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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亘古一梦     医品荣华txt下载     医品荣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七章 一波

    “你倒是会想。”顾仲书瞪了咏梅一眼,真不知道这女人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一家子为了顾蕊的婚事陷入到愁云惨雾中,连一向最喜欢跟陆凌风斗嘴掐架的顾蕊,愣是在陆凌风三番五次找她说话的时候,心不在焉,只哼哼两声就算了。

    陆凌风奇了,就算顾蕊不喜欢银欢,推了就是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愁的!

    正在顾家老小忐忑不安,走也不是留也不中的境况中,杨里正——银欢的爹上门了。

    顾仲书一听咏梅说杨里正来了,吓得差点儿从炕上摔下来,幸好顾蕊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爹,千万要稳住!”

    “稳住,稳住。”顾仲书深呼吸了两次,才勉强维持着面色平静。

    “老哥,你这一向身子可好?”杨里正一进屋就热络地问候着顾仲书。

    顾仲书强笑着点头,“里正怎么有空来了?”

    他明知故问,杨里正面色僵硬了下。

    顾蕊忙上前行礼,叫了一声“杨大叔。”

    杨里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眸中神色不定:这孩子,虽说有些能力,但家底子实在是太薄了,又有个瘫痪在炕上的爹,一个不顶事的娘,也没个兄弟帮衬,还是个外来户,这样的人家,闺女怎么就看上了呢?

    他一向为人忠厚,平日里觉得顾蕊脑子也很灵活,对大家伙儿也多有帮助,心里还是很喜欢这孩子的,但要让他做女婿,他这目光就不能和平时一样了,怎么着,也得审视审视才行!

    打量着顾蕊家才翻修的茅草房,他暗暗叹气:虽说不漏雨了,可这家徒四壁的,统共两间屋子,阴天下雨的屋子里连个光亮都没有,闺女嫁过来怎么住啊?

    他沉吟半晌,还是没有直说来意,只淡淡地点头,道,“大侄子今年十五了?”

    顾仲书忐忑起来,“是,七月份生人……”再有个把月就该及笄了,可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哦,那,打算说亲了吧?”杨里正不紧不慢地问,一步一步地试探着。

    顾仲书听得心惊肉跳,和顾蕊对视了一眼,才慢吞吞答道,“是,是该说亲了,只是家里,家里贫寒……”

    话没说完,杨里正就明白了,心里不由鄙视了顾仲书一把:这也是为人父母的,儿子这么大了,不给他想方设法地谈个老婆,却哭起穷来了?

    咏梅在一边见杨里正面色不大好看,忙打圆场,“头几年遇到个老和尚,给我们家小睿看了面相,说他不宜早婚配。”

    这还算个理由!

    杨里正面色和缓了下,眼皮子沉着,道,“如今快十五了,也不算早了,前头二虎子十五都当爹了。”

    “是,是,谁说不是呢?”咏梅搓搓手,附和着。

    顾蕊一言不发,生怕说漏嘴惹出麻烦来。

    “朝廷开春下令,男子若是十六不婚配,交由官府配之,或者……”杨里正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可把顾蕊一家给吓坏了。

    先前孙禄寿也说过,他们还以为他吓唬人呢,没想到还真有这事儿呀。

    见一家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杨里正就更瞧不上这一家子了。先前看顾蕊还好,可架不住有这两个不懂事的爹娘啊,闺女要真的嫁过来,这样不明事理不为儿子考虑的公婆,怎么办?

    想想闺女一门心思地喜欢这小子,杨里正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看着顾仲书若有所思,“老哥啊,大侄子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拖累他啊。”

    顾仲书只好老实答应着,“哎,我尽量不拖累他。”

    还尽量?就这瘫痪着,不往死里拖累他就不错了。

    杨里正心里暗想着,已是站起身来,要走,“我就来看看你。”

    顾蕊忙殷勤地陪笑,“大叔,我送送你。”

    咏梅偷偷舒了一口气,也道,“他大叔,不喝杯水再走?”

    杨里正瞥一眼那黑漆漆都看不出什么颜色来的大粗瓷碗,心里一阵腻歪,忙摆手,“不用了,大妹子别忙活。”

    人就抬脚出了堂屋。

    顾蕊把人送出篱笆门外,回转身进了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直喘气。

    顾蕊拍拍胸口,道着,“妈呀,可吓死我了,还以为给银欢提亲来了呢。”

    顾仲书惊吓之后面色少有的轻松,笑道,“哪有亲爹来给闺女提亲的?就算看上你,也要找媒人来。”

    “看样,里正不满意啊?”咏梅思索着,歪着头笑看顾蕊。

    “蕊儿,你可别怪爹没本事,不这样说,那杨里正哪里肯走?”顾仲书呵呵笑着,头一次说这么违心的话,他还真不适应呢。

    三口人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本以为这事儿就此揭过,谁知过了一会子,他们家巷子口停了一辆青绸布的平头马车,车辕上除了坐着车夫,还有个穿戴齐整的婆子。

    那婆子下了车,直奔顾蕊家的篱笆门,站在外头喊着,“这是顾大夫家吗?”

    顾蕊忙应了声出去,看那婆子却不认识,还以为是镇上哪个大户人家有人病了,忙热情地问,“正是,是来看病的吗?”

    那婆子一听找对了,也顾不上跟顾蕊搭话,回转身就跑了。

    顾蕊正纳闷着,就见那婆子引了一个四旬上下的妇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来到她家门口。

    那妇人穿着宝蓝色的素面杭绸褙子,天青色的马面裙,头上插金戴银的,正是杨员外的正室夫人——苗氏。

    身后跟着的那个姑娘穿着银红掐牙褙子,素白的挑线裙子,梳着个堕马髻,戴着一朵碗口大的牡丹绒花,显然是个少女装扮,正是杨员外的长女。

    这母女两个,顾蕊是在杨员外家见过的。

    她还记得,不过没等她开口询问,那杨夫人苗氏就满面笑容地跟她搭话了,“没想到我们还真找到地方了?这就是顾大夫家啊?”

    顾蕊忙含笑招呼着,“夫人和小姐进来坐吧。”

    杨夫人也不客气,带着杨小姐进了院子,东一眼西一眼地乱看着,打量着顾蕊的家境。

    顾蕊也没生气,只淡淡道,“寒舍贫瘠,倒是让夫人和小姐见笑了。”

    “呵呵,顾大夫说话倒是文诌诌的。”杨夫人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上上下下打量着顾蕊,笑道,“好久不见,顾大夫竟长高了,也,更俊了。”

    可不是,这些日子家里吃穿不愁,顾蕊正蹿个儿的时候,自然是一天一个样儿。

六十八章 桃花

    说这话的时候,那杨小姐忽地抬起头来,对着顾蕊下死眼盯了一会子,看得顾蕊莫名其妙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位杨小姐看着缩背含胸,站都站不直,跟她娘杨夫人一比,差远了,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顾蕊暗暗想着,避开杨小姐的打量,往屋里领着他们,“夫人和小姐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谁病了?”

    她一个大夫,可不信这些人是来走亲戚的。

    杨夫人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我们家老爷的病是顾大夫你给看好的,当时听说顾大夫还允诺让老爷生个儿子的?”

    顾蕊愕然,当初她说过这话吗?

    想了阵子,似乎还真说过,不过那也是因为当时想让杨员外信任自己,治好了他的病好赚点银子使使。

    病治好了,身子骨硬朗了,儿子还不容易生吗?

    见杨夫人盯着她看,她忙点头,“的确!”

    杨夫人就松了口气,还没进屋子,一把就把顾蕊给拉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神秘兮兮地问着,“你说,我这个年纪,还生得出不?”

    反正顾蕊断言能让杨员外生儿子,那这个儿子由她来生好了。

    顾蕊傻了,这娘们,多大了呀?

    “敢问夫人您贵庚啊?”在顾蕊的印象里,这古代的女人过了四十,似乎生的希望不大了。毕竟这个时代医疗还不发达,没有剖腹产什么的,高龄产妇还是很危险的。

    再说,杨夫人除了一个女儿,都十几年没生育过了,还敢冒这个险吗?

    杨夫人伸出右手来,竖起四根指头,意思很明显,四十了。

    顾蕊长吁了口气,这个年纪,还真不好说啊。

    她又问,“夫人的月信如何?”

    要生孩子,这月信肯定要准,四十,在现代不算大,可在古代,还不知道有没有月信了。

    杨夫人似乎为难了下,嗫嚅了几下唇,才吞吞吐吐道,“不大准,时有时无的……”

    顾蕊明白了,就这样的,恐怕是生不了了。

    “夫人,说实话,就算我给你调理好月信,怕也不能生了。”她实话实说,别到时候怀不上,或者怀了异常的胎儿,要推到她头上,她可承受不起。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医闹这个问题,从古至今都没断绝过。

    杨夫人脸色就不大好了,紧盯着顾蕊的脸,压低嗓门,干巴巴质问,“你不是跟我们家老爷保证能生儿子的吗?”

    顾蕊哭笑不得,杨员外是个男人,五十不到,身子骨硬朗,生个儿子自然不费劲。这男人生孩子又不用调理月信啊。

    “夫人,您听我说,”顾蕊想了想,才字斟句酌道,“您月信不准,就算怀上孩子,生下来也不健康。可是杨员外不同,他只要身子骨硬朗就可以生的。”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相信杨夫人听明白了。

    就见杨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似乎在犹豫什么,半天方带着点狠意,道着,“这么说,我是没希望了?”

    “可以这么说。”顾蕊点点头,不卑不亢地和杨夫人对视。

    杨夫人不吭声了,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不平。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她才神色平静下来,像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我不能生,也不能让老二生。”

    老二是谁?

    顾蕊一头雾水。

    “那女人就是个蛇蝎美人,她要是有了儿子,我在这个家还能有立足之处啊?”杨夫人咬牙切齿地骂着,也不管老二听不听得见。

    顾蕊总算是明白了,杨夫人嘴里的老二就是杨员外的首席妾侍啊,看来,杨夫人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至于人家能不能生得出儿子,这就不归顾蕊管了。她只管治好杨员外的身子,让他能生得出儿子。

    这可是她当初的承诺。

    让谁生、谁能生得出来,就不是她的管辖范畴了。

    杨夫人见顾蕊一言不发,心里就微微有些恼意,看着顾蕊,道,“要是老二来找你调理身子,你别给她调理。”

    上门的生意不做?她靠什么养活一家老小?

    顾蕊眨眨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杨夫人,不明白这么个活菩萨般的人物儿,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

    “夫人,人家给银子,也不给她调理?”顾蕊歪着脑袋问,眸光一派天真无邪。

    言下之意,行医治病也是要银子的。

    杨夫人似乎难以理解地瞪了她一眼,顾蕊就觉得有些委屈,大夫也是人啊,也是要吃五谷杂粮、鸡鸭鱼肉活着的,赚银子,很丢人吗?

    想了一会子,杨夫人才面色不虞地看着顾蕊,“她给多少,我双倍!”

    有这等好事?

    顾蕊心里暗笑,面上却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这样不大好吧?”

    杨夫人眼一瞪,“怎么不好?你只管去做,有事我担着。”

    顾蕊几乎要为她的爽快拍手叫好了,可寻思了一会,又觉得不妥,“那夫人,杨员外要是没个儿子……”

    谁来继承杨家的香火啊?

    这古人不都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吗?杨夫人难道眼睁睁看着杨员外断了香火?

    “我自会想法子。”杨夫人嘟囔着,也没说清楚到底想什么法子。

    顾蕊知道,一些大户人家,正室夫人有权将妾侍生的孩子养在自己名下的,说不定,杨夫人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毕竟,杨员外的妾侍可不止一个,年轻貌美的生出来的儿子更健康漂亮吧?

    她没功夫去管人家的闲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谁知她不说什么,杨夫人却对她十分关心起来,“顾大夫,你多大了?可定了亲了吗?”

    说完,不等顾蕊回答,她就四处乱看起来,还指指点点的,“这院落也太破败了,这屋子也太黑了。这,这怎么住啊?”

    一边说,她一边拿眼斜她的女儿杨小姐,语气颇有些丈母娘相女婿的意味。

    顾蕊心里咯噔一响,这是个什么情况?杨夫人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无意中瞥见杨小姐,就见她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唇角却上翘着,显然十分愉悦的样子。

    顾蕊有了银欢的经历,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杨小姐,该不会也看上她了吧?

六十九章 人情

    顾蕊心中警铃大作,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一个两个的都看上她,算什么啊?

    两世为人,还从没碰到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可喜欢她的女人却不少了,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心里烦着,她面上却不显露,只淡淡回答着杨夫人的话,“我们从外边投亲过来,有的住就不错了。屋子才翻修过,今夏起码不会漏雨,跟其他的庄户人家也差不多。”

    意思是他们家不过是庄户人家,这屋子在杨夫人眼里不能住人,可对于他们这种外来户,已经足够了。

    杨夫人显然也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当即就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想着这顾大夫也是个不思上进的,亏得她闺女竟然相中她了,就不能说点励志有胆气的话吗?

    她对顾蕊相当不满,瞥了眼自家闺女,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杨小姐却不肯走,脚尖捻着地,声如蚊蚋,“娘,我们才来没多会儿,连杯茶都没喝呢。”

    杨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眼,却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看着顾蕊道,“天儿也热了,才说了会子话就口渴了。”

    顾蕊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家可没有什么好茶待客,若是想喝,倒也不难,她晒干的花花草草倒是可以泡一壶。

    咏梅早就烧开了水,顾蕊翻出一包晒干的药材来,对杨夫人笑道,“若是夫人不嫌弃,就尝尝我配的夏桑菊吧,这是祛暑的良茶!”

    “有劳顾大夫了。”没等杨夫人说什么,杨小姐赶紧睃了眼杨夫人,生怕她娘不答应。

    杨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这女生外向,果然没错。才不过见了人家顾大夫一面,这丫头就心心念念的。

    不过想起自家闺女都十八了还没个人家,她也就降低要求,勉为其难地配合着闺女,“那就尝尝。”

    顾蕊就把桑皮纸打开,取了些夏桑菊出来,用开水冲泡了,给杨夫人和杨小姐一人一碗,又给顾仲书端了一碗。

    杨夫人一向养尊处优的,好茶不知喝了多少,像这等不入流的花花草草,她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的,谁知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甘甜清爽,生津止渴,一路走来的烦热干燥顿时消散不见。

    果真好东西,比茶好多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又把碗伸给顾蕊,“再来一碗。”

    顾蕊暗中好笑,给她又倒了一碗。

    杨夫人喝过之后,悄悄地和杨小姐对视了一眼,试探地问顾蕊,“顾大夫,你有医术傍身,想没想过开个医馆?”

    当然想过,做梦也想!

    顾蕊暗道,却没好意思实话实说,“开医馆就得去镇上,只是要找房子要找人手,没有上千两的银子怕是办不成。”

    她手里虽然有一千两货真价实的银票,但也不敢轻易地花啊。

    这几日功夫下来,她手里那些零碎的银子就全都花没了。一部分投入养殖场和村民们的工钱,一部分翻修家里屋子了,这一千两她轻易不敢动,还有大用处呢。

    再说,乌平镇有安乐坊,人家背后还不知道什么背景,她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人开了医馆,三天两头地还不得被人欺负?

    杨夫人听她这么说,就笑了,“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要真想开,房子的事我来办。”

    什么?她要给她解决房子的事?

    凭什么呀?难道是让杨员外生儿子的报酬?不过这报酬也太大了,她不敢接啊。

    “这个,不大好吧?”她干巴巴地陪笑,“赁房子要不少的银子,怎敢让夫人破费?”

    杨夫人不以为然,“怕什么?迟早都一家人了,讲究这么多干什么?”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咕哝着说出来的,但顾蕊,还是听清了。

    她一颗小心脏不可遏制地砰砰乱跳起来,这八字还没一撇,杨夫人就把她归为一家人了,这可怎么办?

    她这个女儿身,还真是要命啊。

    和坐在炕上的顾仲书交换了个眼神,在她爹眼里,她也是看到了焦虑、不安,她赶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忖了一会儿,只能装傻充愣。

    “既然夫人这么说,我就先谢过夫人了。只是镇上有安乐坊一家独大,我们要真的开了医馆,麻烦怕是不会少。”

    杨夫人撇撇嘴,似乎没把安乐坊放在眼里,“一群坑人钱财的祸害,也配开医馆?你要真的愿意,都包在我身上。”

    这大话说的,顾蕊还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颏子。

    杨夫人难道有什么背景是她不知道的?

    不过这条船她却不敢上,弄不好,就要得罪人的。

    她只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家父卧病在床,我要床前尽孝,哪里还顾得上开医馆哪。”

    杨夫人看一眼半倚在枕头上的顾仲书,眉头皱了皱,顾大夫不是大夫吗?怎么也不给她爹治治?

    她哪里知道,顾仲书本身也懂医术,不也没把自己给治好?

    顾仲书这腿,是生生被人给打断的,当时没有把骨头接回去,现在大罗金仙也治不了了。不然,顾蕊一味马钱子就能让他站起来了。

    “把你父亲也带过去,实在不行,我再给你拨两个小厮帮衬着。”杨夫人觉得这就不是个事,一瞬间就想到了对策。

    顾蕊真是没法子了,都推辞了好几遍了,不管找什么借口,杨夫人都能给她解决掉,她可真是没法子了。

    如果开了医馆,就得欠着杨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没有别的回报方法,她只能以身相许了。

    可杨小姐,怎么也不可能是她相许的对象啊?

    她急得快要抓耳挠腮了,没想到她女扮男装竟这么吃香,什么屋子马车的都不用准备就能娶上媳妇了。

    呵呵,换做哪个男子若是遇到这样的好事,估计都高兴地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她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在杨夫人面前露出什么端倪来才是!

    正急躁间,忽听外头篱笆门外有人喊,“顾哥哥……”声音清脆响亮,不是银欢又是谁?

    顾蕊顿时如同三伏天喝了一碗冰水一样,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熨贴极了,银欢,可真是她的福星啊。

    进了屋就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她的杨小姐,闻听猛地抬起头来,双目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有火要喷出来。

七十章 争夺

    顾蕊一见杨小姐这眼神,立马摆出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待会儿估计有好戏看了。

    银欢进得屋里,适应了一下,方才看清坐了好几个人,她顿时吓了一大跳。

    “来,亲戚啦?”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顾蕊,一眼看见杨小姐正双目喷火般瞪着她,她吓得就往顾蕊身后躲,强笑道,“这是你什么人呐?”

    顾蕊但笑不语,眼角瞥着杨小姐。

    果然,杨小姐忍不住,开撕了,“你又是什么人?我是顾大夫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银欢是杨里正的女儿,一向在村子里都是高人一等的,从来没被人这般质问过,她那张清秀的小脸儿不由烧起来,愤怒涌上心头,她语气很不好,“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我跟顾哥哥都要做亲了!”

    她的声音很大,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位瞪着她的小姐也对顾蕊心怀不轨,于是,跟宣誓主权般,她说完这话就直接上手,挎住了顾蕊的右胳膊。

    顾蕊哭笑不得,心想这火烧大了,她没想到银欢这么敢说。不都说古代的女子含蓄温柔矜持要面子的吗?怎么到了银欢这里完全变样了?

    刚要开口辩解,就听一声轻笑,“哟,家里怎么这么多人?”

    顾蕊一双妙目死死地盯着门口的人,就见陆凌风左手缠着白布,一脸吊儿郎当的笑跨进门槛。

    “小睿,家里来客人了也不叫我一声?”他自作主张地坐在杨夫人身边,剑眉高挑,桃花眼尾斜斜地望过来,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你手不疼了吗?”顾蕊咬牙压低嗓子,很恨地问。这货不在自己的窝里趴着,跑这里凑什么热闹?他不是有自己独立的屋子吗?还想怎样?

    陆凌风似乎没听懂,呵呵笑着看看杨小姐再看看银欢,方道,“我这不是看咱家来了两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吗?哪里还坐得住?”

    这货的话,平白让人想入非非。

    不撩人会死啊?

    顾蕊狠狠挖了他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不知道这货嘴上抹了多少蜜,还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敢情他没见过美人呀?

    若说年轻,这两个姑娘的确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嫩得能掐得出水来的。可若说漂亮,银欢顶多算得上清秀吧。杨小姐呢,可就差强人意喽。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这货夸人家年轻漂亮,自己正愁没办法呢,何不将计就计呢?

    “陆大哥说得没错,银欢和杨小姐的确年轻漂亮。”顾蕊沉吟着开了口,可她却倒霉催地发现,银欢和杨小姐两个人四只眼都稳稳地盯着她,个个眼睛放光,就跟那饿急了的狼一样,并且两人的脸都火烧火燎地红得跟煮熟了的虾。

    她没想到自己的话会产生这么大的效应,方才陆凌风夸人家的时候,人家两个小姑娘似乎无动于衷啊?

    不过没有达到目的,顾蕊也不是那种轻易罢休的人。

    “咳咳,”她装作伸手掩嘴,趁着银欢不注意,不着痕迹地把胳膊从她拢着的两手中间抽出来,笑道,“只是我们家有个规矩,做大哥的没成亲,我这做小弟的就不能僭越。”

    陆凌风瞪大了眼,上挑的眼尾格外撩人,顾蕊没来由心漏跳了一拍,暗骂着“妖孽”!

    “我又不是你亲哥……”陆凌风看戏不怕台高,愣了一下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模样。

    顾蕊咬着牙对他挤眼睛,陆凌风装看不见,继续道,“规矩都是人定的,咱家可以不必刻板。”

    顾蕊气得脸都白了,她眼睛都快挤得抽风了,这货还不买账,到底想怎样?

    杨夫人听了半天,心都悬得老高了。确实,一般讲规矩的人家都会先把年长的孩子亲事先定下来,再考虑下一个孩子。

    没想到顾家这么个穷门小户的也有这样的规矩?

    可要真的有这样的规矩,她也不好给人家打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正好是判断一户人家是否正派是否有前途的标准啊。

    没想到陆凌风不是亲生的,这就好办了。

    她见顾蕊着急得要跳脚,以为是她顾忌着兄弟情分,对顾蕊的人品就更满意了,忙笑着打圆场,“顾大夫,我们都知道你们家重规矩。不过他不是你亲哥哥,这规矩就用不着遵循了。”

    她指了指陆凌风,望着炕上的顾仲书,问,“他顾大叔,你说是吧?”

    顾仲书还能说什么?只好苦笑着点头。

    顾蕊长叹一口气,跟泄了气的球一样,她这爹啊,关键时候就把她给卖了。

    剩下的烂摊子叫她怎么收拾?

    杨小姐和银欢两人先前听说顾家有先长后幼的规矩,也是吓了一大跳,心想着该怎么说服顾蕊,没想到陆凌风不是亲生的做不得数,这才松了口气。

    可她们送了气,顾蕊却又提着气了。

    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急,千万不能急,半日方稳住心神,装作一副苦巴巴的样子看着陆凌风,道,“大哥,你这话叫小弟好生难过,我们家如此挖心掏肺地待你,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你这不是伤我们的心吗?”

    指责完陆凌风,她又回头看着顾仲书,道,“是吧,爹?”

    一句话,把烫手的山芋甩给了陆凌风和顾仲书。

    陆凌风要是再说什么“亲生不亲生”的话,在外人眼里就有些忘恩负义了。而顾仲书,正苦于没有台阶下,接过这个茬,自然忙不迭点头,“是,是啊,我们家一直把凌风当作亲生儿子的。”

    他平时都是“陆小哥陆小哥”地叫,这回为了配合女儿,直接喊着人家名字,也是够拼了。

    顾蕊见陆凌风脸黑如锅底,幸灾乐祸地笑了,挑衅地看着陆凌风,“既然大哥觉得杨小姐和银欢两个姑娘年轻漂亮,不如……”

    剩下的话她故意没说完,就跟无意识说错了话一样赶紧又捂住嘴,看着杨夫人十分歉然,“夫人,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了。”

    杨夫人心里顿时那个气啊,她女儿再丑再不好,也轮不到被人家挑的地步,而且还是跟个村姑一起被人家挑。

七十一章 威胁

    顾蕊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一声不吭任凭这两个姑娘拿眼刀子剜她,反正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好的办法,总不能跟人家直接承认自己是个女孩儿吧?

    这样,自己一家的身世背景岂不得被人给挖出来,那他们逃出京城躲在这山野小村的意义就没了,她爹断了的双腿也白断了。

    杨小姐和银欢两个瞪了顾蕊半天,见她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们,气得咬牙切齿地跳脚走了。

    顾蕊送走这两个人,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就见陆凌风站在门框那儿冲着她挤眉弄眼地笑,顾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哼着骂他,“滚你屋子挺尸去。”

    话说得很不客气,听得屋里的顾仲书心惊胆战的。

    陆凌风却没当回事,只道,“没想到你桃花这么多,我可是开了眼了。”说完,悠然自得地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去了。

    顾蕊哭笑不得,曾几何时,这个煞神成了和她斗嘴掐架的伴了?想当初,他一言不发差点儿把她给杀了,如今却能跟她插科打诨了,可见人生是多么地变幻无常啊。

    进了屋里,见着顾仲书满面愁容,顾蕊也很不自在,道,“爹,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时候久了,人家还不得起疑心啊?”

    她一个到了年纪不说亲却把姑娘往外头赶的少年郎,任谁看了都觉得怪异的。

    顾仲书也没有好的法子,良久才叹口气道,“不行,咱们再换个地方?”

    “能换到哪里去?”顾蕊苦笑,“在四处找地方住,说不定会引来官府的盘查,到时候我们连个户籍都没有,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

    再说,她爹顾仲书不良于行,就靠她和咏梅两个女人,背不动扛不动的,怎能带着他亡命天涯?

    想想就头疼!

    顾仲书沉默不语,顾蕊一时心乱如麻,只好回到自己屋里躺着出神。

    谁知半下午的时候,杨里正又来了,倒是出乎意料。

    顾蕊以为银欢在她家吃了瘪,怎么着也不回登门了吧?谁料人家竟是契而不舍。

    杨里正一进屋坐定,就跟顾仲书寒暄了几句,之后话题一转,夸起顾蕊来,“我早看出来了,你这娃儿是个好孩子,老哥你有福啊。”

    顾仲书眨巴眨巴一双浑浊的眸子,不知杨里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含糊其辞地干笑着。

    顾蕊也呆了,从未想过她如此对待银欢,杨里正竟然还能对她印象这般好!

    杨里正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老哥,大侄子是七夕生的吧?这过了七月就十五了,该定亲了。”

    顾蕊父女没想到杨里正话题竟会转得这样快,一下子就说到亲事了。

    他一提这话茬,顾蕊心里就是咯噔一跳,和顾仲书面面相觑了一眼,心道有些不妙。

    就听杨里正继续说下去,“皇上下了圣旨,这男十五,女十三不成亲,可是要上交三倍的赋税,眼看着大侄子就十五了,老哥也该考虑了。”

    顾仲书的面色又难看了一分,按说顾蕊这年纪早就该定亲了,可这几个月女扮男装又隐藏在这小山村里,自然也不能提了。

    如今一想,可不是?

    圣旨年前就下了,他家顾蕊就快超龄了,依照律法,每年可得上交五两银子的税。

    五两银子就足够一大家子一年的嚼裹了。

    他们家哪敢拿出来?没权没势的,露了财可就不得了了。

    顾仲书一双浊目幽幽地望着杨里正,不晓得他的意思:这是要给捅出去还是怎么地?

    杨里正看着这对“父子”面面相觑似乎被吓着了的脸色,心里不免得意,还是自己想的这法子好啊,既有台阶下,又不会失了面子。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方把自己的来意一点一点吐露出来,“依我看,咱们也都是邻里邻舍,知根知底的,儿女又到了这个年纪,不如……”

    “不可!”顾蕊还没等他说出来,就一口打断,声音之大,让杨里正和古老爹都吓了一跳。

    杨里正慢慢转过头来,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跟看什么苦大仇深的人一样,“怎么?”

    在他眼里,他纡尊降贵地为女儿来浪费口舌,是看得起这对没有身家背景的父子,没想到人家还不领情,真是不识抬举!

    别把里正不当官!

    他杨里正可不是好惹的!

    心里发着狠,杨里正却还是勉强压着冲天的怒火,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蕊。

    顾蕊只觉得被他那双眼睛盯得直发毛,心想着还得在牛角洼村混呢,眼珠子滴溜一转,就想了一招,“那个,我的意思是,我还小……”

    “嗨,小什么小,过了年都十六了。”杨里正面色缓和下来,声音里掩抑不住的兴奋,“再不把亲事定下来,我就把你上报当兵去。”

    别说,杨里正身为里正,还真有这权力。

    如今朝廷正在用兵,正是缺人的时候。

    顾蕊父女面色都变了,顾仲书更是吓得一口气差点儿没有上来,语气恳切地求着杨里正,“他杨叔,凡事好商量。我这娃儿弱不禁风的,哪里是当兵的料?”

    “这就对了嘛。”杨里正得意地一笑,接着说下去,“我看你们父子两个都老实巴交的,又是外乡人,说一门亲也不容易。我膝下也只得银欢一个闺女,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定下来,让顾蕊做个上门女婿,如何?”

    “啊,上门女婿?”顾蕊万没料杨里正还有这一说,不由又吃了一大惊。

    “怎地?埋没你小子了?”杨里正以为顾蕊不乐意,于是十分生气,连声调儿都高了许多。

    顾仲书忙打圆场,“他杨叔,我们老顾家就他一个娃儿,若是做了上门女婿,我们老顾家可就断了香火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谁也不能置喙的事儿,杨里正搓着下巴也犯了难。

    的确,他不舍得闺女外嫁,恰好闺女喜欢上这小白脸,嫁给他虽然十分委屈,好在同村知根知底,再说这小子也有几分能耐,在村民们面前也颇给他长脸,等上了门,他好好栽培几年,说不定还能做下一任里正呢,到时候他闺女也有头有脸的了。

    不过顾仲书的顾虑他也能理解,毕竟为人父母嘛。

七十二章 病了

    想了半日,杨里正脸色缓和下来,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同村住着,就是上了门,你也亏不了。”

    他觉得已经很给顾蕊“父子”面子了,说完,就似笑非笑地盯着顾仲书的眼睛,似乎他只要说个“不”字,他就能在他脸上盯个洞出来。

    顾仲书这次可真是左右为难了,谁也没想到闺女女扮男装竟会惹出这么档子事儿来。

    可他现在又不打算让顾蕊恢复女儿身,免得惹来杀身之祸,这可怎么好?

    顾蕊不清楚她爹到底在顾虑什么,见他犯难,自然不会不吭不响,于是清清嗓子,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杨大叔,我顾蕊堂堂五尺男儿,怎会做上门女婿,生了孩子也是跟着人家姓?”

    一句话,可把杨里正给气得够呛,平日里见这小子也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子脑子转不过圈儿来?

    于是他“腾”地一声站起来,袖子一甩,气哼哼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

    话毕,拉开门就冲了出去,徒留下顾仲书无奈的叹息声。

    因了这件事,顾蕊父女两个都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杨里正会带人把他们爷俩给撵出去。再说顾蕊还在村头种了两亩晚稻,又办了个养殖场,这要真被撵出牛角洼,她岂不白费功夫了?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子,安慰了顾仲书两句,垂头丧气地进了灶房。

    陆凌风从隔壁那间给他专门盖的小屋里出来,倒是一反常态地没讥笑她。见顾蕊在那里捅着火烧水,他抱着胳膊倚着门框,一脸的正经,道,“你也别怕,从军就从军,说不定还能立下一份奇功,光宗耀祖呢。”

    顾蕊抬头看他,见这货一脸的严肃,不像是玩笑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是在关心我?”

    “谁关心你啦?”陆凌风有些别扭,说话也极不自然,转身就走,只是顾蕊还是飞快地捕捉到他耳根子都红了。

    她又是一阵好笑,这家伙,也有害羞的时候?不过,他害的什么羞啊?

    这么一想,心情也就好多了。她客观地分析着,虽然没答应杨里正,但自忖杨里正不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气归气,要真把他送到军中去,怕还做不出这种事来。

    她还是等等再说吧。

    谁知吃了晌午饭也没见什么动静,顾蕊也就松了口气,又重新采药制药了。

    顾蕊采完药,刚进门,就被一个女子的尖叫给镇住了,“青哥哥,你在家啊?”

    这一声酥到骨子里的声音差点儿没让顾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迎着对面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连连后退三步,方才站稳,一手抓住背篓,一手死死地揪着衣襟,声音也是哆嗦的,“银,银欢,你,你来干什么?”

    顾蕊跟见了鬼一样:昨儿不才被她给气走了吗?今儿杨里正都亲自提亲了,她也没答应,这个银欢,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银欢笑声如银铃,笑容里还带着点儿少女的羞涩,“青哥哥,人家,人家,来看看你不成吗?”

    她说着说着粉嫩的小嘴就嘟起来,莫名引人怜惜。

    “我这儿忙着呢,你还是先回家吧。”顾蕊见她这般热情,想着先把她打发走再说。反正她已经跟银欢她爹表态了,绝不做上门女婿。

    杨里正就这么一个闺女,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想必不会再看好她了。

    这般想着,她又松了一口气。

    谁知银欢却不走,径直上前拉着顾蕊的胳膊,撅着小嘴撒着娇,“青哥哥,昨儿我求我爹了,爹答应了,我们两家隔得也不远,就算,就算……”

    说到这里,她粉面含羞,脚尖拧着,小手紧紧地绞着衣角。

    顾蕊纳闷了,这说的好好的又怎么了?

    她等不及,有些不耐烦起来,“就算怎么了?”

    银欢忽地抬起头来,似乎鼓足勇气,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样子,“就算,就算我嫁过来,也能时常回娘家的。爹说一举两得!”

    说完,她就甜甜地笑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蕊,就等着顾蕊点头答应了。

    她这一番自以为给了顾蕊极大荣耀的话可把顾蕊给吓呆了,没想到杨里正竟然让步到这种程度,连上门女婿也不管了?

    顾蕊面色吓得发白,心想这可摊上大事儿了,除了生死,还有比这更大的事儿吗?

    她站那儿傻了,不知如何进退。

    银欢还以为她是高兴的,小脸儿飞红,忸怩地踮起脚,忽地在顾蕊那白皙柔嫩的颊上“叭”地啄了一下,“瞧你,高兴坏了吧?”

    顾蕊脑子轰地一声炸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银欢欢呼雀跃,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久,她脑子才转过圈来,结结巴巴道,“这,这样不大好吧?男,男女授受不亲!”

    “嘻嘻,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银欢满不在乎地娇嗔一声,十分豪迈,“我们乡村儿女可不讲这一套,喜欢便是喜欢!”

    顾蕊欲哭无泪,心道:妹啊,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儿?

    银欢见她不吱声,便道,“就这么说了,我这就回去叫我爹请个媒人来,过两天就放定。”

    说完,没等顾蕊开口,银欢就笑嘻嘻地跑了。

    顾蕊张张嘴巴,只来得及“哎”了一句,就不见银欢的身影了。

    日影西斜,顾蕊泄气地把背篓一把从背上拽下来,抱着胳膊坐在自己屋前的门槛上,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天爷呀,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杨里正要真的请媒人提亲,她该怎么办?

    她一个头两个大,干着急也想不出个法子来,又加上天儿热,晚饭也吃不下就睡了。结果一夜翻来覆去想着策略,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脑袋就昏沉沉的。

    她不觉懊恼起来,看来自己这是病了。可一想到银欢的事儿,又觉得自己这病来得及时,反正人病着,杨里正请来的媒人也不好在她跟前啰嗦了吧?

    最好,她爹也病倒,这样,就没有主事的人了。

    谁知还没等她挣扎着去跟顾仲书说让他装病,杨里正请的媒人就上门了。

七十三章 陪嫁

    顾蕊忙叫咏梅把陆凌风叫过来,她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嘱咐他,“我病了,等会儿你去堂屋听听,若是那媒人逼得紧,你替我兜着点。”

    “怎么兜?”一向没个正形的陆凌风少有地肃然起来,“长这么大,我还没干过这事儿。”

    顾蕊头疼欲裂,烦得要命,看着这家伙眼底的幸灾乐祸,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无奈有求于人,她只得哀求,“你就说我得了瘟疫,前些日子陈老六从江南回来,感染上了。”

    陆凌风斜睨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无精打采、面色绯红,语气里不由关切起来,“当真?要不要给你弄些地浆水喝?”

    上次他见识过顾蕊用地浆水给陈老六治病的,是以也知道这个方子。

    顾蕊摇头苦笑,“我这不是叫你吓唬人家吗?我哪里那么容易死?”

    陆凌风摸摸鼻子,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儿烧得通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跟蒙上一层雾一样,格外惹人怜惜,冷嘲热讽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只道一声“知道了”,就去了隔壁。

    杨里正请的媒婆可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一张嘴能说会道,舌灿莲花,老母猪都能被她夸成天仙,何况是银欢那样的长相和家世。

    陆凌风刚一进来,就听那媒婆正在侃侃而谈,“……顾先生也是知道的,我们这姑娘呢,长得那真叫一个水灵,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十里八乡的年轻小伙子那都是抢不着的。”

    顾仲书点头,的确,银欢长得还算清秀可人,在这乡村中,也算是一等一的人品了。

    媒婆见他赞同,就更加卖力地夸着杨里正家,“人家爹娘也都是有本事的,家底又殷实,统共就这一个姑娘家,钱财迟早还不是她的?谁要是娶了她,谁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顾仲书又点头,还真是这样,杨里正虽说是个村官,可那也是个官儿,管着一村的男女老少,很有几分威严,走出去,也都好说好听的。

    陆凌风撇撇嘴,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在村里有些威望的人家,就被这媒婆给夸成了人间少有的好人家,那京城中那些世家大族,岂不是只应天上有了?

    听着这媒婆连个顿都不打,他也是脑子嗡嗡响,觉得还是顾蕊明智,至少病了就不用来听这媒婆唠叨了。

    银欢长什么样、家世如何,他们早就门儿清,还在这里啰嗦什么呢?

    媒婆说得口干舌燥,眼睛就四处踅摸,咏梅见状,忙给她端了一碗泡好的蒲公英茶,媒婆一气儿喝干了,抹了把嘴,眨巴了下眼,把碗往前一伸,道,“这什么茶,还挺好喝?再来一碗。”

    咏梅忙道,“是小儿晒的蒲公英茶。”又给她倒了一碗。

    媒婆又是一气儿喝干,这才清清嗓子,看了眼咏梅,道,“临走给我包些。”

    咏梅愣了愣,赶紧答应了,人家好歹也是来给她们家“儿子”说亲的,一包蒲公英茶还真不值什么。

    陆凌风嘴角抽了抽,悄声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听那媒婆继续吹嘘,“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们家高攀。瞧瞧你们这乌七八黑的茅草屋,看看你们一家空荡荡的米缸,能娶这样的媳妇,知足吧。”

    顾仲书抬头仰望着自家的屋顶,很想说“我们家不想高攀,我们家高攀不起”。

    可这毕竟失礼,他这么个老实读书人却是说不来。

    不过他说不来不代表别人也说不出口,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用委婉的借口打发走这媒婆时,就听门口一个声音幽幽道,“这位大婶,您也说了半天了,先歇口气儿,听我说两句……”

    媒婆转动她那胖得看不见脖子的脖子,就见门口不知何时坐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长得那叫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啊,她那双被脸上的肥肉给挤得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煜煜生辉,忙道,“这位小哥你想说什么?”

    声音是说不出来的慈爱温和。

    陆凌风翻了个白眼,才慢条斯理道,“我们家这种境况你也看见了,我这做大哥的还没娶妻,当弟弟的却要说亲了……”

    “小哥一表人材,这个不用愁,包在我刘婆子身上了。”刘媒婆喜滋滋地打量着陆凌风,就跟要洞穿他似的,那亮闪闪的眼神让人觉得好像被猛兽给盯上一样。

    陆凌风很不满意被她中间给打断,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说下去,“我们家这么小的屋子,二弟娶亲之后住哪儿?将来我娶亲安置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杨里正有没有想过?总不能叫闺女嫁过来就挤到这乌七八黑的茅草屋,成天守着个空荡荡的米缸吧?”

    又把刘媒婆贬低顾蕊家的话原封不动地给还了回去。

    刘媒婆给噎得挤挤眼,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眼珠儿接连转了几圈,忽然笑了,“这些小哥儿都不用担心,杨里正家底殷实,还能让闺女跟着受罪?他们家怕是房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嫁闺女呢,呵呵呵。”

    “这多不好?”陆凌风可不吃这一套,板着张俊脸,不屑地道,“拿人的手软,我二弟还是有几分骨气的,绝不会做上门女婿。”

    “不做不做,就是丈人家陪送闺女的嫁妆。”刘媒婆很会说话,知道杨里正的女儿银欢是死了心的想嫁给顾蕊,所以想着法儿地说好话。

    陆凌风暗暗叹气,嫁闺女做到这份儿上,也没谁了。

    可一想到顾蕊要娶妻生子,他心里就莫名地烦躁起来。对于顾蕊拜托给他的事情就更卖力了,“只是我兄弟是个要面子的,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聘礼,也绝不会靠老婆的嫁妆吃饭。”

    刘媒婆有些没招儿了,人家杨里正都做到这地步了,这家人怎么还不满意?这不是不识数吗?

    就这条件的,还能挑三拣四的,那杨里正家的闺女是脑子少了根筋吧?

    她倒要见识见识那小子,看到底长了副什么模样,竟勾得人家姑娘死活闹着要嫁。

    “小哥儿不是你二弟,说这些话还为时过早了吧?”刘媒婆见顾仲书一直不吭声,由着这个收养的干儿子在这里跟她打嘴仗,还以为是这老大嫉妒老二呢,就提议要见见顾蕊,听听她怎么说。她就不信这么一个穷小子听了杨里正要陪嫁闺女房子会不动心?

七十四章 吓跑

    陆凌风正搁这儿等着她呢,见状忙笑道,“还真是不巧了,我二弟昨夜病倒了。”

    顾仲书眼皮一抬,急匆匆地问,“小睿怎么病了?”

    陆凌风看他一眼,才吞吞吐吐道,“上次陈老六不是来过吗?他回去之后就病倒了,还是二弟给他治的。看这症状,二弟怕是也感染上了……”

    一句话他说了一半咽下一半,给刘媒婆留下无限遐想。

    “这还了得?陈老六去了江南染的不是瘟疫吗?莫非小睿……”顾仲书并不知情,以为顾蕊真的被感染了,急得额头上、鼻尖上都沁出汗珠来。

    “我觉得像。”陆凌风点点头,状似哀愁地叹了口气。

    江南的瘟疫厉害程度,这边的人早就听说了,那可是每家每户都往外头抬死人的。

    “这,这,这,当真?”刘媒婆舌头都打结了,话都说不利落。

    “可不是?我二弟烧得脸通红,人事都不知了,要不您过去看看?”他站起身来,做出个邀请的姿势,“你也好跟杨里正说说,这亲事就这么定了,爹娘也很高兴,等我二弟醒来,再商量迎娶的事。”

    刘媒婆吓得脸都蜡黄了,眼睛在刚刚喝过的茶碗上扫过来扫过去,紧张得直喘粗气。

    她喝了他们家的水,会不会也染上?

    这可真要了老命了,人家做媒都赚银子花,她倒好,说不定还得赔上一条小命,真是晦气到家了。

    “听说,这个病,还会影响那方面……”陆凌风趁热打铁,火上浇油地舔了一句。

    正六神无主的刘媒婆没头没脑地插嘴问了句,“影响哪方面?”

    陆凌风嘴角高高翘着,眼睛珠子四处乱看了下,好像是怕人听见一般,直把嘴凑到刘媒婆耳畔,悄声道,“怕是会影响生育……”

    “啊?还有这事儿?”刘媒婆细小的眼睛瞪得滴溜溜圆,显然十分震惊,“怎么会这样?”

    她一辈子做媒婆,虽然赚了不少的银子,可害人守活寡的事儿却没做过,这可是缺德呀。

    瘟疫再加上这个重磅消息让刘媒婆再也坐不住,连句客气寒暄的话都没说,就急匆匆地告辞出去。

    顾仲书望着她那肥硕的身子跑得那叫一个快,忍不住瞪大眼张大嘴,惊诧不已。

    陆凌风却站在门框边扯着嗓子高声喊,“婶子,您去跟杨里正说,这门亲事我们全家都欢喜地很!”

    刘媒婆听得清清楚楚,却不敢回头搭话,谁家脑子有病会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杨里正正在家里翘首以盼,这些日子他被女儿银欢给闹得心神不宁的,只得厚着老脸去请了媒婆说亲,这会子见刘媒婆一头大汗地闯进来,就立马站起身子问,“如何?”

    银欢在里屋临窗大炕上做针线,听见动静恨不得跑出来直接问,却又碍于情面,只得矜持着竖起耳朵听。

    “哎呀,大兄弟,你可真是坑死老姐姐我了。”刘媒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见杨里正就抱怨开了,“那家小子今儿恰巧病了,我倒是没见着人。”

    她一屁股坐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儿就往里头灌。

    杨里正也顾不上这事儿了,急得就问,“怎么恰巧就病了,别是装病吧?你没过去亲自看看?”

    “好我的大兄弟哎,我哪里敢过去看?”刘媒婆放下茶壶,喘出一口气,瞪着杨里正小声道,“听说是染上江南的瘟疫了。”就把陆凌风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学给杨里正听了。

    “真有这事儿?”杨里正也是吓了一大跳,看刘媒婆的眼光也是战战兢兢的,好像她就是个传染源一样。

    刘媒婆面色就十分不喜,哼道,“你这样做什么?我没来找你的茬儿就不错了。”

    杨里正面色缓了缓,就有些窘迫。

    刘媒婆却自顾自道,“那小子不是给人治过瘟疫吗?估计感染上了。”

    银欢在屋子里就急哭了,跳下炕就往外头跑,“我要去看看顾哥哥。”

    吓得杨里正忙死死地拦住她,呵斥着,“你给我安生待屋里。”

    刘媒婆见这姑娘这么痴情,摇头咂舌地惋惜,“姑娘,不是你婶子我不尽力啊,实在是那孩子得了这种病,你要是嫁过去怕是守活寡了。”

    杨里正面色大变,“不是听说陈老六都好了吗?”

    “好了那方面也不见得就行啊。”刘媒婆瞥了眼正闹脾气的银欢,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杨里正一个过来人也听懂了。

    他叹息着把闺女推到里屋去,拍着大腿哎了一声,“那孩子看着也是个机灵的,怎么摊上这桩事儿了?”

    “谁说不是呢,好不容易你家闺女看上她了,她却出事了。”刘媒婆也跟着感慨了几句,就忙忙地起身要走,“今儿真是晦气,我得赶紧回家洗洗。”

    好去去晦气。

    虽然媒没做成,但杨里正向来还是挺讲究的,就取了一串钱递给刘媒婆,“倒是麻烦老姐姐跑一趟。”

    刘媒婆担惊受怕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染上瘟疫,有心无肠地接过那串钱,迈腿往家走。

    杨里正想起什么来,忙追上去,“老姐姐,你给打听打听陈老六有没有说亲?”

    刘媒婆知道他担心什么,答应一句,自去了。

    顾蕊家,顾仲书黑着脸瞪陆凌风,“你怎么能编排小睿?”

    他指的是陆凌风说他女儿不能生育的事儿。

    陆凌风无奈地摊手,“不然还能有什么好的方法?”

    的确没有其他法子了。

    顾仲书默默不语,女扮男装目前是不能叫人知道的,为了免除这样的麻烦,似乎,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眼神缓和了些,“小睿的病要紧吗?让他开个方子叫你梅姨给煎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她。”陆凌风答应着,就来到隔壁。

    顾蕊蒙着头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子好些了。她知道自己这是日思夜想的累着了,等睡一觉就没什么大碍了。

    见陆凌风进来,她小心翼翼地从那床蓝底白花的粗布夹被里探出半个脑袋来,悄声问,“人走了吗?搞定了没?”

    陆凌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揶揄她,“你陆哥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儿?”

    顾蕊大喜,“这么说,我以后也不用处理这些糟心事儿了?”

    “那是!”陆凌风一脸的豪迈。

    “你用的什么借口呀?”顾蕊很是好奇,自己被烦了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没能解决,这货怎么三言两语地就解决了?

七十五章 异样

    陆凌风笑嘻嘻地走上前,一脸神秘地看着顾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你猜?”

    顾蕊翻了个白眼,这货肯定没说她什么好话,她不用猜也知道。

    她气得别开脸,没好气地哼着,“赶紧告诉我,好多着呢。”

    陆凌风这才把对刘媒婆说的话又给她说了一遍,顾蕊听得真是哭笑不得。单说她得了瘟疫就够了,这家伙竟然还说影响生育,这不是变着法地说她那方面不行吗?

    她以后还能不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了?

    她恨不得上前一把抓花他那张英俊地人神共愤的脸,不过转念一想,这法子损是损了些,但也能一劳永逸,的确是个又损又有效的好点子啊!

    见她别了脸,陆凌风就凑近前,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拧了把顾蕊那吹弹可破的脸颊一把,只觉得触手处滑腻柔嫩,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只是比那羊脂玉更滑更柔。

    顾蕊“哎呀”一声吃痛叫出来,恶狠狠地瞪着陆凌风,顺手把他那作恶的手给拍开,实在是不知道这货哪根筋搭错了。

    陆凌风就愣愣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了。

    指尖还残存着一丝滑腻,他再看顾蕊那张因为出了微汗而白里透红的小脸,再看那恼怒后瞪得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觉得好似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

    他的心,莫名地就漏跳了一拍,只觉得喉咙处干涩难耐,似乎有棉花堵在里头一样,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头一次,他对一个少年郎有了异样的感情,他觉得可能是疯了。

    他不敢对视上顾蕊那双黑晶晶的眸子,又想掩饰自己超乎预料的心情,于是在顾蕊百般不解的情况下,他掉头就走,走得丝毫没有预兆。

    “这人,怎么了?”顾蕊望着他几乎是逃一样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是闹不懂这货又发什么神经,也就不再理他,反正他把媒婆打发走了,自己终于可以好好清净清净了。

    捂着被子又睡了一觉,等掌灯时分,咏梅来叫,她已经完全好透了。

    咏梅按照顾仲书开的清热解毒的方子,已经给她熬了一碗浓浓的药,顾蕊捏着鼻子灌下去,方才起身。

    出了一身的汗,黏糊糊的,她去灶上舀了些热水,兑上凉水,痛快地洗了个澡,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方才过堂屋那边吃饭。

    头发湿漉漉的,她也没束起来,就那样湿漉漉地搭在肩膀的布巾上。尽管外衫宽松肥大,可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线还是显现出来,不管她平日如何扮作男子,可那走路的姿态已经少女独有的韵味,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陆凌风已经坐在饭桌前,见她进来,不似往日那般说笑,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赶紧低下头去。

    顾蕊有些纳闷,这人好奇怪啊,光这一下午,就犯了两回病,头一回掐了她的脸就莫名其妙地走了,第二回也就是现在,竟然跟她连话都不说了,她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当着顾仲书和咏梅的面儿,她也不好意思追究,心想着吃完饭瞅个机会再说吧。

    于是就坐在惯常的位置上,一家人开始吃晚饭。

    顾仲书就关切地问她,“你下午到底怎么了?这会子可是好了?”

    顾蕊忙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头有些疼,估计昨晚上着凉了。结实地睡一觉出了一身汗,就没事了。”

    顾仲书这才放下心来,“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你别太在意了。”他知道女儿这几日为了银欢和杨小姐的喜欢过度忧虑了。

    顾蕊忙点头,心下却暗想:我的老爹哎,我能不愁吗?这么多姑娘上赶着要嫁给我,您老人家倒是给我想个办法呀。

    不过她不想让顾仲书替他担心,他这半辈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就算让他想办法,他这么个老实人估计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要么搬走,要么恢复女儿身,哪一样,都很艰难。

    还不如陆凌风出的馊主意好,虽然名声不大好听,起码能让那些姑娘们不敢迎难而上,反正她也没打算这么早嫁人。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主意,也就陆凌风这种损人能想出来了。

    见陆凌风埋头吃饭,话也不说一句,她斜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像是心灵感应一样,陆凌风恰好此时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的眸子璀璨夺目,似乎有星光在闪。

    顾蕊愣了愣,陆凌风却又低下头去。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两人之间产生,顾蕊也觉得怪怪的,自去吃饭不提。

    晚饭过后,她帮着咏梅收拾锅碗瓢盆,见隔壁陆凌风小屋子里亮着橘黄的光,就抓紧洗完,去敲了他的门。

    “是谁?”陆凌风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有些沙哑低沉,却又说不出的性感。

    “是我,”顾蕊沉吟一下,方才答道。

    “睡下了。”里头的人,似乎顿了顿,才说出这句话来。

    “这么早?”顾蕊十分不解,这货一向身强体壮的,怎么就睡得这么早?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好多说,只贴着门轻声道着,“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指的是陆凌风打发走刘媒婆的事情。

    里头似乎传来一声轻嗤,却又转瞬即逝。

    “没什么。”陆凌风想了一会儿,还是轻声回了三个字。

    顾蕊就不好再站在人家门口了,踟蹰了一会儿,还是回到自己屋里去了。

    只是她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怪怪的感觉,这个家伙,平日有事没事也要来找她说上几句话,什么时候这么高冷了?

    除了刚来的那两天对她防备之外,其余时间他都是没个正经的,这样清高的他,还真让她不大习惯了呢。

    不过人家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凭什么去管?

    头一次,她心里有一丝丝淡淡的失落,不过她当成是不习惯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连着闷热了几天,牛角洼迎来了雨季。

    幸好顾蕊趁着天儿修缮了茅草屋,又多扩建了一间灶房,除了让陆凌风有个宽敞的地方睡觉,还在角落里堆满了劈柴。

七十七章 蹭饭

    今日收获颇丰,中饭的时候,顾蕊喜滋滋地提着一瓦罐的蛤蟆和水蛇回到家里,打算吃过午饭做点蟾酥的。

    前些日子修葺房子的时候,她顺便叫人在屋檐下搭了个三尺宽的长廊,如今下再大的雨,屋里也不会潲水。

    于是一家人就安安稳稳地坐在屋里,暗虽然暗了些,可到底不用大盆小碗地张雨了。

    谁知一家刚坐到饭桌前,还没动筷子,就听见外头有了响动。

    咏梅捏着筷子往外头探了探头,嘴里还说着,“这么大的雨,谁又来了?”还以为是来找顾蕊看病的左邻右舍。

    谁知这一探头不要紧,她顿时吓得面色大变,捏着筷子的指节更是泛白。

    顾蕊甚是诧异,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把梅姨给吓成这样了?

    她嘟囔着“到底是谁啊?”也伸头往外看,结果就看见孙禄寿一家四口冒着雨披着蓑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院子。

    她顿时心里那个堵啊,只觉得桌上的白面馒头红烧腊肉都索然无味了。

    “晦气!”她叹了口气,扔下筷子。

    咏梅面色十分难看,来的人是她哥嫂一家,她能说什么呢?

    面前是她的主家父女俩,她不过是个陪嫁丫头,按说她哥嫂来折腾,她应该打出去的,可她对外称是顾蕊的娘,又怎么能做出把亲戚拒之门外的事情?

    她艰难地抬头,看着炕上的顾仲书,泪盈于睫。

    顾仲书心里叹息着,面上却很是平静,看着顾蕊道,“到底亲戚一场,先别动怒。”

    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咏梅个面子吧?

    顾蕊门儿清,但怎么都挤不出一丝笑脸来迎着这一家子。

    陆凌风这两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跟她连话都懒得说,总是低着个头正眼都不看她,闷闷不乐一样。她琢磨不透,也懒得去琢磨,实指望他能出面打发走这一家的,谁知人家装看不见,顾蕊也没有法子了,只得自己对上这家子奇葩。

    咏梅站在门口,冷着脸高声问她的哥哥嫂子,“这么大的雨,你们跑来做什么?”

    难道上次闹的笑话还少吗?

    孙翠香见自家小姑子站在廊下,几日不见,她变得丰腴了些,面上也红光满面,心里不觉又妒又恨,听见咏梅这么问,就一脚跨到廊下站着,和咏梅面对面,阴阳怪气道,“走亲戚还不行啊?”

    顾蕊听着这话就忍不住撇嘴,走亲戚走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独一份了。

    “我们家可不欢迎你们!”她抱着胳膊倚在门框边,挑着眉毛不屑地冷哼。

    咏梅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说不上三五句怕就要被她嫂子给挤兑得哭,她只能撸胳膊上阵了。

    杨大树一见这架势,就悄悄地扯了扯他婆娘的后衣襟,对妹妹陪笑,“梅子啊,这大雨连天的,家里没吃的没喝的,你总不能看着你哥嫂饿死吧?”

    原来打秋风来了。

    就说嘛,无缘无故地怎么一家四口跑这里来了?

    不过就算是打秋风也得打发她欢喜才是啊,顾蕊如是想着,面色冷冰冰地瞪着孙翠香这女人:杨大树还算是说了句人话,就冲他婆娘,就算她家里馒头垛成山,她扔了喂狗,也不打算给没有良心的人吃。

    “还嫌上次没打够是不是?”她跐着门槛,拿手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抖了抖脚,“凭什么你们饿了就得找上我们家?”

    孙翠香上次被顾蕊拿着菜刀满院子追,早就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跟顾蕊正面对上,只好戳了戳杨大树的脊梁。杨大树就像只八哥一样,期期艾艾地说话了,“这不是亲戚吗?帮衬着点也该当的。”

    “啊呸!”顾蕊没等他说完,兜头啐了他一口,骂道,“是亲戚三番五次地来我们家讹诈啊?告诉你,想在我们家占便宜,门都没有!”

    她的话落地有声,听得咏梅的心连着蹦了几下,只好垂着头装听不见。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哥哥,虽然不成器,但找上门来,她还是不忍心把他们赶走。再说,她还真没本事把他们赶走!

    但想起一次两次他们做出来的龌龊事儿,咏梅也没脸在顾蕊面前开口相求。

    杨大树见状,十分为难,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孙翠香那婆娘是个精明的,见杨大树三脚踹不出几个屁来,只好自己厚着脸皮求咏梅,“小姑呀,我知道之前是我们做的不对,只是这祖屋由你们住了,我和你哥哥也没说什么,眼下我们有了难处,你们也该帮帮才是!”

    求人就该拿出求人的姿态来,孙翠香这种典型的“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做派,顾蕊很是不齿,她不由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孙翠香就朝她看过来,讪讪地笑,顾蕊爱答不理地扭了头,打量起孙禄寿和孙二丫兄妹俩来。

    就见孙禄寿一身的衣衫湿了大半,也看不出是黑色还是藏青色,脸上有几道紫痕,有的地方都渗出血来,看上去被什么东西给抓了一样。

    再看孙二丫,比上次见更瘦了,垂着个头也看不清眉眼,看那样子,已经显怀了,怕是有四五个月了。

    顾蕊心里暗暗叹息,托生在这样的人家,好好的孩子都教坏了。这一儿一女没一个有出息的,算是废了。

    孙翠香尚不自觉,还有脸带出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呀!

    外头雨势越来越大,那磅礴的雨砸在地上,天地都连成一片,跟天上的水往下倒一样。

    孙二丫身子单薄,又怀了孩子,身上虽然披着件破旧的蓑衣,还是冷得发抖。

    咏梅忍不住可怜起她来,眼巴巴地望着顾蕊,道,“这么大的雨,既然来了,就打发他们点吃的吧?”

    顾仲书坐在炕上,也是叹息一声,道,“来都来了,吃顿饭再说吧。”

    顾蕊气得回头白了她爹一眼,这一家子除了孙二丫,都是白眼狼,打发这一顿,下一顿怎么办?

    顾仲书就指了指孙二丫,“好歹也是双身子的人,这天儿走出去,有个三长两短就是罪过了。”

    顾蕊无奈了,她爹还真是菩萨心肠。

    不过既然咏梅和她爹都答应了,她也不好再做恶人,就退后一步,“吃顿饭也行,只是屋里没地方,你们就在廊下吃吧。”

    省得这一家子进去看得烦!

七十八章 舅母

    杨大树还以为没了指望,一听说能管饭了,顿时喜出望外,对着咏梅连连道谢。

    咏梅很不好意思地指指顾蕊,“我们家都是小蕊赚钱养家,要谢就谢她吧。”

    杨大树又赶紧给顾蕊作揖,好话说尽,“还是外甥本事高。”

    顾蕊也没理会这便宜舅舅,扭身进了屋,搬出一条长凳来,往廊下一放,闷不吭声地又转身进去了。

    咏梅就去端过来一盘子馒头,扒拉点菜出来。

    谁知孙禄寿已经稳稳地坐在长凳上,就手把盘子抢过去,就往嘴里塞,活像饿死鬼托生的一样。

    他爹娘也不说他,孙翠香还怜惜地给他拍着背,跟哄孩子一样,“慢点儿,都是你的。”

    顾蕊顿时就看不下去了,孙禄寿歪成这样,都是被他爹娘给惯坏了。

    她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冲了出去,一把揪着孙禄寿的衣领,喝道,“眼瞎了?不知道让你妹妹和你爹娘先坐啊?”

    孙禄寿在顾蕊手里吃过亏,自然不敢横,只好端着盘子站起来,就这功夫,又往嘴里塞了个馒头。

    顾蕊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盘子,顺势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道,“真是没家教!”

    也不管杨大树和孙翠香面色如何,她径自把盘子塞到孙二丫手里,道,“你先吃,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别让着他!”

    孙二丫战战兢兢地接过盘子,不知道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孙翠香就看着顾蕊嘿嘿地笑,“大外甥,你表哥这都饿了几天了,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放屁!”顾蕊丝毫不卖孙翠香面子,脱口大骂,“就他这样的,吃喝嫖赌,不把家给败了就不错了,还顶梁柱?都被蛀坏了,还能撑得起家吗?”

    杨大树歪着头看着顾蕊,很是奇怪,“外甥也听说了你表哥把家给赌没啦?”

    顾蕊哪里知道这些事,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就孙禄寿这德行,十之八九是吃喝嫖赌的,哪里知道还真让她给说中了。

    她斜了眼脸上血迹斑斑的孙禄寿,恍然大悟,“哦,原来还真把家给败了啊,怪不得跑到我家来要吃的呢。”

    也怪不得这次来没那么气势汹汹了呢。

    她还以为这一家子上次被打得改性了呢,弄了半天走投无路夹着尾巴要饭来了?

    这倒好,恐怕不是一顿饭能打发走了。

    孙翠香见那盘子馒头被女儿端到手里,她儿子眼巴巴地瞅着却不敢吃,又听见顾蕊很是不屑地把他们一家子当作叫花子打发,就来火了,可她不敢冲顾蕊发火,只好冲咏梅这个性子软糯的小姑。

    “小姑啊,这个家好歹也是咱爹娘留下的,你也是要娶儿媳妇的人了,怎地连个家都当不了?”

    言下之意,咏梅住着自己爹娘的房子,又这把岁数了,怎么就不能硬气点,凡事还要听儿子的?

    顾蕊听得心里直发笑,这个死婆娘,又找茬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孙翠香,懒得理会。

    咏梅虽然性子温和,但毕竟在顾家跟着顾蕊娘也是见过世面的,只要不撒泼,论打嘴仗,她还是不落下风的。

    “嫂子,你没听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吗?”她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如今相公身子骨儿不好,我自然要听儿子的。”

    还有半句就是夫死从子,只是顾仲书还活着,自然不好说这句话。

    孙翠香就是个窝里横,论起讲道理她就不行了。被咏梅噎得哑口无言,她心里很不服气,忍不住冷笑,“小姑还真是好性,这还没娶上儿媳妇就已经被儿子管得服服帖帖的,要是有了儿媳妇,这家里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啊?”

    典型的挑拨离间,看戏不怕台高。

    咏梅还要跟她讲道理,却被顾蕊暗中扯了把衣袖,只得忍着,看顾蕊如何行事。

    顾蕊不想搭理孙翠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欺负她最亲近的人,就听她冷冷一笑,斜睨着孙翠香,道,“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有毛的关系啊?你还是操心自家儿子能不能娶上媳妇吧。”

    孙翠香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娶不上儿媳妇是她目前最大的心病,寻常年轻小伙子,跟孙禄寿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只有他家,连个登门的媒人都没有,害得孙禄寿都二十出头还是光棍一条,在他们村,这就是大龄青年了。

    他们做爹娘的,走出去脸上也无光,总是低人一等。

    孙翠香这等强势的女人哪里受得了?

    她就觉得那些姑娘们眼睛都瞎了,一个都没有能看出她儿子的好,个个都想着攀高枝儿,瞧不上她儿子这样的平头老百姓。

    时至今日,她始终不觉得孙禄寿长成这样,都是被她给害的。她不反省自己,反而还迁怒起别人来。

    “小姑,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这样跟舅母说话!”上次她被顾蕊拎着菜刀追着满院子跑,她现在见了顾蕊两腿都打颤,不敢跟顾蕊横,可憋着的气难消,她只好数落咏梅。

    顾蕊撇撇嘴,不屑地扭脸,“以为我多想跟你说话似的!你算哪门子的舅母,也敢在我们家蹦跶!”

    孙翠香气得面色铁青,像条疯狗似的歇斯底里,“就蹦跶了怎么地?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不认我们做亲戚的,告诉你,我还不稀罕呢。”

    顾蕊也不生气,觉得很是好笑,就抬起笑得弯弯的大眼睛,装作听不出好赖话,“哦,原来舅母想在我们家蹦跶啊?只是不知道舅母想怎么蹦跶,外甥我拭目以待了。”

    孙翠香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外甥恨之入骨,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却气得憋了一肚子的话,讲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大道理,只能嘴里骂骂咧咧的。

    咏梅听见顾蕊骂孙翠香,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痛快。不过面子上,她还不能喜形于色,装腔作势地劝着顾蕊,“小蕊啊,赶紧吃饭吧,不然就凉了。”

    顾蕊顺势就转身坐下,捏着个馒头慢慢吃起来。

    廊下,孙翠香和儿子孙禄寿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七十九章 赔钱

    人家四个人坐在屋子里吃香的喝辣的,孙翠香一家却只能挤在廊下的长凳上干啃馒头,仅有的一点儿菜也被四口人每人一口给吃干净了,孙禄寿这样平时吃喝嫖赌惯了的,哪里尝得到味儿?

    这么点饭菜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可是因为方才顾蕊把馒头塞给他妹妹孙二丫了,他自然不敢再抢,只好冲他娘抱怨,“我连个半饱都没有,娘啊,我可是饿了四天了。”

    他在赌坊堵输了,拿不出银子人家要把他手给剁了,他好说歹说央求了半天,答应把自家房子抵押出去,这才保住了手,可也被人家给关进小黑屋愣是饿了四天,直到他爹娘拿着房契去赎,才把他给放出去。

    孙翠香见儿子这么可怜,于心不忍,把手里那个吃了一半的馒头塞给儿子,小意地陪笑,“好儿子,你先吃着。”

    孙禄寿也不管他娘吃不吃得饱,先把这半个馒头塞嘴里再说。

    孙翠香见儿子还意犹未尽,就瞪着正啃馒头的杨大树,骂道,“饿死鬼托生的,没瞧见儿子饿着呢吗?”

    没等杨大树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抢过还剩了两口的馒头,塞到孙禄寿手里。

    杨大树虽然极不满意,但长久被婆娘给压制,他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孙翠香又把目光瞄向女儿,见她手里还有大半个馒头,就小声对女儿道,“你别吃了,把这馒头给你哥吧。”

    因为前头顾蕊不让孙禄寿抢二丫的馒头,所以孙翠香特别小声,生怕顾蕊听见。

    孙二丫长期在她娘的淫、威之下过日子,一听这要求,就立马想从了她娘的话,可再低头一瞅自己凸起的小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可是双身子的人,怎能吃不饱?

    “娘,表哥说过让我先吃的。”她小声反驳着孙翠香。

    孙翠香就恨铁不成钢般地戳着她的额头,恶狠狠地骂道,“没良心的东西,还不知道肚子的野种是谁的,吃这么多干什么?”

    却到底不敢上手去抢,万一孙二丫嚷出来,顾蕊又得过来骂她,她可不敢招惹这疯子,万一一言不合拎着菜刀满院子追着她砍可就麻烦了。

    真是一朝被刀砍,十年怕菜刀啊。

    孙禄寿吃完他娘从他爹手里抢过来的两口馒头,肚子还没半饱,又闻着顾蕊家屋子里散发的饭菜香味儿,他更加受不了。

    跟狗一样嗅嗅鼻子,他又扯孙翠香的袖子,“娘啊,我想吃肉……”语气就跟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样。

    孙翠香立马就心疼地跟身上掉块肉一样,连声安慰着他,“好儿子,别急。”

    孙禄寿那双细小的眼睛就冒出光来,他娘一说这话,就意味着这事儿能办成。

    他心安理得地坐在长凳上,等着孙翠香去给他要肉。

    孙翠香脸上堆满了笑,端着吃完了菜的碟子,扭着丰腴的腰身跨进门槛,一进屋子就紧盯着顾蕊家饭桌上的红烧肉,眼睛就移不开了。

    “小姑啊,你侄儿好些日子都没吃肉了……”她不敢跟顾蕊张嘴,就眼巴巴瞅着咏梅,希望她能分些肉给她。

    咏梅也恼这一家子不争气的亲戚,闻言端坐不动,也没搭话。

    顾蕊则端起盘子把里头的肉分到各人的碗里,“都多吃些,别剩下。”

    尤其是陆凌风,她足足扒了七八块给他,都快把他的碗给堆满了。

    孙翠香的脸色青了红红了白,跟开了染坊一样,这个该死的顾蕊,竟敢给她难堪,看她以后怎么收拾她!

    不过现在还仰仗着她吃饭,孙翠香也不敢得罪顾蕊,见咏梅不搭理她,就又把一双轻佻的眼睛投向炕上的顾仲书,语气哀哀欲绝,“姑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吧?”

    顾仲书是个慈善的人,听见这话心下十分不忍,好歹也是亲戚一场,不就几块肉吗?

    他看向顾蕊,刚要开口,就被顾蕊给一口拦过去,“我们家也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赚钱才吃上肉的,想当初我们家刚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也没见谁可怜可怜我们。”

    顾仲书就立马闭了嘴,是啊,他们家有肉吃的日子才过上几天啊?刚来的那段日子,咏梅去哥哥家借粮食,还不是被哥嫂给轰出来了?

    要不是他闺女顾蕊能钻门赚钱,他们一家三口怕早就饿死了。

    顾蕊见状,就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她爹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她倒不是不舍得那几块肉,关键是这肉喂了狗还能给他们家看门,喂了孙禄寿一家,就白搭了。

    孙翠香憋了一肚子的气出去了,孙禄寿还眼巴巴地瞅那盘子,见里头一块肉都没有,很是不满地嘟囔,“怎么一块肉都没有?”

    孙翠香火大的很,把盘子往地上一墩,哼哼唧唧骂着孙禄寿,“吃吃吃,就知道吃,今晚连睡的地方都没有,看你还吃得下?”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孙禄寿,他两眼发光地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着这个院落,忽然惊喜道,“娘,怎么就没有睡的地方?这不是祖父母留下的祖宅吗?”

    孙翠香被儿子一叫唤也想起这茬儿来,顿时两眼直冒星星,“对啊,我们就住这里好了。”

    顾蕊咽下一块红烧肉,搁下筷子,嘴角翘起,冷笑连连,真是蹬鼻子上脸的一家人,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给他们一顿饭,他们吃饱了就有本事来霸占房子了。

    这房子可是她花了好几两银子修缮的,岂能他们说住就住?

    倒是咏梅,忐忑不安地看着顾蕊,生怕她嫂子和侄儿两个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顾蕊已是扬声冲着外头了,“我说这吃人家的嘴短,你们脑子也短啦?”

    孙翠香母子冷不防又被骂上了,心里顿时不快,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听着。

    杨大树讪讪笑着,“大外甥,这又怎么了?”

    顾蕊指指被孙翠香给扔地上的盘子,冷哼,“这可是我一两银子一个订做的,碰坏一点翻倍给我赔!”

    孙翠香本就窝着一肚皮的火,忍了老半天了,听见这话顿时就一跳三尺高,回头就朝顾蕊龇牙咧嘴了,“你家的盘子是金子还是银子啊,就能这么贵?”

    “你管它是金子还是银子呢,反正碎一点儿就要赔。”顾蕊才不怕她呢,正愁着下雨天没人斗嘴闷得慌。

八十章 要账

    孙翠香被她噎得面红耳赤的,兀自不罢休,“蒙谁呢,我还没跟你要赁房子的钱呢,你倒摆起谱来了。”

    终于把这话给逼出来了。

    顾蕊暗喜,今日要不来个决断,日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

    她冷冷一笑,指指才修缮好的房子,道,“你算老几,还跟我要赁房子的钱?你是姓杨还是姓孙啊?”

    当然姓孙喽。

    可是孙翠香不敢承认啊,只得忿忿然地嚷着,“我是杨家的媳妇!”

    “是吗?杨家的媳妇给二老养老送终了吗?生下的孙子孙女姓杨吗?”她可是听左邻右舍说过的,咏梅的爹娘可是没享过媳妇一天福,窝囊废儿子也从没管过他们。杨大树入赘到孙家之后,就跟他爹娘断绝关系了。

    孙翠香还敢拿这个来说事,顾蕊怼不死她!

    孙翠香那张敷着厚厚劣质粉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杨大树也垂下了头,看那样,好像还挺愧疚的。

    孙禄寿眨巴着一双细小的眼听了半天,似乎听出点眉头来,见他爹娘都被顾蕊给说得哑口无言,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心生一计,就手把妹子孙二丫往前一推,推到顾蕊面前。

    “表弟可以不认舅舅舅母,可这未出生的孩儿总得认吧?”

    顾蕊没想到这家伙又提这茬,本来这些日子就被杨家小姐和银欢给闹得一肚子火的,这下子终于窝不住了。

    可她到底还是顾忌孙二丫的面子,见她垂着头闷不吭声的,忍不住提醒她,“二丫,你说句公道话,你这孩子到底谁的?”

    孙二丫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复又低下头,声若蚊蚋讷讷道,“不,不是表哥你的吗?”

    我勒个去!

    顾蕊忍不住爆了粗口,“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你怀的谁的孩子你不知道?你们一家人都傻子啊,现在跑我家来讹诈来了?信不信我告官去,把你们一家都下大牢啊?”

    本来她还对孙二丫抱着点同情心的,想着到时候能帮就帮点忙,毕竟一个未嫁女子有了身子,这年代怕是被世人容不下。

    谁知这丫的竟跟她哥一样的。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

    看来,她还高估了孙二丫,有这样的爹娘和哥哥,她能好到哪里去?

    一个姑娘家,未婚先孕,先就没有洁身自好,真是歹竹出不了好笋!

    幸亏她不是个男人,不然这古代又没有什么亲子鉴定,至于那个滴血验亲还不知道准不准呢,就算告到衙门,也得被这一家子给扒一层皮。

    孙翠香一家愣了愣,显然也没有想到顾蕊这么个看上去文静纤弱的人竟会对着他们破口大骂。不过等他们回过神,适应过之后,就没把这当回事。

    孙禄寿指着孙二丫冲顾蕊笑,“表弟你这是何苦呢?我妹子明明白白嫁给你了,又在你屋里睡了几日,说到天,这孩子也是你的。”

    孙翠香见儿子说得有道理,忙点头,帮着儿子,“是啊,大外甥,你表妹可是在你家住了几天的,你不承认也没办法。不行,咱们就衙门见!”

    这一家子的厚脸皮简直是超出顾蕊想象了,她心里翻江倒海地想了一通,觉得跟这一家人置气的确不值得,索性笑着看着他们,“你们确定要去告官?”

    大不了她豁出去恢复女儿身,反正也没有哪条律法不准她穿男装。到时候她只说家里穷需要她抛头露面出去赚钱,就算是县太爷也找不到理由来惩治她。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的名声可能就毁了,说不定还会引起别人注意,让仇人找到他们一家的行踪。

    可真被逼到那个份上,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坐在屋子里吃晚饭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陆凌风见这一家子极品亲戚越来越不像话,止不住起身迈步出了屋子,斜斜地倚在门框上,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似笑非笑。

    可明明觉得他在笑,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寒而栗的,那双幽深的眸子就像是千年寒冰,带着利刃般的寒光直透人心。

    孙禄寿不由得浑身轻颤起来,身上似乎开始疼了,那钵大的拳头砸在身上,骨头都跟着痛的感觉,让他真是刻骨铭心啊。

    他不敢对视上陆凌风,赶忙别开眼。

    杨大树更不敢看这个煞神,浑身都跟打摆子似的,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孙翠香虽然没被陆凌风揍过,但也是知道这人的杀伤力的,所以,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顾蕊瞧着直发笑,这家子典型的只捡软柿子捏啊,不过她也不算是软柿子!

    她才不承认自己没有陆凌风那般杀气腾腾呢。

    “怎么都不说了?”如泉水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来,陆凌风往前走了两步。

    顾蕊不为所动,孙翠香一家子却吓得跟鹌鹑一样缩了脖子。

    “我怎么听说这孩子是我二弟的?”他们不说话,陆凌风也没打算放过他们,“只是我二弟还未成亲,哪来的孩子啊?就算要生孩子,也不稀罕跟你们这样的破落户出身的闺女生吧?”

    这话实实在在地打着孙翠香一家子的脸,顾蕊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这货,骂人不带脏字,轻飘飘的却能跟刀子一样扎到人家的心脏上,的确妙!

    孙二丫倏地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苍白的纸一样,似乎没料到陆凌风嘴下会如此不留情面。

    顾蕊也没理会她,这样的姑娘,说她是破落户出身倒还高抬她了。

    “谁知道她肚子里有没有孩子?说不定……”陆凌风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孙禄寿吓了一跳,忍不住追问,“说不定如何?”

    “说不定这孩子是假的呢。”陆凌风嘴角勾了勾,眼睛盯了孙二丫一下,就见孙二丫吓得身子往后一瑟缩。

    顾蕊瞟了陆凌风一眼,这货什么意思,把孩子给弄掉?

    虽然孩子无辜,但这家子太恨人,动辄拿孩子来威胁她,若是没了,也能省好多麻烦。

    她本来还柔软的心一下子硬起来。

    孙翠香吓得要死,忙把孙二丫护在自己身后,对陆凌风陪笑,“我们方才说笑呢,说笑呢。”

    也不知道说笑的是没有孩子还是孩子不是顾蕊的。

    顾蕊也不屑于追问,陆凌风也没吱声,只是微笑,笑得孙翠香一家子毛骨悚然。

    正僵持着,外头忽然呼啦啦闯进一群人,个个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手里还拿着家伙,气势汹汹地进了院子。

    孙禄寿“嗷”地叫了一声,就躲到孙翠香身后去了,看那样子,恨不得把胳膊腿都缩成一团。

    不会是赌坊要账的找来了吧?

    顾蕊如是想着。

八十一章 剁手

    雨越下越大,天已经蒙蒙黑了,那群人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闯进来,身上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地狱里的恶鬼一样直扑孙禄寿而来。

    “娘,爹,快,快救救我啊。”孙禄寿吓得屁滚尿流,就差没跑进顾蕊家堂屋关上门了。毕竟陆凌风还倚在门框边,前有狼后有虎的,他着实进退不得。

    孙翠香跟母鸡护崽一样把儿子护在身后,喝着杨大树,“你是个死的啊,不知道帮帮儿子?”

    杨大树嘴唇翕翕,想说什么又嘴笨舌拙的,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

    顾蕊索性退到门口,瞟了眼陆凌风,也学他的样子抱起胳膊倚在另一边的门框边看热闹。

    那群凶神恶煞的人跑到前,为首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一脸的横肉,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滴溜圆,跟要吃人一样。

    杨大树一看那双眼睛就吓得矮了一个头,更别提对视上他了。

    那壮汉见杨大树挡住他,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让你儿子出来。”

    “好,好汉,我们家不是把房子抵押给你们了吗?”一句话,杨大树说得支离破碎,话不成话。

    那头头不屑地哼了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大树,龇牙一笑,露出满嘴的大板牙,“就你们那破房子能值几个钱?还不够你儿子塞牙缝呢。”

    言下之意,就是孙禄寿欠下的赌债太多呗。

    顾蕊看戏不怕台高,扬声问那赌坊的头头,“敢问孙禄寿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那头头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了两个少年郎,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逸,玉树临风,不似寻常农家少年。另一个身量纤细,比高个少年矮一个头,清丽明艳,有点儿男生女相,但不得不承认,长得还是非常好看的。

    这两个少年郎比起镇上员外家的儿女也差不到哪里,甚至要好看许多倍。

    赌坊的头头暗暗惊讶,没想到这乡村僻壤竟然有这样好看的少年,倒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的语气似乎温和了些,答道,“一百两银子。”

    “啧啧啧,这么多,这下子可还不上了。”顾蕊添油加醋,吓得孙禄寿几乎都站不住了。

    “好汉好汉,我们家砸锅卖铁去还,您放过我儿子吧。”杨大树吓得给赌坊的头头都跪下了,苦苦哀求,额头撞在青石地板上,都磕出血来了。

    连顾蕊看了都不忍心摇头,“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只可惜用错了地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边的陆凌风幽幽地说着,面色在昏暗的暮色里若隐若现。

    顾蕊细细地琢磨着他的话,对杨大树那样子也不觉得可怜了。

    头头嫌杨大树碍事,一脚把他踢开,直奔孙翠香身后的孙禄寿,“小子,别想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还欠我九十两银子!”

    孙禄寿吓得抱住孙翠香的腰不放,嗷嗷叫着,“娘,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孙翠香也急了,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却想不出一点儿法子来。她现在缺的是银子,这九十两银子就是把他们全家都给卖了也不值啊。

    一想到卖人,她眼睛忽然一下亮了,对啊,能卖人换银子啊。

    她一把把孙二丫给推出去,急急道,“好汉,你看我女儿卖给你,能抵多少银子?”

    顾蕊压根儿没想到孙翠香这黑心的婆娘心竟然黑到这种程度了,为了还儿子的赌债,竟然要把女儿卖给人家。

    都说虎毒不食子,孙翠香简直禽兽不如啊。

    赌坊头头也没想到孙翠香会卖自己的女儿,虽然赌坊也有前例,那些欠债的人卖儿卖女卖婆娘都有,可就是没有卖孕妇的。

    如今这么个活生生的孕妇站到面前,他不由得一愣,上下打量了孙二丫几眼,忽地笑了,“你这闺女大着肚子,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的,领回去还得养着,倒贴我都不要!”

    孙二丫本来吓得泫然欲泣的,一听见人家不要,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她娘孙翠香却狗急跳墙了,张口结舌了半天,忽地回首一指,“卖这个,我外甥。”

    顾蕊眨眨眼,这是说她吗?

    哎呀,这婆娘脸还真大,敢卖她?

    她这是想银子想疯了吧?

    赌坊的头头搓着下巴,竟然认真打量起顾蕊来,这少年郎五官精致、身量纤细的,卖到城里做个小倌倌,怕不得换几十两银子?比眼前这个孕妇,值钱多了。

    孙翠香见这头头对着顾蕊上下相看,顿时就堆满了笑容,讨好着他,“你看,我这外甥长得好吧?”

    赌坊的头头忍不住点点头。

    顾蕊也没吭声,只冷眼旁观。

    赌坊的头头就对着身后的人使眼色,那群人就往前涌,想把顾蕊给带走。

    顾蕊瞥一眼似笑非笑看热闹的陆凌风,对那群人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直接对为首的那头头道,“你且三思!”

    那头头瞪着他,似乎对顾蕊的过度冷静不敢置信。

    顾蕊勾唇冷笑,“你可想好了,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你敢抓我,就等着坐大牢吧。”

    杨大树一家子不懂律法,可赌坊的头头还是知道的,逼良为娼可是要下大狱的。

    他站住了脚,犹豫不决。

    孙翠香好死不死地又加上一句,“他和我们家是亲戚。”

    “哟,这还带连坐的啊?”顾蕊揶揄地笑了,“这么说,孙禄寿赌坊欠债,该剁手吧?那你们一家都跟着剁手喽?”

    一句话,让孙翠香一家都变了脸色,也提醒了赌坊的头头。

    是啊,还不上银子,剁个手也不算白来一趟,至少回去还能交差!

    那头头回头对着那群兄弟一招呼,气壮山河地吼一声,“拉出来,剁手!”

    孙禄寿一听要剁手,嗷地叫了一声,两眼上翻,就昏死过去了。身下一股尿骚味儿传来,让顾蕊不得不捂着鼻子。

    就这德行,还敢赌?

    那群人可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只管往外头拽,跟拉死猪一样把他从孙翠香身后拉出来,摆在院子里,举起明晃晃的斧头就对着他两只手腕子剁去。

八十二章 见证

    孙翠香和杨大树一见那明晃晃的大刀对着自家儿子的手腕子剁去,急得飞身扑过去,护着自家儿子,趴在雨地里不断地磕头,“求好汉放过我儿,求好汉放过我儿……”

    顾仲书坐在炕上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叹气。咏梅却拿手抹眼,身子轻颤,却丝毫没有办法,虽然陆凌风有功夫在身,可院子里那么多的赌坊打手,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救她侄儿呀。

    顾蕊冷眼旁观,更是不出声,方才孙翠香都敢卖她了,她还帮这些混账行子干什么?

    孙二丫眼见着她哥哥就要被人剁了手,她爹娘几乎磕头哭死在雨地里,只好站在廊下团团乱转,“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见顾蕊和陆凌风一左一右抱着胳膊倚着门框,她忘乎所以起来,疾步上前埋冤着两人,“你们倒是救救我哥哥呀,他都快被人剁了手了。”

    “呸,那是他活该。”顾蕊冷冷瞟她一眼,不屑地啐了一口,“剁了手好,免得再惹祸。”

    孙二丫急得快哭了,“表哥,好歹咱们也是亲戚,你就见死不救吗?”

    “他可是要被你娘给卖的人,怎么救?”陆凌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上挑着,看戏一般。

    孙二丫气结,牙一咬脚一跺,急得哭起来。

    顾蕊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对那孙二丫说,“要想救你哥哥也不难,不过……”

    孙二丫一听有戏,就扬起脸来看着她,追问,“不过怎么?”

    “你说出这孩子是谁的。”这个时候若是不开点儿条件,等会儿孙二丫反悔了可就没机会了。

    孙二丫脸涨得通红,“表哥,都是亲戚,你怎么还讲条件?”

    亲戚?这时候倒想起来是亲戚了?方才诬赖孩子是她的要把她卖了的时候,怎么不讲亲戚了?

    顾蕊只拿眼瞅着孙二丫,似笑非笑。

    孙二丫像是在做艰巨的思想斗争,好半天才咬着唇轻轻点头,“好,你救下我哥我就说。”

    “救了你哥你还承认啊?”顾蕊可算是见识过这家人的无赖了,怎敢松口?

    孙二丫又羞又恼,恨恨道,“我要是先说了,你不救怎么办?”

    “爱信不信!”反正急得不是顾蕊。

    孙二丫见状,只得退步,“好,我答应你,你可救我哥哥?”

    顾蕊就扬手对着院子里那群人大声道,“你们给我做个见证。”

    院子里的人都朝她看过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孙二丫却吓傻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会让他们都知道吧?”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儿人齐全,索性都听听。”顾蕊笑道,虽然知道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但事到如今不这样也不行了,总不能为了个莫须有的孩儿,跟他们一家不通人性的打官司吧?

    他们不怕丢人,她还丢不起那个人呢。

    “说吧,大家伙儿都听着呢。”顾蕊也不啰嗦,只定定地看着孙二丫。

    孙二丫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咬着下唇,双目几乎能喷出火。

    她一个未嫁先孕的姑娘家,当着这么多大男人的面儿,说出私通之人的名字,跟死比也差不了什么了。只是不说,顾蕊就不会救她哥哥,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亲哥哥被人给剁了手腕子?

    他可是她娘心尖上的宝贝疙瘩,老孙家的独苗苗啊。

    孙二丫犹豫了好半天,终是牙一咬,垂下头去,讷讷道,“是,是东村的王秀才的……”

    顾蕊离她最近,听得很清楚,但怕院子里的人都听不见,又嘱咐孙二丫,“大点声,让他们也听个清楚。”

    孙二丫踟蹰了一阵,像是豁出去一般,大声道,“我肚子的孩子,是东村的王秀才的。”

    “啊?”先是孙翠香听见了,住了哭,回过头傻了一般地看着孙二丫,似乎是不敢置信。

    杨大树也呆呆地看着女儿,像是才明白怎么回事儿一样。

    原来他们不知道女儿到底跟谁有了孩子啊?

    顾蕊也没想到。

    院子里的那群赌坊的打手也都愣了,听说孙禄寿的妹子嫁给了她表哥,怎么这孩子却是别人?孙禄寿可是一口咬定她妹子怀的是他表弟的孩子啊?

    上次还带着两个人来找他表弟要银子来着,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这丫头就说孩子是别人的啦?

    弄了半天,这丫头给她这相公戴绿帽子啊?

    赌坊的打手呵呵大笑起来,七嘴八舌道,“原来是个不守妇道的。”

    “这一家子真是歹竹出不了好笋,连姑娘家都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丑事。”

    还有人扬着脖子冲顾蕊喊,“你小子好福气,被人戴绿帽子啦,哈哈。”

    顾蕊笑笑,不吱声。

    有了这一条,就够摆脱孙二丫的了,其余的,她也懒得辩解。

    孙二丫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却不得不提醒顾蕊,“我说完了,你该救我哥哥了吧?”

    “嗯,该救了。”顾蕊笑着答应,走到廊下,对那群打手道,“多谢众位好汉做个见证,我可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赌坊的打手笑看着顾蕊,“你这小子到沉得住气,着实不容易。就你这媳妇这样的,你还能容得下?”

    “容不下又如何?做出这等丑事来,我还能白替她养着孩子?”顾蕊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两手一摊,十分地丧气。

    “给你小子出个主意,”那头头来了兴致,凑上前,对着顾蕊咬耳朵,“跟你说,你只管去找东村的王秀才,这事儿,要是告官,可是游街示众的罪。这姑娘,说不定就得沉塘,你可是出了口恶气了。”

    他不说顾蕊还不知道,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顾蕊又有了个主意,“咱们这么黑的心,只是王秀才我得会会的。”

    “那是,那是。”头头点点头,泥人还有三分性子,这小郎君也实在是被逼急了吧?

    “不知几位好汉可否卖小弟个面子,放了这腌臢煞才如何?”

    都能把这么私密的事儿告诉给他们了,赌坊的头头觉得顾蕊是个人才,值得一交,就对着手下挥挥手,那群人就退下去了。

    孙翠香和杨大树兀自不敢相信,擦着出血的额头,颤颤巍巍把吓傻了的孙禄寿给扶起来,一家子身段软得跟面条一样回到廊下,三个人滚得跟泥猪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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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荣华介绍:
一朝穿越,家境贫寒,生母亡故,父亲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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