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招牌
“这炒的什么菜啊?这么香!”有人纳闷地往这边看。
“不知道啊,过去看看不就得了。”另一人出着主意。
于是,一会儿工夫就在顾蕊的摊前汇聚了几十号人。
顾蕊炒的小龙虾已经出锅,热气腾腾的香气儿混着麻辣味儿扑面而来,引人口水直流。
可当有人看到出锅的是小龙虾时,一个个吓得又不敢靠前了。
“这东西不是有毒吗?吃了上吐下泻的,闹不好要出人命的呀。”有人吓得赶紧劝顾蕊。
“这孩子怕是穷极了,出来骗钱的。”有人不屑地看着顾蕊。
“走一走看一看喽,麻辣五香蒜蓉小龙虾,好吃没有毒哎。”顾蕊也不理会那些话,只管扯开嗓子吆喝起来。
又拿了两只递给大毛小毛,“你们吃个他们看。”
大毛小毛早就馋了,忙下手去剥。
四周顿时就响起抽气声,“呀,俩孩子还吃上了,不要命了?”
有人骂顾蕊,“想赚钱想疯了,连孩子都敢赌。”
什么时代都有先吃螃蟹的那个人!
顾蕊毫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继续叫卖着。
大生媳妇给她烧火,王大生就朝大家解释,“我们昨儿就吃了一顿,真是好东西。我们一家人这不都没事吗?”
再看两个孩子吃得连手指头都舔了,还活蹦乱跳的,有的人就有些迟疑了,开始问价,“这怎么卖啊?”
“一文钱一只。”顾蕊也没带秤,就比划了一个指头。
“这么贵?”有人大喊着,“这不是抢钱吗?”
“就是就是,想必是穷疯了。”
“哈哈,谁穷疯了,顾小哥也不会穷疯了。你们简直是有眼不识泰山!”人群后头,忽然响起一个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众人耳朵都嗡嗡响。
顾蕊抬头一看,就见杨员外带着两个小厮从人群里挤出来,脚底生风地走过来。
“杨老爷,您怎么有功夫过来了?”她连忙打招呼。
“呵呵,我闻见香气就过来了,竟然是你在这里?怎么,改行啦?”杨员外摇着一把绢布的折扇,笑得合不拢嘴。
“哪里呀?就是看着这东西好吃出来赚点儿零花钱的。”顾蕊实话实说,夹起一只熟透的小龙虾递给杨员外,“您老敢不敢尝尝?”
“嘿,那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你顾小哥说能吃,我就敢吃!”杨员外当仁不让地接过来,就剥皮吃了。
看得众人都傻了眼,“这杨员外前几天不说快不行了,还到安乐坊去看过病的吗?怎么又生龙活虎来吃小龙虾了?”
“这老爷子,身子倍棒啊。你看他都敢吃了,想必能吃的。”
杨员外这一来,可真是为顾蕊这摊子打了广告了,于是你买十文,他买二十文,三锅三种口味的小龙虾不消片刻就卖完了。
王大生负责收钱,只觉得数钱数得手都发软了,心想乖乖,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一会儿就收了上百文,够他卖十几担柴的了。
现在他可不担心顾蕊卖不出去,他的柴怕还不够呢。
不到两个时辰,顾蕊带来的十几斤小龙虾就卖完了,王大生那担子柴烧得一点不剩,差点没够。
那些没买到的人还特别惋惜,抱怨着顾蕊,“怎么就带这些?下次还来吗?”
顾蕊乐呵呵地安慰着没买到的人,“多了也带不了,下一集再来,还在这地方。”
好不容易把这些人安抚了,顾蕊送走了杨员外,这才收拾摊子。
集市还热闹着,顾蕊数出三十文递给王大生,“大生哥,这是你们的柴钱和工钱。”
王大生看着那三十文,脸涨得通红,“你这孩子做什么?柴钱我拿了,工钱不能要。”
大生媳妇也推让着,“他卖柴也是卖,要什么工钱?我带着孩子不能帮忙还添乱,哪还能要钱?”
顾蕊却非要把钱塞给他们,“你们家的牛不是草养的?我们常跟着出门,不也一文钱没要?你们要还不拿,以后我可不敢找你们帮忙了。”
王大生两口子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下,顾蕊这才笑着收摊儿,装车,见那日头已经到了头顶,腹中有些饥馁,见旁边有个小酒馆,于是她豪气地一挥手,“走,请你们吃饭去!”
王大生吓得忙拦着,“那里头的菜贵得要死,咱们一顿饭就得上百文呢。”
顾蕊却笑道,“以后赚钱的日子还多的是,咱们怕什么?”
说罢一人领先走过去。
王大生忙拉着陆凌风,“陆小哥,你劝劝顾小哥,别花这个冤枉钱。”
陆凌风却抿唇轻笑,“好不容易一次,使劲儿宰她!”
王大生只觉得这位陆小哥更不靠谱,和他媳妇面面相觑着,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大小两个毛早就欢呼着追着顾蕊进去了,他们爹娘也只能跟进去。
顾蕊已经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子上,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茶,正和两个毛说笑呢。
陆凌风坐在她对面,看着顾蕊眉开眼笑地逗着两个孩子,只觉这孩子越看越顺眼,虽然黄瘦了些,但五官却渐渐长开,要是再好好养养,眉眼会更精致。
王大生跟他媳妇局促不安地坐下,一会儿抻抻衣襟,一会儿训训孩子,很是不自在。他们从未来过这样的小酒馆,更没有在外头花钱吃饭。
两口子见热腾腾的菜上来,那眼神都变了,因为顾蕊点的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硬菜,一盘子酱牛肉,一盘子油焖大虾,一盘子红烧肘子,还有一盘子白斩鸡。
都是他们平时想了千百遍却不敢买的好东西。
“天,这得几百文啊?”王大生眼睛瞪圆了,惊呼着,“你一上午卖的钱全都吃了。”
顾蕊含笑,“先来尝尝他们这味道正不正,钱,下次还能赚!”
说完,她就扯下两根鸡腿,递给一大一小两个毛,这俩孩子馋得口水早就流出来了,接过来就狼吞虎咽起来。
王大生媳妇羞得面色通红,忙呵斥两个孩子。
顾蕊却招呼他们吃起来,王大生两口子没法,只得跟着吃了。
用完饭,顾蕊结账时,对小二道,“你们家菜味道还挺好,就是缺了样调料。”
小二眼睛瞪圆,“什么调料?”
三十四章 脑子
顾蕊神秘一笑,“有味道的调料。”
小二眨眨眼,听不懂的样子。
柜台后算账的掌柜推了推头上的瓜皮小帽,嘿嘿冷笑着,“小哥这是故弄玄虚吧?”
顾蕊也不怯场,只管笑着,“故弄玄虚的事儿我可不干,不过有了我这味调料,保管你这小酒馆生意兴隆。”
“还有这样的调料?”掌柜的来了点兴致,却还是不大相信,“那小哥儿怎么不留着自己用?”
“我这不是想换些银子贴补家用吗?再说,我现在也开不起一家酒馆,不然还能跟你们说?”顾蕊说的全是大实话,没办法,这就是事实啊。
“听说刚才街上卖小龙虾的吗?”顾蕊指指外头的牛车,“那就是我摆的摊子。”
掌柜的伸脖子往外看了看,这才有些信服,“听客人们说街上来了个卖小龙虾的,那香味儿都飘到我们这酒馆了,敢情是你卖的呀。”
一搭上话,下面的事情就好说了。最后,顾蕊和掌柜的敲定,专供那味调料给他,一集送一次,每次二两银子,而且还先付了一次的定金。
前提是,要保证酒馆的客人比以前多。
顾蕊很有自信地和掌柜的签了约。
直到出了酒馆坐上牛车,王大生两口子还云里雾里的,跟做梦似的,“天爷,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会做生意?才多大会子,就得了二两银子啊?”
“只要有这个,不愁没饭吃。”顾蕊指指自己的脑袋,笑呵呵看着王大生两口子,“大生哥,想不想赚钱?”
“想啊。”王大生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想。”
“那好,等回家后,咱们就上山去,我带着你们去采摘那味调料,你们一家四口,每人一日十文如何?”顾蕊觉得王大生一家很是淳朴善良,就给他们一个赚钱的机会。
大生媳妇念了声“阿弥陀佛”,感激不尽,道,“小哥给我们这么个机会,我们一家子不用愁了。只是两个孩子哪能要钱?他们又干不了什么。”
“嫂子,你就听我的,给你就拿着,不然我可找别人做了。”顾蕊不大会跟人让,搬出狠招来。
王大生两口子只得答应着,感激涕零的。
想牛角洼的庄户人家,一年到头除了上山打柴下田种地,哪里有别的进项?
他们家这是天上掉馅饼了,不过是好心带顾蕊赶了几次集,就能得到这样的回报,他们一家子真想给顾蕊一日上三次香。
“大毛二毛,咱们家可得好好谢谢顾哥哥呢。”大生媳妇眼中闪着泪花,由衷地对两个孩子嘱咐着。
两个孩子就奶声奶气地对顾蕊道,“谢谢顾哥哥。”
“别客气啦。”顾蕊摆摆手,看着两个毛笑。
陆凌风深邃的眸子幽幽地看着顾蕊,唇角不由微微地上扬着。
回到家,咏梅已经做好午饭,听见顾蕊不仅把小龙虾都卖了,而且还又找了个赚钱的营生,喜出望外。
顾仲书也没想到女儿有这样的脑子,又喜又悲,喜的是女儿能干,家里不用担心吃喝了;悲的是,女儿抛头露面的,终究不是个事儿,即使家财万贯,将来议亲也嫁不到好人家!
顾蕊也没看出他爹的心事来,一心埋头想法子赚钱。
午饭后,稍稍歇了歇,顾蕊带着陆凌风和王大生一家子上了山,采摘那味调料。
其实就是野花椒,只不过这个时代还没人认得,顾蕊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的。
大小两个毛特别兴奋,叽叽嘎嘎地笑闹着,捡那低处的花椒采。
野花椒树上都是刺儿,两个孩子时不时被扎一下,疼得嗷嗷叫,哭闹着去找娘,把大生媳妇给烦得要命,忍不住高声呵斥,“你们两个不好好干活,尽胡闹,看我怎么打你们!”
说罢,真的扬起手来去打两个孩子。
顾蕊忙拦着,“嫂子,跟两个孩子计较什么?正是贪玩的年纪,别打,由着他们玩去。”
大生媳妇很是不好意思,“你还给他们每人十文钱呢,这不是糟蹋钱吗?”心疼的还是那二十文钱。
“嫂子,我都不在乎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顾蕊笑看着大生媳妇,“你跟大生哥帮过我们家不少忙,这二十文钱就当我给两个孩子买零嘴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生媳妇也不好推辞了。在不远处砍柴的王大生听见了什么都没说,抡圆膀子狠命地砍,希望一担柴能多些。
至晚时分,几个人已经采了一麻袋的野花椒,由陆凌风扛着,几人相跟着下了山。
顾蕊家地方小,就把野花椒放在王大生家,告诉他明儿等日头出来,就摊开在院子里晒。大生媳妇忙答应着,“放心吧,一定给晒得脆脆的。”
顾蕊这才同陆凌风回家,吃了饭,各自安歇。
第二日,几个人又上山采野花椒,顾蕊又摘了些紫苏叶子,打算烧小龙虾用。
陆凌风跟着她上山采药回家干活也没闲着,顾蕊心想这人还算能干,对他脸色也就好了些,也不提诊金的事儿。
等陆凌风打好衣柜,她就把筒车的图画出来,让陆凌风琢磨着打。
这可是个大家伙,比打家具难多了。
陆凌风看了半日,方道,“我试试看。”
于是,他上山时,就跟王大生一起伐木,两个人扛了四根杉树回家,王大生又特意找了几根毛竹来,就等着看这筒车到底什么样的。
顾蕊则跟王大生媳妇把晒干的野花椒磨成粉,等赶集的时候给那酒馆送过去。
一连忙碌了两日,陆凌风就把那筒车打出来了,顾蕊看了十分高兴,比她画的图细节还完美,她不得不佩服陆凌风的巧夺天工了。
王大生用牛车把筒车给拉到顾蕊开出来的那片水田边的河流上,四个人拼了老命地把筒车架到水流湍急的高处,就见那筒车在水流的冲击下,慢慢地转起来,一竹筒一竹筒的水缓缓地流进稻田。
大生媳妇看得眼睛瞪得滴溜圆,上前摸了又摸,半日才说出一句话,“天爷,这得省多少力气?”
王大生也笑得合不拢嘴,“以后,我们牛角洼也能有白米吃了。”
他们几个人在村头架了一辆筒车的信儿很快就传遍牛角洼,男女老少只要是听说了的都跑到村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着那架转个不停的筒车,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水毫不费事地流进顾蕊的稻田。
三十五章 紫苏
到了逢集的这日,顾蕊一大早就带着磨好的野花椒粉和小龙虾以及一应调料,跟着王大生的牛车去了镇上。
陆凌风和王大生帮着支起摊子,先让王大生生火,顾蕊和他则去小酒馆送了野花椒粉。
掌柜的接过来就放到鼻端闻了闻,连着打了两个喷嚏,面色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连连点头,“果然奇特。”
顾蕊又递过去一捆紫苏,笑道,“再告诉你个秘方,做鱼虾海味时,放些,有好处。”
掌柜的觑着眼看了看这不大起眼的叶子,认不出是什么来。
“我这可是买一送一,掌柜的,你赚大发了。”顾蕊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反正白送的,掌柜的就乐呵呵地接了。
顾蕊就和陆凌风到集市上摆摊卖龙虾了。
本以为这次会跟上集一样卖得顺利,谁知刚开锅,人群还没围上来,就听旁边响起几声吆喝,“走一走看一看来,新鲜的小龙虾,味正价廉,一文钱十个啊。”
顾蕊吓了一跳,乖乖,这模仿力也太强了吧?不过几日,就有人找到商机了?
他们几个人纷纷扭头朝右边声音来源处看过去,果然,那里也支了一个摊子,旁边摆着一个大盆子,里头的龙虾活蹦乱跳的,果然新鲜。
关键价格贼低!
这不是逼着顾蕊降价吗?
上集没买着顾蕊龙虾的人呼啦啦全都涌到那个摊儿上去了,有人议论着,“那家子卖得太贵了,一文钱一只,简直就是抢钱啊。”
“就是,一家独大便宜他了。”
那家的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一脸的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的,嗓子亮如洪钟,站那里一吆喝,感觉整个集市上的人都听见了。
王大生急了,“顾小哥,咱们怎么办?”
“要不也一文十只?”大生媳妇试探着问顾蕊,她也觉得这价儿高得有点儿离谱。
顾蕊瞄了眼那摊位,又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陆凌风,坚定地摇摇头,“还这个价。”
“那怕是卖不出去了。”王大生一脸沮丧,就跟是他的生意一样。
顾蕊心里挺安慰的,觉得王大生两口子实心实意地帮她做事呢,微微一笑,道,“没事,大不了咱今天不下馆子了。”
一句话逗得几个人都笑了。
陆凌风唇角上扬,看着顾蕊的眸光都有些变了,这孩子,还真是个人物!
就见顾蕊这边摊位一个顾客都没有,那中年壮汉的摊位前,人挤人,都是上集尝过小龙虾味道的人,排着队等着买。
买到的人欢天喜地,毕竟一文钱就能吃十只,真是划算极了。
那壮汉一边掌勺,一边朝顾蕊这边挑衅地看着,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气得王大生想过去揍他两拳,恨恨低骂,“呸,什么不要脸的人都有,要不是你上集卖过,他怎知道这营生还能赚钱?”
“大生哥,何必计较?跟风的人多的是,咱们管也管不过来。”顾蕊劝着王大生,心想说不定下一集卖的人更多。
一个时辰过去,顾蕊的小龙虾一只都没卖出去,她还不降价,那些买过吃过的人开始看热闹了,“叫她不降价,活该都臭了。”
“上集坑了我们不少昧心钱,也该让她尝尝苦头了。”
就没有一个说好话的。
陆凌风眉头皱了皱,看顾蕊时,见她面色平静无波,心内不禁佩服起她来。
见天正午了,顾蕊想着既然卖不出去,就炒来自己吃吧,于是动手捞起刷洗干净的小龙虾,打算炒。王大生还不舍得,刚要去拦,就听隔壁那摊子前头有几个人忽然捂着肚子哎呀大喊着。
几个人吓了一大跳,忙看过去,就见壮汉的摊位前已经躺下几个人,弯着腰抱着肚子,蜷缩得跟只龙虾似的。
那壮汉也吓坏了,一脸的诚惶诚恐,扔下铲子去扶那些倒地的人,“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肚子疼,浑身难受。”倒地的人提着一口气说完,就在地上打滚了。
“妈呀,这是怎么了?”人群又开始议论起来。
“不会是吃龙虾吃坏肚子了吧?”有人脑子转得快,立马联想到这方面。
几个刚买到便宜龙虾还在庆幸的人顿时就不敢吃了,那些刚吃了几只的人也赶紧抠嗓子眼儿吐出来。
那位中年壮汉顿时来火了,冲着那人骂起来,“放你娘的屁,我这龙虾都是一大清早下河捉的,活蹦乱跳的,怎么会吃坏肚子?”
他说罢就把盆里还剩的那些端给众人瞧,“你们看,这不活的吗?”
人群顿时就没了声音,活生生的龙虾啊,新鲜的很,并不是过夜死的,这要是吃坏肚子,实在说不过去了。
这边王大生竖着耳朵一直听着,此时忽然高兴地笑了,“叫他乱模仿,这下子可闯了大祸了吧?”
大生媳妇也朝地上啐了一口,“以为那钱是那么好赚的?没我们顾小哥的脑子好使,还想赚巧钱?”
顾蕊也想笑却忍住了,这两口子倒是真向着她的。
一边的陆凌风悄悄地观察着顾蕊,见这孩子宠辱不惊,不由暗赞,这要是拉到军中好好培养一番,将来说不定有大造化。她又有医术傍身脑子又活,还真是个好苗子。
于是,看她就更顺眼了。
顾蕊哪里知道陆凌风已经打上她的主意了?
旁边那龙虾摊子前,愈演愈烈,肚子疼的人越来越多,发展到最后又有几人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跟要死了一样。
这下子,不管摊主怎么辩解,人们都不信了。
本来大家伙儿都好端端地来赶集,怎么吃了龙虾之后就成这样了?这不是摊主搞得鬼能是什么?
于是一个个又把矛头掉转指向摊主,“龙虾活的没错,你就不能下毒?”
摊主真是百口莫辩,死的心都有了,他不过想赚几个零花钱,下毒干什么,跟这些人又没有深仇大恨?
正当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吵得七嘴八舌之际,有人忽然朝顾蕊这边看过来,好奇道,“昨儿吃了那小哥的龙虾怎么就没事?”
顾蕊翻了个白眼,出事了怎么才想起她来?刚才不都一个个上赶着捡便宜货吗?
摊主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几步走过来,指着顾蕊道,“这位小哥,你给评评理,龙虾都活蹦乱跳的,不会是龙虾出错了,对不对?”
王大生却不服气地把他推了一把,“抢生意的时候怎么不来找我们评理?出事了又拉上我们,美得你!”
壮汉看了看顾蕊这边两个大男人,本来就理亏,见人家不理,只得灰溜溜地走了,等着被愤怒的人群处置。
三十六章 梁子
顾蕊叹口气,于心不忍。其实这做买卖也不分什么先来后到的,有商机谁不想赚钱?
这壮汉能跟上她的风,脑子也算是灵活了。只可惜,他不懂这里头的诀窍而已。
把王大生劝住,顾蕊就朝壮汉摊子走去。陆凌风眸光闪了闪,赶紧跟上。
壮汉正被人给围住,扯衣服揪头发,一脸的听天由命。
顾蕊从人群中挤进去,蹲下身子去给在地上打滚的几个人把脉,一会儿,就高声喊道,“我能治好他们。”
正推搡着壮汉的人忽然住了手,一个个朝她看过来,见顾蕊一脸的笃定,就有人纳闷地问了,“他抢你的生意,你还给他收拾烂摊子?”
顾蕊含笑不语,这跟抢不抢生意是两码事,先救人要紧。
又有人惭愧地望着她,“这些人贪便宜不买你的龙虾,你还管?”
壮汉也是呆住了,人家不管他也怨不着人家,谁让他抢人家的生意呢?可如今这少年郎不仅替他解围,还给这些人治病,不是菩萨心肠是什么?
他感动得快要双手合十拜一拜顾蕊了。
见人群都安静下来,顾蕊才沉静地道,“这位大哥的小龙虾的确没有问题,只是炒的时候少了一味料,才导致吃的人肚子不适的。”
“什么料?”有人最快,下意识问道。
就有人戳戳那人的腰眼,“这是人家的独门秘方,你好意思问?”
那人就不吱声了。
壮汉也好奇地瞪大眼看着顾蕊,没想到炒龙虾还能有这么多的讲究。
顾蕊这才慢慢抬手指了指自己摊前捆扎齐整的紫苏叶子,“就是那个。”
人们顿时愣了,这少年郎,不傻吗?这等于把自己的独门秘方告诉大家伙儿,以后他卖龙虾可就不能独占鳌头了。
王大生把那捆紫苏拿过来,看着顾蕊甚是惋惜,“你都告诉他们了,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顾蕊只是笑笑,并没有辩解,而是把那捆紫苏叶子递给壮汉,“把这熬水给他们喝下,就好了。”
鱼虾生活在水里,本是寒凉之物,紫苏能解鱼虾之毒。
壮汉感激涕零地接过来,下到锅里熬了一锅,给倒地的人都灌下去,不到片刻,那些人肚子不疼口也不吐白沫了。
于是人们都纷纷夸起顾蕊来,都跑到她摊前买小龙虾了。
王大生喜得合不拢嘴,一边烧火一边笑道,“这可真是将心比心啊。”
大生媳妇建议顾蕊,“咱把价提一提吧?”
顾蕊摇头,“还是原价。”
陆凌风眸光炯炯地看着她,深有感触。
不出一个时辰,顾蕊带来的小龙虾就卖光了,吃的人没有一个不适的。
那中年壮汉这会子真是佩服起顾蕊来,主动跑过来帮忙,歉意道,“小哥儿真是大人有大量,做生意讲究得还是一个厚道啊!”
“大哥懂得这个道理就好!”见这壮汉已经领悟了,顾蕊也就不再说教。
“下集,小哥来卖龙虾的时候,我给你搭把手吧。”壮汉见顾蕊收拾摊子,试探着提出这个要求。他本来声如洪钟的,但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底气,那声音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你想得倒美!”王大生忍不住呛他,“你是来搭把手还是偷学生意经啊?”
他这副样子活生生就是个护犊子的大哥。
大生媳妇也一脸警惕地瞪着壮汉,劝顾蕊,“你可别听他的,到时候他把你的配方学了去,你可就赚不到钱了。”
壮汉被这两口子挤兑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分辨几句,王大生两口子也不信。
顾蕊莞尔,“算了,下一集,我不卖龙虾了,你要是想卖,就添这种叶子。”
壮汉闻听,惊鄂异常,没想到顾蕊不仅把机会给了他,还把秘方也教给他,这,这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他再次有了跪拜顾蕊的冲动。
“小哥儿真是好人,”壮汉眼圈儿发红,“我是前边李家村的人,就叫李二,家里上有病弱老母,下有吃奶的娃,实在是赚不到钱了,才想起学学小哥儿。搅了小哥的生意不说,还得小哥如此帮助,叫我怎么感激你?”
“没什么,能帮到你也是缘分。”顾蕊摆手,淡淡说着。
王大生一见顾蕊这孩子连秘方都给人家了,知道劝也没用,只得看着壮汉叹气,“你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李二除了咧嘴笑也不会说别的了。
收拾好摊子又到旁边那家小酒馆吃午饭,一进门,掌柜的就亲自从柜台后迎出来,把顾蕊拉到一边,笑得神秘兮兮的,“小哥给的调料果然香,今日的客人足足翻了一番。小哥还有什么好物件,尽管拿过来,银子少不了你的。”
顾蕊笑,“好,以后有好东西先送给你。”
那掌柜的喜出望外,又道,“那下集就送来吧。”
顾蕊点头,掌柜的忙摆手招过店小二,“他们这一桌把钱免了。”
顾蕊推辞着,“这怎么成?”
掌柜的却坚持。
王大生看得那是目瞪口呆,想他一家子苦苦挣扎多年,也不过是勉强果腹,怎么人家赚个钱这么容易啊?
于是他和媳妇对视一眼,越发坚定了跟着顾蕊混的决心了。
吃过饭,顾蕊和陆凌风又去买了些米面粮油,这才打算回去。
路过安乐坊时,就见里头吵吵嚷嚷地抬出一扇门板来。
门板上躺着一个人,身上搭着一床白单子,一动不动,估计病得不轻。
身后跟着安乐坊的伙计,骂骂咧咧地轰人,“剩一口气了往我们家抬,这不是晦气吗?”
顾蕊皱皱眉,开医馆的干的就是行医治病的营生,还讲究什么晦气不晦气啊?
她忍不住抬脚上前,要去看个究竟!
那伙计一见她过来,脸上的嫌恶之情非常明显,冷嘲热讽道,“怎么,又来抢生意了?不卖你的龙虾了?”
原来,上次杨员外在半路上被人截胡的事儿,那伙计早就打听到了,知道是顾蕊干的,只是人家不是在他们医馆抢的生意,他们干气也没办法。
如今见顾蕊竟然在安乐坊门口就要拉生意,那伙计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就打算好好地算一算。
开门做生意的,认人素来很准,顾蕊就算化成灰,他们安乐坊的人都认识。说来说去,这小子跟他们安乐坊的仇可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打她当初来卖药掌柜的没收,这梁子怕就是结下了。
如今这小子竟敢明目张胆地抢生意,不是活腻了吗?
三十七章 大头瘟
见两个伙计往前冲,陆凌风一把把顾蕊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他。
他跟安乐坊的梁子结了好久了,如果这次他们不讲道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两个伙计也认出陆凌风来,这人不是上次来卖药他们不收、他还喋喋不休地跟他们理论、后来被他们连人带筐子一块儿给扔出去的那个吗?
没想到他跟这专门抢他们生意的小子一伙儿的,也好,今儿都凑一块儿,索性可劲儿教训他们一顿,打得爹娘都认不出他们才好。
想至此,两个伙计就回头招呼一声,“兄弟们,找茬的来了。”
身后的几个伙计都是年轻力壮的,早就摸拳擦掌等着修理陆凌风和顾蕊了,一听招呼,呼啦啦就围了上来,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着顾蕊和陆凌风。
“这是开黑店的啊?”陆凌风把手指捏得咔吧响,笑嘻嘻说着,只是那笑意不达眸底。
几个伙计不知死活,仗着人多势众,就对顾蕊和陆凌风推推搡搡的。
陆凌风火了,抓过身前那个骂骂咧咧的伙计只往怀里一带,接着身子一侧,那伙计就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堪堪地撞在石阶上,人一下子就晕死过去。
其余几个伙计吓了一大跳,愣了愣,就有人大喊着,“好小子,杀人了。”一边喊一边往上冲。
陆凌风来者不拒,把顾蕊护在身后,他则站着不动,直到那伙计快要抓到他,他才猛一顿身子,一个扫堂腿把那伙计给扫趴下,啃了一嘴的泥,门牙都磕掉俩。
顾蕊看着那伙计趴在地上跟条毛毛虫一样蠕动着却起不来身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打得好!”
陆凌风一乐,这孩子也是个不怕事儿大的。
眼看着剩下的几个伙计蜂拥而上,群攻陆凌风时,顾蕊忽然大喊一声,“呀,这人得的大头瘟啊。”
伙计们正往前奔的脚步顿时跟钉子一样钉住了,大头瘟什么病他们没见过可听过,那是一种得了就能要人命而且还能要很多人命的病,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瘟疫啊。
于是,不等顾蕊再说什么,那群伙计呼啦啦就撤了回去,那速度跟退潮的海水一样,连晕死过去和磕掉俩门牙的同伙都顾不得了。就见他们飞快地退回屋子里,哐当一声把大门给关上,好像这样,那瘟疫就传不到他们身上似的。
陆凌风搓搓手,颇为不满地瞪了眼顾蕊,多久没活动身子了,这还没打够,刚打到兴头上呢。
他以为顾蕊故意骗那些伙计,怕他打不过呢,心里还是忍不住小小感动了下,“其实,再多些我也打得过,不用心疼我。”
顾蕊瞪他,“谁有闲工夫心疼你?快让开,真是大头瘟。”
“啊?真的是?”看着顾蕊蹲在病人面前把脉一脸严肃的样子,陆凌风傻眼了,大头瘟可是要命的,想大前年黄河决堤发洪水,不少流民都得了大头瘟,最后死了大半。
那时候京城都把城门关了,动用了军队,才没让那些流民进城。
大头瘟有多可怕,他最是清楚不过。
只是现在怎么又有这种病了呢?
他面色凝重地看着顾蕊,见她额头鼻尖上都沁出细密的汗来,有心想问只好咽下去。
那些抬门板的人一听是大头瘟,也都吓得个个腿软筋酥,想要逃跑。
顾蕊头都没抬,只冷冷地哼了声,“来不及了,你们,极有可能已经染上了。”
“啊?”那几个壮汉欲哭不得,身子摇摇晃晃地,一屁股摊在地上,捶腿大哭。
陆凌风对这些人的行为忍不住嗤之以鼻,就这么点兔子胆,也配做个爷们?
他倒是十分淡定地蹲下身子,悄声问顾蕊,“喂,你会不会治?”
不知为何,他就是很笃定这病顾蕊能治,这孩子,总有些让他出其不意的地方。
顾蕊挑眉,斜睨着他,慢慢地轻启唇,“说不好,试试吧。”
陆凌风满脸的微笑,就这么凝固在脸上,一点一点地龟裂开。
大头瘟她还要试试?试不好的结果她能承担得起吗?
他一把拉过她,低声喝道,“快跟我走。”
这个时候赶到京城去找太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头一次,他跟顾蕊说话的声音如此威严,心情是如此着急。也不知道为何,知道顾蕊会被染上大头瘟,知道这病会让顾蕊活不成,他的一颗心就揪起来。
顾蕊却甩开他的手,淡然道,“上哪儿去?就算走也来不及了,说不定还会把我爹他们给传上。”
她以为陆凌风吓得想逃走,其实她不知道陆凌风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陆凌风见她如此倔强不肯走,急得直想把她敲晕扛走,却不料顾蕊张嘴就道,“半两黄连,半两黄芩,生甘草、连翘、鼠粘子、薄荷叶、板蓝根、马勃各一钱,升麻七分,柴胡二钱,桔梗二钱。”
“什么?”他没听清楚,顾蕊念得太快。
“快,砸开门,叫安乐坊的人抓药!”顾蕊当机立断,瞪着陆凌风。
陆凌风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一刻说不定就会死人,就不管不顾地上了石阶,砰砰地砸门。见没动静,又喝着那几个抬门板现在却瘫在地上的壮汉,“还不一起?再耽搁大家都死了。”
四个壮汉惊醒过来,连爬带滚地上了石阶,五个人一起撞门。
顾蕊见安乐坊里头的人跟死了一样,不由来火了,站在下面高声骂着,“黑心没天理的,我都有办法治了,你们再不开门就先死吧。”
话说完没多会儿,那门,竟然开了。
陆凌风几个人正可着猛劲儿撞门,门忽然被打开,几个人没收住力,就那么一头扎进去,四个壮汉扑棱棱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
好在陆凌风有功夫在身,一把拉住门框,没有出丑。
顾蕊看着这场景,一个没忍住笑出来。
安乐坊的伙计探出个头来,瞪顾蕊,“什么办法?”
顾蕊曼声道,“我念,你抓。”跟个掌柜的似的,不过那伙计也没心情计较,忙缩回去,一边听顾蕊念一边抓药。
半个时辰后,给那门板上的病人喝药,那病人却病色紫胀、牙关紧咬,几个伙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灌了半碗,还洒得病人前襟上都是药汁。
“你们就不能用鹤嘴壶?”顾蕊看得着急,讥讽地笑着。
掌柜的一听,眨巴了下那双聚光得老鼠眼,问,“鹤嘴壶是什么?”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鹤嘴壶啊,顾蕊心思电转,慢悠悠笑了,“先不告诉你。”
掌柜的气了个半死!
三十九章 画风
顾蕊就是故意的,其实若是跟安乐坊的掌柜的先前没什么梁子,她告诉也就告诉了,可现在她看到了商机,才不会让这家伙多赚一文呢。
回头冲陆凌风挤挤眼,顾蕊笑得很开心,“回家我画个样子,你把它打出来。”
“好。”陆凌风含笑答应着,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眼底的宠溺有多浓。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顾蕊当成自己人了,说话也没之前那么冲,什么都要护着她了。
掌柜的见顾蕊故意气他,愤愤不已地转身去了柜台后。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不跟这小子说话了。
喂完那病人,顾蕊又吩咐伙计,“也给我们每人喝一碗,免得都死了。”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看那些伙计的眼神都是斜的,可把那些伙计们给气坏了。
可是不听又不行,谁叫人家有方子,能治大头瘟呢。
掌柜的使了个眼色,一个伙计就高声问顾蕊,“小哥儿,再报一遍方子,我在抓药熬。”
顾蕊不怕他们使诈,方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样的病也不见得同一个方子就管用。
她才不理会安乐坊那些贪婪的人,径直大声报了一遍。
伙计刷刷地记下来,掌柜的在一边看得不住捻胡子,想来觉得又赚到了便宜。
顾蕊也不在意,等那药端来,一人一碗喝了,她又朝掌柜的开口了,“掌柜的,麻烦你再给我们包几包药带上。”
掌柜的一愣,“不都喝过了吗?”这药就是钱啊,要他的药跟要他的命根子一样。
“不然,我们怎么敢回家呀?”顾蕊理所当然地说道,“万一把家里人给染上怎么办?”
“这个跟我没关系。”掌柜的不买账,笑话,他有给药的责任吗?今儿已经够给这混小子面子了。
顾蕊微微一笑,看着陆凌风道,“陆大哥,咱今晚就歇在这里了。”
陆凌风含笑,“好。”
顾蕊又看向抬门板的四个汉子,“你们也别回去了,在这里等病好了再说。”
几个汉子没有药当然不敢回家,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都要得病了还能活吗?
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都傻眼了,这是赖上他们了?
“好吧好吧,给你包。”碰上这样脸皮厚的混小子,掌柜的只能自认倒霉了。
就这样,陆凌风身上又多了一大包药,看着抬门板的壮汉也人手一个药包,顾蕊才放心,心满意足地跟掌柜的道别。
掌柜的一脸晦气地瞪着顾蕊,比起那个得了大头瘟的,这混小子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
顾蕊却在临走前,还颇为不满地揶揄那个掌柜的,“我这方子可保你大赚一笔,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掌柜的不耐烦地挥挥手,顾蕊笑着走了。
一见人都走没了,那掌柜的忙招手教过坐诊的大夫,把伙计抄下来的方子递给他,“快看看,这方子能治大头瘟吗?”
山羊胡子大夫觑着眼看了半日,方道,“看这配伍是清热解毒的,许是有用。”
掌柜的不满地瞪他,心想有没有用等那病人好了不就知道了,还用你说?
第二日一大早,安乐坊的掌柜的就按捺不住,悄悄地派伙计去打听了。
伙计回来一脸的喜色,手舞足蹈学说着,“昨儿那人躺门板上只剩一口气吊着了,今儿掌柜的您猜怎么着?”
掌柜的没有耐心,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你小子别给我卖关子。”
那伙计疼得哎呀一声,只得老老实实地禀报,“那人今儿一大早都能做起来,还喝了一大碗粥呢。”
“果真?”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原来是掌柜的和山羊胡子坐诊大夫。
“真的,我亲眼瞧见的。我还说是我们掌柜的派我去看看还用药吗?”那伙计贼机灵,不忘给掌柜的脸上贴金。
掌柜的一双老鼠眼果然亮了,“做得好。”赏了那伙计一吊钱。
于是安乐坊很快挂出了牌子,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瘟疫。
果然,到了下半晌,就有人抬着门板来了,坐诊大夫一看那症状,跟昨儿那人一摸一样,就大胆开了顾蕊的方子。掌柜的狮子大开口,诊金硬是要了十两。
幸亏那家子还能拿得出,于是掌柜的吩咐伙计熬了药,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灌下去,那人到晚饭时就好转了。
掌柜的大喜,撮着牙花子笑得合不拢嘴,“那小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方,改日还得找他套几个出来。”
又看着伙计擦洗地上撒的药汁,皱眉道,“也不知道那鹤嘴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有个伙计忙献殷勤,“等那混小子下次卖药,随便给他几个铜子,跟他换那个鹤嘴壶。”
掌柜的深以为然,正打算这么办呢。
却说顾蕊回到家里之后,就赶紧去灶上熬药,又加了几样自己晒干的药,一家子每人都喝了,这才松口气。
第二日,她就把大头瘟这事儿给忘了。这病来势汹汹,传染得很快,既然一家子过了一夜都没事,那就没事了。
于是,她又开始忙活起来,却不去捉小龙虾了,只上山去摘野花椒和紫苏,只要有芳香气味的药草她都来者不拒。
反正她赚钱的门路多。
忙活了大半天,正午时和陆凌风下得山来,就见家里来了几个人,显然不是牛角洼村的。
顾蕊仔细一看,却是昨儿抬门板的几个汉子,不仅他们,还有那个奄奄一息差点儿死掉的大头瘟患者。
他坐在家里陆凌风打的长凳上,有说有笑的,差点儿把顾蕊给看花眼,这好得也太快了吧?
她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见效啊。
陆凌风也万万没想到顾蕊的药又如此神效,心想着日后问问顾蕊能不能献给朝廷,就见那病人听见动静转头看见了他们,顿时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恩人,活菩萨啊。”前一刻还有说有笑的汉子,这会子竟然哭得涕泪交加地奔上来,激动得就要去抱顾蕊。
顾仲书也没想到这人会激动成这样,想提醒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睁睁看着那人扑向顾蕊。
顾蕊吓了一大跳,她一个女儿身,怎能跟这汉子搂搂抱抱的?这可不是个女人能随便被人抱得时代啊。
她往后微微一错身子,想躲开那汉子,无奈那汉子速度快,力气大,一把抓住她的手就不松,旋即就要把顾蕊给搂进怀里。
陆凌风眼波一闪,使了个巧劲儿,把顾蕊拉到身后,正好投进那汉子的怀抱。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拥抱到了一起!
顾蕊看着这画风,莫名想笑!
四十章 有身
等几个人都冷静下来,顾蕊才细细问起几个人住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等等。
那些人七嘴八舌说他们是不远李家村的人,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这个年纪,也的确是,所以不能生病,更不能病死,不然家里的顶梁柱都塌了。
顾蕊一听他们是李家村人,立马想起李二来,就是上次卖小龙虾的那个壮汉,于是话题更加丰富了。
“李二是你们村的吧?现在怎么样了,还捉小龙虾卖吗?”
那个病患叫李富贵,闻听忙笑道,“顾小哥也认得他呀?这几天李二在村里逢人便说他遇到恩人了,抢了人家的生意人家都没恼,还替他解了围,他抽空还要带着一家老小给这恩人磕头哪。”
顾蕊吓一跳,她不过随手帮了个忙而已,哪里敢受人家的头?于是她慌地忙摆手,“可别这样,你们回去告诉他,就说别来找我。”
李富贵几人听得又惊又喜,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李二说的恩人是小哥你啊,哈哈,这可真是巧了,说不得,我们李家村的人要给你竖个牌位供着了。”
顾蕊大囧,妈呀,她这还活着呢,这些人就供着她了。
她苦口婆心劝着,好歹打消了这些人的念头。
但李富贵等人带来的东西,他们还是硬留下了,都是些庄户人家吃的用的,有鸡蛋、有葱花饼子、还有河里捉来的小鱼小虾干。
顾蕊推辞不掉,只好收了。李富贵等人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送走这些人,顾蕊就和咏梅下厨,炒了个韭菜鸡蛋,热了葱花饼子,炸了小鱼干,又去篱笆墙上摘了根头水的丝瓜,打了个丝瓜干虾汤,顺带着掐了几棵马齿苋凉拌了,倒也摆了一桌子。
看着桌上三菜一汤,丰丰盛盛的,心情就特别开朗起来。
顾蕊夹了一块子韭菜鸡蛋到陆凌风碗里,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陆凌风含笑吃了,还没咽下去,就听顾蕊又来了句,“这韭菜壮阳,最适合你这个年龄的。”
“咳咳……”陆凌风差点儿没噎死,勉强把菜给咽下去,一张俊脸已是涨得通红。这两天没给她冷脸,这孩子都敢胡说八道的了?
他那双眼尾上扬的丹凤眼死死地瞪着顾蕊,神色里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顾蕊一本正经,“我说的是真的。”韭菜的确壮阳啊。
看着她那张无辜的小脸儿,陆凌风打骂不得。
顾仲书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呵斥顾蕊,“不得无礼!”
顾蕊扮了个鬼脸,低下头吃饭不提。
咏梅见她吃得欢实,不停地给她夹菜,絮絮叨叨嘱咐着,“多吃些,看你这小脸,瘦的只剩巴掌大了。”
“巴掌大才好看呐。”顾蕊下意识接话,说完之后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是得意忘形了吗?怎么在陆凌风这个外人面前说这个了?
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希望自己的脸只有巴掌大?那是女人家才干的事儿好不好?
她偷偷斜了眼陆凌风,见这货只是埋头苦吃,并没有注意她,她方才长嘘了口气。幸亏这货神经大条,不然仔细一想,就能发现端倪。
毕竟,这些日子家里生活条件好了,顿顿能吃饱不说,还能沾点荤腥,她这身板儿就长开了,以往干瘪得豆芽菜一样,如今也有了曲线美,胸部那处也勉强凸起两个小包,害得她都要束胸了。
再过些日子,等发育得丰满些,她这女儿身怕就遮不住了。
看着身上宽宽大大的灰色麻布长衫都快裹不住身上的秘密,顾蕊不由发起愁来,什么时候,她能光明正大地穿回女装,养个小白脸啊?
这可是她今生最大的梦想!
正吃着饭,门口突然闯进三个人来,怒气冲冲地直奔堂屋。
顾蕊还没认出谁来,咏梅就惊讶地站起来,喊了声,“哥,嫂子……”
啥?咏梅的哥哥嫂子?他们来干什么?
那跟他们来的后头的人耷拉着脑袋,一时看不清长相,不过顾蕊还是认出那家伙正是咏梅的侄子孙禄寿了。
这一家三口怎么突然上门了?
有了上次孙禄寿来讹诈要银子的经历,顾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瞧这老两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肯定没好事。
“你们,有事?”不等顾仲书开口,顾蕊先下手为强,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孙大树也就是咏梅的哥哥看了眼一脸惊慌的咏梅,又看了眼坐在炕上的顾仲书,理都没理顾蕊,冷笑着开口了,“我说妹夫,咱们可得说道说道呀。”
顾仲书不慌不忙地搁下筷子,沉声问,“说道什么?”
孙大树就看了眼自己的婆娘,阴沉沉地笑了,露出一嘴的黄板牙,“咱们两家好歹是亲家了,要常走动走动呀。”
“就是,这你们家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这做亲戚的上门,怎么着也得添双筷子呀。”孙大树的婆娘瞟一眼顾仲书,摸了摸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
孙大树的婆娘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穿一领红底碎花偏襟褂子,一条黑色细布裤子,这个年岁,腰身还不算丰腴,颇有些徐娘半老的意思。
她一靠近,陆凌风就连打了两个喷嚏,顾蕊不由暗戳戳地笑了,这婆娘,脂粉味儿也太浓了。
陆凌风瞪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顾蕊也就耐着心听这两口子如何把不要脸的话说得这般轻巧。
顾仲书眉头皱了皱,一张病容上还能约莫看出年轻时的俊逸来,吸引地孙大树的婆娘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他看个不停。
“我们没有婚书,也没有办喜事,怎么就成了亲家了?”顾仲书是个文人,半生坎坷,始终没有学会泼皮无赖,依然好声好气地跟孙大树两口子讲理。
孙大树刚要说什么,却被他婆娘瞪了一眼,就不敢支声了,就听那婆娘揽过话茬道,“我们乡下人,成个亲还不容易?把人送给你们家,都过了好几天,还能是黄花大姑娘?”
顾仲书一愣,这是何意?
孙二花在他家是住了几天不错,可他女儿顾蕊怎能让她失了清白之身?
四十一章 吓唬
“你这是开玩笑呢吧?”再好脾性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气炸了,顾仲书声音微微拔高,显然有些动怒。
“开不开玩笑,一验不就知道?”孙翠香理直气壮地喊着,嗓门大得快要把顾蕊家的屋顶给震塌。
孙禄寿本来不敢来顾蕊家的,可被爹娘给怂恿着,就跟了来,反正他们家有理,顾蕊再横也不敢怎么着。
见顾仲书不承认,他就从爹娘后头探出头来,喊道,“我妹妹都有身子了,还说不是表弟干的?”
“啊,有身子了?谁的?”咏梅惊叫一声,怎么也想不到自家侄女还未出阁,就做出这样没脸的事儿,于是就下意识问出是谁的。
因为绝对不可能是顾蕊的。
顾蕊也装模作样地看着陆凌风,“是啊,谁的?”
她故意拿眼瞟着陆凌风,那意思很明显。
陆凌风气得要死,瞪着她,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能是他的吗?
孙家三口人都有些发呆,这混小子怎么还敢推到别人身上,那天孙禄寿来要彩礼,二花明明是从顾蕊屋里跑出来的,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
“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孙翠香忽然跟鬼上身一样拍腿大哭起来,“好端端的闺女嫁给你们家,都有了身子,你们还推三阻四的?你们这一家天杀的,还有点良心吗?”
顾仲书和咏梅还从未见过如此撒泼胡闹的人,一个个都愣了。
顾蕊却冷静地坐在那儿,只静静地看着这婆娘嚎哭,慢悠悠地吃着葱花饼子,见顾仲书和咏梅没了吃的胃口,她还不忘了招呼,“爹,娘,赶紧吃啊,凉了就不香了。”
那孙禄寿跟着爹娘赶路赶得急,早就饿了,这会子见缝插针,挤过来坐在长凳上,摸过一双筷子,也不知道谁的,就去夹菜。
“呵呵,都是一家人,就别见外了。”他涎皮赖脸地说着。
“给我滚一边去。”顾蕊摸起筷子快准狠地一下敲在他的手背上,骂道,“谁跟你一家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孙禄寿嗷地叫了一声,又要去抓那葱花饼子,却被陆凌风一脚踩在长凳一头,把他给弹地上去了。
见自家儿子摔了个嘴啃泥,孙翠香气死了,泼妇的本性暴露无遗,上前就去抓打顾蕊,嘴里还对着咏梅骂骂咧咧的,“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眼里没有丈人丈母娘就算了,还敢不给大舅哥吃饭?”
那孙翠香一脸凶相,还吼着杨大树,“你个窝囊废,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打,死人哪?”
杨大树被他婆娘一吼,跟头野牛一样直奔陆凌风而去。
咏梅吓傻了,没想到她哥哥嫂子这么不讲道理,一见孙翠香扑向顾蕊,她就跟护雏的老母鸡一样迎上去,“嫂子,打我,别打她。”
孙翠香哪里还管什么亲戚的情面,遇佛杀佛,遇鬼杀鬼的一茬,对着迎上来的咏梅就是两个大耳刮子,打得咏梅那是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顾蕊见这婆娘凶地没有道理,知道今儿不给她个厉害的,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她一声不吭,抄起桌上的碗一磕,碎成两半,她捏着碗茬就戳向孙翠香伸出来的手。
孙翠香没料想顾蕊有这么股子狠劲,等她发现已经来不及收手,打了咏梅的那只右手恰好就碰到了那锋利的碗茬,就听她“啊”地一声大叫,手跟遇到热油一般飞快地缩回去。
血,在她手背上喷溅,跟开了一朵瑰丽的大丽花一样。
“杀人了,杀人了……”吃了亏的孙翠香脑子反应不慢,当即就朝院子里跑,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显然是想惊动四邻八舍的。
顾蕊当机立断地赶上去,捏着个碗茬狂追孙翠香。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顾蕊豁出去一副要杀了她的模样,反而把这凶婆娘给吓住了,就见她魂不附体满院子乱窜,不停地喊着“救命”。
顾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其实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杀杀她的威风的,哪里会杀了她?
要真的想杀她,刚出手时就奔着她的颈部大动脉去了。
这也是做大夫的好处,对于哪些致命的地方,她了如指掌,不过是想给她放放血罢了。
孙翠香虽然凶,到底上了年岁,哪比得上顾蕊身轻如燕的?是以,她没追几圈就把孙翠香给逮着了,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子,那碗茬就贴上她的粗脖子。
“饶命啊,好外甥,快放了我。”这会子,她也知道叫顾蕊外甥了。
顾蕊只嘿嘿冷笑,拿碗茬子在她的粗脖子上转着,“你说,这上头哪块肉鲜嫩呢?”
孙翠香顿时吓得面色如土,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屋内,杨大树不费吹灰之力就被陆凌风给绊倒在地上,顺带着又踏上一只脚,踩得他丁点不能动。
孙禄寿悄摸地摸着门闩,想背后来个阴的,却不料陆凌风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一个扫堂腿踢过去,孙禄寿就倒地上不省人事了。
杨大树发出一声惨叫,“儿啊……”
陆凌风的脚尖在他背上只一碾,就能听见咔咔几声响,跟骨头碎了一样,杨大树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疼痛不过,他也顾不得儿子是不是还有口气,就求咏梅,“好妹子,你快叫他放了我。”
他终于知道咏梅是他的妹子了。
咏梅又气又怕,眼泪汪汪地看着陆凌风,“陆小哥?”
陆凌风朝外看了眼顾蕊已经把孙翠香制服了,这才松了脚,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依在门框上看热闹。
孙翠香方才的叫声早就惊动四邻八舍的,大家伙儿一个个都挤在篱笆院门外看着,一见顾蕊拿碗茬对着一个妇人,都吓了一跳,心想顾家这位小哥是要杀人吗?
顾蕊见大家伙儿都来看热闹,就把孙翠香往边上一推,笑了,“我这是给舅母治病呢。”
一边说,她还一边反问孙翠香,“是吧,舅母?”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晃晃手里的碗茬,拇指还在那锋利的碗茬上轻轻地刮着。
孙翠香一想起方才她一言不发追着她猛戳的凶样,哪里还敢说别的,只好一个劲点头。
四十二章 收拾
“那,现在舅母好了吗?”顾蕊笑嘻嘻看着孙翠香,若无其事地问道。
“好,好了。”孙翠香吓得都魂不附体了。
“哧……”倚着门框的陆凌风忍不住嗤笑一声,实在是服了顾蕊了,这孩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是一流的。
四邻八舍的也拿不准到底出了什么事,既然人家孙翠香不吭声,他们当然不好说什么。
有陆凌风守在门口,杨大树就算捡了一条小命,也不敢跑出来,所以,大家伙儿也不知道屋子里有什么事发生,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也就散了。
顾蕊这才转身朝陆凌风挤了挤眼,“干得好!”
陆凌风无声地笑了,这孩子,实在是对他的胃口!
两个人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进了屋子,杨大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扶着孙翠香就要走,却被顾蕊给喊住了,“把你儿子带走!”
这两人也是的,贪生怕死地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杨大树和孙翠香战战兢兢地又进了屋,贴着墙根儿把孙禄寿给扶起来,见他一动不动,孙翠香乍着胆子问顾蕊,“他,他,能活吗?”
“死不了。”顾蕊白她一眼,上前对着孙禄寿的人中狠狠地掐下去,就听孙禄寿鼻端哼了一声,人已是苏醒过来。
“人晕倒在我们家,出去知道怎么说吗?”顾蕊大马金刀地坐下,捏着葱花饼子吃起来,“要是让我听到不一样的,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就算你在家里,我也敢要了你的小命!”
“不会,不会。”孙翠香忙保证,跟孙大树扶着儿子孙禄寿,一家三口屁滚尿流往外跑。
顾蕊又喊住他们,“等等……”
“外,外甥,还,还有什么吩咐?”杨大树挤出一丝笑,一口大板牙看得顾蕊想吐,咏梅长得五官端正的,怎么这哥哥这副德行?
“你闺女的孩子,谁的?”这事儿她才不背黑锅呢,也免得孙家人一趟两趟地赖上门。
“不,不是你的吗?”杨大树显然十分吃惊,她闺女就在顾家住了几天,虽然还没过明路,但也是他儿子送过来的。怎么这小子死不承认?
顾蕊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有可能是孙二花隐瞒了什么。
既然在这种威逼恐吓的情况下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估计杨大树两口子还真不知道。
看来,这里头的道道儿不简单啊。
她不慌着推脱,也没说是自己的,只是摆摆手,一脸的厌烦,“赶紧滚!”
杨大树夫妇吓得扶着儿子就没命地往外跑,特别是孙翠香,腿脚贼快,生怕自己跑步快被顾蕊给追上割了脖子。
等屋里安静下来,顾仲书才长出了一口气,“蕊儿,你说二花那孩子会是谁的?不弄清楚,孙家不得赖到我们头上?”
一边的陆凌风眸光闪了闪,看看顾蕊又看看顾仲书,若有所思,“难道孩子真不是你的?”
他问的是顾蕊。
顾蕊气结,刚要反驳不是我的,想想又不能反应太大,不然陆凌风要是质疑她怎么办?
顾仲书也觉得自己着急了,在陆凌风面前差点儿暴露了女儿的身份,也就按捺性子,不肯多说。
顾蕊眼珠儿转了转,这才慢条斯理道,“当然不是我的,她不过白日在我屋里歇过,晚上都是跟着我娘睡的。”
咏梅也连忙作证,“正是,二花也就是他哥哥来闹的那天吓得躲到蕊儿的屋子里的。”
“蕊儿”和“睿儿”发音差不多,陆凌风也没听出来。
虽然他心里已经信了他们的话,但还想揶揄顾蕊,“说不定晚上悄悄地跑你屋里去的。”
话落,咏梅就急得大喊,“怎么可能?蕊儿她……”
却在顾蕊给她使了个眼色过后,把剩下的话给咽下去了。
陆凌风看着咏梅,眸色闪了闪,却转瞬即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蕊吓出一身的冷汗,咏梅也实在是太不经事了。
她和顾仲书对视了一眼,都没敢流露出异样来,勉强定定心神,道,“陆大哥,我好歹喊你一声大哥的,你就这么不信我的人品?”
陆凌风笑笑,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只是心里到底有了质疑的种子,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了。
一家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吃了饭,正收拾着,王大生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告诉顾蕊,“你嫂子在村头洗衣裳,看见你家的筒车被人给推倒了。”
顾蕊一听,火了,谁这么缺德啊?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陆凌风打的筒车给拉到稻田,就指望到时候能收一茬晚稻的,这还叫人活吗?
“可能有人眼红吧。”王大生喘匀气儿,给顾蕊分析着。
顾蕊一想,倒是很有可能。毕竟他们一家三口从外头逃亡过来,前一阵子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才过了没多久,家里就有吃有喝的,能不让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嫉妒吗?
不过,嫉妒归嫉妒,也不能断了人家的口粮啊?
“走,看看去。”想来想去都没个头绪的顾蕊,扔下正收拾的碗筷,就跟王大生出去了。
“陆小哥,你跟上去看看,叫小蕊千万别冲动。”顾仲书急得忙嘱咐陆凌风,这人功夫高,他跟着顾蕊不会吃亏。
陆凌风点点头,笑道,“您放心。”其实不用顾仲书嘱咐,他也要跟上去的。这些日子,两人同出同进的,他还真习惯了呢。
到了村头,远远地,顾蕊就看到自家的筒车已经倒在河里,她气得不行,撸袖子就往前冲,嘴里还骂着,“这是哪个天杀的,干这样缺德事儿?”
陆凌风忙跟上,一把拉着她的腕子,分析着,“不管谁干的,肯定不是一个人干的,而且有了这次还会有下次!”
顾蕊愣了愣,旋即明白了。这筒车重几百斤,没有四五个壮劳力是推不动的。
可见,这村里有不少人眼红的。
她看了眼陆凌风,迟疑着,“难道不管了?”
陆凌风只定定地望着她,却一言未发。
顾蕊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得妥善解决了才行。不然这次扶起来,下次还会有人推倒。白天不行,晚上推。她也不能天天守在这稻田边专门逮人啊?
就算逮着又能怎样?都是乡里乡亲的,也够不上什么违法犯罪的,总不能送到官府里去。再说,他们一家是外来的,还要在这村子住下去,怎不能把人都得罪了吧?
思来想去,顾蕊也没了主意。
人心难测,她哪里知道谁会给她使下一个绊子呢?
四十三章 众乐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顾蕊想通这里头的道道,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操作,不由着急,扯着陆凌风的袖子就摇晃着。
陆凌风也冷不防顾蕊会有这般姿态,忍不住傻了。
即使顾蕊年纪还小,但一个男人家,也不该这个样子啊?
这样子就跟一个小姑娘似的,干什么呢?对,就是撒娇!
陆凌风满脑子都是撒娇两个字,因为此时的顾蕊,实在是太像小姑娘了。
一直都觉得顾蕊有些娘气的陆凌风,此时此刻真的怀疑顾蕊到底是不是个姑娘了。
他头一次细细地打量着顾蕊,烈烈骄阳似火,炙烤着她的肌肤,让她的肌肤变得白里透红,光洁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挺翘的鼻尖上,也布满细密的汗珠,一张小嘴越发红润,如夏日的玫瑰花一样艳丽丰润。
再看那身条,虽然纤细依旧,但这些日子似乎更高挑了,也,似乎,丰满了些。宽大的长袍下,隐约能看出前凸后翘的曲线来。
陆凌风被自己的发现给吓了一跳,他闭了闭眼,心里默默念着,是不是自己从未碰过女人,才有了这样的反应?竟把一个男子看成女人了?
他安慰自己,顾蕊顶多就是长得嫩了些,白了点,身段也,美了些。
除此之外,她哪里像个女人?
性子像个爷们,大大咧咧的,不仅胆子贼大,脑子还活络,人家正经能养家糊口的一少年郎,怎么被他给想成姑娘了?
真是邪了门了。
一定是他近来被顾蕊给折腾的,这小子,点子多,事情也多,成天跟着她东跑西拉的,能不折腾出毛病来吗?
陆凌风安慰着自己,回过神来,双眼却有些移不开顾蕊的脸,这张脸,说真的,还真是俊啊。生成个小子,真是可惜了,要是个姑娘家,就这副容貌,怕是家里要被媒人踏破门槛了。
胡思乱想着,他又勉强稳住心神,给顾蕊出主意,“这些乡邻们无非是嫉妒眼红你赚了钱,使个绊子也是正常,为今之计,就是你要匀些好处给他们,如此一来,他们不仅不生事,怕还要替你做事吧。”
这主意,顾蕊之前还从未考虑过。听陆凌风这么一说,她由衷朝他竖起大拇指。
本来牵着他袖子的小手缩回去,陆凌风的心也跟着缩了缩,这感觉,还从未有过呢。
本以为顾蕊会夸他两句,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谁知顾蕊来了一句“江湖!”
陆凌风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蕊跟他掐着也习惯了,一天不损几句还难受呢,听了之后也就哈哈一笑而过。
然后,她就急匆匆地离开村头,往北走了。
陆凌风赶紧跟上,问,“不把筒车扶起来?”
顾蕊头也不回,道,“你说的,就算扶起来也会有人推倒。咱不如找里正去,把生财之道分给大家伙儿,这也算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吧?”
来到杨里正家,顾蕊把来意说明了。
杨里正没想到顾蕊这孩子不仅有脑子,还如此有心,大为感动,赞叹道,“你这孩子,还真有出息。”
顾蕊笑笑,别的话就没说。
告状不是她的本意,她的本意,是用小恩小惠笼络人心,让牛角洼的村民们不再给她捣乱,这也算是施恩了吧?
牛角洼的村民们一直很穷,虽然守着大山,但顶多是砍个柴、打个猎,采个山珍换些钱粮。山地贫瘠,一年到头也产不了多少粮食,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哪里能有生财之道呢?
所以,杨里正一听说顾蕊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感动得真是不能自已,当即就敲锣召集村民,在他家院子前一片空地上聚集了,把顾蕊的意思传达了。
“她,她真能带着大家伙过上好日子?”有人质疑,显然不相信顾蕊能有这个能力,但这毕竟是里正亲自转达的,可信度还是很大的。
“听说,顾家现在顿顿有肉呢。”有人亲眼看到顾家一日三餐烟囱里都冒烟,而且灶房里还飘来阵阵肉香,显然是有肉吃的。
“啊?真的吗?顾家刚来的时候,咏梅不还跑她哥哥家借粮的吗?”有一个村民问出心中的疑问。
“不管怎样,那次镇上有辆大马车给顾家送了不少米面粮油各色吃食。”跟顾蕊家住的挺近的一个大娘极力证实。
“前两集她不还去卖小龙虾的吗?听说十文一只呢。”有人赶集的时候碰到过这一奇观,所以对杨里正的话深信不疑。
“连王大生一家都跟着发财了呢,大生媳妇跟着烧个火,都能赚十文呢。”
“那天我亲眼看见顾家那孩子带着王大生一家子,还有那个高个子男人一起上山,采了不少野果子,说是卖给了镇上的酒馆,一集就是二两银子哪。”
“呀,二两,一集?”有人倒抽了口冷气,二两银子够他们一年花的了。
“看来,顾家那孩子还是有些生财之道的。”最后,终于有人笃定地点头说道。
杨里正听着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波澜不惊地只管微笑。
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顾蕊这孩子在他眼里很有头脑,小身板瘦瘦小小的,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就能让自己家里吃喝不愁,这份智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所以,他信顾蕊能带着全村过上好日子。
于是,他清清嗓子,道,“大家都安静。”
空地上,百十号人先还议论得跟沸腾的粥似的,这会子鸦雀无声,全都瞪着眼听杨里正说。
“这个顾小哥说了,大家每家子出一个劳力,每日跟着她帮工,每人可得十文钱。要是生意好了,还可以再长。”
杨里正话音刚落,就听见空地上,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抽着冷气感叹着。
一人每日十文呐,这可比一集砍柴一捆还不定能不能卖几个铜板儿强多了。关键是,还每日。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是,究竟跟着她帮什么工呢?
有人就高声问杨里正,杨里正却一脸神秘的微笑,“顾小哥说了,明日到他家门口集合,上山就知道了。”
顾蕊的确没跟他细说,但他知道顾蕊的点子多,于是就非常放心地跟大家保证着。
四十四章 地主
第二日一大早,王大生又跑来,一脸奇怪地跟顾蕊讲,她家的筒车不知道为何又起来了。
“难道是夜里大风吹的?只是筒车那么重,怎么就能吹得动?”
看着王大生搔着后脑勺一脸的不解,顾蕊忍不住笑了,就把昨日去找杨里正说的那番话说了。
王大生这才点头不已,“怪不得呢,定是那些人良心发现,趁晚上给扶正了。”
又看着顾蕊夸奖,“小哥年纪轻轻,能有这份头脑,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顾蕊忙摆手,“我可不敢贪功,这都是陆大哥的主意。”
“哦?原来是陆小哥啊。”王大生恍然大悟,“那孩子也是个有头脑的。不过你也不差,这份胸襟和气度谁能有?还这么小的年纪呢。”
顾蕊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正好看见陆凌风从灶房里出来,就冲他笑,“听听,大生哥夸你这孩子是个有头脑的呢。”
她一边笑着一边说着,声音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面颊白里透红,晨曦中,像是一朵染了露水的桃花。
他不由就看呆了。
顾蕊看着他这眼神,颇有些不自在,只好回头跟王大生说,“等会儿你去组织他们,讲明规则,在巷子口汇合,我收拾下就一起上山。”
“好,我这就去。”王大生平白成了一个小头目,负责又热心的他,顿时当作一件大事,忙活起来。
等顾蕊和陆凌风吃了饭背了背篓走出家门,就见巷子口已经乌压压站了几十号人。
陆凌风看了眼攒动的人头,侧身对顾蕊轻声道,“人有些多,你确定每人每日十文?”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能反悔?”顾蕊知道他是担心她心疼钱,笑答,“大不了我多想些生财之道就是了。”
陆凌风默默不语,心里却有些佩服起顾蕊来,这孩子,靠谱!
王大生早就看见顾蕊过来,忙匆匆迎过来,“顾小哥,你来了?”
顾蕊忙点头致谢,“让大生哥操心了。人都到齐了吧?”
“到齐了,”王大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又指指人群前面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娘,颇有些为难,“李大娘也想跟着,她腿脚不大方便,你看……”
李大娘是村里一个老寡妇,命比黄连还苦,儿子前年冬天到山上砍柴失足摔下一处断崖,死了,媳妇见家里老弱病残的,爬起来跑了,只留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孙子,祖孙俩相依为命。
这样的一个老人家,除了种二亩田,是没有什么收入来源的。
再加上她腿脚不便,爬个山都困难,能干什么呢?
这要是在半山腰上摔下出了事儿,再赖她头上可就麻烦了。
前世里,虽没亲身经历过,但顾蕊也听过扶摔倒老人被攀咬一口的事情。所以,这个险,她不敢冒。
王大生一见这情形,就明白了,忙回身让李大娘回家,“大娘,顾小哥昨儿就跟里正说了,要的是壮劳力,您这腿脚,再带个小孙子……”
下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李大娘一听就急了,忙领着怯生生的小孙子上前,给顾蕊陪笑,“顾小哥,别看我老胳膊老腿的,手还是挺麻利的,比这些大姑娘小媳妇都快呢。”
又推推自己的小孙子,道,“小栓子都快五岁了,也能干,我们娘儿两个算一个劳力,也差不离的。”
顾蕊其实倒不担心这个,哪怕这祖孙两个干得少,她也会给十文。怕就怕这老的爬不动山、小的又满山乱跑,到时候出个什么意外,她承担不起啊。
“大娘,不是干多干少的事儿,钱我也舍得给。就是您这腿脚,爬个山没那么容易啊?”她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
李大娘听这话,分明就是不想要啊,当即就急了,眼圈儿都红了,一把年纪了,给顾蕊又是弯腰又是说好话的,“顾小哥,我们娘俩实在是没个进项,你看这孩子瘦的,连个鸡蛋都舍不得给他吃,家里养的鸡下的蛋都攒着卖了换些米面粮油的,要是能跟着你每日上山,我们娘俩也能吃个肉,不是?”
见她说得可怜,顾蕊心也松动了。再看那孩子,快五岁了,一头稀稀疏疏的黄毛,瘦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猫儿一样。
她刚想开口留下她,就听身边一直一言不发的陆凌风说话了,“李大娘敢保证在山上不管是摔了还是跌了,不管孩子丢了还是被野兽给叼了,都跟小睿无关吗?”
话说得很难听,好像跟咒人一样,但却是大实话,说出了顾蕊的心声。
顾蕊可不就是担心这个?只是她不好意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陆凌风毫不顾忌说出来,顾蕊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李大娘这才知道顾蕊担心的是什么,虽然对陆凌风那番话十分反感,但她为了赚那十文钱,也就把这股子不快给压下去,诚心实意地看着顾蕊,笑道,“小哥尽管放心,我手脚不便我心里有数,就是爬山慢些,手上的活儿还是利索的。”
又指了指自己的小孙子,“这孩子性子也乖,不乱跑的。”
顾蕊看看那孩子穿着露脚趾头的鞋,饥黄面瘦的,甚是可怜,就点点头,“大娘也别往心里去,我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是,是,是,这是应该的。”李大娘也甚是明理,怕顾蕊还有顾虑,忙道,“小哥能让我们娘俩跟去,就是开恩了。我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小哥每日给我五文就行。”
对于她这种没有什么收入的人来说,五文都难得。
顾蕊见她实在可怜,忙笑着安慰她,“没事,十文就十文,您要是过意不去,下了山过来帮我再做些零碎活,你看可成?”
“成,成,成。”李大娘高兴地一迭连声保证,忙拉着自己的小孙子千恩万谢,跟着众人上山去了。
到了山上,顾蕊给他们分好组,十个人一组,一组选一个小头目带着,总共有三个小组。
顾蕊就叫一组人摘野花椒,一组人挖常见的草药,一组人专门整理。
而顾蕊和陆凌风则腾出手来指挥着,终于体会了一把小地主的感觉。
四十五章 偷看
忙活了一日,果然是大多力量大,野花椒采了整整一麻袋,草药挖了十背篓,都码得齐齐整整,分门别类地放着。
顾蕊很满意,道一声“辛苦”,就带着众人下山去。
把东西都放到她家院子里,她进屋找咏梅要了三吊钱,发下去。
李大娘得了十文,高兴地千恩万谢,欢喜地什么似的,拉着孙子小栓子的手,不停地说好话,“快给你哥哥磕个头。”
顾蕊吓得忙摆手,“大娘,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见小栓子要跪下去,她忙一把捞起,怜爱地摸了摸那孩子黄瘦的小脸,道,“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孩子就跟着受罪。”
小栓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摇头,“不受罪,祖母说有了钱就能给我买肉吃了。”
顾蕊听得鼻子发酸,就摸着小栓子的头,笑道,“想吃肉了是不是?”
小栓子实诚地点头,李大娘一把拉过孩子,呵斥着,“你这孩子,怎么净胡说?看不让你顾哥哥笑话!”
顾蕊却不在意,诚挚地看着李大娘的眼睛,道,“大娘你留下来帮我干活吧,今晚就在我家吃饭。”
李大娘这样的年纪和腿脚,本就赚不到十文钱,所以早上上山之前就答应顾蕊多给她做些零碎活的,听见她说,忙应下,“好,好,顾小哥有什么活儿尽管交给我,我保证给做得好好的,只是饭就不用吃了,我干完了带着小栓子回去吃。”
人家照顾她多给她几个铜板,她已经很知足了,又怎能留下来吃饭?
顾蕊可怜小栓子,硬是不让走,“左右不过添一双筷子,小栓子这么小能吃多少?大娘你要是不吃饭,我可不敢留你做活了。”
李大娘生怕顾蕊不用她,只好带着孙子留下来。
晚饭是咏梅烧的,因顾蕊叮嘱她多做些腊肉,她就红烧了一大盆的马齿苋腊肉,多放了一勺猪油,再配上些花椒、茴香,刚出锅,满院子都是肉香味儿。
小栓子馋得直咽口水,死死地揪着李大娘的衣襟,却一动也不动。
顾蕊一看这孩子挺懂规矩,越发喜欢了,赶紧把娘俩让到堂屋里,给小栓子夹了几筷子肉,温声道,“吃吧。”
小栓子捏着筷子细声细气地先道谢,“谢谢顾哥哥,大姑姑、姑夫。”论辈分,这孩子跟咏梅叫姑姑。
他谢完这几个人,又看了眼冷脸一言不发的陆凌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只飞快地睃了他一眼,却不敢多看。
顾蕊知道他怕陆凌风,这家伙,这些日子也就是跟他熟了,不然跟个煞神在一块儿,谁不怕?
她推推陆凌风,笑看着小栓子,“这是你陆大哥,为人最是和善不过,就是不大说话,你不用怕。”
又故意戳戳陆凌风的腰眼,笑容明媚,“我说得对吧?”
陆凌风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损她,只好点点头。
小栓子这才放下心来,小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顾蕊赶紧招呼着,“来,快吃吧。”
见小栓子埋头吃肉,李大娘眼圈儿泛红,一边拿衣袖抹了抹,一边对着顾仲书由衷地夸赞,“你们这样怜老惜弱的人家,一定有好报的。”
顾仲书淡淡一笑,道,“借您老吉言,就盼着我这儿子能平平安安的。”
大家又谦让了几句,这才拿起筷子吃饭。
晚饭后,李大娘带着小栓子给顾蕊磨花椒面,也就干了半个时辰,顾蕊就叫她带着孩子回去了。
说实话,李大娘没干多少活,反而还搭上一顿饭,实在是不划算。但顾蕊一看小栓子那样儿,就于心不忍,白搭也乐意。
忙碌一日,天儿又热,身上早就汗透了,这会子连她自己都能闻得出一股子馊汗味儿。
正好陆凌风拿着一件换洗的衣裳走过来,邀请她一起去村头河边洗澡,顾蕊心惊肉跳地拒绝了。
她一个女儿家,怎能跟他一起去泡澡?
陆凌风看了看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脸,心里忽然泛起了一股子异样,疑惑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不停地膨胀。
他不动声色地去了村头。
顾蕊等他走了,就赶紧烧了一锅热水,和咏梅先给顾仲书擦洗了,剩下的这才倒进一个大陶盆里,兑上凉水,她把自己屋门关上,打算好好洗个澡。
一边想着,她一边坐进大陶盆里,温热的水包裹着黏腻的肌肤,她舒服地长吁了一口气。
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水,顾蕊又开始想生财之道了。
小龙虾是个季节活儿,那稻田里也不过就那些,再多也没有,所以这龙虾生意也不能做了。
山上的野花椒也有摘完的一日,顶多再送两次到镇上的那家小酒馆,也就没了。
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全村男女老少的生活可都压在自己身上呢。
顾蕊想想就觉得头大,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就成了全村的财神了?
她绞尽脑汁,一时也没想出什么来。恰好这时,也不知哪个角落里发出“咕咕”的叫声,正是夏日癞蛤蟆的叫声。
她不由灵机一动,对呀,为何不能养蛤蟆?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人专门养蛤蟆的吧?
这小山村,有山有水的,正是养蛤蟆的好地方啊。
到时候,做了蟾酥,就可以换钱了。
她想着明日要去跟杨里正商量商量,看看动员全村人养起蛤蟆来。
正高兴着,她无意间一扭脖子,忽然就看到背后的门缝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顾蕊大吃一惊,旋即反应过来那是一双眸子,一双晶亮的眸子。
她吓得大叫一声,立马护住胸前,不可思议地望着门口,低声喝问,“谁?”
四十六章 头疼
“是我。”陆凌风咳嗽一声,被顾蕊的惊叫也是吓了一大跳,“你做什么叫那么大声?看惊动了顾先生。”
他一直这么叫顾仲书,对他十分尊敬。
顾蕊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任谁洗澡被偷看,也不能无动于衷吧?何况她是个女人!
“你他妈神经病啊。”她气急,爆了粗口。
陆凌风愣了愣,“你他妈”是骂人的话,但“神经病”是什么啊?他怎么没听说过。
他不过在门口看了下,想跟顾蕊说几句话的,她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不就是洗个澡,都是大老爷们,遮遮掩掩的干什么?你有的我不也都有?你要是觉得不公平,我让你看我身子好了。”陆凌风自认为自己提出了一个很公平的建议,可是这么一说,顾蕊就更疯了。
什么?他还要让自己看他的身子?以为他那身子是金身啊?
“你给我死开。”顾蕊背对着门缝,此刻真有一种想把陆凌风暴揍一顿的冲动。
这什么人啊?看她洗澡不说,还理直气壮的。
真是快把她气死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跟小孩子一样不讲理。”陆凌风也发火了,“我不过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顾蕊一直掩着胸部不敢回头,就怕这货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有话讲有屁放!”无奈这厮死活不走,顾蕊只能狂吼。
陆凌风嘴角抽了抽,这小子说话竟然这么粗鲁!
不过,出奇的是,还挺对他脾胃。军中的那群大老爷们个个都喜欢这么说,听着就亲切!
顾蕊要是知道自己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骂出这些话来,人家陆凌风还喜欢听,估计她真的要疯了。
“是这样的啊,”陆凌风清清嗓子,说下去,“我在村头河里洗完澡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好几个人影偷偷摸摸地上了山,不知道干什么的。但我估摸着,可能去摘野花椒了。”
“有这事?”顾蕊情急之下也忘了这厮还在门外的尴尬,气愤地高声道,“也忒不要脸了吧?你可看清了?”
她觉得这些村民们善良淳朴,才给他们指路让他们赚点钱的,没想到钱还没赚到,他们就半路撬墙角了。
“可不是?我可是看得真真的。”陆凌风拍着胸脯保证,虽然是夜里,但他的目力看几个毛贼还是不会走眼的。
“奶奶的,谁那么不要脸?”顾蕊气得真想一下跳出去,可刚站起来又察觉到自己是个女儿身,就又重新坐进水里,背着身子对陆凌风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你不去山上看看?”陆凌风纳闷,顾蕊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黑灯瞎火的,上山喂野兽啊。”顾蕊想想那些人无非也是为了生计,虽然不地道,但这么晚她也没必要冒险,毕竟这山头也不是她家的。
“好吧,那你赶紧出来,水都凉了吧?”陆凌风见她坐在水里这么久也不动一下,忍不住提醒她,以为她心里实则被那些人给气急了呢。
顾蕊也着急啊,水都凉了她能不知道?只是这货一直在门外,要她怎么出来?
无奈下,她只得温声恳求,“你先睡去吧,我还没洗好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凌风再不走,还真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他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明儿一早咱们去山上看看吧。”
“嗯。”顾蕊答应着,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方才松了一口气。
又等了一会,确定门外没人,她方才站起身子,飞快地拉过床头搭着的布巾裹上,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近门口,扒门缝看了看外头,的确没人。
她赶忙穿了一套细布里衣,坐在床沿擦起头发来。
身子下面的床乃是陆凌风打制的,床并不大,因为屋子小,但是工艺一点儿都不粗糙,甚至可以称得上精致。
床沿上镂刻着几朵祥云,并不高雅但也不低俗,配他们这样的人家正好。
床头上做了两个暗屉,供顾蕊放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简简单单的一张床,体现出打造之人的细心和体贴。
顾蕊拿手摸索着床沿,所到之处,滑腻不刺手,也不知道陆凌风费了多少功夫。
想起方才自己因为紧张而变得凶巴巴的,她就觉得好笑。昏暗的油灯下,陆凌风到底能看到多少?许是连背影都没看清吧?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就笑了。
男扮女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儿。
第二日一大早,顾蕊起床,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被陆凌风拖着上了山。
果然,昨日采过的野花椒树上光秃秃的,连叶子都被人给揪秃了,可见那些人一夜都没闲着。
“真是没良心的。”顾蕊哼了声,却没怎么放在心上,转身就下山,“只是不知道那些人要卖给谁。”
陆凌风在她侧边走着,嗤笑着,“说不定卖给镇上其他的酒馆。”
顾蕊一想,挺有道理的。收她花椒的那家酒馆生意火爆了不少,其他酒馆说不定眼红呢。
“说不定贱价卖给他们呢。”顾蕊插了一句,这些人,为了钱,什么底线都可以突破的。
“看来,你这生意也做不长了。”陆凌风颇为同情地看了眼顾蕊,心想这孩子也是点儿背,卖小龙虾,有人抢生意。卖花椒面儿,被人使绊子。
这些生财之道都行不通,他还真想看看她这小脑袋瓜子里还藏着多少鬼点子。
“做不成就做不成吧,本也没指望做多久。”顾蕊自嘲地笑了,“走吧,咱们去找里正去。”
“对,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这村里的人也忒没良心了。”陆凌风来劲了,撸胳膊挽袖子的,“里正要是不管,我替你教训他们。”
顾蕊哭笑不得,这是拳头能解决的事儿吗?再说,这山头又不是她家的,就不许人家摘了?
“你给我省省吧。”看着一脸好斗的陆凌风,顾蕊都头疼了。
“我可没闲得没事干,找里正是另有其事。”撂下这句话,顾蕊就加快速度下了山。
陆凌风追着问,“不教训他们了?你还有什么事?”
“管不着。”顾蕊受不了他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没好气地怼他。
“嘿嘿,我这不想帮帮你吗?”陆凌风涎皮赖脸地跟着,就想套点儿话。
“不需要。”顾蕊被他烦得不行,一路小跑着下了山。
四十七章 挨打
到了杨里正家,顾蕊把来意说了。
杨里正吓了一大跳,陆凌风也吓了一跳,从来还没听说有人养癞蛤蟆和蚯蚓的,这玩意儿,看着就吓人,不是生在沟里就是泥里,怎么养?
“孩子啊,你这带着全村老少过好日子的想法是好的,”杨里正是个和善人,不忍上来一棍子把顾蕊给打死,先夸了一句,才又道,“只是这两种东西,想找的话,河里沟里到处都有,养它们做什么?怪恶心人的。”
顾蕊预料到他听了会有这种想法,说实在的,这两种生物长得还真不讨喜,可没办法,谁叫人家能入药呢?
现如今光靠山上的草药,是远远不够的,到了秋季,叶黄草枯,可就找不到了。而养殖的癞蛤蟆和蚯蚓,正好可以做药,一冬天,也足够全村人忙活的了。
庄户人家,最怕冬春青黄不接了,那时候,没法种庄稼,家里没有陈粮的可就要挨饿了。
到时候若是能把这些药卖往医馆药铺,比做什么都强。
于是,顾蕊微笑着解释,“杨大叔,虽然这东西恶心,可不用什么成本啊。到时候只管交给我做成药,大家伙儿相帮着跑腿出力,赚了银子大家伙儿分,不好吗?”
“好是好,不过这种事儿还是头一次听说,我先召集老少爷们问问他们的意见吧。”杨里正也不敢贸然答应,田地他能出,人手,还得老少爷们出力。
顾蕊见状,知道杨里正这里已经过关了,就笑着道谢,“杨大叔,多谢您了,等日后赚了银子,先给您包个封红。”
“哈哈,我就算了,既不能出力也不能出点子,还是分给大家伙儿吧。”杨里正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绽放成花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还要什么银子?能往上升一升岂不更好?
顾蕊就坐在杨里正家里等,杨里正找来几个腿脚快的小伙子,挨家挨户地告知,不多时,全村的老少爷们都跑来了。
杨里正把顾蕊的想法跟大家伙儿说了,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议论,不过是交头接耳了几句。
杨里正就大声问,“同不同意给个话,顾小哥还等着呢,人家有头脑有路子,是想帮着大家发家致富,我们全村都要谢谢人家才是。”
大家伙儿都是得了顾蕊的好处的,闻听忙笑着道谢。
顾蕊忙谦逊地不停点头,“都仰仗叔叔大爷大娘大婶们,以后大家有钱一起赚,同心协力,日子一定能过好的。”
“瞧瞧,人家胸襟多开阔?”杨里正由衷赞叹着,环顾了一眼四周,才道,“这么说,大家伙儿都同意了?”
“同意,同意,这等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傻子才不会同意。”有人笑着说。
李大娘拉着孙子小栓子也夸赞着顾蕊,“这孩子心善,又有头脑,长得也俊,跟个仙女儿似的。你们亲戚家有好姑娘的,赶紧给顾小哥说合说合。”
她这番话一说,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就开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顾蕊。
顾蕊先是被这老太太的一句”仙女儿”吓了个半死,以为人家看出来了,结果还没等喘口气,就见这些小嫂子大妈们围过来,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自己表姐表妹表八杆子的姑娘长得多俊云云,只把顾蕊说得哭笑不得。
她要真是个少年郎,估计也得被她们问得汗流浃背,她从来不知道这些乡村小嫂子大妈们战斗力这么强,什么直白的话都敢说。
她被围在人群里挤不出来,只好求救地看着陆凌风,张着嘴,唇翕动着,打着哑语。
那一副火烧眉毛的表情陆凌风当然看懂了,但他装不懂,抱起胳膊仰着脸看热闹。
这人“见死不救”的样子彻底激怒了顾蕊,她忙笑着跟那帮子小嫂子大妈们道,“我爹说了,我这大哥娶了亲,才能轮得到我,你们还是给陆大哥说门好亲事吧。”
那些人都愣了,这个姓陆的难道一直住在顾家了?不过也有可能,毕竟顾家人丁不旺,顾仲书认个义子也情有可原。不管如何,顾家这两个儿子个个可都是抢手货,比起顾蕊的清秀俊俏,这位姓陆的更加高大威武,面容更加阳刚英俊。
想通了这一层的大妈小嫂子们,一个个眼放金光地看着陆凌风,满面笑容地朝陆凌风走去。
陆凌风浑身都炸毛了,看着那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真的想拔腿就跑。
他下死眼盯着顾蕊,满眼都是怨恨:这死孩子,竟然把这一堆烫手的山芋踢到他这里来了。
不过说实在的,他还是十分佩服顾蕊的,不过一瞬的功夫,她这种化尴尬于无形的本事,还真不容小觑呢。
见陆凌风去对付那群老娘们,顾蕊乐得清闲,细细地和村里几个有威望的说起养殖计划。
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见村头那跑过来三四个大男人,都在二三十岁之间,身强体壮的,只是走路姿势很奇特,竟然一瘸一拐的。
顾蕊不大认得这几个人,杨里正却一眼就瞧出是谁来,他颇带威严地遥遥看着那几个人,问面前一个德高望重的杨氏家族的老者,道,“七叔,那不是老五房里几个小子吗?”
那被称作七叔的老者觑着眼看了看,点点头,道,“可不是?一个个像是腿瘸了。”
杨里正就叫了几个身强体壮的村民,“去把他们扶过来。”
陆凌风从一群大妈小媳妇中间抬起头来,看见那几个人时,嘴角翘了翘,看这身形,跟昨夜上山的几个人很像啊。
那几个人被扶过来,众人不由大吃一惊,他们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明显被人打了的样子。
“这,这都怎么了?”杨里正也是吓了一大跳,忙问。
顾蕊站在杨里正后头,心里约莫猜着点什么,却不吭声。
那几个人没看见她,因为她被杨里正给挡着了,一个个就苦着脸,把挨打的经过说了。
“我们去镇上卖那香料,那家酒馆说我们骗人,把我们打了一顿给撵出来了。”
果然如此!
顾蕊嘴角含着一抹讥讽的笑,心想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四十八章 怒怼
“卖香料?”杨里正一时没明白过来,重复了一遍,“卖的什么香料啊?”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支支吾吾了半日,方才说了实话,“就是,就是昨日顾小哥带我们摘的那种。”
他们叫不上名字来,只知道那是一种能做菜的香料。
杨里正这才明白原委,气得牙根都疼,指着那几个被人打成猪头的汉子,厉声喝道,“你们怎能干出这样的事儿?人家顾小哥带着大家伙儿采摘香料,是为了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你们几个倒好,这不是挖墙脚坏人生意吗?你们几个还叫人吗?”
他气得面色涨红,都不敢面对顾蕊了,又问那几个壮汉,“你们卖香料就卖香料,怎么还叫人打了?莫不是又惹出其他的事了?”
顾蕊也很想知道啊,为何卖香料还被打成这样?
那几个人显然也是不好意思说,在杨里正再三催问下,方才期期艾艾地说了。
原来几个人连夜采摘了一麻袋的野花椒,也不管叶子还是果儿,就那么抬着去了镇上,找到先前跟顾蕊做生意的那家酒馆,也要二两银子。
掌柜的一看这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以为他们故意来捣乱的,就叫伙计们轰他们走,谁知道这些家伙不仅不走还非要银子,还说凭什么收顾蕊的,不收他们的?
结果掌柜的就叫伙计们把他们给打了一顿,撵出去了。
他们一瘸一拐回到村里,第一件事就是找杨里正替他们出头,好歹他们都是一个族里的,被人打了也是不给杨里正面子不是?
杨里正一听经过,肺都快气炸了。
如今他们还有脸跑到杨里正跟前哭诉,还叫嚣着让杨里正带着同族的老少爷们给他们出气,杨里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抖着手指着这几个人大骂起来,“活该,打得好!你们这样的东西,就该被打!”
那个七叔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走上前,对着几个壮汉一人给了一拐棍,臭骂,“都是些良心被狗给偷吃了的畜生,人家顾小哥能卖,是因为人家有脑子。你们呢,都是一群猪脑子。”
那几个人一生都不敢吭,跪在七叔面前,不停地磕头,“七叔,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
七叔还要拿着拐棍子打,顾蕊从杨里正身后转出来,微笑着劝七叔,“七叔公,算了,都是小事,他们吃了一回亏,长记性就行了。”
“你们看看,人家顾小哥什么样的胸怀。你们呢?”七叔转身指着顾蕊,大骂着这几个人。
“顾小哥,我们兄弟几个糊涂油蒙了心,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几个人又转过身给顾蕊磕头,七嘴八舌求饶着。
顾蕊也是见好就收,侧身避过他们的头,对杨里正道,“杨大叔,也都教训过了,算了吧。”
杨里正这才放过几个人,“赶紧滚回家去,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
七叔也喝骂,“叫你们爹娘来见我。”
几个人千恩万谢地连滚带爬一瘸一拐地跑了。
村民们又开始议论起来,不过这回却是一边倒地骂这几个人没良心,被狗偷吃了云云。
顾蕊一笑了之,又转身跟杨里正他们商议养殖计划。
最后,杨里正拍板,每家每户出一个壮劳力,去开垦村头顾蕊家稻田旁边那处湿洼地,再发动大家伙儿逮蛤蟆捉蚯蚓,统统送到开垦出来的那片湿地里,等到了秋日,再捉了送给顾蕊即可。
当然,这些人都不是白干活,钱还是顾蕊出,一天十文,但是,每个人都要跟顾蕊画押,免得日后再出现老五家儿子挖墙角撬生意的现象。
大家伙儿都同意了,于是由杨里正见证,顾蕊亲自写了文书,几十个壮劳力都签字画押,一式三份,顾蕊收一份,壮劳力们自己留一份,杨里正作为证人,收一份。
完事儿之后,顾蕊就跟着大家伙儿散了,往家走。
陆凌风也不记被顾蕊摆了一道让人逼着说亲的仇了,赶紧把心中的疑虑问出来,“每人每日十文钱,你算算能付得起吗?”
顾蕊头也不回,笑答,“不会想办法赚钱啊?”
陆凌风担心起来,“小龙虾的生意做不成了,香料也摘不了几次,你还能靠什么赚?”
顾蕊侧转脸,白他一眼,“靠你赚钱!”
陆凌风一愣,点着自己的鼻子,“靠我?”他的声音拔得很高,显然觉得顾蕊的话很搞笑。
“是啊,你长得这么俊,我在你胸前挂个牌子“摸一下手一文,亲一下腮十文”,带你去镇上转一转,保证赚得盆满钵满!”
陆凌风还以为她能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要他出卖皮相,顿时气得脸都绿了,咬牙切齿地磨着后槽牙,“顾睿,你找死吗?”
“顾蕊”和“顾睿”没什么区别,陆凌风一直这么叫她。
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不妙的顾蕊,早就脚底抹油了。
陆凌风无奈地看着那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儿,摇头失笑,这小子,也是绝了,竟然要让他用皮相赚钱?
不过他知道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笑,这小子,着实合乎他的脾胃啊。
等日后回到军中,他怎么着也得把她带在身边。
这么想着,他们就进了家门。
咏梅从屋里迎出来,一脸的忧心忡忡,一见顾蕊就拉下脸来,“怎么听说你在大家伙面前夸下海口,要养癞蛤蟆、蚯蚓?”
顾蕊点头,“我想做药卖来着……”
话还没说完,就被咏梅给打断了,“你卖给谁?有销路吗?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顾蕊:“……”
她也不能保证啊,但一定会尽力去做的。
“你还每日给那么多人发钱,咱们家很有钱是不是?”说着说着,咏梅的气就上来,忍不住絮絮叨叨地,“你爹每日要喝药,咱们家的房子还要翻修,家里还要过日子……”
说到最后,她竟然哽咽了,“你这孩子,怎么没脑子啊?都不想想后果的吗?”
顾蕊见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凌风看着这“娘俩”僵在这里,忙上前劝解,“梅姨,您别急,小睿这不也是为大家好?”
咏梅正在气头上,早忘了陆凌风是个煞神了,气呼呼地反驳,“为大家好?她拿什么为大家好?刚刚日子好过了些,她又折腾地没边了。”
还是怕回到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陆凌风忙拍着胸脯子安慰她,“姨,这不还有我吗?”
“你顶个屁用!”咏梅来气了,怒怼他,“一天到晚三个饱一个倒的,你还有脸说?”
陆凌风一头的黑线,却不能反驳。他总不好说他堂堂卫国大将军还拿不出几百两银子周济她们家?他还怕让梁王的人打探出来,连累了顾蕊一家死无葬身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