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再见上海
这松井正雄又继续奉承了一番,这奉承之言中也不乏对马达的表扬。
冷静听了这位联队长的话,心中也很是高兴,他的红雀组织虽然被张松正这个王八蛋毁了,但她却想亲眼看一看张松正和马达兄弟残杀的样子。
苍井宫太想报仇了,只是时机未到,一旦这马达彻底抓住了三团的军权,享受到了权力金钱和美色的滋味,他便会彻底沦陷为大日本帝国的奴隶。
这些在国军办不到,但在日军却办的到。
金钱、美色、权力这三样东西会让大多数人沦陷,在苍井宫看来,马达也不例外。
“谢谢你的祝福,预祝我们的计划成功!
只要我们攻占了上海,这马达留与不留全看你松井君的心情!
希望在夺下上海之前,我肚子里的这个孽种还未出世......”
苍井宫无比冷漠和绝情,就连身旁的松井正雄都全身一寒。
即使这肚子中的孩子是她和中国人的种,但说一千道一万也是她苍井宫自己的孩子,说打掉便打掉,确实有点绝情。
松井正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于是尴尬的说了一句没有技术含量的话:
“我相信,在我们的努力下,上海肯定可以拿下!”
苍井宫笑了笑,又提起放在桌上的菜篮子便准备离去,因为马达已经出发,他这个时候回去肯定是回家而不是去宪兵队。
既然马达准备回家,苍井宫自然要许他温柔乡,给他一个家。
“松井太君!
马达已经回去,我也该里去了,免得他发现问题。
他这个人很聪明,蛛丝马迹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说话间苍井宫整理了菜篮子中早就买好的新鲜蔬菜,向松井正雄简单辞行之后便下了楼,往西北方向走去。
......
夕阳西下,一艘渡船缓缓从江面飘过,看起来有些狼狈的三位国军军官从下了渡船,临走前还不忘记往船上丢了两块大洋。
这年头渔夫与船夫不容易,张松正也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接济,这两块大洋,足够他生活一个月了。
看到船舱中的那两块大洋,船夫几乎直了眼睛,渡河一般是几个铜板或者几毛钱,但直接给两块大洋的客人他从未见到过,今日算是开了洋荤。
船夫也是个直爽之人,一开始是怎么也不答应,但华汉元一句话将他喝住:
“莫要再纠缠,给你就好好收着!
好好活着,好好生活!
活着,日子才有盼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是中国人!”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船夫如沐春风,感激的点头点头,心中默默说道:
“好人啊!好人啊!
......”
来到熟悉的地盘,心情似乎都好上了许多,尽管东面还有炮火,但三人已经习惯了。
上海这几个月来哪一天没有炮火的攻击?
不是国军打日军,便是日军打国军!
看着逐渐被日军蚕食的上海,张松正想到了很多可能,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上海沦陷。
国军往上海投入了近六十万兵力,可这六十万兵力为何抵挡不住日军?
论武器装备国军是差了那么一点,但论人数却数倍于日军。
这仗打成这样,值得思考的问题太多,即便是写一万字的论文也不一定能将缘由说清楚。
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肯定是国人对国军失去了信心!
派系间的尔虞我诈,保存实力,指挥部的指挥不当,部署缺乏全面性,绝对是导致这场战争失败的原因。
但这些如今已不再那么重要。
张松正能做的已经做了,自从来了上海,他几乎没有睡过安稳觉,但即便是他这样爱国之人,内心间也对国军失去了信心。
来上海的这些日子经历了两任站长,一任是赤裸裸的禽兽,赤裸裸的汉奸走狗,一任便是自己那道貌岸然的老师......
为了这两个人,他真是真心付出,不管派系之间的争斗,按理来说他的为人应该能够得到这两位站长的肯定,但结果却大相径庭。
一个想要他的命,一个给他挖了一个大大的坑,差点让自己手底下这帮弟兄活不下去。
现在才发现,这上面的领导全是假的,手底下的这些弟兄才是真心为他赴死。
绕过几座山头便到了一个部队的防区,不出意外,张松正三人被拦截的下来,这足矣说明一点,国军的防御没有松懈,来往的人群都经过了核实。
三人出发之前带了证件,而且军统的证件一般人不敢伪造也伪造不出,这些守卫的士兵很快便证明了他们的清白。
军统之人谁敢得罪,当得知他们的身份后,所有人都肃然起敬,尤其是这段时间军统做的这些事,让这些作战部队也甚是佩服。
不管军统其他站点怎么样,但军统上海站却是实打实的为上海的军队效力,为上海的军队服务。
出于无奈,张松正向这个部队征用了一辆三轮摩托当做脚力,得知他们是对岸过来的英雄,为首的长官自然乐意奉献,但当下属告诉他眼前这人是张松正的时候,带队的长官有一次敬礼:
“张站长好!
本以为你是一个普通军统之人,没想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张松正!
失敬失敬!
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我立马向总部汇报,像你这样的英雄,不应该这样狼狈的回去!
少说也要搞一个欢迎仪式!
你们从对岸回来,想必是饥渴难耐!
来人,把我们晚上的口粮拿过来给三位长官吃.......”
眼前这位中尉排长的热情让张松正受宠若惊,国军的士兵还是有血性的,杀鬼子就是英雄这个道理从未改变过。
三人中午没有进食此刻确实是饥渴难耐,但如果吃掉了眼前这些人的口粮便意味着他们今晚要挨饿,这样的事情他可做不出。
张松正反复多次说了感谢,最后拒绝了这名排长的好意,只征用了一辆军用三轮摩托,急匆匆的往特务处上海站总部驶去。
离开了五六日,张松正很是担心,生怕郭天志又乱搞行动,损兵折将,这才是他张松正最心疼的。
在他心中,士兵才是他的命。
294郭天志的坑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熟悉的叫卖声是那样的亲切,当张松正驾驶着三轮摩托进入军统上海站总部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中都是惊讶和激动。
一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士兵早已经泣不成声,这些士兵的种种表现足可以证明一点,他这个站长是成功的。
他没有死弟兄们是高兴地,他死了弟兄们是伤心的、挂念的。
终于,一名小战士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还是把这个好消息大声说了出来:
“张站长回来了!
华科长回来了!
张文回来了!
都回来了!”
张松正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兄们,心中是说不出的高兴,只有真正经历了生死,才知道什么才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在张松正看来,眼前的军统就是他的家,这些弟兄们就是他的家人,如今军统群龙无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上海沦陷之前将这群弟兄活着带离上海。
或许有人说这叫逃命,但“逃命”这两个字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这的确是逃命,但逃命其实也是无奈之计,因为留在上海没有太大的意义。
当然,做为上海最大的情报机构,军统会为上海服务到最后一刻,前提是服务还有价值。
张松正的突然出现几乎搬空了整栋办公楼,刘东方和涛子最先下楼,看到四肢健全满脸伤痕的张松正,刘东方哭了!
只见刘东方一把扑倒了张松正怀里,粉嫩的小拳捶打这他的胸口:
“四五天没半点消息,我以为你这负心汉抛弃我不要了!”
刘东方的声音虽小,但周围之人却听得真真的,战乱时候,小两口调情是很难见到的,张松正和刘东方相依相偎,羡煞旁人。
而就在这时,郭天志也急匆匆从三楼跑了下来,一看到张松正就好像看到了救星:
“我的师弟啊!
你终于回来了!
你若是再不回来,老哥我就会被这些琐事活活折腾死!
这站长太难搞了!
你能回来,军统上海站的大梁就交给你了!”
张松正白了郭天志一眼,这师兄也太不仁义了吧,自己一回来不嘘寒问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甩锅。
“师兄,这军统上海站的站长我可搞不好,我看着军统在你的管理下红红火火,各部门各司其职........”
张松正自然知道这军统的一把手难当,当初章宁对他们二人这么好,说白了也是想倚仗他们,想要自己这两个学生多做点事,多一点担当。
章宁在位期间,这老小子几乎没上过战场,所有危险的事情都是张松正带着人冲在前头,张松正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没一点意思。
如今这章宁一走,自己又去了对岸,郭天志便自然而然成为了代理站长,就是这几天的代理站长,几乎让他崩溃。
“别别别!
师弟啊!
你若是不想师兄英年早逝,就接过这个站长,这么多人要吃饭,我是一没钱财二没人脉,吃不开啊!
说实话,这五天若不是你那些粮食救了众位弟兄,这些兄弟们早就饿死在总部了......”
郭天志当着众人的面大打退堂鼓,惹的众人是哭笑不得,这辈子能遇到这样一个不想当官的长官,这些做下属的怕也是醉的蛮好。
现在好了,这不着调的师兄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想当站长,所有人都知道这站长非张松正莫属。
郭天志这一招虽然说不厚道,但正是他刚才的那种行为无形之中抬高了张松正,使得弟兄们对张松正的归属感也越来越强,他在军统的地位也独一无二。
这么多弟兄在这里,他们这两个长官闹这一出实在是不成体统,于是乎张松正转移了话题:
“郭站长!
我们兄弟三人历经生死从对岸回来,已经一天粒米未进,你不觉得应该招待我们一下吗?”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是流传在军营内部的玩笑,如今张松正提出要吃饭,郭天志这个做师兄的立马叫人去安排:
“张大站长要吃饭,你立马叫谭喜去安排,要见肉的那种!
若是今天见不到肉,我拿他试问!
当食堂主管这点本事没有,还搞个屁食堂主管!”
传令之人麻溜的离去,张松正也遣散了众人,自己回来虽然是高兴的事,但弟兄们手头上都有事,不好耽搁。
如今的上海,最大的事莫过于战事,如果因为他而错过了重要情报,那罪责便大了。
如今回到军统这个大家庭,张松正也放松许多,直接上了站长办公室。
离开这么久,他需要郭天志简单介绍一下军统目前的情况。
进了站长办公室,张松正把大门一关,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郭天志与他相对而坐,替他斟茶。
“师兄,说说最近的情况!
说句实话,我在河对岸执行任务期间担心的都是军统的弟兄!”
郭天志喝了一口水,而后道:
“三团那一战,我军统死了将近五十人,这样的伤亡和三团比起来纯粹是小巫见大巫!
这说明我们以前练兵的方法是有效果的......”
听到三团那一战军统只死了五十人,张松正高悬的心便放了下来,对着郭天志点头道:
“师兄辛苦,三团的事情确实是师弟我逞能了!”
郭天志摆了摆手笑道:
“弟兄之间莫要说这些没用的!
自从你走后,老师便一直被我关在地牢之中,每天还是给他送了饭食,相比于其他犯人,他的待遇算是好的。
师恩难忘,若不是大事,我还真想放了他。”
郭天志双手抓了抓脑袋,老师的事情确实让他有些头疼。
张松正点了点头,对郭天志竖起了大拇指,他的做法没错,尽管老师做错了事,但当初的教诲之恩还是不能忘记。
“老师的事情就先这样吊着,毕竟我们也没权力去处理。
再说,学生去处理老师,这件事怎么也说不过去!面子上也不好听。
在上级命令没来之前,饿谁也不能饿老师!
对了,上海站群龙无首,上级应该有合适的安排吧?”
294老师
讲到这郭天志便气不打一处来,叫嚷着说道:
“军统上海站的站长被自己人抓了,上级屁都没放一个,除了情报科还和上头有点联系,其他的部门根本就没接到过上头任何任务!
这事情说来也怪,军统上层是怎么想的?
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最该谨慎的时候吗?”
张松正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几分猜测,但不好明说。
看这个样子,上头是准备放弃上海了,六十万国军把仗打成这样子,总部估计也是心灰意冷了。
再说上海的红雀组织都已经土崩瓦解,上海站做出了应有的贡献,眼下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在红雀组织这件事情上,张松正是由遗憾的,他的遗憾便是没有抓住红雀和那个徐杰,如果能将这两个人抓住,张松正的心愿算是了了。
既然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张松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安慰郭天志道:
“不管上头怎么安排!
作为军统的军官,我们是要坚守到最后一刻的。
只要上级没有命令我们离开上海,我们便不能离去!
这是原则!
也是对历史和人民负责!
对了,上海的红雀组织虽然已经土崩瓦解,那癞蛤蟆在哪?”
癞蛤蟆是当初张松正安插在红雀组织内部的间谍,一直没有暴露,也为上海站提供了许多重要的情报。
如今红雀组织已经土崩瓦解,这人也应该撤回了。
这癞蛤蟆以前属于高级机密,未对外公开。
既然郭天志代理了一段时间的站长,那这些高级机密他便有权利接触,所以癞蛤蟆的事情他应该是知道并且有联系方式的。
“上海沦陷了部分城区,原来的民用电话局也倒闭了,这癞蛤蟆也算是机灵,又在租界的一个电话站找了一份工作,还是做接线员。
为了保险起见,为了让这个人还能继续发挥价值,我没有将他撤回。”
郭天志如实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正确与否。
张松正点了点头,在他看来,郭天志这件事情是用了有脑子的。
如今的局势复杂,好不容易插入一个间谍到敌人内部,现在撤回来确实有些可惜。
“师兄这件事情做的没错!
如今我们散布在外的间谍不多了,这些人要好好保护,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让他们回来。”
张松正吩咐道,同时心中也为这些奔波在外的兄弟担忧。
如果不是为了国家和人民,谁他妈的愿意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这些长期在外执行任务的特务,最怕的事情就是暴露,所以他们万事都得谨慎,哪怕是撒泡尿都要注意。
“嗯,师弟放心,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们一不注意,这些兄弟便丢的是命!”
郭天志回复道。
听到郭天志这样有良心的回复,张松正很是欣慰:
“很好!
对了,癞蛤蟆在外这么久,组织也一直没去看望过他,你去安排一下,我想见见这癞蛤蟆。
一来是想体现组织对他的关系,二来是想问一下工作进展!”
自从发展这癞蛤蟆一来,张松正除了刚开始和他接过几次头,以后的事情便是章宁负责。
这老小子人面兽心,还不知道他对外勤搞过什么鬼,搞不好工资都扣掉了。
郭天志点了点头,答应张松正会在近期安排,如今他一回来,不仅是郭天志稳了心,整个军统上海站都稳了心。
特务处虽然改制为军统,但基本职能却没太大的变化,当然,内部监督肯定是加强了。
加强内部监督最主要的原因是军统的权利太大,近而导致贪污腐败严重,加强内部监督,也是为了遏制这股不良风气。
简单的吃过饭,张松正便邀请郭天志前往地下室,他想再见一见自己的老师。
事情出的太过突然,即便是此刻他都不相信慈眉善目的老师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以前在军校教书的时候他可不是这种品行啊!
这中间难道没有一点别的原因?
作为党国的高级长官,他的财力应该足够他一家人生活,即便是他有那么几房姨太太,开销确实有点大,但他也没必要做这种釜底抽薪的事。
如果不是釜底抽薪,仅仅只是贪图点蝇头小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绳之以法。
上海站的地下室还是那样的阴暗潮湿,十月份的天气让所有人感觉到阵阵凉意,穿过一道道被铁链锁死的门,终于来到了天字一号监区。
天字一号监区其实是内部人的叫法,主要是它为与整个地下监狱的最里面,把手严密,即便是外面的人想进来都需要种种手续,犯人想要越狱几乎是不可能。
章宁或许到死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两个学生关在这里,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最没尊严的事情吧。
大门小门穿过五六道,张松正终于到达了指定区域,远远便看到一扇写了章宁两个大字的铁门。
铁门只有一个窗子和一个通光口,如果不是长条形的光线从通光口射进,这里面的人是无法判断白天和黑夜的。
看到曾经的上海站站长室这个待遇,张松正全身一冷。
钱财有那么重要吗?如今国难当头,你却偏偏要发国难财......
这都是你自找的啊!老师!
军统上海站两位大领导亲自前来,邓敏肯定是全程陪同,打开监狱大门,远远看到睡在床上的章宁。
如今的章宁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板结油腻的银黑色长发、满脸的胡须像极了深山中的野人,作为曾经的学生,张松正真的不忍心看。
在黄埔时,讲台上的他是何等的硬朗帅气,而如今硬生生的在监狱里熬成了糟老头子。
邓敏打开门并没有惊扰到床上熟睡的章宁,本想一脚上去踹醒这个老头却比张松正拦了下来,还是那句老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老师,学生回来了,来看您了!”
张松正对着床上的章宁轻声说道,态度还是以前那样恭敬。
“你,张松正?
你来看我?你这个白眼狼会来看我?
你是来审问我的吧!”
295对不住你
原本以为章宁只是犯了错误,至少原则和人品还在那里,但如今看到他这种态度,张松正也有些失望。
这党国曾经的少将和普通的犯人有什么区别?或许所有人进了监狱之后都会断了念想,认为尘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没有了关系。
“老师莫要误会,今日前来确实是想看望您的,您瞧,酒和烧鸡都给你带过来!”
说话间张松正提起了手中的东西,示意他下床移步桌子旁边。
听到酒和烧鸡,章宁才翻了翻身子,显然不是给张松正面子而是他手上这些东西的面子。
太现实了......
不管老师给的是他人的面子还是酒的面子,只要能够将这位大爷请动,张松正便心满意足了。
章宁牛气哄哄的抢过了张松正手上的纸包烧鸡和一坛子酒,急匆匆的打开包装,一口酒一口肉便这样吃了起来。
这老小子不是说以前自己有一身病吗?
如今这监狱一关,他身上的所有病都治愈了?
张松正心中想笑但又憋了回去。
以前自己的老师怕不是病而是贪生怕死吧!
每次行动,当战争结束后章宁才假惺惺的过来慰问,平时装成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
那时候张松正最为信任老师,也没有多怀疑,现在想一想,自己那个时候是真蠢,能招架六七房姨太太的人身体能差到那里去?
章宁酒足饭饱之后拍了拍肚子,撩开头发望了一眼张松正:
“说吧,两位爱徒,找为师有啥事?
你们抓我进来也一直没有审问我,几个意思?
是不是上头没有指示?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上头有人!
别折腾,再怎么样国军也不会要了我的命!
大不了回家买几亩田,做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章宁话一说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这是为曾经的那个老师吗?
眼前的这人根本不像个老师,更像是一个**,赤裸裸的**。
“老师,您大可不必这个样子,您卖给黑市的东西我们已经全数追回,军统上海站也能实现正常运转,但您做的那些事情的痕迹却永远抹不去。
这件事,您真的有点伤徒弟的心了。
说实话,这事您真的错了!”
张松正真心实意的说道。
见章宁目光躲闪长叹了一口气,张松正又道:
“其实华汉元任总务主任的时候早就跟我说过您贪污的事,但当时军统上海站家大业大,也确实不差这点钱,更何况您家里的情况我们这些做徒弟的都知道,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
但您卖空军统后勤仓库这件事,做的确实有些过了!
战争时期,即便是我张松正本事齐天,你叫我如何短时间内弄来这么多粮食和药品?
若不是我阻挡,您被抓的那一天就会被底下的这些兄弟乱刀砍死!
犯众怒了啊!老师!”
章宁脸部一抽,显然是知道了自己的错误。
“这些你都知道?
我还以为.....
松正,天志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军统!”
章宁本性不坏,这两个徒弟明知道自己占小便宜却没有点破,这是仁义!
自己临走的时候卖空后勤仓库,这叫不仁义。
他人以仁义待你而你却待他人不仁义,这叫什么?
…………
听到章宁的询问,张松正和郭天志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埋怨,只有同情。
“我教了一辈子书,做了一辈子老师,其实也没什么缺点。
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就是喜欢收姨太太,家里面七个,外面包养的姨太太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听到这张松正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你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三次郎,古代小国的皇帝都没你这个待遇.....
“在以前的单位,稍微做一点假账从来没被人查过,这一次出事是我那小姨太太过了!
你应该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当单位的一把手,我从未想到过一个一把手的权利会有这么大!
整个单位的物资我几乎可以自由调配!
每次跟其他站的站长开会,人家坐的车都是美国进口,而我的车确是战场缴获的残次品,低人一等的感受你或许不能够理解.....”
章宁平静的叙述了一大堆,但张松正却只听到两个字——欲望!
是欲望害了这样一位党国的英才,是欲望害他在晚年还有牢狱之灾!
通过章宁的坦白,郭天志和张松正至少明白了一点,这一次是因为小姨太贪心过重才把他拖下水,如果不是小姨太的错误,他或许已经平安着陆了......
“老师!我说了,你的事情不算大事,只要我张松正愿意出面保释你,死罪可免!
老师,也幸好你没干坑害同僚、伤天害理的亏心事,你若是做了这些事,或许你便没机会见到我了。
我是你的学生,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我平生最讨厌的事便是坑害同僚、伤天害理!”
张松正平静的说道。
章宁虚弱一笑道:
“谢谢你!
松正!
我如此害你,你竟然还能恩将仇报!
通过这件事,我章某人也看清楚许多人!
活了一辈子,到最后竟然还不如你们两个后生!”
想到张松正在自己落难之时还愿意花费大洋买烧鸡和酒,想到张松正还口口声声想要保释自己,又想到刚才张松正进门之时自己对他的态度,章宁是羞愧难当。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最后救自己的竟然不是当初那帮称兄道弟的黄埔好友,而是这两个重情重义的学生。
“老师,你倒是不用谢我!你应该谢谢这天,今日救你的是天而不是我张松正!
如果你做了伤天害理之事,这个天也不会放过你!”
张松正此刻没有把他当成老师,而是把他当成同龄人,相互交心而已。
“说实话,你们气势汹汹的跑到虹桥机场逼宫,迫于无奈我只能打死我那贪得无厌的小妾赎罪。
起初我把这笔账还记在你们师兄弟二人身上,现在想想,还是我错了啊!
做人不能太自私,我小姨太是最有应得!
现在想想,哪怕是他卖掉总务仓库一半的东西,你们师兄弟都不会计较,事情也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但偏偏她做的确是釜底抽薪的蠢事!”
296接头任务
与恩师的会谈从上午持续到了晚上,张松正能理解章宁的无可奈何,也能理解章宁的迫不得已,但这都不是他做出这些事的理由。
“此事一出,保命或许还有可能,但如果想在军队继续待下去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老师,出去之后好好生活,过普通人得生活!
军统事情多您是知道的,我和天志便先行离去,有事对着门外的卫兵说,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这是徒弟我最后能为您做的了。
出了监狱,您便与我师兄弟恩断义绝,从此两不相欠!”
说出这段话张松正是迫不得已,也同样是无可奈何,这样的老师他无法苟同。
听到张松正这番话,章宁的眼眶也开始湿润,自己一时之错,竟然错过了这两位最有情义的学生。
张松正与郭天志最终还是走了,散去之后彼此都回到了自己的小型公寓休息,因为明天还要继续战斗,还要继续带领军统的弟兄拼。
翌日,初晨的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宛如一颗巨大的红色珍珠,张松正慢悠悠的起床,看了一眼怀表,又一次将刘东方抱紧,深情的轻吻着她的额头。
上班的时间早已经到了,但今日张松正不必去单位,因为中午还有一个重要的接头。
久别似新婚的道理谁都懂,张松正与刘东方分开了这么久,两人想要寻找一个私密空间腻味也纯属正常。
简单洗漱之后,张松正换上便装简单化妆了一番便踏出了房门,这一次他的目的地便是美租界的一家中式快餐店。
刚下楼,张松正便看到一辆自行车,在不远处还有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此人穿着风衣,好像是大清早在等人,虽然时不时看看手中的报纸,眼睛却始终盯着张松正这栋楼。
在下楼之时,张松正仅仅和他有一个眼神的交流,便知道此人是郭天志安排。
男子看了一眼张松正,有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自行车,而后慢悠悠的离去。
张松正笑了笑,心中暗道:
“这郭二愣子想的是越来越周到了!”
张松正去美租界的路程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纯靠步行,没有一个小时到不了。
身旁的这台二手自行车显然是郭天志为他安排的,有了这辆自行车代步,速度定然会快上许多。
这上海城能开车的不是政府大员便是商界大贾,但如今留在上海的商人不多了......
骑上自行车配上张松正这幅行头,正好可以隐藏身份。
那名送自行车的男子见张松正领会了他的意思,头也不回的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特务工作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一个眼神就行,能不碰面最好不碰面,能不交流最好不交流。
张松正大大方方的骑上了自行车,没走出四十米便发现三角形的坐垫竟然硬生生掉了下来:
“我日!
这洋玩意这么不靠谱!
郭天志你是想老子的**开花吗?
经费少你小子也用不着这么节省吧!”
没有坐垫的自行车跑在这大街上显然有些打眼,不少路人在旁嘲笑,张松正反正脸皮厚,蹲起身子费力的踩着。
大约踩了十五分钟,这哥们也确实顶不住了,随地找了一块长宽十厘米左右的木板垫在坐垫位置的钢管上,屁股才能稍稍落座。
当屁股再次落下之时,张松正又大骂了一句:
“狗日的.....我日哦……”
穿过颓圮的城区,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另一番景象,这里没有战争,没有硝烟,来来往往的富人基本上都是外国人,而叫卖的小贩和做生意的基本上都是中国人。
租界,战中中仅剩的人间。
通往美租借的唯一通道便是一条马路,马路的对面是一扇巨大的铁门,或许有人会说这里是露天监狱,但这里确实上海所有穷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张松正穿的是便装,因为中国军人是不能进入租界的,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中国人是不能以军人身份进入租界的。
想要进入租界必须有美国政府专门颁发的通行证,有了这通行证才能自由穿梭于军事区和租界之间。
但如今租界里面的人很少外出了,因为对面就是地狱。
张松正能改变外貌却改变不了中国人的身份,一进入租界便被美国人横栏了下来:
“证件!
没有证件不能入内!”
美国大鼻子趾高气昂的样子有些讨打,但这地方是人家租的,名义上是花了钱的,你又能怎么样?
对于一般的中国人来说,这些美国人都是爷,不敢轻易得罪,一旦得罪了这些爷,他们会想方设法把你弄到租界之外去。
傻子都明白,一旦你离开租界这把保护伞,死亡便成了唯一的归宿。
张松正客客气气的将早就准备好的证件交给了美国大鼻子,大鼻子瞄了一眼证件又瞄了喵张松正这个人,轻蔑一笑。
前头的长官给后头的守卫打了一声招呼,大门左侧的单开小门被打开,张松正在十多名美国人的注视下进了租界。
刚踏进租界的街区,张松正感觉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但对于清醒的中国人来说,这样的自由其实就是假象。
没有稳定的国家,哪里来的自由,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租界不大,绕过一条街区便到了一家快餐店,这里是华人的天堂,因为在这里能吃到全上海最便宜的饭。
如今这个时候,没有在意自己会吃什么,在意的只是自己会不会饿死。
走进快餐店,一股油腻的味道扑面而来,越是往后厨走便越能感觉到动物内脏腐坏的臭味,但这里的人还是吃的不亦乐乎。
张松正好奇,想要进后厨一查究竟,但被以为壮汉拦了下来:
“后厨重地,不能进,我怕你会偷粮食!”
张松正点了点头,但还是透过门缝看到了一箩筐猫肉和老鼠肉。
中国人是不吃猫肉和老鼠肉的,但如今这个时候,猫肉和老鼠与饥饿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297穷困潦倒
后厨都视为重地,闲人免进,足可见这后厨的食物是何等的肮脏不堪。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招数心里清白一点的人或许都会知道。
但知道又怎么样?知道了还是得吃,与其知道之后不能下肚,不如装作不知道,大口大口的吃下碗中的米肉。
难道癞蛤蟆平时就在这里吃饭?
按理来说一个外勤的工资远远可以自己买菜做饭而不是跟贫民挤在这个破地方。
难道章宁连外勤的工资都贪?
如果自己的老师真是这样,那他便真的猪狗不如了。
外勤们干的是最危险的事情,但领的确实最下等的军饷,甚至没有军饷,试问谁会服气?
快餐店不存在什么桌子和座位,三个铜板便能吃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神仙面。
之所以叫神仙面,是因为吃了这碗面能让死人变活人,久而久之,便有人称这个店中的面叫神仙面。
所谓的神仙面哪里有这么神,无非是快要饿死的人随便给一口吃的便救回来而已。
事实虽然是这样,但无商不奸。
奸商以此为噱头,才创造了这个店的火爆生意。
见癞蛤蟆久久未到,张松正蹲在墙角准备抽烟,但烟拿出来之后又收了回去,贫民哪里有钱抽卷烟?
这不是成心让人发现倪端吗?
为了接头,哪怕是烟瘾来了也得忍着。
不多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松正下意识的摘下了帽子,和蓝色西服的男子一个照面之后又戴上了帽子。
蓝色西服的男子便是癞蛤蟆,真名叫夏训良。
相比于前两日,他消瘦了。
癞蛤蟆点了一份神仙面,随便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张松正移步服务台,也随便点了点东西借机走到了癞蛤蟆身边。
“这么多日子不见,你成熟了!
能活到现在,说明你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特工!”
张松正小声说道,若是左右之人不注意听,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若不是郭天志联系我,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忘了我!
前段时间失业,我差点饭都没得吃!
.....”
癞蛤蟆欲言又止,心里是说不出的埋怨。
张松正在来之前便担心章宁贪污外勤工资,如今看到癞蛤蟆的埋怨,立马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问道:
“怎么会这样?”
癞蛤蟆冷冷的看了一眼张松正,眼神中的愤怒难以掩饰:
“你身为军统的常务副站长,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
你真当我是傻子?”
张松正一时无言,一个下属敢这样顶撞长官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然没这个胆量。
癞蛤蟆的话并没有让张松正生气,张松正反而关心的问道:
“兄弟,我是真的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一直咱外执行任务。
迫于无奈,我们之间的单线联系都不得不变成了章宁!”
张松正的解释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但他可能真不知情,况且眼前这位亲手把他招过来的长官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在我的情报支持下,你们一步步的将红雀组织瓦解,虽然没抓到红雀和徐杰,但红雀撤出国军占领区却是事实。
红雀组织一走,我的工资和工作便莫名其妙丢了,如今这个时候,失业无疑是断了生路。
原本以为国军多少会给我发点救济金,但为你们卖命这么久,除了接到你口头传授的委任状,没得过一毛钱的福利!
领导,我们也要生活啊!
没有钱我们如何生活,如何执行命令?”
听到这个情况的张松正胸中一热,满腔怒火无处安放,据他所知,外勤每月的军饷是十四块大洋,这些钱只要不胡吃海喝,过生活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这些钱可能没发!
如果发了癞蛤蟆绝不会是现在这个狼狈样。
就在此时,神仙面出锅,管事的一声吆喝,陆陆续续有人拿着三个铜板前去领面,癞蛤蟆也不意外。
领到面的癞蛤蟆满心欢喜,动作轻快的回到了原地,看了一眼张松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着样子应该是昨晚和今天上午没有进食。
神仙面上有炒码和红油,码子是碎肉炒辣椒,张松正一眼辨不出是什么肉。
一分钱一分货,三个铜板的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肉。
当张松正在回想起那两箩筐猫肉和老鼠肉,一股酸水涌上了喉咙。
不会这肉是拿东西做的吧?
或许是的,要不然这三文钱怎么可能吃到肉。
上海城的老鼠和乌鸦随处可见,而且这老鼠和乌鸦只只肥美,因为它们吃的是肉,死人的肉。
当张松正想到这一茬,又看到吃的正香的癞蛤蟆,除了作呕便是心疼,这是他亲手招的兵啊!
在饥饿面前,什么东西都和神仙面比不了,直到癞蛤蟆吃完面,才理会在一旁看着他吃的张松正。
“你点了东西吧!
被抢走了?
你得往里头挤一挤!
这三个铜板的神仙面只有中午吃的到,晚上变是四个铜板了!
中午能够来这里吃面的都是想省下这一个铜板。”
癞蛤蟆开始交流起自己丰富的抢面心得。
“你住哪里?
带我去看看吧!
不知道是否安全和方便!”
张松正本来是想和癞蛤蟆接头的,但如今看到他这副狼狈样,已经没有心情谈工作,因为组织愧对眼前的这位干瘦后生。
听到张松正想要去看他的住所,癞蛤蟆连忙摆起了手:
“安全问题不要担心,红雀组织已经彻底离开了上海,即便是我和徐杰都断了联系!
刚加入他们组织的时候偶尔还会有人跟踪我,现如今跟踪的人都没有了!
至于我的住所,我看你最好还是不去,脏乱差的环境我怕长官受不了!”
癞蛤蟆如实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试图阻止张松正去他住所,因为自己的住所实在是有些难以入目,尤其在这些当官的面前。
“你是我亲手招的兵,作为军统的外勤,居然还要为生活奔波,活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我这长官的过错!
兄弟,是我对不住你啊!
即便是再紧急的事情,回家再谈!
你家!”
张松正双眼通红,哽咽的说道。
298贫民窟
听到这,癞蛤蟆心中一暖,不管这组织能不能给他改善当前的生活环境,但有张松正这句话便足够了。
癞蛤蟆是理解组织的,前线的士兵拼死拼活,吃饭都是问题,和他们比起来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长官都要求要去,难道我还能违抗命令不成?
你与我隔开点距离,跟着我便是!”
说完癞蛤蟆便起身,殷勤的将装面条的碗送给了管事,临走之时还接连不断的说着谢谢。
富人的饭店服务员都是最下等的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而穷人的饭店,饭店老板和小二才是最大的,他们的经营更像是施舍。
癞蛤蟆送走了碗便上了自己那破旧的自行车,穷到这份田地竟然没有卖掉自己的车也确实让人意外。
张松正骑着他那辆拉风的自行车远远的跟着,一遇到拐弯的地方,癞蛤蟆都会有意识的减速,免得张松正跟丢。
走着走着他们便来到了租界的边缘,离中心城区是越来越远。
癞蛤蟆上班的地方在中心城区,而自己却住在城市的最边缘,这自行车便成了他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没有这辆自行车,他赖以生活的职业都会丢掉,毕竟这接线员的工作技术含量也不高。
癞蛤蟆的住所位于贫民窟,之所以叫贫民窟,是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没钱的中国人。
“中国人想要进入租界至少要五百大洋,这五百大洋可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拿出来的。
假如是一个三口之家想要移民租界,他至少要付出一千五百大洋。
一千五百大洋,对好多人来说可是天文数字!
.......”
癞蛤蟆一边走一边讲,这些故事都比较新鲜,张松正听得也很是认真,但这样的故事让人听了心寒。
有些人为了躲避这场战争,卖儿鬻女换取钱财就是为了自己来这租界过几天安稳日子;有些人散尽家财也是为了来一趟租界。
癞蛤蟆讲的那样悲凉,但说实话,张松正并不同情这些人。
能够到这里来的以前都是有些实力的中产阶级,年轻力壮虚度光阴为何不上战场杀敌保卫国家。
人各有志,保卫国家不能当做理想强加在每个人身上,但这个国家如果没有人抵抗外敌,所有人都会成为亡国奴。
癞蛤蟆属于这个烂民营的中产阶级,因为他“有车有房”。
车自然是他手中那一辆价值一块大洋的二手自行车,至于房是因为他能租得起单间。
癞蛤蟆之所以有这个条件,是因为他拥有一份稳定工作,而这份工作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整个移民公寓内像癞蛤蟆这样在租界有工作的很少。
到了自己租房的楼下,癞蛤蟆下了自行车,在外闲聊无事的人羡慕的看着癞蛤蟆和张松正,这一看,看的张松正好不是滋味。
癞蛤蟆似乎对这些眼神早已经麻木,没有顾忌其他人的感受,沿着走廊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之后,他第一时间将两辆自行车锁好,这地方只要你稍不注意,车子便会被梁上君子偷走。
直到进入癞蛤蟆的房间,张松正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穷困潦倒。
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便是他所有的家具,在破床之上,稻草编制成的被子已经皱的不行,如此冷的天气,癞蛤蟆竟然连棉被都没有一床,这怎么过日子啊。
“你就住在这种鬼地方?”
尽管是亲眼所见,但张松正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地方连地方军的宿舍都不如。
“别嫌弃这样的地方,现在的租界,即便是这种地方仍然有许多人住不上,更别说像我这种有单独房间的人。
一到晚上,到处都是睡大街的。
如今天气冷了,一晚上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中国人。
有时候我也想不清,他们既然能凑齐五百大洋,为何不去逃命?为何要十多个人挤在一个七八平米的房间之中。”
”逃命!
他们不会逃,现在哪里都不如租界安全。
兵荒马乱的,即便是未被日军占领的地区也到处是土匪。
能进租界的,没几个好家伙!
他们爱国,但他们也爱命!“
张松正拍了一板桌子,心中的愤怒难以宣泄。
“的却是这样子,如果所有的国人都像我我们一样,何愁日本不灭!”
癞蛤蟆也感叹了一声,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
“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是我的错,不过,你以后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话间张松正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块金条递给你癞蛤蟆,这块金条代表着总部的歉意,章宁欠下的债他得还上。
看到金条,癞蛤蟆的双手都有些颤抖,现在这块金条很重要,拥有这块金条对他意味着什么癞蛤蟆内心很清楚。
张松正这一块金条的价值巨大,不仅弥补了总部拖欠的工资,而且还有富余。
可癞蛤蟆又不是贪心之人。想了想还是推了张松正:
“现在总部经济也紧张,我们这些外勤又怎么好意思给总部添麻烦。
这条黄鱼足够总部兄弟两天的生活.....”
“莫要谈论这些,你为瓦解红雀组织做出来了巨大的贡献,这是你应得的。
你吃的苦,我看的到。
只要我还活着,张松正便不会让手底下的任何一个兄弟吃苦。
我有肉吃,你们也肯定有肉吃!
就是哪天我吃草根树皮,我也会把兄弟们带上!”
张松正这番话让癞蛤蟆原本寒着的心又暖和了起来,组织还是有良心的,组织还没有忘记他们。
癞蛤蟆有时候也想不清,为何自己会加入军统,为何会为了军统拼死拼活?
或许是因为爱国吧,因为在他看来,军统和常人理解中的军统不一样,至少上海是这样的。
有时候自己的一条情报传送回去便能立马在战场上看到收获,立竿见影。
每当看到报纸日军死伤了多少人,癞蛤蟆的心中的激动的、高兴地。
张松正今日前来,癞蛤蟆还打算告诉张松正一条消息,但在讲之前,他又犹豫了,因为这个人已经上了军统的烈士名单,此时再翻出来,怕是会吓到好多人。
299叛敌
“张站长,前几日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是关于马队长的.....”
癞蛤蟆欲言又止,先试探一下张松正,想看一下他的态度。
如果张松正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不会很在意他的情报。
谁知癞蛤蟆把“马队长”三个字一说出,原本坐在床沿上的张松正立马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
“马达有消息了?”
癞蛤蟆点了点头,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张松正一猜便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叛敌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张松正差点晕厥过去,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惊。
叛敌?
马达怎么会叛敌?
自己的兄弟怎么会叛敌,蛇营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叛敌?
“不可能,马达不可能叛敌!
你要说是别人我或许还会相信,但马达不会!”
听到张松正这样自信的回答,癞蛤蟆不好多说什么,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容置疑。
“你不相信我的情报?
马达他真的叛敌了,千真万确!
皇协军第二混成旅你知道吗?
最近他们又新建了一个团,而这个团长的名字便叫马达!
这个团的所有人马都是淞沪战场上变节的国军......”
这是红雀组织内部的消息,真实性毋庸置疑,除非这马达不是军统那个马达。
癞蛤蟆情报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张松正自知,但他提供的消息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尤其是这个时候。
老师沦陷,兄弟们一个个死去,如今张松正身边最缺的便是兄弟,但当他听到兄弟变节之时,他的内心不是愤怒,而是孤单。
那种看着兄弟朋友一个个从身边离去的孤独或许无人能懂。
“张站长,你莫要惊讶。
据我所知,马达的确成了皇协军第二混成旅三团的团长,他杀人立威之事早就在日占区传开。
既然你和马队长是生死弟兄,那我说一个人你肯定认识,马队长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叛敌的!”
见张松正沉浸在悲伤之中,癞蛤蟆干脆一次性将这个伤疤全部揭开,因为张松正迟早是要面对的。
“是谁?马达女人这么多,该不会是哪个妓院的妓女吧?”
风流成性的马达身边的女人很多,张松正的确一时想不起是哪个女人这么有魅力。
“不是!
是一个叫冷静的女人。
这个女人我私下里调查过,在我看来,这个女人的身份有很大的问题。”
癞蛤蟆点着了一根卷烟,这根卷烟还是刚才张松正递送给他的,说句实话,他已经半个月没抽过烟了,即便是最低等的旱烟。
“这个冷静原本是上海一个商人的小姨太,但自从这个商人和她结婚之后,身边的几个姨太太接连被人绑架和暗杀,到最后连这个商人也被暗杀,巨额财产便被这样一个女人继承。
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到这事情有问题,这中间如果不存在谋财的阴谋那就怪了。
起初我从未产生过调查冷静的想法,但当我有一次路过致远街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老朋友鬼鬼祟祟进了冷静的别墅后,我便开始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猜猜这个鬼鬼祟祟的人是谁?”
癞蛤蟆继续说道,同时神秘兮兮的问了张松正一个问题。
张松正知道,癞蛤蟆说的这个鬼鬼祟祟的人肯定是揭开这个秘密的钥匙,于是很迫切的问道:
“谁?”
“这个人是徐杰,我的顶头上司!
其他人我或许还会看走眼,但我的顶头上司哪怕是变化一万种形态我都会认的死死的。
在这一点上你完全不用质疑我的眼力劲。
搞了这么久的特务工作,我相信我的直觉,这个冷静肯定与徐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想一想,徐杰什么人,红雀组织的头目之一。
他能亲自去见的人,会是一般的人。
那栋别墅只住了冷静和一个老佣人,所以徐杰去见的肯定是冷静。”
癞蛤蟆条理清晰,分析的很透彻,推理论证几乎是无懈可击,张松正即便是想见缝插针也没有那个机会。
“所以你猜测这冷静和徐杰有关系,至少是徐杰的好友,如果关系往上升级,那很有可能是情人。
马达在对岸被捕而冷静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对岸,确实有些蹊跷。
这件事情有很大的问题!”
张松正也是个非常敏感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很容易便想到很多可能,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冷静是徐杰的情妇。
如果这冷静真的是丧夫之人,那这个女人铁定是寂寞的。
拥有这么多钱财,他不去找男人难道在家着自己变成黄脸婆,这显然不可能。
癞蛤蟆摇了摇头,因为张松正的思考还不够深刻,在他看来,冷静没那么简单。
“我怀疑这个冷静就是红雀!
而不是你想的那样,仅仅是个情妇。
张站,您想想,能够一年之内搞垮一个家族最后成功继承遗产的人会是等闲之辈。
所以这个冷静很有可能是红雀。”
事情既然已经分析到这个层次,癞蛤蟆索性便将自己最大胆的说法说了出来,这么大的事情可不能胡乱猜测,得有事实依据,于是张松正道:
“继续说。”
癞蛤蟆点了点头,猛抽了一口烟压惊,继续说道:
“我怀疑的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红雀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个女名,而我们整个军统却认为红雀是个男人,搞不好红雀真是个女人咋办?
要知道血泊上跳舞的红色金丝雀也有可能是母的。”
“第二,徐杰这个人见下属都是那么谨慎,他能多次进入冷静的别墅,没有丝毫顾虑,这就说明致远街在他看来很安全。
致远街为什么安全,是因为致远街附近肯定有他的人,即便是出了事他也能全身而退,这就说明徐杰见冷静并非情郎见情妇那么简单,也有可能是下属见长官。
试问一下,一个下属到长官那里汇报工作,难道还会担心自己遇到刺杀?
长官所在的地方应该比自己的驻地安全的多,这一点不用想就知道。”
300我去
在癞蛤蟆分析的时候张松正也在思考,结合癞蛤蟆的话再加上致远街这几次的行动,张松正绝得他的分析十分有道理。
军统在致远街附近进行过几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每一次行动都斩获颇丰,或许此地真是他们的据点也说不定。
在常人的思考中,日军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掉两次。
既然常人是这么想,那红雀组织的这些人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可不可以玩玩灯下黑?
想到这,张松正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
有可能,而且是重大的可能!
“有道理,继续说!”
想开了的张松正继续说道。
癞蛤蟆依旧是板着脸,一副极其严肃的样子,习惯性的望了望周围继续说道:
“马达前脚被捕,这个冷静后脚就出现在对岸,她是怎么过去的?
一个女流,能游过长江,能独自一人找到渡船过去?
所以我认为冷静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她接近马达就是为了捣毁军统。”
“还要一种可能,徐杰领导的红雀组织现在散了,红雀又需要找新的母体,而最好的母体便是这马达,因为马达的能力可能在徐杰之上。”
张松正道。
“这种可能性很大!
红雀就是一个高级间谍,她一个人的力量始终弱小,必须寄生在其它势力之上。
当然,这中间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寄生关系,也很有可能是共生!
徐杰这样的母体为她不断的招兵买马,而红雀所在的日本政府便提供武器弹药和经费的支援或者是许下什么空头的条件。
如此一来双方受益,一拍即合,红雀组织便这样建立了起来。”
癞蛤蟆道。
“讲的有理,既然马达已经深处险地被现实蒙蔽,那我们要做的便是将真实情况告诉给他。
马达是有情有义识大体的人,只要他知道了真实情况,定然会有所改变。
可谁去做这件事?
这个人不能和马达太熟,不然会引起日军部分人得注意,又不能和马达不熟,不然马达不会轻易相信。”
张松正再一次陷入了头疼之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不用想了!
这件事情谁做都不如我做好!
我去敌军有三个优势,第一个优势便是马达认识我。
第二个优势是徐杰认识我,而且我还是红雀组织的人。
至于第三个优势便是我和马达不熟也不生,能够引起他的怀疑。
只要他怀疑我,红雀和徐杰便会相信我,他怀疑的越深,红雀和徐杰就越信任我。
再说,红雀组织都已经离开了上海,我其实可以撤回了!呆在此处的价值不大。
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癞蛤蟆道。
张松正站起身子,长叹了一口气,默默点头,癞蛤蟆确实是不二人选,但张松正不忍心啊!
他不忍心眼前的这位弟兄还去那生死险境。
他从未想过自己半路抓过来的壮丁会有这份大仁大义,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癞蛤蟆竟然成了自己的左右手,更加没有意料到自己视为亲弟弟的马达会判敌,而且新的主子还是日本人。
或许是他蒙在鼓里,但投敌日本人这件事怎么也说不过去。
哪怕是这小子投敌土匪都比日本人强,因为这狗日的小鬼子是中华民族的掘墓人,他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永生永世不能得到中国人的原谅。
即便是将来有一天因为政治需要原谅了这些小日本,但作为炎黄子孙,国仇是永远不可能被忘记的。
“训良!
你以为我不想让你上!
但是让你上我良心上过不去啊!
刚刚结束这红雀的事情,现在又让你深入敌营,说实话,这样做确实有点昧良心!
你虽然是最好的人选,但派你去我坚决不同意!”
张松正握住癞蛤蟆的双手,颤抖着说道,说话间双眼已经通红,满脸的不舍。
“张站,您就让我去吧!
自从加入军统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人生的价值是什么,才知道我夏训良也是能为国人做贡献的。
说实话,您是我的恩人,您为我爱人安排了这么好的工作,我感激不尽,每当我忍饥挨饿想要放弃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你好!
你就让我去吧!
与其派弟兄们去送死,不如派我去!
因为只有我去,存活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癞蛤蟆哀求道。
张松正捂住了脸,思绪一片混乱,今天的这次接头给了他太多的震惊,即便是心理素质再好的人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此事容我想一想,你先留在租界,是去还是留到时候我来决断!
我先回去为你请功!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
家中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我处理!
这是新的联系方式,你看完便毁掉吧!”
说话间张松正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小纸条,这个小纸条便是新的联系方式。
这么大的事情,张松正一时间不能决断也是情有可原,长官都没有明确下命令,癞蛤蟆再多说便就是他不懂道理了。
“好,你回去再仔细想想,我等你的答复!”
癞蛤蟆起身,准备送张松正离去。
“记得置办一点家用!
这地方不用呆了,那神仙面也不要去吃了,今晚找一家好的酒店,舒舒服服的洗一个热水澡!”
临走之时,张松正还不忘记交代和关心。
癞蛤蟆和自己不能比,自己还有底下兄弟们照顾,但癞蛤蟆一个人和大家庭分开,凡是都得亲力亲为,处处都是刀光剑影。
出了门之后张松正便一直往南走,绕过刚才经过的街区,想起刚才经过的那些事,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癞蛤蟆的成长是迅速的,他能从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到一个有觉悟的中国军人,中间也只经历了两个多月。
如果他能活着,这两个多月将能改变它的一生。
回去的路虽然很长,但心事重重的张松正却很快到达了租界与国占区的连接路口,值班的美国大鼻子已经换了,但一听说张松正想出租界,一个个都嘲笑的望着他,甚至有人问他:
“中国人,你确定要出去?”
听到这样的疑问,张松正冷冷的回复了他一句:
“我的民族和国家正在遭受着磨难,我不能躲在这里,我要去救过,去救我的同胞!”
301商议
张松正的回复引来了不少人嘲笑,但他这份骨气却得到了美国长官的肯定和支持:
“中国人,真棒!
中国,需要你这样的青年人!
你们一定能取得成功!”
美国大鼻子的中文虽然有些蹩脚,但他这句话不是敌意而是鼓励,这足以说明一点,眼前的这位美国人是不支持日本人的。
支持中国抗战的就是朋友,不管这人是什么国家、什么肤色。
“谢谢!
我一直相信我们能取得成功,也一直相信我们会成功!
这位先生,谢谢你的支持!”
说完张松正便骑上了自行车义无反顾的又回到了自己的那片战场,在夕阳的照射下,他的背影被拉的很长,一人一车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
......
中午三点,张松正已经回到了办公室,整个人相当的疲惫。
简单的眯了一会后又立即起身叫来了郭天志和华汉元,马达叛变的事情他不能一个人蹩在心里,他得让大家都知道。
让大家接受这个事实是很残忍的,但明知道残忍,张松正还是要说,因为在他看来马达不是真正的投敌而是被蒙蔽。
张松正的电话一挂,马达和华汉元便立马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大家都在一栋楼办公,相距并不是很遥远,只要有事,几乎是说话间便到。
郭天志二人一进办公室便看到脸色有些难看的张松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猜测准没好事。
华汉元和张松正相处的最多,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后生有这副脸色。
今天叫他们过来,准是有天大的事情。
二人很随意的敬礼后便自己找地方坐下,大家明面上是上下级,实际上比亲兄弟还亲。
张松正给两人发了一根烟,自己点着火后又将火柴丢在了桌子上,长叹了一口气背对着郭天志两人,独自一个人望着窗外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郭天志抽了一口烟,慢悠悠的道:
“先听好消息,免得听完坏消息之后再也没有心情听好消息!”
张松正又深吸了一口烟道:
“马达还活着,人找到了!”
“马达还活着!
你没开玩笑吧!
上次这么多日军追击,他还能活下来,本事人啊!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而且还是天大的好消息!”
华汉元平日里和马达感情甚好,今日从张松正口中知道马达兄弟还活着,心里是说不清的高兴。
“好消息听了,接下来就是坏消息了!”
张松正转过身来,坐上了沙发,慢慢说道。
华汉元和郭天志又一次对看了一眼,心中都与猜测。
既然第一件事是关于马达的,那么第二件事也应该是关于马达的,难道马达被日军抓进监狱了?
郭天志和华汉元心里彼此猜测着各种可能,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张松正。
“马达叛变了,现在任职于皇协军第二混成旅。
人家现在可是上校团长.......”
张松正冷嘲热讽的将他知道的全说出来,在郭天志和华汉元面前,张松正没有什么秘密可以保留。
听到这个惊天消息的郭天志和华汉元也和当初的张松正一样,满脸的不可思议和震惊,但稍稍激动之后两人的情绪便平缓了下来。
从张松正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张松正对马达是埋怨的,是不理解的,是痛心疾首的。
“你们是不是觉得马达不可能叛变!
你们这样觉得,我也这样觉得!
汉元,还记得马达在致远街那个情妇吗?
就是这个......”
张松正对冷静的了解不多,但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说话的内容自然也包括这冷静是如何一步一步夺取前夫财产的。
张松正今日对二人讲的也是中午同癞蛤蟆分析出来的,只不过有些方面思考之后更加肯定。
听完张松正的分析,华汉元第一个说话:
“我觉得有理!
马达不是这种人,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事情或许真如老大你料想的那样,这是红雀布置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住马达。
马达兄弟很聪明,为何这一次认栽?”
华汉元有些疑惑的分析道。
“日军可真够大方,出手就是一个团!
让我意外的是马达竟然答应做这个团的团长。
他可并不似贪慕钱财和地位的人啊。”
郭天志对马达的了解不深,但还是简单的分析了一番。
“这么说你们两位也认为马达是中了别人的局?
即便是我们猜测到情况是这个样子,可身处温柔乡不能自拔的马达是否能够意识的到这个问题?”
张松正提出了疑问,向眼前的两位弟兄求个点子。
“松正!
能不能让马达兄弟回心转意,关键在于你!”
华汉元沉思了片刻,还是说出了答案。
“在于我?
这是怎么个说法?”
张松正好奇的问道。
华汉元笑了笑:
“如果马达选择信任你而不是那个冷静,那他铁定能够回心转意,但如果他信任冷静超过你,那我觉得这件事铁定凉了!
天志,你说一说是不是这个理?”
郭天志看了看张松正,有看了了华汉元,最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三个人中,郭天志的脑子最不好使,华汉元之所以问他,也是想从侧面提醒张松正。
郭天志都能分出是非对错的事情,你张松正难道分析不出?
想到这,张松正苦笑一声道:
“汉元说的有理!”
张松正喝了依旧杯中的茶水,而后又继续说道:
“不管马达那边是什么情况,这个兄弟我们必须救!
而想要救他又只能派人过去。
人选很多,但我想过了,最好的人选其实还是癞蛤蟆夏训良!
你们怎么看!”
张松正说出了埋在心中已久的想法,但这个人选一说出,二人立马点头。
“你选夏训良绝对没错!
一来他红雀组织成员的身份还能继续用着,没有暴露,相比我们这些人,他更加容易混进皇协军。
二来马达也认识他!”
华汉元分析道。
“马达认识他?那会不会.......”
郭天志做出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想提醒众人,马达可能会杀人灭口。
一个投敌之人,又怎么能说的清楚。
302偏不搞
张松正打断了郭天志的话,上前一步说道:
“师兄,其他方面或许我还担心,但这件事情我是真不担心!
为什么这么说?
马达的人品我信的过。
只要这癞蛤蟆带上我的信物去对岸,马达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伤了癞蛤蟆的性命!
我对马达有恩,而他又是知恩图报之人!
我的信物就能买癞蛤蟆一条命。”
对于这一点,张松正有足够的自信。
既然张松正都这么说,郭天志即便是有想法也不好多说什么,说到对马达的了解,这里的人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张松正。
张松正的分析倒是在华汉元的情理之中,事情商量到现在,总算有点眉目,接下来便是出主意的时候。
“好了,马达一定劝,人一定要派,这两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马达是我带过去,我要想办法把他带回来!
这是做哥哥的责任和使命!
那么问题来了,派谁去?癞蛤蟆?
这里我要说一句,癞蛤蟆这些日子是真的受苦了!
红雀组织抛弃了他,章宁又贪了外勤的工资,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癞蛤蟆真的有可能饿死在租界。
此时派他去对岸,是不是不厚道。
当然他本人是大义凛然,满口答应去,但是被我拒绝了!”
张松正将他已知的现状如说的说了出来。
“松正!
这件事我看除了癞蛤蟆去能活着回来,其他人......不行。
若果去的人是癞蛤蟆,他则完全有能力混进皇协军第二混成旅三团,但如果是其他人还没进皇协军搞不好就被鬼子拉出去当壮丁了。”
华汉元看事情比郭天志透彻,甚至有时候比张松正看的还要透彻,每次他提出的想法,张松正基本都是采纳的。
见华汉元已经给出了意见,张松正又看了一眼郭天志,郭天志摆了摆双手,想告诉众人,他没意见。
“好!人就这么定了!
我找机会再去一趟租界,把该说的跟他说清楚!
人虽然已经定了,但送人的法子你们想好没?”
张松正问道。
直接把癞蛤蟆送到日占区去难免会引起怀疑,但如果制造点动静再送这癞蛤蟆过去,对癞蛤蟆的保护只有好处!
华汉元虽然通过张松正知道了癞蛤蟆现在的处境,但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这个主意他不能替张松正出,于是问道:
“老大,你是怎么想的!
你能够问我们便说明你内心已经有了想法!”
华汉元这话一出惹的张松正大笑道:
“我怕我出的是馊主意......
我是这样想的......”
张松正小声的跟两人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张松正的主意一说出,华汉元与郭天志两人双双同意。
事情一商量完,张松正便又一次骑着自行车火速去了租界,不过他这次一去,癞蛤蟆便又要吃苦了。
到了租界之后,张松正第一时间跟癞蛤蟆商量了一套切实可行的计划,但计划的基础还是老的,只是有几个细节进行了略微的调节。
为了将癞蛤蟆成功送到对岸,张松正决定表演一出大戏,而这出大戏的主角便是夏训良。
.......
翌日,军统上海站站长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正在处理文件的张松正很快便接过电话,一只手批着文件,另一手握住电话接听。
突然,张松正如惊弓之鸟,紧张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由于信号时好时坏,张松正起先没听到对方说什么,但有几个字听得真真的:
“军统中央局!”
这军统中央局办公室给上海站打电话,无非就是两件事。
第一是出了大事,需要上海站直接派人行动。
第二是人事任命。
而今日他们打电话过来,张松正猜测十有八九是为了上海站新站长的人事任命。
上海站和其他站不同,上海是大站,站长的人事任命华中总部没有资格,唯一有机会任命的方式只有一种,那便是任命代理站长。
代理站长是个什么概念?谁白了就是请个临时工代理几天,而这个临时工十有八九就是常务副站长。
“长官好,我是军统上海站常务副站长张松正!
请领导指示!”
对话那头的人说话的速度很慢,仅仅听声音便知道是个中年人。
“上海站最近的工作开的工作怎么样.......
今天打电话过来除了询问上海站的常规工作,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便是总部研究已久的人事任命和章宁的处理。
上海站是中日战争的最前沿,所以谁来任站长很重要!
经过总部慎重考虑,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电话那头的总部首长还觉得这是好事,是荣耀。
张松正瘪了瘪嘴,不以为然拳打脚踢,但发完牢骚之后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属下刚从军校毕业不久,短短四个月时间我便从少尉到了中校,从一个特别行动组的组长到常务副站长,您不觉得我晋升的太快吗?
搞搞常务副站长可以,但是这站长的职务请您另请高明!
属下能力不足,资历有限,怕驾驭不了这盘棋!”
总部商量了这么久而迟迟没有答案,这说明上海站的站长的第一人选绝对不是张松正,如果军统总部安排的是张松正而非他人,这命令第二日便会下来。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定了这么久最后反而又定了张松正?难道真的是总部深思熟虑吗?
放他娘的狗屁!
上海是前线,怕是没人愿意来前线送死吧!
张松正早就知道这军统上海站的站长非他莫属,之所以拒绝,心中也是打了小九九的。
你开始不让我搞站长,是因为心中有人,现在领导心中的那个人不来,你又要我搞站长。
你要我搞就搞?难道我就这么好对付?
非也!
你让我搞我偏不搞!
张松正心理明白,这站长总部最终还是要压着他搞的,万一不行便以“军令如山”四个字压着他搞。
原本以为张松正会果断答应,但张松正的回复却让中央局的人有些意外,这是明确的拒绝命令吗?
张松正有胆子拒绝总部的命令?
303你想的美
或许是总部领导没和张松正打过交道,不知道他的个性,不知道他是个不畏强权的主,脾气一来,一个总部命令或许真压不住他。
官职和名利对一般人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在张松正看来这些其实都是过眼云烟,苦苦奋斗一辈子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这样的人生是单调的。
身居庙堂是一种活法,耕田种地也是一种活法,这活法难道还有高低贵贱之分。
张松正曾未想过自己会做将军,再说,做了将军又怎么样,淞沪战场上几乎每天隔几天便会死一个将军。
官职名利这些其实是虚的,真真实实的保家卫国让历史铭记才是真真正正需要军人做的事。
听到张松正的拒绝,电话那头的长官起先是做工作,后来见他油盐不进,硬死不搞站长,直接威胁道:
“这可是总部首长商议出来的结果!
你必须服从,违抗军令者军法从事!”
套路,低俗的套路。
听到这话的张松正扬嘴一笑,因为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报告长官,总部的命令卑职自然不敢违抗!
但在担任这个站长之前,我有点小请求,不然这站长谁都做不好!”
张松正装成一副极不情愿很是委屈的样子,对着对面的长官示弱。
听到张松正要提要求,电话那头的长官嘴中碎碎念着,思考一会后,对着张松正大声道:
“你倒是真会找时候伸手提要求!
我倒是看看你有什么要求!”
对面的领导对张松正提要求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但听这态度也不是明确拒绝,而是也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既然这所谓的总部领导是这个态度,张松正便开始放心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没指望这长官答应,但如果长官不答应,他便要死缠烂打耍赖皮了。
“上任站长卖空了上海站的总务仓库,现如今粮食、弹药、药品紧缺!
无论如何总部得给我想点办法弄一些过来,至少一个团的配置!”
张松正也不怕说话噎着,直接是狮子大开口。
此话一说完,电话那一头便传来恶狠狠的声音,张松正索性将话筒拿开,等着对面那位领导心情平复,同时也在祈祷对面那位领导没什么心脏病,毕竟现在的局势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张松正搞不搞这站长无所谓,但总部却不是这样想,无论如何上海站也得搞一个管事的,这是组织需要。
见电话那头的人情绪稍稍缓和,张松正才将话筒贴紧耳朵:
“是!是!您说的是!一个团的补给确实太多,您给一个师的....不,一个营的就能勉强坚持一会。
我们省着点用.......”
张松正委婉的表达了自己内心的诉求,但即使是这样低端的诉求都被总部打了折扣。
“顶多半个营的补给,当然粮食可以给你多送一个排的,但弹药和药品哪里都缺,你军统那几个人就想要一个团的补给,那我中央局是不是得要十个军的补给?”
电话那头的长官质问道。
张松正好想对对面的那位长官说:
“长官,只要您能要到,您把日本天皇的老婆叫过来洗脚都成,更别说武器装备这样的小事。
问题是我做不到啊,这个时候我不向总部伸手要点东西,以后想要就难了。”
一番纠缠之后,总部还是多少答应了张松正的请求,这一点让张松正相当欣慰,都说总部昧良心,但正儿八经到了节骨眼上还是有良心的。
当然物资没运到之前,一切都是屁话,一切都没有实际价值,正儿八经见到实货了,这高悬的心才能放下。
而就在这时,刘东方也正好过来,这一次她是汇报工作。
“松正!
华中总部委任状!”
刘东方说话间伸手将手中的白纸交给了张松正。
张松正草草的扫了一眼,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字眼,嘲笑道:
“华中总部那群王八蛋倒是机灵,只要上海站提出的请求,他们是能满足就满足!
这功劳刚刚报上去,军衔和官职就下来了......”
看到这样无厘头的委任状,张松正好生无语。
刘东方讪笑:
“有本事你找他们要要物资试一试?他们会给一千个拒绝你的理由!
现在的淞沪战场上,只要你不要物资,其他都好说!
今天是排长,明天可以让你当团长,就是这么快!
对了,也恭喜你,张正站长!”
张松正溺爱的摸了摸刘东方的头,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妮子的消息知道的这么快,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专家,上级前脚发出的命令,她后脚便知道了。
“你先别叫我站长,现在我还不是,总部的物资如果没到,兄弟们得不到实际利益,这站长不搞也罢!”
张松正道。
刘东方笑了张松正一嘴,而后歪着头俏皮的问道:
“你找总部要东西了!
难怪我们截获的电文里有人说上海站的人臭不要脸!”
“是哪个部队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
不管什么评价,东西能到就行,对于评价,我只在乎你的!”
本来挺正常的交流,但话从张松正耳朵里一进嘴巴里一出便变了味了。
拜托,兄弟部队是嫌弃你人品不好,这个时候还张嘴要东西,他倒好,话题一转直接变成调情了,想到这刘东方没好气的白了张松正一眼。
“你要知道,你短时间内要这么多东西,军统中央局怎么为你筹凑?
肯定只能从周边部队的仓库里调,虽然军统中央局答应战后会给这些部队补上,但说白了也是空头支票。
再说,现在最需要物资的时候你不补,仗打完了还要你补个飞机.....
你说他们恨不恨你?”
刘东方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爆出了粗口。
“这东西也不是我要的,是军统中央局要的,骂我作甚?”
张松正有些疑问道。
刘东方鄙视的看了张松正一眼,这小子有时候智商在线,但有时候的智商却不敢恭维:
“你认为军统中央军不会把你拉下水来减轻罪孽,不会告诉地方部队这些东西都是给军统上海站筹凑的?
有这样的好事?
你想的美!”
304最后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搞到最后绕了一圈这最后给付物资的还是上海这些穷的叮当响的前线部队,后方压根没有送过来东西?”
张松正眉头一皱,看着刘东方问道。
“是的!
现在的上海,除了空投,其他方式运送物资的代价太大。
日军开始对铁路交通线和路上交通线进行军事封锁,武器弹药和物资很难进来。
而海上交通线和水上交通线的情况你肯定知道,日军运送不进,国军也运送不进。
现在上海的河道之上,船都难见到几只,一旦发现有船只在河上行动,两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毁掉。”
刘东方整天在无线电文中泡着,什么都了解一点,但她的工作却不是了解这些琐事,而是要获取新鲜的有价值的情报。
他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其实全上海的军队高层都知道,若是能解决早就解决了,之所以迟迟没有解决,肯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高层这帮混蛋!
既然上海已经是这个样子,早就应该退守,而不是在这里打拉锯战!
你知道上海每天要死多少人吗?
唉.......
这些都是爹生妈养的孩子啊......”
想到这张松正沮丧的抓头!
回想起那卡车运送尸体的一幕幕,他泪目了。
“为了保住南京!
防止日军西进!
总裁也没有想到准备这么久的淞沪会战到最后会打成这个样子!
南京的准备不足啊!
南京是国民政府的首都,如果南京丢了,中国人的信心就垮了!”
刘东方低沉而又平静的说道,作为情报系统的人员,她早已经习惯了各类失败的信息。
“我们也得考虑离去了!
军统呆在这里意义也不大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国民政府已经开始组织人运送重要物资了,因为日本人一旦攻陷上海,这些东西会被日本人源源不断的运走,他们侵略中国不就是为了黄金、文物和领土嘛。”
刘东方继续说道。
“这些东西是中华民族的精髓,绝对不能让这些东西给日本人夺走,国民政府提前安排人转移所有人都会理解。
这些东西一旦丢了,即便是将来保住了我们的国家,我们也依旧拿不出一点东西向后人展示我们五千年辉煌而灿烂的文化。”
张松正点着了一根香烟,惆怅的说道。
“好了,这些都不说了,现在没有外人!
东方,我问你,假如上海沦陷,你怎么办?
和我们一起撤离?”
国家大计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够决定的,对于他们这些下层军官来说,能做的便是服从上级命令,这一点任何时候都无法改变。
相比于大战局,张松正其实更关心的是刘东方,因为共产党的战斗环境远比国军艰辛。
上海沦陷了,刘东方或许也会有她自己的选择。
“不知道!
但我会绝对服从组织命令!
这是我最基本的原则。
只是我的父亲......
我担心的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和我的政见一直不同,很早以前他便跟随孙文闹革命,只个忠实的三民主义者......”
刘东方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没想想好自己的去路。
“你呢?”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刘东方还是问起了这个敏感的问题。
以前都是为了抗日,彼此间没有什么隔阂,但如今上海都快沦陷了,两个人都需要考虑自己的退路。
张松正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上级既然有想法让他担任这个军统上海站的站长,肯定没指望着他活着离开上海,军统必须与上海共存亡,这是面子也是里子。
说的再通俗一点,军统的人死守道最后,即使最后淞沪战争败了,戴笠完全可以向委员长解释,因为军统为淞沪会战打到了最后,打到了最后一个人。
所以,张松正注定会成为军统推卸责任的替死鬼!
张松正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如今刘东方的灵魂一问,他却不知道如何答复。
作为男人,本应该和她一起去追随共党,一生一世护她周全,但作为军人,他又不得不服从长官,有大局意识,即便是让他死在上海。
战争是要有人付出的,如果是为了战略大局而付出,即便是丢了性命也是光荣的。
“暂时还没有想好,我或许也会服从我长官的命令!
东方,你放心,如果上海真的沦陷,我也会将你送出去,因为只有把你送出去,我才能安安心心的和日军都........”
张松正的话说了一半又憋了回去,因为他还想说,如果你不走,我怕我舍不得死.......
谈论到这个问题,两人的眼眶都不自觉的湿润,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他们一定已经有了孩子,但正是因为战争,他们没敢要孩子。
两人深情相拥,郭天志恰好路过站长办公室门口,见小两口相依相偎,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章宁的处理结果下来了,革除军职,剩下的处理交给上海站。
你说上级什么意思?”
张松正心中虽然知道中央局的那群老狐狸怎样想的,但还是想听一听刘东方的意见,她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说的话肯定不会打折也不会掺假。
“他们是不想脏了手啊!
也或者可以说他们不想用自己的手杀了章宁。
大战时期,章宁的这种做法是必死无疑的,因为喝兵血这种事情是最忌讳的?
战士们前线拼命,你这做长官的连军饷和伙食费都扣,这叫猪狗不如。
既然这章宁上面有后台,而戴笠却又不想得罪这个后台,于是让你去处理这件事情。
当然,总部肯定会给你一个意见,这个意见便是革除军职,殊不知这也是总部的底线。
至于你杀不杀章宁,总部没有给出明确意见,我建议,不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杀了章宁上头怪罪下来,你也难逃一死。
你不杀章宁,上级顶多给你一个处置不当的处分,二者谁轻谁重,你应该能够判断!”
张松正这么一说刘东方便将问题看得真真的,甚至说火眼金睛也不为过,听了刘东方这番分析,张松正竖起了大拇指,因为这招实在是高。
(兄弟们,淞沪战场接近尾声了,大场面要来了,月票、推荐牌、搭上来一波!)
305狸猫换太子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样想的!
总部不厚道啊,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坑我吗?
走,章宁的事情不能耽搁了,早点把这老小子放出去,我的心中也早踏实一天。
再说,早点放他出去,他逃命的机会也会大一点。
兵荒马乱的,想要活命真的很难。”
既然上级已经有了决策,张松正便立马执行,事情拖久了,他怕上级会反悔。
对于章宁这个问题,张松正也早就想好了托词,如果今天上级来问,那章宁的状态肯定是羁押,但如果他们明天来问,章宁便是被日本人的大炮炸死了。
想要保住老师的命,绝非想象的那样简单。
张松正与刘东方分开之后便径直去了监狱,他身后跟着华汉元和邓敏。
当章宁再次见到到自己的徒弟,他的心如湖面一样的平静。
“松正,你来了!
怎么样,我的事情有结果了?
说吧,不管上级怎么处理,我都不会怪你!
我罪孽深重,不是你一个中校能保住我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想清楚了!”
相比于昨日,章宁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让张松正心中好受许多。
看着章宁狼狈的样子和现在的态度,他点了点头道:
“老师!
我尽力了,不管我怎么解释,总部都想结束你的生命!
总部的命令是——就地枪决!”
章宁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闭上眼,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张松正掏出了手枪,对着章宁的头顶来了一枪,枪声震颤了整个监狱,所有人都后背一凉。
枪声过后,章宁才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毫发无损:
“这?”
张松正依旧是冷着脸:
“我宣布,原上海站前任站长章宁因重大违纪,执行枪决!
如今执法完毕,请邓主任写好卷宗,移交华中总部!”
现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不知道张松正想闹哪一出,但仔细分析这句话,邓敏明白了张松正的意思。
他是想找替死鬼!
淞沪战场上想弄一具流民的尸体很容易,而张松正刚才的那一枪就是想混淆视听,想保住章宁。
邓敏和华汉元互看一眼后识趣的离去,张松正这一出确实能救下章宁,但他们俩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多了因为作假比做真的难得多。
当所有人走后,张松正才把章宁监狱的门紧紧关上。
“好了!都走了,只剩下我们爷俩了!
上海要沦陷了,虽然还在抵抗,但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总部的任命下来了,我留下来当站长!
但我这个站长,注定是个替死鬼,你的替死鬼!
因为我上面没有半点关系,能混到这个职位,纯粹靠拼命和立功。”
张松正这次没有带酒和烧鸡,之所以还来这个监狱,也是想和老师最后闲聊几句,毕竟今天聊完之后,今生都不一定还有机会再见。
“松正......”
听到张松正这番话,章宁哽咽了,不知道怎么说才能缓解心中的愧疚。
“老师莫要多说,等会出去之后便往南方逃,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你的命了!
如果我死了,记得初一十五给我烧点纸钱,我大手大脚用惯了,日子紧不得.....
出去之后便不要用章宁这个身份了,换个身份好好活着......
这是徒弟最后能为您做的了,这件事情做完,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说完张松正丢了一袋子大洋给章宁,看起来分量还蛮重,至少四五十块,换做是以前,这些东西不算什么钱,但如今这些钱却是救命钱。
“军统的经济你也知道,这些钱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换做平常家庭,这钱足可以支撑一家人数月....
老师我走了,好好活着,低调的活着,章宁这个姓名出去以后莫要再用了,不然是害了徒弟也害了您......”
张松正把该说的话说到了点上,章宁也是聪明人,从来不要多说什么。
张松正的救命之恩,章宁就是万死也难报万一,唯有深深鞠躬,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说白了这就是张松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若是被上头知道查了出来,张松正也难逃一死。
这判刑、枪毙和狸猫换太子完全是两码事。
看到了章宁的悔恨之意,张松正大手一招,门外的卫兵便立马拿来了一个套死囚的黑布袋子,套路是套路,但规矩不能破,这一点章宁自己也很清楚。
监狱里传来滴滴铛铛脚铐拖拽在地面的声音,这种声音一旦出现便意味着死尸出狱,被关在地下一层的汉奸和走狗们吓得卷缩在墙角。
死亡的警示,在任何时候都令人害怕。
章宁一到监狱外围便被麻布袋子套住,两卫兵将他拖拽上了卡车,但打结的绳子却放在了章宁的手上,等会出了城,卫兵便会把他如野狗一般丢弃在野外,章宁只需要轻轻的拽一下手上的绳子,麻布袋就会松动,他也可以趁机逃脱,重见天日。
这些都是套路,惯用的套路。
今天之后,少将章宁便永远死了,他会以另外一个身份获得重生。
汽车摇摇晃晃的出了上海城,由于有张松正的批文,车辆外出没有任何阻碍,很快便到了上海的郊外。
送人的两个卫兵是张松正的亲信,章宁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所以拖人丢人的时候也很轻,万一把这这老头摔死,回去便不好交差了。
章宁也很是自觉,一路装死,即便被丢在野外之时卫兵的动作幅度很大,摔在地面砰砰响,章宁也未曾移动分毫。
有些时候,疼痛和生命比起来便不算什么了。
卡车趁着夜色缓缓开进了城,野外除了昆虫的叫声之外死一般的寂静,章宁拽开了麻布袋,本想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却不料一把长枪顶住了他的脑袋。
他神经一紧,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即使是黑暗中,章宁还能依稀看清楚他们的服装,这些人不像是国军,倒更像是土匪。
这土匪捉我做甚?自己一生也未曾和土匪结仇啊!
看这群人来势汹汹,显然是为他而来,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种种疑问上了心头,章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些人没有多话,给他松开了袋子之后便带他离去。
306送人
章宁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完成,张松正整个人的精神了许多。
将这位大爷关在这里,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如果是投敌叛变,还有办法处理,可偏偏是贪污。
为了救他,张松正将底下人的众怒也压了下来,他是自己的老师,作为曾经的学生,真的不好处理。
上任站长的事情既然已经完美解决,张松正便可以全身心的投入马达和军统撤退的事情上。
马达的事情还得派癞蛤蟆去对岸了解情况,而军统撤退的事情需要早作打算。
如果硬是要等华中总部的命令,他们便撤不成了,因为整个军统上海站论兵力还不足五百人,在几十万人面前,他们这点人还不够日军塞牙缝。
战争打到现在,中国中队的败象尽显,日军已经全线散开,准备以包饺子的形式将中国军队全部歼灭,而此时的蒋委员长还幻想通过《九国公约》限制日军。
当然,蒋委员长的幻想也不是全错,但无论如何也得做两手准备,提前准备好撤退计划,如此一来,撤退之后保存实力的可能性便更大。
而到目前为止,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没有收到总司令部的撤退计划,还是在一个劲的抵抗,不得不说,战场上的国军是英勇的。
十月三十一日,凌晨八点,癞蛤蟆渗透计划开始的时间。
时间刚到,上海的无线电系统中便出现了大量的命令,其中红雀、夏训良这两个名字和代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红雀又死灰复燃了吗?上海军政界出现了这样的疑问。
即便是红雀组织内部的人侦查到这样的消息也是一脸懵逼,上海国占区还有我们的人?还有人在制造活动。
徐杰立马想到了很多没撤出来的外勤,这些外勤本身就是为了钱而战,没有几个忠心的。
以前还有规则制约,现在红雀总部人员都已经撤离,这些人又变成了没有身份的自由人,过回了平民的生活。
在这个时候还能够制造行动的人绝对是忠心的人,如今还能看到对岸有红雀组织的人活动,徐杰心里是感动的。
他决定救下这位兄弟,就凭他这份忠心,不管他是中国人也好,日本人也罢,这叫组织情谊。
徐杰虽然算不上情报学的高手,但他还是主动带上了耳机,从截获的情报中分析出了几条路线,这些路线都是那个神秘的红雀队员出逃的点,只是不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徐杰想起了昨晚的大爆炸,想起了昨晚国占区发生的一切,这让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这些行动很有可能是这个神秘人制造出来的。
零碎的枪声时不时在上海的街巷中响起,张松正派出了十个小队全城抓捕癞蛤蟆,这十个小队的队长都是他的亲信,说白了就是围着上海城演戏。
在敌人和不知情的人看来,上海有人在追捕逃犯,在张松正等知情的人看来,这些枪声无非是癞蛤蟆的欢送曲。
如此大的动静难道癞蛤蟆没有受伤吗?
不,他的左手小臂有贯穿伤,这一枪还是张松正给他的,目的是不让敌人怀疑。
为了保险起见,癞蛤蟆衣服领口还缝了消炎药,这是他身处绝境之时最后的救命药。
无线电系统中频繁的命令和现实中的骚动让所有人都相信了张松正制作的这个局,癞蛤蟆也顺利的到达了日战区,由于动静太大,一到日战区便被日本人抓住。
中文和日文的碰撞火花四溅,抓人的那个日本兵也有些暴躁,差点要了癞蛤蟆的命,而正在这时,徐杰到了。
徐杰虽然是中国人,但他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分量也不低,原因很简单,他的背后是红雀组织的老大——苍井宫。
简单的交流几句后,日本人撤退了,整个现场只剩下徐杰的几个亲信和癞蛤蟆一人,当徐杰看到这熟悉的身影,内心是说不出的高兴,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还能跟过来,还愿意在红雀落魄的时候继续效忠。
“老大!
我还活着!”
这是癞蛤蟆对徐杰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的分量有些重,因为这代表的是重生。
面对几百人的追击还能活下来确实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奇迹。
九死一生就是为了过河,这份真情能感动很多人。
在徐杰的带领下,癞蛤蟆成功的上了徐杰的军车来到了日军的医院,当看到一个中国人进入了日军的医院,所有人都是歧视的目光,在他们看来,中国人是不配进日本医院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中国人,得到了当地日军长官的允许,堂而皇之的进了日军医院,而且还享受了最好的药物治疗。
因为他立功了,许多日本士兵的功劳都没有他的大。
就在他进医院的第一个晚上,松井联队的连队长来到了癞蛤蟆所在的病房,在他的身后事伪政府成员的主要官员和媒体记者。
今天他想用这个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回到日占区的癞蛤蟆制造一个轰动整个上海的大新闻。
松井联队的联队长松井正雄亲自带了了慰问金和水果,装出一副慈善的面庞和癞蛤蟆亲切合影,那笑容是说不出发的灿烂。
待松井正雄合影完毕之后,伪政府的官员们也挨个合影,这让癞蛤蟆觉得一阵恶心,这尼玛也太假了!
松井正雄和这些官员们照片一拍完便冷下脸来啊,带过来的慰问金也被拿走,唯一留下的便是几个皱巴巴的苹果和黑不溜秋的香蕉。
癞蛤蟆不是傻子,知道这些面孔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叫来媒体记者,无非就是想利用自己大作新闻,他完全可以猜测到日军的报纸头条明天会登什么。
癞蛤蟆是个小人物,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登上报纸和头条。
耻辱啊!丢人啊!
但癞蛤蟆突然想到,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明天这报纸一登,他癞蛤蟆就成了名人,日军想要杀他也有所忌惮,这无形之中为他撑开了保护伞。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报纸一传出,军统总部的张松正便知道他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