张纸也没有留下。

    这里面有许多外勤的资料,如果不烧,他们暴露了身份咋办?”

    听到华汉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张松正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望了一眼郭天志,满心不舍。

    “师兄!

    ……”

    张松正想说些什么但有如鲠在喉。

    “走吧!

    一直往南京走,不要回头!”

    即便是张松正不说郭天志也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说多了反倒让众人陪着伤感,再说他们也不一定非死不可!

    这两位站长都明白,摧毁敌人的无线电指挥中心其实是个幌子,上层在意的是军统上海站的这些人有没有抵抗到最后。

    他们不在乎战士们的命,在乎的只是自己和军统的名声。

    见到自己唯一的师兄坚守战场,这一刻张松正心寒了,对军统的这些长官心寒了,什么面子有人命重要?

    上海的败局以定,明知道撤退是必然的选择,为何还要让这么多人牺牲!

    这次撤兵张松正并没有选择车辆运送,三百多人的队伍仅凭四辆卡车外加两辆吉普显然够,所以这一次还是要靠脚丫子。

    为了保险起见,华汉元特别要求每个队员都带了两双鞋,因为这一次他们不知道逃亡多久。

    撤退计划有两份,一份是大家熟知的往南京撤离的计划,另外一个计划只有张松正、华汉元知道。

    为了防止计划泄密,这份计划即便是郭天志也不知道,因为他此时是阻敌的任务而不是撤退的任务。

    如果这一次是张松正和华汉元阻敌,这份计划便会在郭天志带队伍走之前临时给他,但如今安排都变了,张松正也没打算将事情最真实的结果告诉他们。

    一切都是因为两个字,保密!保密!

    敌人如果掌握不了他们的行踪,自然谈不上追击,但如果敌人掌握了他们的行踪,事情便麻烦了。

    见所有人整装待发列队完毕,张松正对华汉元点了点头,示意华汉元带队出发,他负责压尾。

    为了掩人耳目,华汉元带着队伍走西城门出城,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往南京撤离。

    撤离的路上到处都是流民和受伤士兵的尸体,大家都顾着逃命,都顾着撤离,即便是路上死了人,也没有人愿意为死者盖上一块木板或者刨坑埋了。

    有这个劲,还不如留着逃命。

    战马上的张松正闭目流泪,不敢直视,这一次他也有心无力。

    断臂残垣红日落,

    人影稀疏魂儿丢。

    日寇踏进上海日,

    国破山河何人救?

    何人救?

    除了前方还在抵抗的国军,后方已经没有了任何关卡,即便是张松正等穿着军服逃离的人,沿路也没有一个长官问起。

    总司令部已经默许了这种行为。

    见到如此景象,华汉元缰绳一拉直接回到了张松正身边:

    “老大,国军败了!

    前方虽然在抵抗,但终究是强弩之末!

    你看看后方,哪里是打仗的样子!

    这......根本就是溃逃啊!

    几十万人沿着官道往南京撤离,试问这条宋朝修建的官道何时有这么热闹过!”

    华汉元说道。

    国军费了如此大的劲准备淞沪会战,投入六十万兵力,集百家之精英,最后打成了这个鸟样子,试问谁能满意。

    这份答卷,蒋介石无法向四万万人民交代。

    如果说以前的战争是猝不及防,那淞沪会战绝对是有准备的。

    有准备的仗打成这样子,数倍于日军的兵力打成这样子,难道不值得反思。

    上海是南京的门户,上海失守,南京总统府就危险了。

    但淞沪会战也不是没有意义,至少一点,日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计划失败了,这或许挫了日军的锐气。

    当然,蒋介石也有他的想法,他想把战线由北往南变成由东向西,淞沪会战之后,他的目的绝对达到了。

    但即便是目的达到,国军能否在接下来的战场上获利还很难说,毕竟以往的这些战争压根就没有伤到日军的根本。

    不管一切原因,淞沪战场失败了,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华汉元的眼神中充满了失落,他的母亲是上海人,对上海也有独特的记忆,如今这份记忆已经被炮火和硝烟毁掉,留下的只是一片没有意义的废墟。

    上海沦陷了,华汉元落泪了,与华汉元一样对上海有特殊情结的人也落泪了。

    军统许多人付出生命想要守住上海和上海人民,如今正在遭受着巨大的创伤。

    别了我的上海,别了我的土地,别了我的人民!

    今日的离去是为了下次的再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国军总有一天会打回来,会重建这座城市!

    这是每个出城之后回头士兵的真实想法,这场仗虽然败了,但志气没有被打败,信心没有被打败......

    中华民族是不可战胜的,中国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走吧!

    别想太多!

    上海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张松正拍了拍华汉元的肩膀安慰道。

    紧接着,张松正又对队伍里那些流泪的士兵道:

    “今日的失败是为来日的冲锋做准备!

    好好保住命!

    将来我们再将上海夺回来!”

310羊角山

    “接下来我们去哪?真的要去北面,那可是日占区!”

    再次看到方案,华汉元还是打着寒颤,因为张松正的这个方案确实有些大胆!

    按照张松正的方案,军统所有人占据羊角山,争取在羊角山上开辟一片地盘,占山为王。

    好好的军统之人竟然占山为王,这怎么说都不是光彩的事情,但张松正偏偏打算反其道而行之。

    “汉元,你莫要劝阻,我意已决!

    第一,就算我们的武器弹药足够自保,试问一下,我们的粮食能撑到南京?你能保证粮食不被饥民抢走!

    第二,去往南京的路上会平安?日军的轰炸机每天至少会来十趟,等到了南京,我们能活下多少人?

    第三,戴笠的命令是要我们死守上海,而我们只派了二十人守住上海,刨根问底我们这叫违抗军令,即便是我们活着到达了南京,你能保证我们不会被当逃兵处置?”

    张松正分析道。

    其实道理大家都懂,只是一下子从正规军变成了山匪,在身份上和面子上有些不适应罢了。

    “其实我们还可以有另外一种生存方式,这种生存方式已经有成功的经验,不如我们和他们合作......”

    华汉元试探性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所指的“他们”其实就是共产党。

    华汉元知道张松正不排斥共产党,但事到如今,落难至今,投靠共产党其实也是一种选择。

    华汉元是个机灵之人,这一次他用的是“合作”二字而非投靠。

    听到这句话,张松正没有生气,自己的老婆就是共产党,投靠共产党确实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共产党的人虽然好,但穷能化解一切信心。

    是的,张松正很现实,共产党太穷,这就是他拒绝的理由。

    抗日共产党的这些兄弟们没话说,但实在是太穷了。

    他倒是受得了这份苦,身后的兄弟会受的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分幻想,对国民党的幻想。

    他现在已经是上校了,用不了几年就可能是少将,三十多岁的少将在国军中还很年轻,自己又是黄埔军校毕业,蒋校长的门生,说不定以后在仕途之上还能更近一步。

    当然,张松正自知当兵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但如果既能杀敌和保家卫国,又能升官发财又有何不可?

    人嘛,不争馒头争口气!

    “汉元!

    我懂你的意思!

    和共产党合作确实能省去很多麻烦,也能帮助我们生存下来!

    如果仅仅是合作,我不反对!

    但如果投靠共产党,我不建议!

    共产党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穷的一条内裤都三个人轮流穿,这样的生活你受得了弟兄们受的了?

    我们区区三百人,完全可以自立门户!”

    张松正嘴角上扬,心中胸有成竹,自信能将这些弟兄带出来,并且还能在敌后喝酒吃肉。

    对于自己的能力,张松正是有认识的,共产党做不到的事情有很多,但共产党做不到的事情他却能做到,这一点完成没有吹牛皮。

    看张松正这副得意的样子,华汉元却有些不理解,于是乎问道:

    “虽然你说的很明白,但请你原谅我的智商低。

    你的意思我真不是很懂!”

    华汉元满脸的疑问等着张松正解答吗,这位站长比他年轻,自己他又信的过,于是乎刨根问底一回,因为这一回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是小股部队渗透,不易引起日军发觉,但今日出动的是整整一个营的兵力,这么多人过河,日军难道不会怀疑?

    关系到全队性命之事,华汉元必须问清楚,而且还需要问的清清白白。

    张松正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正是在为华汉元的智商担忧。

    解释道:

    “汉元老哥,我的意思很简单,国军的这份事业我们不能丢,以后即便是党国怪罪下来,我们这顶多属于执行不力。

    基于这一点,我们不能投靠共产党。

    再者,共产党说到底不可能打下中华的江山,就他们那点人和枪,能打下江山?

    江山最终还是国民党的,我们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最后,我们只有区区三百五十八个人,摊子不算大,养活这三百五十八个人其实也不难,打打伪军便可以了。

    只要我们成功的在羊角山上安营扎寨,凭借羊角山易守难攻的天然地势,我们完全可以站稳脚跟。

    君子和而不同,我们可以复制新四军的生存模式,但绝对不能和他们思想苟同!”

    听了张松正这番解释,华汉元恍然大悟,张松正这一招高明啊!

    张松正讲的虽然断断续续也很是复杂,其实精髓就是一句话:

    “学新四军的活法,干着国军的事。”

    的确,张松正思考的没错,三百多人也不算多,养活三百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每当伪军和鬼子抢了老百姓的粮食,他们再顺手抢鬼子和伪军的,如此一来粮食和弹药便解决了。

    羊角山易守难攻,上次跟随黄浦江游击队撤到那里的时候张松正便有了在此地安营扎寨的打算,没想到如今自己落魄了,那里还真成了自己的去处。

    华汉元以前还打算劝阻一下张松正,但如今听到他这番解释,低头去了前方再不做声。

    张松正低头一笑,知道华汉元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老老实实做事去了。

    计划虽然已经定了,但渗透到对岸才是最大的问题,这么多的人扮演日本人肯定不行,当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平安到达羊角山。

    只要到达的羊角山,军统上海站这帮弟兄便可以重生了。

    原先的计划是白天渗透,但现在的局势变了,计划也要随之改变,思来想去,张松正绝对还是晚上行事方便。

    这一路艰辛,所有人都会受不少苦,但只要到达羊角山,必定会苦尽甘来。

    这一路张松正不担心其他,唯一担心的便是刘东方。

    一来她职位重要不能出事,没有她部队便失去了眼睛和耳朵,二来她毕竟是全队唯一一个女孩子,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到处跑,多少有些不方便。

321求人

    对了,敌后斗争或许共产党那边能够独辟蹊径,而队伍中能联系到共产党的只有一个人,那边是自己的老婆刘东方。

    敌后他们无亲无故,即便是进了羊角山也寸步难行,如果有人接应军统的队伍,那定然会少死很多人。

    想到这,张松正笑了。

    但明眼人都知道,张松正这种做法明摆着是坑老婆啊!

    没办法,为了队伍,老婆也要坑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给老婆积德了。

    这纯属张松正的一厢情愿,或许人家压根就不在意这份善缘......

    在张松正的传唤之下,张大夫人骑着战马奔驰而来,看着队伍一直往前行走,张松正开始运作着他的鬼主意。

    队伍与刘东方二人相聚五十多米,二人的谈话很是神秘,其他人也听不到,还是一句话,为了保密。

    尽管队伍中干干净净,可能不存在日特的奸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防着点好。

    今天这一次是全军出击,开不得半点玩笑,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很有可能便是全军覆没。

    “我知道你的计划,我也知道你想什么,但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我要汇报上级!”

    刘东方是个聪明女孩,被张松正神神秘秘的叫过来,要说的事情肯定与组织有关,这一点傻子都能想的到。

    “东方,你知道我张松正从不求人,一生坦坦荡荡,如果这一次‘他们’能够在险地中拉我一把,我张松正感激不尽!

    当然,军统的账户上还有些闲钱,只要‘他们’愿意救我,价钱好商量,三十根金条!”

    张松正望着远方,神情中有点不敢直视刘东方的味道在里面。

    当然,大是大非面前,绝非是妻管严那样简单,他是觉得提出这样的要求有点对不起刘东方。

    听到“三十根金条”这样的答复,刘东方笑了。

    张松正是真不了解他们的组织,如果他们的组织办事是钱能够解决的,那组织的性质和国民党有什么不同?

    “三十根金条?”

    “怎么,少了?

    确实有点少,那三十五根,再要多的我也想不出办法了!”

    一场援救行动变成了明码标价,刘东方想想也是乐了,捂嘴偷笑。

    “张松正!”

    刘东方直呼大名,吓得张松正差点脑瘫,而后又接着说道:

    “如果你和你的队伍是汉奸走狗,千金都难买我组织的一场救援和接应,但是你和你的组织如果是抗日的功臣,即便是你不出一毛钱我们也会去救援。

    当然,救援的前提是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我们没有这个能力,那肯定是无能为力!”

    张松正点了点头,如佛前之觉醒,刘东方的话醍醐灌顶!

    “那.......”

    “我们有能力,命令队伍原地休息,等我发一份电报,你敬候佳音!

    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音’,至于这‘音’佳不佳,再谈......”

    刘东方说话间已经下了马,随便找了块空地拿出了电台,一番简单的准备,滴答滴答的发起了电报。

    她没有把话说死,也没有给张松正百分百的信心,万一组织不收留不接应这些人咋办?这不是她能做决定的。

    ......

    战场的另一边,郭天志带着十多位弟兄死守在军统的大楼之上,十多个人想要重创敌军,最好的方式便是伏击。

    这一次,郭天志和他手底下的弟兄们报了必死的决心。

    “弟兄们!

    我郭天志有福,这辈子能和众兄弟一起共赴黄泉!

    喝一喝那孟婆的汤!”

    郭天志打开铁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仰天长啸。

    “那孟婆汤老子不喝!

    喝了就再也记不得众位弟兄了!”

    “对!不喝!”

    “坚决不喝!”

    “喝个**毛,阎王殿有什么了不起,去了阎王殿我们也是大爷!”

    “......”

    郭天志似醉非醉,但酒也已经喝的蛮好,看着这些宁死不屈的弟兄,心中满满的荣耀。

    这才是一个为将者的荣耀!

    当了一辈子的兵,当了一辈子的将,郭天志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份荣耀。

    “好!

    弟兄们,那我们杀了鬼子杀孟婆,杀了孟婆杀鬼差,杀了鬼差杀阎王,杀了阎王睡他老母.......

    从此地府是我家,张松正这狗日的几十年后来了也得叫我一声阎王爷爷......

    哈哈哈哈哈......”

    郭天志一番无厘头的话语惹得众人啼笑皆非,眼泪都差点笑出来,虽然是苦中作乐,但即便是苦衷作乐那也得享受一把。

    生命的威胁就在眼前,这样的方式能让勇者更加无畏!

    “敌人来了,弟兄们注意!”

    楼顶的瞭望哨小声传讯,所有人集中了精神。

    敌人来之前大家叫吹牛打屁,现在才是见真招的时候。

    郭天志立马跑上楼顶拿出了望远镜。

    他是指挥者,需要对敌情全面掌握才好安排。

    “弟兄们,调整方位,敌人是从西边过来的!

    第一小组守住西面那个缺口,迫击炮手自己找阵地,待会对着他们人多的地方轰炸。

    第二小组负责机枪阵地,后勤组子弹要给我跟上........”

    经历了这么多场大战的郭天志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指战员,但可惜的是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指挥战斗了,上海沦陷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楼梯口怎么没人.....”

    郭天志安排完所有人后,发现楼梯口竟然无人把手,这样很容易让敌人有机可乘。

    “站长,没人了,都有战斗位置了.......”

    一名士兵汇报道。

    “妈的,我来!

    来人,搭把手,我来守住楼梯口!

    兄弟们放心,只要我没死,我保证敌人一个人也上不来!

    后背交给我,请你们放心!”

    说完郭天志便扛起了沙包,短短一分钟便码好了一个简单的轻机枪阵地,在轻机枪旁边还有数十个已经压好了的弹夹。

    这一仗很是富裕,他们十多个人拥有一个连的弹药,武器更是先进的不要不要的,火力的猛烈程度绝对在日军之上。

    只要日军不用炮轰,这栋楼他们想要攻打下来也需要点本事,没有一个营的兵力很难成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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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沪会战,血泪情仇的抗日史!新书《倩女:左千户是我兄弟》以发布。毒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