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这个大实话却像是晴天霹雳,把咏梅给轰得七荤八素的。
“老爷,要给我一个家?”咏梅的声音带着一些惶惑,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是,我爹说,他要娶你,给你名分!”顾蕊被她这傻模样给逗乐了。
咏梅眨巴眨巴眼睛,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爷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话落,她又赶紧垂下头去,生怕让顾蕊瞧见她两颊的一抹红晕,只可惜,顾蕊还是看见了。
她也不揭破,人家的心事不要窥视地好!
告诉完咏梅这个消息,她就转身往回走。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见陆凌风正负手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她。
顾蕊对上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跟这个人已经是未婚的夫妻了,等过了八月半中秋节,她和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从此之后,不论风雨都要携手共度,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呢。
这个男人说起来,十分优秀,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又身居高位。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医者,能嫁给他,在别人眼里都是高攀了呢。
可是只有顾蕊知道,这一切,都是陆凌风谋划的,都是他主动的,是他求的她!
但这世上能有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这么在意自己,就算他在这件事情上用了些手段,顾蕊也认了,而且是毫不犹豫地认了。
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可能都没有抵抗能力了。
不过顾蕊也知道,跟着陆凌风之后,日子也不见得会过得多顺风顺水的,毕竟,他在朝廷上得罪了不少人,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有都少荆棘丛林等着他们呢。
但,她已经和他联手杀了梁王,也只能和他一条藤了,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反正对她来说,不抱上陆凌风这条大腿,她的小日子就不会那么顺遂,说不定小命哪天被梁王的同党给灭了呢。
陆凌风待她走近,忽然一把拉过她的手,贴着她的耳朵悄声道,“你就这么告诉她了?也不问问人家答应不答应?”
顾蕊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咏梅能这么为着她爹和她着想,一定是愿意的,所以,听说她爹有这个想法之后,她就巴巴地跑去告诉咏梅了,丝毫没考虑到人家的感受,一副施恩于人的姿态。
陆凌风一提醒,她才觉得这事儿做得有些荒唐,她这是在做什么呀?
于是她一张清丽的小脸儿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不知道,她……”
陆凌风拉着她的手往抄手游廊另一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揽着她的肩头,低声安慰她,“别急,你并没做错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看你急得这样。”
说罢,他就拿袖子去擦顾蕊额头沁出的细汗,眼睛里满是宠溺。
他那双眼尾上挑精致到极致的眸子里,溢满了柔情蜜意,眼里此刻只有顾蕊一人了。
顾蕊几乎被他那双眼睛给吸进去了,楞楞地看着他,沉浸在他的美色里。
陆凌风很满意顾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天知道,自打他遇到顾蕊之后,心路历程经历了多少变化。
从一开始喜欢上她的纠结,到之后的挣扎,再到离别时的狠心,只因为她女扮男装,且她从未说过自己喜欢过男人。
那一刻,他真的心如刀割,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走出这片阴影。
谁知,无意中竟然得知她是个女子,于是他高兴地几至癫狂,彻夜难眠,想方设法要娶到她。这才有了后面的隐瞒、设计,虽然手段有些不敞亮,但他知道,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不能再让她逃脱开。
一向,都是他苦苦支撑,暗暗喜欢,即使一个人伤到体无完肤,他也从未对她吐露过,都是因为他不想让顾蕊为此烦恼、难过。
可她一直表现出的就是神经大条、大大咧咧,似乎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情,这让他无法琢磨,不知该如何走进她的心里。
好不容易跟她定下亲事,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一半,另一半还悬着呢。
如今顾蕊终于用一种崇拜、依赖、信任、爱恋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另一半还悬着的心顿时落到了肚子里,他怎能不高兴,不欢喜?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犹如跟顾蕊成亲入洞房一般激动、兴奋,好想一把把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好好地亲个够,但这里毕竟是在顾家,他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冲动,压抑着自己的愿望。
见顾蕊带着些委屈带着些迷糊的小眼神,陆凌风的心内软得一塌糊涂,忙把自己的想法一字不漏地说给她,“你抽机会再跟梅姨说,我们两个成亲的时候希望能拜别爹娘,从今后,你只把她当娘就是了。”
顾蕊一脸郑重地望着他,听完他的话,面上一喜,陆凌风正等着她说两句感谢的话,就见顾蕊伸出胳膊对他肩头重重一拍,哈哈笑道,“就这么办!”
望着她跟哥们儿一样把手搭在他肩头,陆凌风无奈地苦笑:他的小娘子,何时才能不这么大大咧咧的,好歹让他也过一把软玉温香抱满怀的瘾啊?
顾蕊也不管他还发呆,转身就咚咚地跑去找咏梅,把陆凌风教给她的话完整地说了一遍,末了还拉着咏梅的手摇晃着,“娘,你就答应吧?我想出嫁那天拜别你和爹,高高兴兴地走出家门呢。”
咏梅一直对顾仲书照顾有加,这些日子早就日久生情,只是她总是觉得自己不过是顾蕊生母的贴身丫头,攀不上顾仲书,顾蕊跟她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整个人有些发懵,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今顾蕊这般真切地恳求,她自然一百个愿意了。被顾蕊摇着胳膊晃了几下,她只得羞涩地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
顾蕊高兴地松开她的手,一把抱着她的头,吧唧一声就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喊了声,“娘。”
咏梅涨红了脸,却没有拒绝。
顾蕊又高兴地叫起来,“我有娘了,我爹有媳妇了,哈哈。”
听着她有些傻里傻气的话,咏梅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顾蕊兴奋地要命,赶紧跑到她爹屋里,一进门就吆喝着,“爹,梅姨答应了。你快些操办起来。”
顾仲书也不料顾蕊行动力这么强,已经把消息告诉了咏梅,又听她催着自己,忍不住老脸通红,嗔道,“你这孩子,真是胡闹!”
顾蕊知道他也是抹不开面子,如今梅开二度,顾蕊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她娘已经没了,活着的人自然要向前看,她爹能娶了咏梅,她嫁过去,也能放心些。
见顾仲书面色通红,不好意思看她,她心知肚明,就跟她爹保证,“爹,这事儿就交给我跟你那贤婿给你们操办喽,你们就好好地享受享受这二人世界吧。”
也不等顾仲书再说她,她则急慌慌地跑出去找陆凌风,商议她爹跟咏梅的亲事了。
陆凌风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还有十来天就是八月半,要是在我们成亲之前给他们操办,未免有些急促。”
顾蕊歪着脑袋看他,“你说东西会置办得不齐全吗?”
“倒不是这个,”陆凌风摇摇头,笑道,“只要有银子,什么东西买不来?我就是觉得,这样会不会委屈了梅姨,毕竟三书六礼一概全免了。”
顾蕊一想也是,人家咏梅也是头婚,特别是古代的女人,一辈子也就嫁一次人,这事儿若是太过匆忙,未免有些遗憾了。
她有些为难,还是很希望在她出嫁前,能看见她爹和梅姨一起的。
正犯愁,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都一把年纪了,还什么三书六礼啊?你们看着办就好!”
顾蕊和陆凌风一起回头去看,就见咏梅一脸恬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神色平静,不像是说气话。
顾蕊放下心来,去拉她的手,拍了拍,道,“梅姨,您放心,不管如何,我们也不会让您委屈的,相信我,一定会给您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的!”
咏梅望着她,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顾蕊和陆凌风开始忙活她爹和咏梅的婚事了。
顾蕊跟她爹商量了,娶亲的时候就在乌平镇的宅子里,以后那宅子就是他们的了。
顾仲书答应了,毕竟顾家是不会关心他续弦的。
顾蕊就开始放手给他们置办东西,反正陆凌风有的是银子,顾蕊都在京城最好的绣房订的嫁衣,买了很多生活物品。
足足花了陆凌风三千多两银子,而陆凌风还反复问她银子是否够花,生怕自己给她的银子少,特意嘱咐她,“不用省,岳父大人的婚事,只求好看。”
顾蕊暗搓搓地笑了,这就是土豪啊,只求高大上,不管花了多少。
不过陆凌风这种态度正是顾蕊喜欢的,不管她为娘家人花多少,他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事事以她的意思为主,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她做梦都是笑醒的。
在顾蕊的大操大办之下,顾仲书赶在八月半之前娶了咏梅,两个正式结为夫妻。而顾蕊,一口一个“爹”,一口一个“娘”,亲热得别人都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呢。
顾蕊在顾仲书和咏梅结为夫妻之后,亲自带着陆凌风去了她生母坟头,把这事情跟她生母絮叨了一遍,“娘啊,爹这一生也挺不容易的,我就想让他有个伴儿,您在地下,也能放心了吧?您跟着爹没享过福,如今女儿发达了,有钱有势的,可惜您看不到了。就让梅姨代您享受吧。”
又拉过陆凌风来,指着他对着她母亲的墓碑道,“娘,这就是您女婿,您瞧瞧,您还满意吗?”
陆凌风一脸肃容地一撂衣摆,跪下来,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才道,“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在您的坟前发誓,此生一定不会辜负小蕊,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
顾蕊无比动容,这样的陆凌风,实在是太难得了,相信若是她母亲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会笑着瞑目了。
见他跪在地上,雪白的锦袍上都染上了尘土,心中不由疼惜极了,忙一把拉起他,拍打着他的膝头道,“看看,这衣服都弄脏了呢。”
看着这样的顾蕊,陆凌风满心欢喜,此时的她,才真的有点儿小娘子的样子了。
他一把拉过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衣服脏了有什么要紧,只要岳母大人高兴就好!”
顾蕊心中不由暗叹:她的生母高不高兴谁知道呢?
不过陆凌风的做法,还是让她心情舒畅,能为一个死了的人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极致了。
和陆凌风从她母亲的坟前离开,回到乌平镇,咏梅就从屋里迎出来,迭声问,“饿了吧?有现成的饭菜,我叫人去给你们热一热。”
听着她温煦的话,顾蕊面上又绽开笑容,这个家,终于像个样子了。她母亲,也该瞑目了。
接下来一些日子,她就呆在家里,一心一意准备出嫁的事宜。
王大生来过两次,听说顾蕊要嫁给当初住在他家里的陆小哥,倒是没有意外,一个劲儿地恭喜。
顾蕊叫他去码头上送了一趟货,之后就在家里捣鼓起药材来。上次托了陆凌风的关系送了几瓶药给西郊大营,听说反响挺好,后来她被梁王带进宫里,这事儿就耽搁了。
如今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她索性补出一批药品来,叫王大生送过去。
京中万宝斋的宋管事也来了,给顾蕊送了丰厚的礼物,说是恭喜她出嫁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来拿一些货,顾蕊并不想占什么便宜,跟军中的贸易还是交给了万宝斋,这可是一笔极大的订单,万宝斋自打上次安乐坊掌柜的讹诈了一次,这么多天一直元气大伤,如今有了这项生意,简直就是起死回生了,从上到下,个个都把顾蕊当恩人供着了。
顾蕊也就放心地在家里待嫁了。
一百五十九章
听着她温煦的话,顾蕊面上又绽开笑容,这个家,终于像个样子了。她母亲,也该瞑目了。
接下来一些日子,她就呆在家里,一心一意准备出嫁的事宜。
王大生来过两次,听说顾蕊要嫁给当初住在他家里的陆小哥,倒是没有意外,一个劲儿地恭喜。
顾蕊叫他去码头上送了一趟货,之后就在家里捣鼓起药材来。上次托了陆凌风的关系送了几瓶药给西郊大营,听说反响挺好,后来她被梁王带进宫里,这事儿就耽搁了。
如今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她索性补出一批药品来,叫王大生送过去。
京中万宝斋的宋管事也来了,给顾蕊送了丰厚的礼物,说是恭喜她出嫁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来拿一些货,顾蕊并不想占什么便宜,跟军中的贸易还是交给了万宝斋,这可是一笔极大的订单,万宝斋自打上次安乐坊掌柜的讹诈了一次,这么多天一直元气大伤,如今有了这项生意,简直就是起死回生了,从上到下,个个都把顾蕊当恩人供着了。
顾蕊也就放心地在家里待嫁了。
眼看着婚期逼近,顾蕊哪里都不去,只在家里待着。陆凌风时不时地骑马过来,问她意见。诸如屋里的家具如何布置,用乌木的还是檀木的。床上的帐子用什么料子的,窗帘用什么花色……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顾蕊不胜其烦,只得对陆凌风说,“你看着办,我都好,反正都是花你的银子。”
陆凌风知道她是个跳脱的性子,不大在乎这些,只得自己把关,所用皆是上好的东西。
顾蕊呢,这几日虽然闲在家里,但也不是没事做的,咏梅日日抓着她学绣帕子、做袜子,把个顾蕊烦得受不了,觉得还是跟陆凌风去看屋子布置地好。
于是,她特意让侍卫甲捎信给陆凌风,说要去看看他们的新屋子。
陆凌风欢天喜地来接顾蕊,以为她变了心性。
顾仲书见陆凌风来接,一脸的喜色,忍不住提醒他,“小蕊这是在家里被她梅姨给叨叨烦了,想跑到你那里躲清静呢。”
陆凌风愕然,忙问,“梅姨怎么叨叨她了?”
顾仲书忍俊不禁,说道,“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连个帕子都不会绣,你梅姨这不是怕人家笑话吗?抓着她临时抱佛脚呢。”
陆凌风也没料到顾蕊会因为这个事想逃离,听说之后也是哈哈大笑,好半天他才敛了笑,看着顾仲书,认真地说道,“岳父大人,我娶小蕊并不是让她洗衣做饭做针线的,而是想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她的个性只喜欢捣鼓药材治个病,哪能把她拘在家里干这些?”
顾仲书一双眸子忽然迸出清亮的光芒,连声问,“你真这么想的?不会后悔?”
“当然不会!”陆凌风含笑一揖到底,真挚道,“小婿当然不会后悔,此生能娶到小蕊,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顾仲书眸中光芒大盛,连忙摆手,“好好好,你赶紧把她带出去吧。”
陆凌风这才笑着行礼,退了出去,去找顾蕊。
他没想到顾仲书看上去有些迂腐,但行事却极其灵活。这也许是能养出顾蕊一副豁达性子的原因吧?
顾蕊见着陆凌风之后,喜不自胜,迎上来就急匆匆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呢。”
陆凌风宠溺地笑看着她,忍不住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来揉揉她的小脑袋,戏谑着问,“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顾蕊跟他早就很熟了,听见这话也不害羞,只是横了他一眼,哼着,“瞎想什么呢?”
陆凌风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恼,就去拉她的手,笑答,“走吧,知道你在家里憋屈,这不就赶紧过来接你了。”
顾蕊也笑,“是不是我爹又对你说什么了?”
陆凌风只管笑,没有出卖老丈人。
顾蕊随着陆凌风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咏梅就追出来,嚷嚷着,“去哪里啊?这都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一天到晚四处跑?姑爷你也是的,这还没成亲呢,怎能天天往家里跑?传出去看别人笑话!”
顾蕊无奈地站住脚,一脸苦笑。
陆凌风望着顾蕊被咏梅叨叨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在他印象里,似乎顾蕊就没什么令她害怕的,没想到竟然怕了咏梅的唠叨。
他忙笑着跟咏梅解释,“梅姨,我带小蕊去看看新屋子布置得合不合心意,没有别的意思,天不黑我准把她给送回来。”
咏梅一听他要接顾蕊去看新屋子,就放下心来,又絮絮叨叨说开了,“去看看也好,免得到时候不满意还得折腾,姑爷,我跟你说,这事儿就得女人出面才成,我们家小蕊眼光好,你布置的东西她不见得能看得上眼。”
陆凌风被一顿说,也觉头皮发麻,却还得赔笑道,“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对,我这不一切都以小蕊为重嘛。”
咏梅望着顾蕊,眼光里有说不出的与有荣焉,没想到她带出来的姑娘,能嫁给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还能这般受宠,作为长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但一高兴,她又忍不住唠叨开了,“姑爷啊,我们家小蕊针线上不大行,你可要多包涵啊。”
顾蕊以前还没怎么觉得,这时候是切身体验到咏梅化身为唠叨婆了。也许之前她把自己当作下人的缘故,但现在她和顾仲书成亲,顾蕊又对她尊敬有加的,这就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吧?
总是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心里眼里都是对孩子的不放心!
顾蕊虽然怕她唠叨,但却有很珍惜她的唠叨。这才是娘的样子,这才是家的味道不是吗?
她不等陆凌风说话,就上前去拉了咏梅的胳膊摇晃着,撒娇,“娘啊,哪有当着姑爷面说自己闺女坏话的?万一您姑爷到时候看不上您闺女怎么办?”
话音刚落,就见咏梅两眼一瞪,凶巴巴地望着陆凌风,“他敢?他要是对你不好,到时候娘替你出面教训他!”
顾蕊听得直抿嘴笑,天,她这个娘哎,以为堂堂辅国大将军也是她能教训就能教训的吗?
不过她不好意思揭穿,陆凌风也跟着凑趣儿,“梅姨,您放心,小蕊会不会不要紧,她喜欢做便做,不喜欢就算了,我不会勉强她。”
咏梅听见这话,总算是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笑着又推了顾蕊一把,“瞧你,多有福气!还不快去?”
这又催着她跟未婚夫婿出去啦?
顾蕊无语,却还是吧唧在咏梅脸上亲了口,才笑着去了。
咏梅捂着被顾蕊亲过的地方,傻乐了半天,才回到屋里。
却说顾蕊跟着陆凌风去了辅国大将军府,一径来到他布置好的新房里,东瞅瞅西看看,见家具床慢一应俱全,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去坐在窗前,从袖内掏出本话本子看起来。
陆凌风好笑地看着托腮看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的顾蕊,忍不住调侃,“你这哪里是看新屋子啊?分明就是出来躲清闲的。”
顾蕊撩眼皮子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看那话本子,自顾自地笑起来,翻了一页。
陆凌风彻底服了,这丫头,什么时候都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罢,她在家里也是闲不住,不是捣鼓药丸就是被她继母拉去做针线,不如让她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再说,她在这里,他还能不错眼地看着她,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想通了之后,赶紧起身叫人去端来上好的茶和各种精巧的点心来。
顾蕊正好有些饿了,见了这茶水点心,忍不住夸了陆凌风一句,“你有心了。”
陆凌风哭笑不得,好半日,都没搭理他一句,如今看在点心茶水的面子上,才得了她一句夸赞。他混得连茶水点心都不如了?
顾蕊哪里知道陆凌风一会儿就有了这么多想法,她好不容易躲出来,才把这两日才买的话本子看看,不然,哪里有这个闲工夫?
到了晌午,陆凌风又命人搬了张炕桌,就在新屋子临窗的大炕上摆了一桌。
顾蕊闻见香味儿,这才把小脑袋从话本子上抬起来,循着味儿去找饭菜。
她一看到那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却十分精致有特色的饭菜,就忍不住揉揉咕噜咕噜响的肚子,欢快地道,“这么多好吃的呀。真好,正好我饿了呢。”
陆凌风殷勤地把她扶到炕上坐好,笑答,“知道你饿了。你尝尝看,这些饭菜合不合口味?这都是我才找的一个厨子,你先试试。”
顾蕊从未这么讲究过,忍不住搓搓手,一脸笑意,“那我可要大快朵颐了,这桌子菜色香味俱全的,一看就好吃。”
陆凌风止不住高兴起来,只要顾蕊喜欢就好。
平日里都是他一个人单独用饭的,也就是胡乱吃点,这还是怕顾蕊嫁过来受委屈,才特意找了个厨子的。
看见顾蕊食欲这么好,他也忍不住食指大动,笑着拿起筷子先给顾蕊嫁了一筷子酱牛肉,道,“这是厨子的拿手菜,你吃吃看。”
那筷子就直接伸到顾蕊嘴边。
顾蕊也不客气,更不矫情,张嘴含了,细细地品着。
这牛肉筋道有嚼头,却细腻不塞牙,味道盐甜可口,真是上好的佳品。
吞了那口牛肉,顾蕊忍不住狂赞,“好吃,你找的这厨子还真是不错!”
陆凌风见她吃得香,忍不住又给她加了一根鸡腿,道,“多吃点,看你瘦的。”
顾蕊看着那鸡腿,只得伸手接了,油乎乎的就撕咬起来,一边吃一边看陆凌风光盯着她看,忍不住把咬了两口的鸡腿递过去,“你也吃。”
陆凌风被她逗得想笑,这丫头,以为他跟她抢吃的呢。
但看着那只白皙的小手油漉漉地就在唇边,他心里顿时荡起了涟漪,张嘴就去含,却听顾蕊惊叫一声,飞快地缩回了手。
陆凌风含笑望着她,一言不发。
顾蕊咽下嘴里的鸡腿肉,气得喊起来,“你干嘛呀?叫你吃鸡腿,不是让你吃我的手!”
方才陆凌风竟然一下子喊住了她的手指,还舔了一下,那感觉,又酥又麻的,让她一颗心忍不住砰砰乱跳。
陆凌风只是笑看着她,什么都不说。
顾蕊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还以为是不小心碰到了呢,也就不计较,继续跟她的鸡腿作斗争。她哪里知道,她的手在陆凌风嘴里,比鸡腿的味道还香呢。
看着这丫头吃得这么香,嘴角油乎乎的,小手也沾满了酱汁,却顾不得去擦,陆凌风就亲自拿着湿帕子给她擦了嘴,又拎起她闲着的那只小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擦着。
那动作,轻柔细腻,仿佛擦着的是无价之宝。
擦完一只手他又去擦另一只手,还不忘了趁空给顾蕊夹菜,服侍得相当周到,压根儿没有想到他堂堂的辅国大将军,对女人会这么耐心!
而顾蕊,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夫君吗,就是用来使唤的,不能使唤的夫君,她可不嫁!
暮烟站在门口伸脑袋一探,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当即惊讶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大,大将军……”他舌头都打结了,不知道里头那位长得跟他家大将军一模一样的男人,是不是假的?
陆凌风听见动静,一转头看见自己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中不悦,一个眼风扫过去,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何事?”
他之前特意交代了,不叫,他的人是不能随意进来的,可是他的小厮却还是罔顾他的命令,这是活腻歪了吗?
暮烟一听自家大将军那冷冰冰的声音,就暗喊了声“糟糕”,他跟着他家大将军也有些年头了,虽然大将军平日里对别人不假辞色,但心情时好时坏,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分明就是动怒的前兆啊。
但这事儿他不说不行啊,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回禀,“大将军,老,老夫人来了……”
一百六十章 撒泼
看见我还未过门就在这里大吃大喝的,会接受不了吧?”
这可是古代,哪有婆婆见了未过门的媳妇坐在这里跟个大爷似的,心里会高兴的?
谁知陆凌风却拉住了她,道,“你只管坐在这里,别怕!”
既然他如此说,顾蕊也就照办了。
反正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既然来了,那就见见吧?
不过瞧陆凌风的神色,她觉得这对母子关系似乎不佳啊?
陆凌风让顾蕊安心坐在屋里吃饭,他自己则带着暮烟出去了。
顾蕊也就索然无味起来,拿湿帕子擦了手和嘴,坐在炕沿上喝起茶来。
不多时,外头就有了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个妇人的声气儿,“你这越大越不把为娘放在眼里了?你的院子我怎么就不能来?以前来你也没说什么呀?”
那妇人声音听上去尖尖的,所以顾蕊听得清清楚楚,这是准婆婆来了呀?
她麻溜地跳下炕,心里还有点儿忐忑不安,虽然陆凌风之前没有提,他们两家定亲的时候也没见着陆凌风爹娘,但陆凌风没说,她也就没问。
后来侧面跟那陆家大嫂子打听了下,才知道陆凌风爹娘倒是健在,但爹娶妻娘另嫁,他自小是伯父养大,十五岁就上了战场,所以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
顾蕊也就觉着跟没婆婆似的,心里还暗自庆幸的,却不料陡然间还真杀出个婆婆来,倒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规规矩矩地站好,等着准婆婆大驾光临。
毕竟头一次见面,她还是要在准婆婆面前留个好印象的。
那妇人的话音落下没多久,人就蹬蹬蹬地挑帘子进屋,身后,似乎陆凌风有些生气,喊着,“娘,你怎能随便进我的屋子?”
陆凌风的娘一脚跨进堂屋的门槛,一边笑答,“我儿子的屋子怎么了?你这里哪一处我来不得?”
说罢,就听一阵珠帘响,人已是进了屋。
“哟,怎么这么香?屋里有什么好吃的啊?”陆凌风听见这句话,头就大了,刚进屋还没站稳,就见他娘已经朝里屋走去。
顾蕊站在炕边,朝里屋门口看去。因为她跟陆凌风吃饭的时候,为了端茶送水方便,就把里屋的帘子挑起来,所以,还没等陆凌风的娘进来,一眼就瞧见炕边站着一个身量纤细、面容清丽的姑娘。
她顿时就尖叫起来,“儿啊,你这屋里什么时候有了伺候的人啦?”
陆凌风平日里不近女色,伺候的人都是小厮、侍卫们,他娘来了多少次都没见着这院子里有个姑娘,连洒扫、厨房上用的人都是男人。
这可真是见了稀奇了,所以,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上前几步,对着顾蕊前后左右不眨眼地打量起来。
陆凌风尴尬不已,只得上前几步挡在顾蕊面前,不快地解释,“这是我要娶的妻子。”
他娘一听这话,立马就愣在了院子,嘴巴张得能塞得下鸡蛋,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蕊心想这准婆婆别是吓着了吧?她长得,似乎还过得去啊?不至于把人家给吓坏了呀?
于是,她从陆凌风身后挪了挪步子,露出大半个身子,对着陆凌风的娘,抿嘴儿笑了笑,“顾蕊见过老夫人!”
还没成亲,还是别叫“娘”了。这里不比现在,古人对这个讲究得很。
没成想她一句话才刚落地,就听那老夫人哇地一声大叫,指着顾蕊就跳起来,“好呀,你一个还未过门的姑娘家,就住在我儿子这里啦?”
骂完顾蕊,她又去扯陆凌风的衣袖,“儿呀,这女人上赶着来狐媚你,你可不能娶这么不要脸的进门呀?”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顾蕊被骂得一头雾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老夫人什么意思,她不由得恼了。
“老夫人,你这可就不对了。咱们才刚见面,你这么骂人还真是没教养啊。”顾蕊火起来,别以为她没过门就不敢吭声了,惹急了她,大将军的娘,照骂!
陆凌风的娘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气得脸红脖子粗,对挡在顾蕊面前的陆凌风大喊大叫起来,“你瞧瞧,你瞧瞧,这还没过门呢,就敢骂婆婆了?这是谁家的女儿,爹娘没教过对长辈该有的礼数吗?”
陆凌风见她娘对着他上蹿下跳的,又指着顾蕊的鼻子骂,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本来当着顾蕊的面,他不想把血淋淋的伤口撕开,可是偏生这个娘不省心,想找茬,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一把捏住他娘的手腕,眸光冷冽,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冷冷道,“你算我的长辈吗?我妻子就算要敬长辈,也不会是你!”
老夫人似乎惊呆了,万没料到她儿子这么不给她面子,当时就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儿啊,你这是想气死你娘吗?我怎么不算长辈了?你可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啊!”
陆凌风神色冷漠地看了眼坐在地上哭闹不已的娘,半日方淡淡开口,“你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是方平,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蕊被陆凌风的话给绕晕了,这个方平又是谁?难不成是他娘后来生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现在倒是对这老夫人没啥气了,左右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她又心疼起陆凌风来。
这个男人,一向高高在上的,她还从未听过他语气里如此悲伤过。
可能,是他小时候缺少了太多的母爱吧?也不知道那位亲生父亲待他如何?
听见陆凌风说这样的话,他娘又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光打雷不下雨地干嚎,“儿啊,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死你娘了。你和你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个都放在心窝子里啊。”
“是吗?”陆凌风的语气分明带着几分不屑,“既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何在这里为难我未过门的妻子,不去难为你那好儿媳?”
他说的“好儿媳”,估计是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方平的妻子吧?
他娘被他拿话噎得愣住了,好不容易才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儿啊,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这媳妇还未过门就住进来了,还躲在屋里大吃大喝的,连婆婆来了都不知道出去迎一迎,算什么好人家的闺女?哪比得上你那弟媳妇,大户人家出身,知书达理的,还特别孝敬婆婆……”
陆凌风不等他娘说完,就厌烦地一挥袖子,“好了,既然弟媳妇好,那你回家守着你那弟媳妇去。我的妻子我自己选的,谁也没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有陆凌风这般维护着,顾蕊只觉得前所未有地心情舒畅,即使这位老夫人说话难听,她也不放在心上了。
陆凌风这个男人,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呢,不管何时何地,总把她放在第一位,如此好男人,夫复何求啊?
她只管待在他背后,有他遮风挡雨就够了。
陆凌风的娘显然没料到自己儿子会这样,哭闹了半日,见她儿子也没有妥协半分,知道今日是拿不下这未过门的媳妇了,只得把心一横,亮出自己的杀手锏。
“儿啊,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还没经过爹娘的同意,就自己把婚事定了,是不是说不过去啊?”
顾蕊眨巴眨巴眼,这个婆娘还挺有脑子的啊,还知道拿这个吓唬儿子?
只是她这儿子可不是从小吓大的,这可是万军丛中取敌大将首级的人,会这么不经吓吗?
果然,就听陆凌风不知是嘲讽还是难过地笑了笑,笑声里带着一点苍凉,还有说不出的况味杂陈。
“娘,该你操心的时候,你跑到不知哪里去了。不该你操心的你又蹦出来,你觉得是你脸太大还是我太傻?”陆凌风毫不客气地质问着他娘,一点儿都没留情。
他娘被问得面色涨红,却还是硬着头皮反问,“你这么说就忘恩负义啦啊,我好歹是你亲娘,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你就这么对你娘的?”
“十月怀胎我信,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人是大伯和大伯娘,似乎没娘你什么事儿吧?”陆凌风抬头仰望了下,似乎不想再看他娘的脸。
他娘彻底没话了,站在那里就跟一尊石像一样,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哭道,“不管怎样,也是我把你生下来的。没有我,能有你今天的成就?”
这是想邀功啊?
顾蕊暗暗品味着老夫人的话,觉得这老夫人脑回路真不简单,对着自己亲生儿子还能一笔账一笔账算得这么清,她也是服了。
不过这母子吵架,她还是不掺合得好,毕竟她现在没什么立场啊,还没过门呢。
于是,她就躲在陆凌风背后,听着这对母亲一句一句越说越难听,好像是久未谋面的老仇人一样,连声音里都带着火药味儿。
陆凌风依然冷冷地盯着他娘,但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他倦了累了,一颗心早已伤痕累累,已经无话可说了。
顾蕊见屋内忽然静下来,倒觉得不适应了。
于是,她搓了搓手,打算说两句什么劝劝他们母子两个的。毕竟也是亲生母子,发生的事情,该过去就过去吧,这么折磨着,谁都过不好!
“那个,我看都说累了,要不起来喝杯茶?”后面这句话,是对着陆凌风的娘说的。
陆凌风的娘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了一阵,也不见儿子上前去哄她去拉她,正绞尽脑汁想找个台阶下呢,谁料她那好儿子愣是不出声,叫她那张老脸还真是没地儿搁去。
顾蕊一出声,她就找到了出气筒,立马又把矛头指向她,“你个小贱人,我跟我儿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快给我夹上你那臭嘴,一边儿呆着去。”
本来是好意的,却不料被这疯婆子给抢白了一顿,顾蕊也是气得不轻,她不过是看在陆凌风的面子上,对她毕恭毕敬的,谁知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老夫人,对不住,似乎让你失望了。你儿子呀,现在只听我的,你说我有没有插嘴的份儿呢?”
顾蕊笑眯眯地望着这个穿一领桃红盘扣立领绣折枝花的斜襟大褂,下穿一条烟霞色的百褶裙子,五官长得也还看得去,只是脸上敷着厚厚的粉,一哭,下眼皮那里凹出一条一条的小沟。
她也就四旬年纪,虽然上了点岁数,但打扮挺跟形式,身上的衣料也都是时新的,看来过得也挺好。
看面相,眉目清秀,是个大美人儿,自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刻薄。
也不知道陆凌风随了谁,怎么长成冷冰冰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
顾蕊的话听在老夫人的耳朵里,无疑深深地刺激到她了。
她直接开骂,“真是好白菜被猪拱了,我养的儿子竟然听你的,还你说了算?”
顾蕊笑嘻嘻地一点儿都不生气,“老夫人,此言差矣,你那好白菜还是留给自己吧,我呀,喜欢的可是青松!”
她虽然没有直说,但陆凌风娘也听明白了,这是在骂她养在跟前的小儿子才是白菜呢。
她气不打一处来,又被陆凌风的话堵得胸口都发闷,见顾蕊话赶话的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顿时就跟疯牛一样,跳过来就要厮打顾蕊。
不过两条胳膊伸过来的时候,却被陆凌风给凌空架住了,声音依然冷得叫人不敢靠近,“请你出去!”
他娘也是个脸皮厚的,顿时就柔弱得跟只小猫儿一样,直往陆凌风身上靠,“哎哟哎哟,我的儿呀,娘这辈子命苦啊,好不容易盼到你出息了,本来想着能享享清福了,谁知道你却找了个祸害来气娘啊。”
一边说,她的身子就摇摇欲坠起来,看上去就要昏倒一样。
陆凌风虽然不齿他母亲这幅模样,但到底还是不敢撒手,生怕她摔在地上。
顾蕊看了,心中泛起了波澜,这个男人到底还是善良的,他娘即便这样闹腾,他到底还是没有跟她翻脸。
一百六十一章 捧在手心里
她悄悄扯扯他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不必如此,却接受到陆凌风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她顿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陆凌风娘见自己儿子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对她下了逐客令,心里那份失落和不甘竟是愈演愈烈,充斥着她的胸口,让她几乎难于呼吸。
“好呀,都说娶了妻忘了娘,如今媳妇还未过门都敢这么对娘了,我可是不想活了呀。”她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顾蕊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这是怎么说?要自尽吗?
她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着陆凌风的娘,做好了她要自尽她好上前去拦的准备。
可人家亲儿子却袖着手,一脸的云淡风轻。
顾蕊忍不住瞎想:这是不在乎还是戏码看多了呀?
不等她想明白,就听陆凌风那深沉冷冽的声音响起来,“这屋里有剑有刀,还有白绫。至不济,这墙还是结实的,撞一下,保证死得透透的。”
顾蕊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张得能塞得进一颗鸡蛋了,天爷呀,这是什么样的母子啊?
但不可否认的是,陆凌风这话很好使,他刚说完,他娘就立刻老老实实地住了哭,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呀。
“我,我还是不死了。”陆凌风的娘愣了愣,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襟上的灰,摇摇晃晃地站在陆凌风面前,神色里没有丝毫的尴尬。
顾蕊也是服了,做人做到这份儿上,自杀还能来回切换的。
“如果不死,那还请回吧。”陆凌风也没客气,声音虽然冷淡,但极其平静,显然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次经历了。
听见儿子要赶她走,他娘又急了,上前一把拽住陆凌风的袖子不撒手,嘴里喊着,“老大,老大,我还有话没说呢?”
敢情还带着正事来的啊?不过闹腾了这么久到底为哪般?
“什么话?”陆凌风也没有赶尽杀绝,毕竟是自己亲娘啊,还是给人说话的机会的。
“那个,老大,你弟弟也老大不小了,你在朝廷里说话有分量,好歹给他安插个差事!”在陆凌风凌利的眼神逼视下,他娘顺顺当当地把来意说完了。
顾蕊心想: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既然给自己小儿子求差事的,那态度总要好点吧,难道大儿子就不是儿子,就不当人看吗?
显然人家亲娘没这么想过,不然也不会上来就这一出。
陆凌风估摸着也是料到了他娘的心思,神色没有一点儿波澜,只淡声道,“你那宝贝儿子还是在家里歇着吧。早前安排的差事,他做了两天都嫌累,还能做什么?”
顾蕊当然不知道早前陆凌风给他弟弟安排了什么差事,估计也就是个清闲差事吧。
陆凌风的娘可是听不得别人说她那宝贝小儿子的坏话,当即脸色一沉,就阴了下来,“老大,你可摸着良心问问,娘可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不过就是让你给你弟弟找个差事,你倒好,催三阻四的。这还没娶媳妇呢,要是娶了这贱人,怕是连我这个娘都不认了吧?”
话音未落,陆凌风就把袖子一甩,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指着门口厉声道,“请你出去!”
“老大……”正意犹未尽的老夫人期期艾艾地喊了声,似乎很不适应陆凌风的暴怒。
“我说过,她是我的妻子,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你也不行!”陆凌风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指着门口道,“你要是不想好好走,我叫人把你抬出去。要知道,我这府里都是男人,你要是丢得起那个人,就等着。”
老夫人没想到儿子翻脸不认人了,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又使出杀手锏来,哭哭啼啼的去扯陆凌风的袖子,“老大,老大,你还没答应我呢?”
她那宝贝小儿子的差事还没下落,她还不能走呢。
陆凌风甩开她的手,勾唇冷笑,“我摸着良心问,也无愧于心。我是伯父养大的,你也没资格来求我!”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不客气,扬声朝外头喊,“来人,送老夫人出去。”
暮烟带着几个小厮答应着,一溜烟儿跑进来,对陆凌风娘伸手道,“老夫人,请吧。”
没占到便宜的老夫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陆凌风,照着他的脸淬了一口,“呸,狼心狗肺的东西!”
骂完陆凌风又嘴巴一努想骂顾蕊,却被陆凌风一个眼色扫过去,暮烟就带人动手把这位老夫人给架出去了。
听不见动静之后,陆凌风方才转过身来,两手搭在顾蕊的肩头,十分怅惘地叹了口气,“让你见笑了,我们家,就是这样。”
顾蕊没有吭声,还沉浸在方才一幕中没有出来。
陆凌风见她没有说话,心里就着急了,微微摇了摇她的肩头,急切地问,“你,后悔了吗?”
顾蕊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发愣,“后悔什么?”
“不嫁给我了。”
看着陆凌风那副着急上火一脸担忧的样子,顾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瞎想什么呢?这算什么啊,我就不嫁给你了?”
看着陆凌风长长地松了口气,顾蕊心里又酸又涩,没想到他堂堂辅国大将军,还有个这样的娘,还有个这样的家庭。
他到底是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能有如今这样的成就啊?
本应该鲜衣努马的少年郎,背后也有不为人所知的身世。
想到这里,顾蕊心里就跟针扎一样疼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愁容,叹气道,“爹娘谁都不能选,既来之则安之吧。你如今有这番成就,就好好珍惜吧。”
陆凌风面色有些苍白,顾蕊看得心疼不已,忍不住捧着他的脸,安慰道,“你,至少还有我啊?”
话音刚落,陆凌风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里,霎时像是镶满了千万颗钻石一样,璀璨耀眼,恰如那天上的流星雨,一闪而过。
看着他那双满含深情的眼睛,顾蕊忽然有些羞涩,这还没过门呢,她表现得这么主动,似乎不大好吧?
见他一直不说什么,顾蕊就想把手缩回来,这还是她前世今生头一次捧着一个男人的脸呢,也太亲密了。
正当她有些讪讪地想缩回手,却不料陆凌风飞快地伸出自己的双手,半空中给拦截下来,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中。
柔软细腻的小手,握在他的大手里,柔若无骨的感觉,直达心底,像是有根鹅毛在他心尖上扫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却又真实得令他想哭。
“你说的是,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才是我最大的追求!”他似喟叹似满足道。
顾蕊心头一颤,克服了羞涩的心理,没有把手缩回去,任由他紧紧地握着,勇敢地对视上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也很让人震撼。
从此,他们两个就是一家人,相互扶持,白首偕老了。
天黑时分,陆凌风把顾蕊送到家里,见过顾仲书这个老丈人之后,他还迟迟不走。
顾蕊见他如此,笑着打趣,“你这是怎么了?想留下来蹭饭不成?”
陆凌风笑答,“求之不得!”
顾蕊知道他这是恋着自己呢,也就不强求了。好在她爹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像那些迂腐的老夫子一样赶人。
也只有咏梅嘀咕了两句,“这都天黑了,姑爷怎么还不回去?难不成要留下来过夜?”
听在顾蕊耳朵里,她也只是一笑。
这个后母真是把她当女儿,才会这么唠叨的,她打心眼儿里感激呢。
陆凌风其实也听到了,不过这时的他,不仅脸皮厚,似乎连耳朵也不好了,顾蕊扭头看他时,就见他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咏梅什么话都没说。
她也是不得不佩服啊。
吃过晚饭之后,陆凌风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在院子命人摆了张小桌子,搬了红泥小炉,命他的小厮暮烟点火煽风,要吃盏茶再走。
人家也没说要赖在这里不走,只是说喝杯茶再走,顾蕊也不好意思去赶人,但当着咏梅的面儿,她还是乖乖地离陆凌风远些,也免得让她这后母口无遮拦地说出什么话来,大家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好不容易喝完了茶,陆凌风才起身要走。
顾蕊送到大门口,陆凌风尚且拉着她的手不舍得走,顾蕊只得悄声安慰他,“天不早了,快些走吧,再忍耐这几日!”
言下之意,她过几日就嫁过去了,两人就不用再这么受礼法约束了。
陆凌风听得眉开眼笑,在她柔腻的手背上捻了把,方才上马而去。
顾蕊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怅惘:没想到这一生,她能和这么个男人有所牵扯,命运啊,真是说不准!
转身关了大门,她往自己屋子里走的时候,还有些若有所思的,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她才清醒过来。
“看看,看看,出息!”这人大惊小怪地喊起来,声音是顾蕊再熟悉不过的咏梅的了。
“娘……”顾蕊不等她说完,上前就拉着她的胳膊摇晃起来,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些小女儿的娇羞。
咏梅无奈地腾出一只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哼着,“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也不知道是谁没羞没臊地?”
“我这不是好不容易得了个娘嘛。”顾蕊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睛眯了眯,像是只慵懒的猫儿,直把咏梅摇晃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她是打心眼儿疼顾蕊的,顾蕊也真心拿她当娘,所以,这母女两个才上演了这一幕。
好不容易腻歪了一阵,顾蕊方才松开咏梅的胳膊,掩着嘴打了个优雅的哈欠,口齿已是有些不清了,“娘,时候不早了,我去睡了。”
“好,快去吧。”咏梅一听说她困了,就什么话也不说了,忙催着她去睡觉。顾蕊这才脱开身来,一边往前疾步走,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将近中秋,夜色正好,躺在床上,被子上帐子上,都是浓浓的月华。
顾蕊一时没了睡意,翻来覆去的,一会儿看看皎洁的月色,一会儿想想即将来临的婚事,竟然兴奋地笑起来。
也不知道何时,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得正香的时候,她忽然被人一股大力推醒,刚揉揉惺忪的眼睛去看,就见一张放大的俊脸正焦急地在正上方看着她,见她眼睛好不容易有神了,才道,“小蕊,是我啊。”
“陆凌风?”顾蕊惊讶极了,这人怎么一大早又来了?
“是我,”陆凌风见她清醒过来,面色一喜,握着她的手声音又急又低,“小蕊,这么早找来太不应该了,不过我有急事,我娘一大早昏过去了,请了太医过去,都没办法……”
一听这话,顾蕊从头到尾都清醒过来,一骨碌翻身爬起来,也不管陆凌风在不在,就去屏风上摸衣服。
谁知道情急之下,这衣裳怎么都穿不好。顾蕊不由恨起来,这古代的衣服衣带乱七八糟的,哪有现在拉链方便?
见她着急上火的,陆凌风忙安慰她,“别慌,我来帮你。”
他让顾蕊面对他,大手则捏着衣带,细细地给她系着。
他的手型很好看,骨节分明,遒劲有力,指尖隔着布料,触及到她的身上,所过之处,肌肤微微起了一层颤栗。他的手感觉很温暖干燥,莫名的就让顾蕊心安了。
穿好衣裳,顾蕊坐在床沿上,刚要伸脚穿鞋,就被陆凌风一把握着左脚,道,“我给你穿。”
顾蕊很不好意思,这还未成亲的,让人家穿鞋着实有些别扭啊。
但陆凌风是个天生的行动派,话音刚落,就行动起来,一手握脚一手拿鞋,给她套了上去。
穿完左脚穿右脚,顾蕊全程都是瞪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的。一开始,她的身子还僵硬着,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就彻底放松下来,心里还美滋滋地想着,这将来要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头一次,她有种让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了!
一百六十二章 挑衅
她是打心眼儿疼顾蕊的,顾蕊也真心拿她当娘,所以,这母女两个才上演了这一幕。
好不容易腻歪了一阵,顾蕊方才松开咏梅的胳膊,掩着嘴打了个优雅的哈欠,口齿已是有些不清了,“娘,时候不早了,我去睡了。”
“好,快去吧。”咏梅一听说她困了,就什么话也不说了,忙催着她去睡觉。顾蕊这才脱开身来,一边往前疾步走,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将近中秋,夜色正好,躺在床上,被子上帐子上,都是浓浓的月华。
顾蕊一时没了睡意,翻来覆去的,一会儿看看皎洁的月色,一会儿想想即将来临的婚事,竟然兴奋地笑起来。
也不知道何时,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得正香的时候,她忽然被人一股大力推醒,刚揉揉惺忪的眼睛去看,就见一张放大的俊脸正焦急地在正上方看着她,见她眼睛好不容易有神了,才道,“小蕊,是我啊。”
“陆凌风?”顾蕊惊讶极了,这人怎么一大早又来了?
“是我,”陆凌风见她清醒过来,面色一喜,握着她的手声音又急又低,“小蕊,这么早找来太不应该了,不过我有急事,我娘一大早昏过去了,请了太医过去,都没办法……”
一听这话,顾蕊从头到尾都清醒过来,一骨碌翻身爬起来,也不管陆凌风在不在,就去屏风上摸衣服。
谁知道情急之下,这衣裳怎么都穿不好。顾蕊不由恨起来,这古代的衣服衣带乱七八糟的,哪有现在拉链方便?
见她着急上火的,陆凌风忙安慰她,“别慌,我来帮你。”
他让顾蕊面对他,大手则捏着衣带,细细地给她系着。
他的手型很好看,骨节分明,遒劲有力,指尖隔着布料,触及到她的身上,所过之处,肌肤微微起了一层颤栗。他的手感觉很温暖干燥,莫名的就让顾蕊心安了。
穿好衣裳,顾蕊坐在床沿上,刚要伸脚穿鞋,就被陆凌风一把握着左脚,道,“我给你穿。”
顾蕊很不好意思,这还未成亲的,让人家穿鞋着实有些别扭啊。
但陆凌风是个天生的行动派,话音刚落,就行动起来,一手握脚一手拿鞋,给她套了上去。
穿完左脚穿右脚,顾蕊全程都是瞪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的。一开始,她的身子还僵硬着,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就彻底放松下来,心里还美滋滋地想着,这将来要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头一次,她有种让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了!
事情紧急,顾蕊也不能跟陆凌风腻腻歪歪太久,穿好衣裳鞋袜,她连饭都顾不得吃,拎着药箱就往外跑。
咏梅从屋里跑出来,拿着一个油纸包追上她,塞进她手里,又白了陆凌风一眼,“我们家小蕊身子娇弱,你饭都不让她吃,就把她带走,要做什么?”
陆凌风这才惊醒过来,连连道歉,“岳母大人,是小婿不好,实在是太心急,把这茬忘了。”
“哼,媳妇能忘,娘不能忘!”咏梅没好话,自打陆凌风和顾蕊定了亲之后,她脾气就大了,不像以前见了陆凌风就害怕,如今可不管他是什么辅国大将军,一不如意就狠狠批。
她抿嘴儿暗暗笑:以后可好了,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回娘家,到时候有这后娘撑腰呢。
陆凌风被咏梅批得一句话都不敢回,只小心翼翼地陪笑,还是顾蕊看不过去,赶紧去催咏梅,“好了娘,我爹还等着你吃饭呢,你就别操心了,啊?人家娘病着呢,我要赶紧过去看看。”
咏梅这才放过陆凌风,冲顾蕊哼道,“小没良心的,胳膊肘子朝外拐。”
不过骂归骂,她那看顾蕊的眼神还是非常和蔼的。看得顾蕊心里暖融融的,就跟亲娘在世一样。
直到上了车,走出一段距离,陆凌风看着离顾家有老远了,就大了胆子从马上下来,钻进车里坐着。
他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看着顾蕊笑,“乖乖,以前怎么没见她这么厉害?现在可不得了。”
顾蕊抿嘴儿笑,“现在她可是我娘了,我也有娘依靠了,以后你对我不好,我可就跑回娘家搬救兵了呢。”
陆凌风伸出一只手揽着她肩头,连连摇头笑,“可别,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你不好啊。”
顾蕊依偎在他肩头,幸福地笑了。
岁月静好,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细水长流的日子,这样,就是最好的人生了吧?
马车一路狂奔,害得顾蕊也没心情去享受这难得片刻的甜蜜。
陆凌风的娘已经被安置在大将军府了,下了车,陆凌风就直接招手了一顶软轿,顾蕊见状,也没矫情,直接坐上去,跟着陆凌风急火火地奔到了后院。
一路走着,陆凌风还顺带给她说了下他娘的病情,“……说是昨儿夜里受了风寒,找了大夫开了方子,喝完药,人就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了。方平把她送到这里……”
方平就是陆凌风那同母异父的弟弟!
出了事就知道找大哥了。
顾蕊坐在轿子里翻了个白眼,很是瞧不上这样的小叔子。不过她还未过门,自然不会置评,只点头道,“按说风寒的方子不会太复杂,怎么会昏迷过去?”
陆凌风不懂,只道,“等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顾蕊点点头,坐在轿子里不吭声。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后院的客房里。
陆凌风的娘被安置在里头,屋里还守着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一见陆凌风领着一个年轻俊秀的姑娘进来,那年轻的小夫妻双双起身,行礼问好,“见过大哥。”
陆凌风颔首,顾蕊知道这就是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和弟媳妇了。
那对年轻的夫妻对着顾蕊打量了几眼,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倒是逗乐了顾蕊。
陆凌风回头瞥了眼他那弟弟方平,才低声道,“这是你大嫂!”
方平忙躬身行礼,“大嫂好!”
这方平长得眉目清秀,面容白皙,也是个俊美男子,只是没有陆凌风那般挺拔那般威武,看上去还有些柔弱,跟个书生似的,一看就知道是个被父母娇养的公子哥儿。
而他媳妇,五官倒是精致,不过那嘴唇有些薄,颧骨高了些,看上去有点儿刻薄相。
顾蕊点点头,有些不大好意思。还没过门就被人喊大嫂,还是个和她年龄相当的年轻人,还真不大习惯呢。
不过方平媳妇却不似方平那般恭敬,上下左右下死眼打量着顾蕊不说,还眼角一挑,吐出一句,“大嫂怎么还出来行医啊?”
顾蕊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个不省心的弟媳妇,她也懒得理会。虽说她们也算是妯娌,但陆凌风跟他这弟弟素来不亲厚,她们之间也算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还真是没法相处。
方平一听他媳妇说这个话,就急得赶紧使眼色,无奈他这媳妇可能被娇宠惯了,故意装看不见他的眼色,反而还故意瞅着顾蕊笑。
见顾蕊不搭理她,她还妄想去扯顾蕊的袖子,“大嫂可真是能人,巾帼不让须眉呢。”
正得意着,却不料陆凌风回过头来,一双眸子厉色大盛,直直地看着方平媳妇,“要是想在这里呆着,就给我放聪明点。”
说完这个,又瞪方平,“管好你媳妇,婆婆病得这样,她倒是在这里出风头!”
四毫不留情的话,让方平媳妇十分下不来台,等方平来拉她的时候,她委屈地跺着脚,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死死咬着唇,却不敢哭出声来。
怪不得京城人人盛传这位大哥六亲不认、冷酷无情呢,对自己的弟媳妇说话都这么不留情,她算是见识到了。
见陆凌风拉着顾蕊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里屋里走,方平媳妇十分不甘地也要跟上去。她实在是弄不懂,那女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医之女,平日里抛头露面的,除了面相清丽些,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怎么方平大哥喜欢得这样?
莫不是图个新鲜吧?她还真想见识见识。
方平一见她媳妇要往里头冲,就赶紧拉住她的手,生怕这媳妇又惹出事端来。
他的大哥,别人不了解,他多少还是了解的。对于不喜欢的人,那是绝对不假辞色的,可要是有喜欢的人,那可是能宠到骨子里去的。
刚才他牵着大嫂的手往里头,那宠溺的眼神,那呵护的神态,无不说明大哥对大嫂的在意。他媳妇敢在这当口冲撞大嫂,等大哥腾出手来,还不得收拾她啊?
所以方平死也不能让他媳妇进去。
可他媳妇却不明白,还在那里嚷嚷着,“婆婆还在里头躺着,我这做媳妇的怎么就不能进去伺候着?”
孰料话音刚落,里屋就传来陆凌风冷漠淡然的声音,“娘身边缺个捧痰盂的,你要不进来试试?”
方平媳妇一下瞪大了眼,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悄悄地收回来了。
捧痰盂那个活儿多脏,那都是丫头才干的,她哪里能跌那个身价?
方平见他媳妇一下子老实了,不由得暗暗佩服他这冷冰冰的大哥,到底还是他有办法啊,他这媳妇平日里骄纵无比,出身也算是书香门第,再加上他娘宠着,平日里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能,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哑巴亏,这还是头一次,竟然还是他大哥这尊大神!
方平见他媳妇老实多了,忙拉着她往外头走,“咱先到外头等着,等大哥叫咱们再进。”
他媳妇生怕陆凌风这个大伯哥真让她进去捧痰盂,也就老老实实跟着他出去了。
顾蕊听不见外头的动静,也就安心坐在炕沿上,拉过老夫人的手腕诊脉。
这一诊,还真是让她诊出毛病来了。
“老夫人中毒了。”顾蕊抬头看向陆凌风,“你把她昨日吃的方子拿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剂量出问题了?”
陆凌风一听中毒两字,顿时大惊失色,刚要把他弟弟叫进来问个清楚,又听顾蕊说是剂量问题,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奇怪,“你的意思是大夫开错了药?”
“有可能是方子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抓药的时候出错了。”顾蕊沉思了一会儿,才斟酌着道。
陆凌风这才起身到门口叫他弟弟方平,“把娘昨日开的方子拿来给你大嫂看。”
方平正好把方子带着了,赶紧从袖内掏出来,毕恭毕敬递给陆凌风。
陆凌风扫都不扫一眼,直接进屋交给顾蕊。
顾蕊接过来,扫了一眼。这方子开的是桂枝汤,也是寻常的风寒方子,桂枝用到五分,剂量不算大。
看来,问题出在抓药的人身上了。
她搁下方子,赶紧对陆凌风道,“叫你弟弟把娘喝的药渣找来我看看。”
陆凌风一点儿都不迟疑,又起身到外头喊方平,“你去把娘喝的药渣拿来。”
方平答应着就走,却不防他媳妇一把拉住她,娇滴滴道,“我也回去。”
方平有些不耐烦,“我要骑马回去呢,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我要快着些。”
他媳妇不乐意了,嘴巴嘟起来,“你大嫂怎么那么多事?”
方平一见他媳妇又糊涂了,吓得忙去捂住她的嘴,哀求道,“姑奶奶,小祖宗,你可别忘了这是在大哥家里。”
话还没说完,就听他大哥在他身后阴森森说道,“不想待在这里,就赶紧给我滚,别吵着大家心烦。”
方平媳妇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瘪着嘴大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方平站那里想走走不了,十分尴尬。
陆凌风气得不行,这弟弟还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他看着就来气。
“来人!”陆凌风一声低喝,身边顿时多出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来,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看上去就跟黑无常一样。
“把二夫人带到客房里歇息。”他命令一下,就见那两个黑衣人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身法,竟然迅速无比地冲到方平媳妇跟前,不等她有所反应,就把她两只胳膊夹起来,一左一右飞快地消失在长廊的拐弯处。
方平瞪大眼看着这一幕,都呆了。
陆凌风瞧他弟弟愣头愣脑的样,十分不快,冷喝一声,“还不快去,想看娘死吗?”
一百六十三章 成婚
陆凌风脸色很不好看,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谁这么大胆子想害我娘?”
说罢,他就急匆匆地出去了,顾蕊听见他低声吩咐人,估计抓人去了。
顾蕊心里琢磨着会不会是陆凌风的仇人背后使坏呢?
不过陆凌风跟他娘并不亲厚,京城中有点儿身份的人都知道,就算把他娘毒死,也不会对他形成多大冲击。
到底什么人会甘冒这个风险呢?
不过等会儿陆凌风把人抓来就知道了吧?
于是顾蕊安心等着地浆水配好了。
不到半个时辰,陆凌风就把京城中一处药铺的配药伙计给抓来了。
陆凌风直接把他带到府中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里,那处小院子是他存放各种兵器的地方,结果进去还没一刻钟,刚用上鞭子,那伙计就吓得尿了裤子,说是不小心抓错了,哭得眼泪鼻涕满把抓。
陆凌风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就去把过程跟顾蕊说了。
顾蕊仰头想了想,点头道,“也有可能,估计是个没什么经验的伙计吧?”
“也就十六七岁,我都没舍得用刑具。”陆凌风神情间颇有些愤愤,想来是觉得自己有些心慈手软了。
顾蕊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想笑,“都说你嗜血冷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啊。”
见陆凌风瞪她,她忙转移话题,“对了,那伙计是哪个药铺的?”
结果不问还好,一问,陆凌风面色就不大自然了,支支吾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药铺罢了。”
正在这时,炕上有了动静,顾蕊忙转脸去看,也就忘了去问。
老夫人动了动身子,顾蕊一看,见她面色赤红,摸了摸额头,也是烫手。
“怎么了?”陆凌风忙问,一脸的担忧。
“别看烫得这么厉害,其实倒是没有那么凶险,把内里的毒往外排呢。”顾蕊分析着,又催陆凌风,“地浆水配好了么?”
“我再去催催,”陆凌风说完就跑出去了,片刻后,就端着一碗地浆水进来,同陆凌风给老夫人灌下去。
之后,两人就守在她的炕边,等着她醒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陆凌风就听见他娘在炕上发出一声嘤咛,他忙站起身来靠过去,就见他娘悠悠醒转,睁开一双惺忪的凤眼,还处在懵懂状态。
顾蕊也过来看了看,道,“没什么大碍了。”
陆凌风松了一口气,侧身看着顾蕊,充满了歉意,“真是多亏了你。”
顾蕊无声一笑,没说什么。
老夫人过了一阵子,方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就死死盯着顾蕊,话却是对陆凌风说的,“老大,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为何叫她过来?”
陆凌风没想到他娘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看在他娘还是个病人的份上,他懒得计较,只道,“是顾蕊把你救醒的,你别恩将仇报!”
话落,他就牵了顾蕊的手往外走。
他娘急了,在后头扯着嗓子喊,“老大,你去哪里?我这病还没好呢。”
陆凌风头也不回,“你既然这么不想看到顾蕊,我叫方平来伺候你便是!”
他娘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顿时急道,“老大,你可是我儿子,为娘的病了,你怎么不伺候?”
陆凌风也不理会他娘的无理取闹,去隔壁客房把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叫过来,吩咐了几声,就带着顾蕊到前头去了。
方平一听他娘醒了,赶紧去屋里看了看,他娘就四处拿眼看,没见着她小儿媳妇,就问方平,“你媳妇呢?”
方平忙道,“她在客房里歇着呢。”
“这孩子,可是伺候我累着了?”老夫人自恋地问小儿子。
方平很尴尬,但还是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就叫她好好歇着吧,可怜见的孩子。”
听着他娘的话,方平羞愧地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谁知娘儿两个还没说几句话,就听外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哭着闯进来,不是方平媳妇还是谁?
她一头扎进来,就趴在老夫人的炕前哭,“娘啊,你老人家要是再不醒来,我可就没命活了。”
老夫人大吃一惊,撑起身子急急地问她这宝贝儿媳,“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方平听见他媳妇和母亲越说越不像话,忙去拦他媳妇,“娘别听她胡说,谁会欺负她?”
他媳妇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朝婆婆哭诉着,“都是大哥,我不过是无知问了大嫂几句,他就发火把我关在屋子里不叫出来,害得我都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
话音未落,老夫人就伸手啪啪地拍着炕沿,恨声骂道,“老大是让那狐狸精给迷住了,我就说那贱蹄子不安好心,老大还说是她救得我!”
方平见他母亲和媳妇混淆是非,顿时急了,忙替顾蕊辩白,“娘,真的是大嫂救了你,人家还在这里守了两三个时辰呢。”
“啊呸,她一个小黄毛丫头,就懂医术了?太医院里那么多胡子都花白了的太医,难道个个都不如她?你大哥故意叫她来,怕是想让我对她好点吧?”
方平实在是听不下去她娘这般不分是非黑白了,他本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平日里基本上是他娘和媳妇说的多,这会子他娘和媳妇一递一句地说着,直把顾蕊说成是祸国殃民、红颜祸水的妲己了。
最后,婆媳两个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的,方平没听清楚,他想凑上去听个仔细,却被他媳妇一把给推了出去,“女人家说话,你往里头挤什么?”
方平气得无话可说,只好一跺脚,走出去了。
反正他娘和媳妇凑一起肯定没好事,他还是先去告诉他大哥大嫂提早预防才好。
顾蕊忙活了两三个时辰,早上临走之前就没好好吃饭,还是咏梅追出去给她带了些点心,这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陆凌风一大早也没顾得上吃饭,两人现在要了一桌饭菜,正在花厅慢慢吃着。
听见脚步声,陆凌风抬起头来,见他弟弟方平已经走到花厅门口,正跟他的小厮暮烟说话,看样子想进来呢。
顾蕊把他娘治好,这会子他没什么心事,对面又有心上人相伴,他正心情大好呢,见状,就招手叫方平,“你好长腿子,过来一起吃吧。”
方平就走了进来,在他和顾蕊对面坐下了。
陆凌风吩咐人添了副碗筷。
这个弟弟虽然柔弱了些,但本性还不坏,他还是乐意提携的。
方平捏着筷子,却迟迟不下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凌风知道这弟弟心里装着事儿呢,就问,“可是娘那边有什么事儿?”
方平低了下头,忽然抬起来,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结结巴巴看着陆凌风和顾蕊道,“我娘,和,和我媳妇,商量着怎么对付大嫂呢。”
一句话说完,他又赶紧低下头去,好像不好意思看顾蕊了。
顾蕊眼珠儿一转,嘴角带出一抹笑,“这是怎么说?好端端的怎么要对付我?”
陆凌风是深知他娘的秉性的,闻听搁下筷子,侧目看着方平,“是不是你媳妇也有份?”
方平头低得更厉害了,一声都不敢吭,气得陆凌风恨铁不成钢,直骂,“你多大的人了,连个媳妇都管不住,成天由着她说三道四!”
方平小声无力反驳,“那不是娘纵着她吗?”
那模样,顾蕊看了忍不住想笑:这个小叔子啊,活脱脱像是个温吞胆怯的小娘子!
陆凌风斜睨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一眼,冷声道,“我不管谁纵着她,你回去告诉你媳妇,只要她敢对你大嫂下手,就别怪我不客气,就算是你媳妇,我也不会留情!”
方平是知道他大哥历来是说到做到的,吓得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样,“是,我回去一定跟他说。”
他说没说是一回事,他媳妇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顾蕊也没过多心思去防备,反正有陆凌风在,那对婆媳也翻不出花儿去。
离他们大婚还有三天的工夫,她只能待在家里,哪里也去不得。
一来咏梅看得严实,二来陆凌风忙得很,大小事情,事事都要他过问,没有爹娘替他操心,他又不想委屈顾蕊,只能自己上心了。
好在他大伯家的几个哥哥弟弟待他不错,几个人替他搭把手,事情也算办得圆满。
等到了出阁那一日,顾蕊天还没亮就被咏梅从被窝里挖出来。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十分不满,嘟哝着,“不是傍黑时分才来迎亲的吗?这一大早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
“哎呀,还睡什么睡?”咏梅气得那指头戳了戳她光洁白皙的脑门,道,“一会儿全副人就来了,又要沐浴又要梳洗,还得上妆开脸,还得交代你一些事儿,半天时辰哪里够用?”
顾蕊听不得她的唠叨,只得起身,由着咏梅和小桃把她拉到屏风后头。
那里,咏梅已经叫人抬进来一大桶热气蒸腾的水,上面还撒了一层花瓣,闻上去香喷喷的。
也不管顾蕊愿不愿意,清没清醒,两个人直接把她架进浴桶里。
温柔的水包裹着柔滑细腻的肌肤,顾蕊顿时清醒了不少,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来,坐在里头闭上眼睛,打算好好泡个澡。
谁知咏梅和小桃却忙活开了,两个人把她的头发拆开来,拿黄杨木的梳子给她通了头,就把头发浸湿在水里,给她用了香胰子搓着。
用干净的清水冲洗后,咏梅又摸过一遍的鸡蛋,在浴桶沿上磕烂,只留下蛋清。
顾蕊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笑着调侃,“这是要用我的脑袋煮鸡蛋呢?”
咏梅没理会她的油嘴滑舌,直接把那蛋清浇在她脑袋上,之后就用指腹给她细细地摩挲着。
“听说,这是京城才兴起来的,说是对头发好,洗过之后又黑又亮还柔软……”她一边给顾蕊搓着头发,一边絮絮叨叨解释。
至于有没有这个功效,自然还得看洗后的效果啊。
顾蕊对这个倒是挺感兴趣的,毕竟女人嘛,谁不爱美。
搓了一刻钟,咏梅和小桃两个拿葫芦瓢舀着水给她冲洗干净,还没等顾蕊去摸摸是否软和,就听咏梅拔高声音惊喜道,“还真是啊,又黑又亮的,也柔软了不少。”
顾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真有这么奇特啊。她的头发本来就又黑又亮好不好?再说刚洗干净头发,那头发肯定都是软塌塌地,可不是柔软?
小桃拿了一方雪白的帕子,把顾蕊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包裹着,细细地绞干水,松松软软地给她扎了个髻,搁在浴桶沿外。
两个人这才腾出手来通力合作,给她搓背擦灰,直把顾蕊浑身上下搓得通红,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红萝卜,差点儿没有把顾蕊搓掉一层皮。
咏梅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罐牛乳,神秘兮兮地对顾蕊笑,“这可是好东西,听说给没奶的孩子喝了,一样养活呢。”
话音刚落,她一脸豪爽地把那牛乳倾倒进浴桶里,脸上还带着神圣的光芒,好像倒进去的不是牛乳,而是白花花的银子一样。
顾蕊傻眼了,这后母,也实在是太奢侈了吧?
先是用蛋清给她洗头,接着用牛乳给她泡澡,这要是传了出去,还没过门就开始豪奢起来,将来还不得有人参奏陆凌风啊。
这个风气要是一开,将来可是遗患无穷呢。
她忙看着咏梅道,“娘,你既然知道婴儿喝这个好,怎么还倒进里头给我泡澡?这不是太奢侈了吗?”
“怕什么,人生难得一回,你就别管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和小桃吧?”咏梅笑得一脸的满足。
顾蕊这会子就算是不想洗也已经洗上了,所以,她索性闭上嘴巴,等着咏梅和小桃对她下手!
那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彻底让咏梅没有憋住,终是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呀,就是个小滑头!将来姑爷可怎么受啊?”
“该怎么受就怎么受?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叨叨的?”顾蕊混不在意,事到如今,她已经沉稳了许多,一般情况下不想生气。
一百六十四章 大婚
顾蕊只能唇齿留香,余味不舍地放下了勺子,乖乖地坐在妆台前,等着人家给她梳头开脸上妆。
全福人请的是杨员外的夫人杨夫人,她女儿杨颖儿也一同来了。
她也已经定亲,出阁的日子逼近,在出嫁前,还想来见见顾蕊的。
都是熟人,顾蕊也没有拘束,说说笑笑地,压根儿没有出嫁前的伤感。
咏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点儿都不拘束的顾蕊,对杨夫人道,“你瞧瞧这孩子,都出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这个样子,到时候姑爷可怎么受得了?”
顾蕊哪里会在乎这个?闻听顺嘴答道,“受不了就别受。”
“你看看,这哪里像是个过日子的样子?”咏梅气得不行,作势就要去拧她的嘴,却被顾蕊嘻嘻哈哈躲过去了。
杨夫人看着顾蕊,对咏梅道,“我瞧着小蕊这个样子倒好,她本事大,姑爷也是瞧着这个才上门提亲的,不是那等以色侍人的,你就等着享清福就好了,瞎操什么心?”
两个妇人说着话,就去准备梳头、绞面的东西了。
顾蕊则无聊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杨颖儿乐不可支,戳戳她有些气鼓鼓的腮帮子,揶揄道,“怎么,不想嫁了?”
顾蕊白她一眼,见咏梅和杨夫人正在角落里清点东西,没看这边,她就小声跟杨颖儿咬耳朵,“我怎么不想嫁?辅国大将军那般玉露清华的人儿,我还没看够呢。”
一句话,听得杨颖儿面红耳赤,羞得不行,去刮她的鼻子,“你这小不要脸的。”
“怕什么?都是要出嫁的人,对自己的夫君有什么不能肖想的?”顾蕊满不在乎道。
杨颖儿到底受不了这个,捂着耳朵躲到一边去了。
杨夫人收拾好东西,就同咏梅端过来,先是给她绞面。
结果顾蕊不耐疼,那杨夫人手里的小细绳在她脸上一转,她就疼得嗷嗷大叫。
咏梅实在是受不了了,四处看了眼,禁止她叫出声,“没见着哪个新娘子这么娇贵,就你能!”
“人家真的很疼嘛。”顾蕊嘟着嘴,十分委屈。
“好好好,就先忍下,小祖宗?”咏梅最受不了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忙妥协。
“是啊,小蕊,姑娘家嫁人都要过这一关的。”杨夫人也安慰着顾蕊。
顾蕊没好气地嘟囔着,“为什么要绞面?我的脸还不够滑吗?”
她这天真的话,让杨颖儿听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顾蕊到底还是乖乖地坐在那里,就算疼得要命,却也极力忍住,不吭声了。
杨夫人绞了几次,见光滑了不少,也就放过她了。
之后,又开始给她梳头。
顾蕊本身就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又用蛋清洗了,倒是滑顺滑顺的,一梳就通。
杨夫人一边梳着一边说着吉利话,一梳梳到尾;
二梳我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吉祥话说得顺口又亮堂,顾蕊听得兴致大发,忍不住跟着她学,“一梳梳到尾……”
咏梅又去捏她肩膀,“快给我住嘴,哪有出阁的姑娘学这个的?”
杨夫人和杨颖儿忍不住对眼笑,杨颖儿捂着嘴儿笑得咯咯的,“婶母别说妹妹,我觉得妹妹这样最好!”
一通妆扮,顾蕊穿戴上凤冠霞帔,去拜别顾仲书和咏梅,这会子,她才有了些许伤感,眼角刚湿润着,就听杨颖儿在一边小声道,“比可别哭,不然白瞎了我娘给你上的妆。”
顾蕊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看得咏梅哭笑不得。
牛角洼村的杨里正带着银欢跟着王大生的马车赶过来喝喜酒,顾蕊的那个运输队的人全员到齐,带来了村民们的祝福。
村民们朴实,也没什么好东西,小栓子的奶奶送了一双绣花鞋,大生媳妇送的一套细棉布的里衣,还有送鸡蛋送青菜的,反正不管怎样,顾仲书都吩咐人好生招待。于是顾家的院子里,热闹得赶大集一样,顾仲书乐得都笑开了花。
热闹才好!
吉时已到,陆凌风带着一帮子好哥们来接。
顾蕊没有亲哥哥或者亲弟弟,顾家那几个叔叔伯伯也没来,所以,顾仲书就劳烦王大生把她背上了花轿。
一路上,鞭炮齐发,唢呐齐鸣。
银欢跟在后头眼眶湿润,大喊着,“顾哥哥,你一定要过得好!”
本来大家还有些伤感的,谁知听了这句话后,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杨里正忙把女儿拉下去,不让她添乱。
顾蕊坐在花轿里,被颠簸地有些发晕,有心想让这些人停一停,又怕被人说不吉利,只得强忍着,好在早晨没吃多少东西,颠着颠着,她慢慢地就习惯了,依在锦垫上打起盹来。
昨夜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这让她几日来一直睡到自然醒的人怎能忍受得了?
管他什么大婚不大婚的,先睡饱再说,反正陆凌风府上也没有长辈等着她去伺候。
这么一想,她很快就入眠,竟然觉得那轿子像摇篮似的,颠得恰到好处。
一路上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喜气洋洋。
京中好多贵女听说辅国大将军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纷纷都为他抱不平,这一路上,看热闹的人群里,竟有不少的女子在哭。
这一幕,躲在轿子里睡大觉的顾蕊是无缘得见了,而坐着马车高兴地看热闹送嫁的杨颖儿,却全收眼底,见那些女子一个个断肠一般哭喊着陆凌风,她不禁嗤之以鼻,暗骂了声“花痴!”
她不仅对陆凌风这招桃花的样子不满,对顾蕊置之不理的态度更是难以理解。若是她将来嫁人,要是敢有女人这么招惹他,她一定拿刀子划花她的脸!
好不容易穿过长安城中繁华的朱雀大街,躲开那些花痴的女人们,陆凌风才难得一见地露出笑容。这一路,他几乎是目不斜视、脸跟冰块一样,就是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笑出来,让那些花痴女人们又抛手绢又扔花的。
如今离开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笑了,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他一边满脸笑容一边看着身旁的花轿,想想他最心爱的人就坐在里面,他就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杨颖儿在马车上挑着帘子看见陆凌风这副呆样,忍不住笑骂“真是个呆头鹅,都能高兴成这样?”
陆三少爷见他这堂兄一副合不拢嘴的样子,忍不住揶揄,“我说凌风,别看了,新娘子跑不了,今夜,就是你的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凑在陆凌风跟前说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耳尖的杨颖儿给听见了。
她没好脸色地瞪陆三少爷,“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别在这里瞎掺合。”
陆三少爷就嘻嘻地笑了,还央求她,“姑奶奶,可千万别跟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告状,我老实了还不行吗?”
颖儿这才作罢。
陆三少爷早就定亲了,后来顾蕊还带着颖儿碰见过这位未过门的陆三少奶奶,三人还说了几句话,也算是投缘。
花轿一路上在鞭炮声和锣鼓声中抬到辅国大将军府的大门前,在两座大石狮子中间落座。
没有那种摇篮的感觉,顾蕊才悠悠醒转,挑了帘子缝儿往外看,恰好看见颖儿下了马车,她小声地对她招手,“到了吗?”
颖儿白了她一眼,拎着裙角受不了了,“姑奶奶,真服了你了,莫非你睡了一路不成?”
“可不是。”顾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红盖头下的一双眸子煜煜生辉,“这才刚醒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还这么快?”颖儿嗤笑一声,“你都不知道一路上有多少女人给你那英俊非凡的夫君撒了多少花、扔了多少帕子了!你再不好好看着他,搞不好哪天还真被女人给抢跑了。”
顾蕊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陆凌风这么受欢迎,看来我的眼光一点儿都没错!”
“啧啧,真是没见过你这号的。”颖儿实在是无法了,就把帘子一撂,不理她了。
正好这时司仪喊了声“射轿门!”
顾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叮得一声,她吓了一跳,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就听一声“踢轿门”的声音响起,她连忙端坐着,就见一只大脚穿着黑靴子踢了进来。
顾蕊看着那只靴子,脸上有些发烫,这就是她夫君的脚啊。
还没好好欣赏,就见帘子被人挑起,一只大手伸了进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叫了声“娘子”。
顾蕊轻启朱唇,笑容怎么都掩不住,把自己的手放进那只大手里。
大手的指腹满是老茧,却温热干燥,她的一颗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陆凌风穿着大红的喜服,英挺的身姿挺拔有型,他也没有牵着红绸带,直接就握着顾蕊的手,到门口跨火盆的时候,顾蕊刚要拎起裙角跨过去,谁知陆凌风却先她一步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人群发出一声欢呼,陆老三还在那儿吹了声口哨,惹得暮烟十分不满,“我们家将军好不容易娶上个媳妇,三公子捣什么乱?”
他瓮声瓮气说着,听得陆老三哭笑不得,怎么说得他这堂兄娶不到媳妇似的?
就陆凌风那条件,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这辈子没人要一样?
这个死暮烟,跟着陆凌风久了,性子也变得古板起来。
他对着暮烟瞪了一眼,却被一边陆凌风军中的将军们看见了,纷纷笑道,“陆老三这是没娶媳妇急了吧?不过你也快了呀?”他们都是军中之人,素来相熟,也常说些荤话。
一语未了,就惹来一阵大笑。
反正今儿喜庆,怎么笑闹都好。
陆凌风抱着顾蕊一路入内,沿着青石板的路,一直走到了正堂里。
堂内,正上方摆着两张太师椅,乃是他大伯和大伯母。他爹娘各自婚嫁,这大喜的日子都没来,而他大伯父夫妻相当于他的爹娘了。
顾蕊也没敢问,毕竟在陆凌风看来,这是个忌讳。
也许,他想说的时候就说给她听了吧?
“一拜天地。”司仪可能是陆凌风请来的,并不管上头是谁,直接一嗓子喊出来。
“二拜高堂。”顾蕊就随着陆凌风对着那两张太师椅拜起来。
“夫妻对拜!”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拜了一拜。
陆府人口简单,这大婚的仪式也着实爽快,虽然是皇上赐婚,但鉴于皇帝还小,宫中来观礼的是皇太后身边的大太监。
除了迎亲路上还热闹点,进了府不过片刻就完事儿了。
顾蕊扶着丫头的手就被送入洞房了。
这洞房,也是她住了多日的,都熟门熟路的了。
杨颖儿在一边扶着她走,一边笑,“你这人性子爽快,成个亲也快,才一忽儿的功夫都完事了,还真是没看头。”
“成亲要什么看头?”顾蕊盖着大红盖头,低低笑着,“你想看热闹,自己赶紧嫁出去啊。”
“呸,不跟你说了。嫁人了不起啊?”颖儿啐了她一口,一张明媚的俊脸红红的,灿若晚霞。
顾蕊知道她的心事,拉过她的手,在袖子下面悄悄地拍着,“放心,终有一日你也会得偿所愿的。”
两个人一时无话,进了后院的洞房。
陆凌风留在前院招呼客人,顾蕊打发小桃去门外守着,就和颖儿说起体己话。
说了一会子,肚内就饿了,见那桌上摆满了各色的点心瓜果,她不由馋了,就要掀开盖头去吃,却被颖儿急急地拦着,“姑奶奶,这样可不吉利,这盖头可是要你夫君亲自挑的。这吃的是待会儿喝合卺酒的时候用的,你这会子大快朵颐,肚腹一时饱了,等会子不得被那起子多嘴的笑话?”
顾蕊知道她说的是喜婆,陆府的人口虽说简单,但这些礼数一样都不能少,好不容易成亲一场,陆凌风可不能委屈了顾蕊,是以色色想得周到。
一百六十五章 洞房
顾蕊知道她说的是喜婆,陆府的人口虽说简单,但这些礼数一样都不能少,好不容易成亲一场,陆凌风可不能委屈了顾蕊,是以色色想得周到。
不过顾蕊实在饿得撑不住,就不管不顾起来,“我再等下去就饿晕了,总不能让陆凌风跟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洞房吧?反正这会子只有咱们两个,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吃东西了?”
顾蕊这话,明显在威胁颖儿。
颖儿无奈地笑了,“就没见过你这么馋的人。”却还是捏了一块绿豆糕亲自喂给顾蕊吃,顾蕊这才强忍着没有自己把盖头揭了。
这古代的绿豆糕还真好吃,顾蕊吃完一块,还要吃,颖儿却不给了,“不行,这都是有数的,到时候喜婆发现少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嚷嚷出被谁给偷吃了呢。”
“你在这屋里,也会被怀疑的。”顾蕊才不管这些,故意打趣颖儿。
颖儿叹口气笑道,“你这人,为了一口吃的,也真是搜肠刮肚的。好吧,为了封住你的嘴,我认命了。”又捏了一块绿豆糕喂给顾蕊,却不放心地再三确认,“最后一块了,啊?”
顾蕊点点头,吃完这一块,觉得也才刚刚够塞个牙缝的,但因为答应过颖儿,她只能强忍着。
吃了点心,她觉得口渴,就又喝了一杯热茶,这才心满意足地擦嘴,端坐在床沿上。
不多时,陆凌风来了,喜婆也跟着来了。
颖儿忙退出去,喜婆说着吉祥如意的话,递给陆凌风一杆秤杆,道,“新郎官挑盖头喽。”
陆凌风于是含笑轻轻挑起顾蕊头上的大红盖头,一张精致绝伦的笑脸迎上他的双眸,那张笑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狡黠。
陆凌风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慢慢靠近顾蕊,眸光亮闪闪的,看得顾蕊有些心虚,瞟了喜娘一眼,心想他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就迫不及待地亲她吧?
哪知陆凌风弯腰靠近她,仅仅是掏出袖内一方雪白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的唇角,悄声在她耳畔道,“偷吃东西啦?”
顾蕊大囧,没想到自己方才吃完没抹干净嘴,竟然让他发现了。
不过跟他,顾蕊还真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一瞬间的尴尬过后,她就又恢复平静,十分坦率地点点头,也悄声贴着他的耳朵道,“太饿了,没忍住。”
陆凌风大笑,这个小娘子,还真是实诚。
不过她饿了,他还是十分心疼的。
于是,他就低声安慰顾蕊,“一会儿就好,咱们快着些。”言下之意,赶紧完成,就有吃的。
顾蕊笑着直点头,这个夫君,还真是嫁对了,连这会子都想着她,此生有他,夫复何求啊?
喜婆见这小两口一直低头说着悄悄话,就掩嘴笑道,“哎哟喂,将军和夫人还真是卿卿我我啊。”
说得陆凌风和顾蕊都有些不好意思,喜婆这才端起两杯酒道,“喝了交杯酒,从此同心到白头。”
陆凌风拉着顾蕊站起来,两个人交叉着胳膊喝了合卺酒。
然后,喜婆又让他们坐在床边,端来一盘子扁食,拿一双银筷递给顾蕊,顾蕊本就饿着,见了这白白胖胖的扁食,来不及就夹了一个吞下去。
喜婆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却还是按照流程问,“生不生?”
顾蕊眨眨眼,实话实说,“吃得太快,没尝出来。”
“哈哈哈哈……”门外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有男也有女,想来就是陆凌风大伯家那几个嫂子。
陆凌风也万万没料到自家娘子竟然这么可爱实诚,当即也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喜婆干了一辈子这样的行当,还从未听过这样的回答,当即就愣了。
其他的新娘子,都是小小地咬一口的,之后听见喜婆问“生不生”,都是含羞带笑地回答“生”,这意味着婚后就要替夫君开枝散叶了。
谁知竟然头一遭听见“不知道的”,喜婆真是哭笑不得。
陆凌风笑不可遏,点着顾蕊说不出话来。
外头的笑声越来越大,好像还越来越多了。
顾蕊悻悻地扔下筷子,没有食欲了。她还真没往生孩子那头上想,出嫁前,杨夫人虽然给她说了些洞房之事,但她也没听进去,哪里知道还有这一出等着啊?
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没有按规矩来而已。
听着门外那些大笑声,她索性也笑了,“有什么好笑的?又不是没见过成亲的。”
喜婆真想说一句,成亲的见过,就是没见过您这样的。
陆凌风笑得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催促着喜婆赶紧进行下一项。
于是,喜婆手忙脚乱地去拎两人的衣角,就要压起来。她把陆凌风的衣角放在上面,想压着顾蕊的。
顾蕊忍不住好奇,问,“为什么把我的压下头?”
喜婆也是头一次被新娘子这么问,还以为自己做得哪里不对,忙解释,“男主外女主内,谁的在上头将来谁在家里说了算。”
顾蕊一听,眉毛就挑起老高,这还了得?将来她可不能被陆凌风压下一头。
她侧脸瞪了眼陆凌风,那货挺上道,“把我的压下面,将来我们府上都是娘子说了算。”
外头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估计那帮子看热闹的又有得好说的了。
喜娘抽了口冷气,这京中哪家子娶亲不是男的衣角在上头的?没想到一向被传言称冷面将军的陆凌风,竟然这么在意小娘子的感受,真真是个好男人啊!
她羡慕地眼冒泡泡,恭喜着顾蕊,“小娘子真是好福气啊。”就把顾蕊的衣角放在了上头。
做完这一项,她又各挑了两人一缕头发,系在一起,意味着结发夫妻。
之后,就是坐帐。
众人都散了,只留下陆凌风和顾蕊两个。
床上铺着锦被,底下都是花生、核桃、大枣等寓意“早生贵子”的东西,硌着顾蕊的屁股,她烦得要命,顺手就摸出个核桃和大枣来,先把大枣塞嘴里,嚼吧嚼吧咽了,又去吃核桃,无奈那核桃坚硬如铁,又没有钳子,她急得要吃,索性就往空中一抛,等着掉地上跌碎。
却不料这都跌不破,她只得望着核桃叹气。
陆凌风看着她那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小模样,宠溺地笑了,捡起地上的核桃,只往手里一攥,那核桃就咔巴一声裂口了。
顾蕊惊奇地看着陆凌风把核桃仁倒出来吹了吹皮送到她嘴边,忙一边含了一边乌噜不清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
陆凌风把一双手摊开往她面前一送,“瞧瞧这上面的老茧就知道了。”
顾蕊低头仔细看,就见上面的老茧一层叠一层,掌心、指腹全都是的,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认真细致地观察他的一双手,平日里也不过是两人手牵手时,她觉得有些粗糙罢了。
而今细细看时,就觉得能理解了。毕竟,付出就会有痕迹,付出才有回报的不是?
看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孔,以及这双完全不同于寻常勋贵公子的手,顾蕊心里莫名地感动,坐下来,依偎在他身边,就那么静静地靠着,想一直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两个人在屋子里腻歪了一会儿,顾蕊肚子咕噜噜响起来,她抬手摸了摸,瘪瘪的,吃两个核桃和枣子还是不撑事的。见陆凌风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她不由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不饿?”
陆凌风拉着她的手走到桌边,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方笑道,“我们男人成亲没那么多规矩,倒是委屈你了。”
顾蕊不由感慨,“哎,这时代,对女人就是不公平啊。”
陆凌风不解地抬头看她,“这时代?”怎么觉得顾蕊这一副口气跟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样?
顾蕊一怔,忙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这样对女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陆凌风也点头,“的确是。”
见顾蕊一张小脸满是气不忿,他忙转念又道,“不过在陆府没这么多规矩,我也不会纳妾,你放心。”
顾蕊定定地看着他,微微地笑了,“这个我喜欢。”
这个时代,男人,尤其是像陆凌风这样位高权重、少年清贵且还这么俊逸满京华的男人,尤其抢手,那些女人哭着喊着挤破了脑袋都想往陆府里钻,若是陆凌风想纳妾的话,七个八个,甚至十几个都不在话下。
他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对顾蕊有多看重,顾蕊心中自是有数的。
“来,夫君,娘子我敬你一杯!”感动之余,顾蕊端起面前的酒杯,对陆凌风晃了晃。
陆凌风笑了,红烛高照下,笑得十分开心。
顾蕊看着那妖孽般的笑容,差点儿被耀花眼,这厮,笑起来太好看了,阳刚之气十足,又带着点儿邪魅,加上他这张魅惑众生的脸,简直都要让她流鼻血了。
“好,为夫能娶到娘子,三生有幸啊。”陆凌风举起酒杯,和顾蕊的碰了碰,一扬脖子喝干了。
顾蕊也不示弱,一口闷。
喝得有些急,平日里又不怎么喝酒,顿觉喉咙火辣辣的,跟有刀子滑下去一样。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红烛映照下,如同天边的晚霞。
“不能喝酒还喝?”陆凌风起身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等顾蕊缓过来,他才又重新走回去,
顾蕊傻傻地盯着她看,手一直端着酒杯,目不转睛,忘乎所以。
顾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就笑着推他,“天这么晚了,快吃点东西歇着吧。”
陆凌风立马放下酒杯,一把抄起顾蕊的胳膊,急道,“那走吧。”
顾蕊暴汗,这人,这也忒……?
“还得洗漱呢。”她小脸娇羞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声如蚊蚋。
陆凌风呵呵一笑,“好,咱们一同去洗。”
夫妻两个洗漱完,就坐到了床上。
陆凌风拿一块白布巾替顾蕊细细地擦着头发,儿膊粗的巨蜡红彤彤地烧着,光晕打在他们两个的身上,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顾蕊虽然明白这男女之事,可到底是女儿家,娇羞始终离不开她的脸。
红鸾帐内,被翻红浪,芙蓉帐暖。夫妻两人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春宵,陆凌风还有些生疏,可这事儿男人都是无师自通的,他慢慢地也就驾轻就熟了,只是头一次,顾蕊未免疼痛了些。
陆凌风已经是极力克制,一夜要了三次,但顾蕊初经人事,还是苦苦哀求着他,陆凌风只好压制着自己,三更时分,才餍足地搂着顾蕊入睡。
一夜好眠,第二日,日上三竿时,两人才悠悠醒来,彼此对视了一眼,顾蕊就羞涩地钻进他的怀里,脸都埋进去,不敢再对上卫无殇那双含笑的眸子。
“蕊儿,娘子……”陆凌风闭着眼笑,“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
他呢喃着,似乎这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
顾蕊伸出白皙的胳膊,揽过他的腰身,也回应着,“凌风,夫君,我也好幸福,好幸福。”
夫妻两个又腻歪了一会子,见天色实在不早了,才起身穿衣。
小桃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服侍他们洗漱,又收拾了床铺,见床铺上凌乱不堪,夹杂着斑斑血迹,几个丫头忙掩嘴偷笑,主子新婚受宠,她们也跟着得脸。
陆凌风爹娘虽然都健在,但和他基本上没什么来往,所以顾蕊也没有公婆要请安,夫妻两个慢悠悠用了早膳,就拉着手在府里消食散步。
正说着三天后去城外顾家回门的事情,就见外头闯进一个人来,急慌慌的,魂不守舍。
顾蕊定睛一看,却是陆凌风身边的小厮暮烟。
他是陆凌风的贴身小厮,此时脸色惊慌不定,定是有要紧事儿了。
她刚要回避,陆凌风却拉着她的手不放,“不用走。”
暮烟见陆凌风一脸高冷,忙压住面上的惊慌,见完礼,才道,“大将军,老夫……老夫人,又来了?””
他用了个“又”字,顾蕊听得眼皮豁然一跳,这老夫人在他们大婚第二日来做什么?
一百六十六章 婆婆
陆凌风的娘腿脚挺快,在暮烟说完后,她就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马不停蹄地闯进顾蕊跟陆凌风的新房里,还一边走一边四处乱瞅,“瞧瞧,这布置得跟仙境一样,得花多少银子哪?也不知道留着孝敬孝敬你老娘?”
这话很明显,就是嫌陆凌风娶个亲花的银子多了呗?
陆凌风和顾蕊两个都听着,顾蕊见陆凌风板着一张脸不吭声,心想这到底是他的亲娘,自己的婆婆,若是不搭理,传出去,人家不说陆凌风不孝顺啊?到时候被那起子御史言官参了,可就不好了。
“何事?”陆凌风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昨儿大婚当日,他爹娘一个都没出现,他只得和顾蕊拜了大伯父和大伯母为高堂。
今日两个高高兴兴地刚起来,他娘就找上门来,都不让他们好过,这不是找茬是什么?
听见自己儿子声音不大对劲,老夫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侧着脸对着顾蕊,话却是对自家儿子说的,“为娘的这不是惦记你们新婚小夫妻不知礼节,怕坏了规矩,特意来教导教导媳妇的。”
说完,她还不忘了斜睨顾蕊一眼,“媳妇啊,你可要谢谢我这做婆婆的啊。我老天拨地的,亲自来教导你,容易吗?”
顾蕊很想说“不容易,就请你老人家回去歇着吧。”可她才嫁过来头一天,还摸不透这老夫人的路数,再者也要给陆凌风面子,到底没好意思说出这句话,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应对了。
谁知陆凌风的娘却不买账,一双神似陆凌风的丹凤眼上挑着,对顾蕊这个态度十分不满,“媳妇,你这不是哑巴了还是聋了啊,怎么婆婆说话都不带答应一声的?”
顾蕊愕然,没想到这老夫人竟然蹬鼻子上脸了,这是明摆着不让她痛快了啊?
刚要张嘴反驳,忽听耳畔一声爆喝,“够了。”
这一声如同霹雳惊响,不仅把顾蕊吓了一跳,还让老夫人也吓得浑身一抖,肩膀不自觉缩起来。
“你有自己的家,回去吧。”陆凌风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地无奈,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要想教导媳妇,回去教导二弟媳妇吧。”
这话说得已经很难听了,可不知是老夫人听不懂还是故意的,她就那样歪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陆凌风。
陆凌风也算是早就领教过自己的娘是个什么样子了,也不多看一眼,拉着顾蕊就往堂屋里走。
他娘却在后头喊起来,“你给你二弟安排个官职!”
“休想!”陆凌风头也不回,低低回了一句。
“那,那我就赖在这儿不走。”老夫人撒起泼来,顺势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扯开嗓子嚎哭。
陆凌风受不了地捏捏额角,回头高声喊小厮,“把老夫人送出去。”
顾蕊拉拉他的袖子,小声劝着,“到底是亲娘啊,送到门口又哭又闹的岂不是叫人看笑话?传出去,你我还怎么做人?”
陆凌风一怔,想起来他已经成亲了,就算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及到顾蕊的名声啊?要真的把她娘请出去,就凭他娘那副大嘴巴,还不得把顾蕊说成个祸水?
想至此,他忍了下来,咬牙吩咐暮烟,“给老夫人收拾一个院子。”
说罢,不再停留,拉着顾蕊进了屋子。
顾蕊看着他这个样子,就像是个赌气的小孩子,忍不住想笑,人家的娘都是心疼儿子的,陆凌风的娘倒好,自己儿子跟躲瘟疫似的。
只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呀?
他们夫妻两个总不能躲着不见老夫人的,更不好直接把老夫人给软禁在那小院子里,到底是亲娘啊,也不能把她怎么着,传出去,还是个笑柄,将来,他们夫妻在京中,哪还有个好名声?
老夫人反正已经不要脸了,他们,却还得正儿八经过日子的。
暮烟带着人把老夫人架出去,安置在离顾蕊和陆凌风新房子很远的一处僻静小院子里,他们夫妻两个才有心思吃了早饭。
不过好景不长,那老夫人可是个成了精的,在小院子里好吃好喝地吃饱喝足,又开始闹腾起来,打发身边的小丫头来叫顾蕊,说是还没有喝上新媳妇的茶。
陆凌风拦着不让她去,“不知道她又整什么幺蛾子,你就在这儿,别理她。”
顾蕊拍拍他的手,道,“不管怎样,她都是你娘。生恩也是恩,我这个做媳妇的给她敬茶也是正理。”
听她这么说,陆凌风只能答应,“那我陪你。”
顾蕊点头,夫妻两个一同出门去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的院子是才收拾出来的,虽然小,但胜在小巧精致,花木扶疏的,倒是个养生的好去处。
一进门,他们就见老夫人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一脸的不痛快,见着陆凌风和顾蕊,她就劈头盖脸数落着,“昧了良心的,给你娘住这么破的地方,自己却住着大瓦房,想把你娘折腾死,你们夫妻好快活不是?”
这话还真不好接,顾蕊有心要说什么,但又无法张嘴。她毕竟是陆凌风的娘,说多了反而不好。
陆凌风也是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老夫人发泄了一通,见儿子和儿媳妇都不吭声,也就没了兴致,就怒着嘴巴示意小丫头,“还不倒茶来?我还等着吃媳妇敬的茶呢?”
小丫头忙答应着,就去泡了滚烫的茶水,放在木托盘上端过来。
老夫人身板儿挺得直直的,拿眼镜示意顾蕊,意思叫她上前敬茶。
顾蕊和陆凌风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踏实,这老太太会那么容易喝顾蕊敬的茶?不会有什么花招吧?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夫人还没做,顾蕊也不能因为臆想就不去做,于是她从陆凌风那握得紧紧的掌心中把自己的手给拽出来,慢慢走上前,刚要弯腰去端那盏滚烫的茶水,忽然听见老夫人当头怒喝,“你就这么给婆婆敬茶的吗?”
顾蕊被她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忙反应过来,古时敬茶要跪的,于是她想了想,就要去跪。
入乡随俗吧,到底是陆凌风的亲娘,她跪她一跪,也不算什么吧?
谁知陆凌风却一步抢在她前头跪下了。
他娘有点儿傻眼了,忍不住问他,“老大,又不是要你敬茶,你跪什么跪?”
顾蕊听这话忍不住想笑,好家伙,这还是双重标准的啊?
儿媳妇就必须跪,儿子就不能跪?
看来,这位老夫人虽然对大儿子不好,不过比起媳妇来,更讨厌的是媳妇吧?
心知肚明的顾蕊,规规矩矩地跪在陆凌风右侧,就去够那盏茶。
陆凌风见媳妇挺直了上半身有些吃力,忙去端过来,递给她,还不忘了嘱咐,“小心烫!”
话音刚落,就听老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哟,老大,看不出来啊,你这么高冷的人,还挺护着媳妇的。”
对上他娘挑衅的目光,陆凌风丝毫不退缩,“只要娘别为难媳妇就成!”
老夫人冷哼一声,咬着舌尖说道,“你媳妇是多么金尊玉贵的人,不过是给婆婆敬茶,就给你娘扣上无赖的大帽子啦?她既然嫁给你,就要尽自己的本分。你位高权重的,倒是出去打听打听,哪家子媳妇刚过门没给婆婆敬茶的?”
一句话,问得陆凌风哑口无言的。说真的,他还真没必要出去打听的,因为他深知,这些规矩礼仪一直都在,儿媳妇给婆婆敬茶,那是天经地义的。现在他娘还没动手,他还是小心为妙!
顾蕊见这母子呛上了,忙给陆凌风使了个眼色,自己接过那盏茶,恭恭敬敬地递给老夫人,“娘,您喝茶!”
老夫人眼皮子耷拉着,就那么阴森森地瞅了顾蕊半晌,也不伸手去接那茶。顾蕊的手被那盏茶烫得生疼,都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见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手,要去接过她的茶盏。
老夫人一见陆凌风要去接,立马笑容可掬地伸手接过,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笑吟吟道,“瞧瞧,我这岁数大了,记性就不好了,正想着喝了媳妇的茶送媳妇什么礼的,结果就把这茶给忘了。”
又笑看着顾蕊问,“老大媳妇,都是为娘不好,烫着你了,为娘给你赔不是了。”
她话说得很轻巧,上来就要给顾蕊赔礼,顾蕊当然不能真叫她赔礼了,何况,她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她不动声色地捻了捻烫得隐隐作痛的手指,并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她要是说自己烫着了,那这老夫人大可骂她受不得哭,在夫君面前撒娇,破坏母子关系。要说没烫着,这无疑让老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人家就是来找茬的,不让人家找,这事儿肯定棘手。
扯扯陆凌风衣袖,两个人都站起身来,孝顺自然是应该的,但是愚孝就没意思了。
恕她做不到!
两个人刚要走,却听刚喝了顾蕊茶的老夫人又作妖了,“老大,你这干什么?娶了媳妇就不要娘了?”
陆凌风回眸,上挑的眼尾散发出邪魅的光亮,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娘也不防陆凌风竟然这么看她,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不要她和小儿子了。
“茶敬了,我们该回去了。”陆凌风简单地说了句,看着他娘那副吃惊的模样,他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茶敬了,饭还没伺候呢?”老夫人今晚索性跟儿子杠上了,没打算善罢甘休的。
老夫人这是非要折腾顾蕊了?
陆凌风面色铁青,拉着顾蕊的手就要回去。
他就不信,他娘还能追到他们屋里去?
不过顾蕊眼珠儿一转,却是停下脚步,道,“娘说的是,伺候婆婆吃饭,也是做媳妇的本分。”
她倒要见识见识这位老夫人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陆凌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为她不知道他娘的为人,就小声贴在她耳边提醒,“我娘肯定要折磨你的,你可别信她的话。”
“没事,我应付得来。”顾蕊听着陆凌风这番话,心里甜甜的,就算是受些委屈,把他跟他娘的心结解开,还是值得的。
其实她看得出来,陆凌风虽然对他娘没什么好印象,每次见她,总是板着脸,一丝表情都没有,但打心眼儿里,他还是想得到他娘的关爱的,还是很在乎他娘的,不然那天他娘生病昏迷不醒,他也不会急得直接去找她,他不过是不善表达罢了。
老夫人见顾蕊回来,因为这媳妇是个软柿子可以拿捏,就命人摆饭。
顾蕊就站在老夫人身后,一副如临大敌严正以待的模样,看得老夫人心花怒放,心想这回她可要好好想几个花样儿,让她也过把婆婆瘾,让老大也尝尝那种心头肉被人欺负的滋味,谁让他不给他弟弟安排个职务的?
顾蕊还没进屋,就知道这婆婆肚子里冒什么坏水了。
可即使预料到了,也没想过这位老夫人的坏水有多浓啊!
老夫人的早饭跟他们吃过的一模一样,显然陆凌风在吃食上并不会难为他娘的。
老夫人坐在大理石的圆桌边,看着一桌子满满当当的吃食,很是开心的样子,却不拿筷子也不拿碗,只歪着脸瞪顾蕊。
顾蕊被她瞪得头皮发麻,好半天才想起来,她这个新媳妇是来伺候饭菜的。
于是她连忙端起小碗,拿筷子给老夫人每样都夹了一筷子菜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身手去接,也不知是不是手滑了,顾蕊刚松开,就听哐啷一声脆响,那小碗竟然掉在地上,砸成好几片。
顾蕊头皮一紧,知道老夫人作妖又开始了。
她沉着气儿,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
老夫人显然很痛心疾首的样子,大声嚷嚷着,“天生的死贱人,让你端个碗都端不住,我们家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你这么败坏啊?”
不过是砸了一个碗,她就嚷嚷出这么一大串来,顾蕊只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快爆发了。
她极力忍着,蹲下身子要去捡那破碎的瓷片,可是她的手才刚伸出去,手背忽然就被踏上一只粉色的绣花鞋,上面还绣着二蝶戏花的图,看上去精致美观。
一百六十七章 拉肚子
搞事情是不是?
顾蕊嘴角勾了勾,在老夫人的脚还没踩上来,“嗷”地叫出来,那声音凄惨尖利,不知道还以为她被老夫人给谋杀了。
老夫人显然也没有想到顾蕊会反应这么快,而且她还没踩上去呀,她叫什么叫?
她不屑地瞥了眼顾蕊,还没说什么,就见门帘处,风一般的男子闯进来,急火火地奔向顾蕊,“小蕊,哪里伤着了?”
顾蕊可怜巴巴地嘟着嘴,左手答着右手,什么都没说,只蹲在地上,一双湿漉漉小鹿般的眼睛望着陆凌风。
陆凌风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给扎了一根钉子一样,疼得绞起来。
“起来,咱们回去。”陆凌风二话不说,去扶顾蕊。
老夫人却眼神阴狠恶毒,盯着顾蕊和陆凌风,嘴角挑着一抹笑:“怎么?我都还没吃完饭,你媳妇就要回去歇着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顾蕊翻了个白眼,纯粹找事儿是不是?打量她是个任打任骂的小媳妇是不是?
别以为她好欺负,如果这么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可是个非常记仇睚眦必报的人,到时候能把欺负她的人整的死去活来,可别后悔哟。
见顾蕊垂着头不吭声,老夫人以为几句话就把她给吓怕了,不由得意起来,正嚼着东西的嘴忽然“噗噗”两声,吐出一大口带了痰液嚼碎了的饭菜来。
顾蕊不明所以地睃了一眼那恶心的东西,心想,这老太太是嫌饭菜不好吃吗?
陆凌风也十分不解,府里的饭菜都是他亲自吩咐下去的,虽说不上十分丰盛,但也不算难吃吧?
若是他娘觉着吃不下,那也太挑了吧?
还没等陆凌风说什么,老夫人就拿筷子一指桌上那口污脏的东西,扬着那双上挑的桃花眼,笑道:“吃下去!”
屋内,所有的人都呆了,望着老夫人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一时,静谧地落针可闻。
顾蕊只觉得血往上涌,涨得脸通红。老妖婆,竟然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来整她,亏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莫非她的心不是肉长的?
陆凌风简直傻掉了,他从来不知道他娘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坏点子。这可是他亲娘啊,做出来的事儿真真让他万分寒心!
“长者赐不敢辞!”老夫人笑得张扬,翻着白眼扭着脖子阴狠地盯着顾蕊,“怎么?你不吃?”
顾蕊一张小脸平静地波澜不兴,隐在袖内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拍死这个妖婆子。
听见她发问,顾蕊努力镇定下来,淡笑道:“婆母的话,媳妇不敢不听。只是媳妇是人,吃的是饭,不吃这些喂狗的东西。”
今天就跟她对上一次试试看,老夫人到底能把她如何?
惹急了,信不信毒死这个老妖婆!
罗氏实指望自己能把这媳妇给吓怕,最好当着一家人的面吃下这口脏污的东西。
没想到这小贱蹄子竟然不怕死顶嘴,还说这是喂狗的东西。
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这不是明着骂自己是狗吗?
她的一张脸顿时气得铁青,扬起手就往后抽去。
小贱蹄子,不给她点儿厉害尝尝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
不听话就打得她听话为止!
顾蕊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无异于给老夫人没脸,她肯定会怒火中烧的,只是原则问题她绝不会妥协。
所以,她的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夫人,生恐她恼羞成怒又使什么阴招儿。
见老妖婆的爪子挥过来,顾蕊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堪堪地躲过了老妖婆的“九阴白骨爪”。
老夫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顾蕊躲开几步,正好让出身后的墙来。
她那一掌就落空了,一下子抽在了墙上,震得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簌簌发抖……
她的手差点儿没有骨折掉,疼得她龇牙咧嘴,叫唤连天。
顾蕊抿着嘴暗喜:老妖婆,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知道吗?下次想惹我的时候最好想想后果再说!
“小贱蹄子这才来我家两天就这幅德行,我这个做婆婆的还有什么脸面啊?呜呜,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老大,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她捂着脸呜呜地干嚎着,从手指缝里偷偷地望着陆凌风。
陆凌风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拉过顾蕊的手就往外头走,嘴里却丝毫不客气,“这是我家,要死也会你家死!”
我的个天!有这么宠媳妇的吗?
顾蕊满眼冒小星星,她这夫君,也实在是太好了吧?
老夫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肯善罢甘休,立马就起来去拉扯陆凌风,“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你觉得这么闹有意思吗?”他转头,淡淡地问道,声音沉稳有力,不容置疑。
见陆凌风一点儿不向着她,老夫人急了,一头就软倒在他身上,揪着他胸前的领口,嚎啕大哭起来:“儿大不由娘啊,你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把我不放在眼里了。”
瞧瞧这德行!
顾蕊恶心地翻了翻白眼,想让别人把你放在眼里,也得拿出让人信服的本事来。就这么个鬼样子,一心歪门邪道的,谁在乎你啊。
陆凌风不为所动,把他娘从怀里扒拉开来,牵着顾蕊柔若无骨的手,轻声道:“走吧。”
老夫人顿时瘫倒在地上,捶着地面呼天抢地,如丧考妣。
陆凌风也不管,事到如今,若是他不把这一股邪风给压下去,往后他的媳妇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这是他的媳妇,他不护着不心疼,难道要让别人来做这事儿吗?
“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夫人呸呸地骂着。
正哭得欢实,老夫人忽然就戛然而止,捂住了肚子,脸色尴尬地看了一眼还没走出去的陆凌风和顾蕊。
陆凌风不晓得他娘又整什么幺蛾子,拉着顾蕊的手要走,却忽然听见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咕噜噜声。
下一刻,就见老夫人面色一白,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头跑。
陆凌风诧异极了,跟了过去,谁知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他娘身后噗噗几个臭屁传来,臭气熏天的,他赶紧站住了。
“哪里有茅厕啊?快来人呐?”眼看着就要拉裤裆里了,老夫人这会子闹腾不起来了,不管不顾地扯了嗓子大喊……
陆凌风见状,面色阴晴不定地变了变,却招手叫过暮烟,让他带路。
他回头若有所思地瞧了眼顾蕊,并没有说什么。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老夫人已经跑了六七趟茅房了,一大早上加上昨晚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拉了出来,这会儿面色蜡黄蜡黄,腰膝酸软,歪在炕头上直哼唧呢,哪里还有精力去整顾蕊?
放着这种好戏不看才是傻子。
顾蕊找了个借口打发陆凌风,“娘身子不适,我过去看看。”
陆凌风生怕她吃亏,想跟着,却被顾蕊拦在门外,“你一个大男人不大方便,还是我去吧。有什么事到时候我告诉你就成!”于是她径自进了屋里。
一见到老夫人那副样子,她就跟见了鬼一样大呼小叫起来,“呀,娘,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面红唇润的,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是不是病了?”
老夫人哼哼唧唧有气无力地不想说话,顾蕊又欢天喜地叫起来,“敢怕是吃坏了东西了吧?”一边说着一边就往炕边的饭桌上望去。
桌上摆了几个碗碟,还有没吃完的饭菜。
不经她这么提醒还好,一经提醒,老夫人立即就炸了毛,强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伸头就劈头盖脸地骂:“杀千刀的小蹄子,是不是想毒死我?只有你给我夹过菜,我吃了几口就拉成这样了?哎哟……疼死我了……”
她正骂得兴头,肚子又疼起来,只好挪步抱着肚子往茅房里跑。
顾蕊望着一向姿态妖调的老夫人这么一副尴尬样子,不觉好笑。
陆凌风在院门口倚在门框边儿上,双手抱胸,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下巴,朝他娘住的屋子扫过来。
他娘这个样子,怕是里头有什么鬼!
不过也好,给他娘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吧?反正不是他媳妇遭罪就好!
老夫人要是知道他此刻是这么想的,估计能气得狂吐血了。
老夫人唉声叹气弓着身子从茅房里出来,陆凌风迎上前去,见她这个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想要上前去搀她,却被她一把给拍掉了手,中气不足地骂道:“你媳妇想毒死我,你还装什么好人?”
陆凌风眉头不由一紧,眼神冷冷地盯着他娘,心里十分恼火:都这个时候了,他娘就不能积点口德吗?要真想毒死她,他相信顾蕊能有几十种法子,还用得着让她一遍一遍地跑茅房啊?
这个风浪绝不能让他娘掀起来,不然到时候顾蕊的日子还能过吗?
他脸上的神色如冰,语调更是冷得令人牙关上下打颤,“娘,我们吃的早饭都一样的,怎么我和小蕊就没事儿?你说是她下毒,有何凭证?无凭无证地就要诬赖好人吗?”
“我诬赖?”老夫人愤愤地扭头瞪着这个大儿子,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就你媳妇在我跟前夹菜呢,我吃过早饭没多久就拉开了,不是她下毒是谁?老大,你讲话可得凭良心哪!”
顾蕊在屋里背着手听这对母子吵架,心里也不晓得什么滋味: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相处模式的母子呢,这算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老夫人愣是一口咬定顾蕊就是那个下毒害了她的人,陆凌风自然不买账,母子两个吵得不可开交,顾蕊实在是听不下去,就袖手走出屋子。
她不紧不慢地微笑着走了过来,这副从容的气度,让陆凌风不由心生感慨:这份从容、这份淡定,一点儿都不像太医之家出身的姑娘,比公主郡主似乎更雍容!
那一身大红的正装似乎遮不住她满身的华光,一步一步走来,步步生莲!
不经意间,陆凌风的眼神落在了顾蕊的脸上,顾蕊抬眸时,恰恰和他对上,两人会心地一笑,各自别开。
老夫人一看大儿子和儿媳妇在这个当口儿还能眉来眼去笑得出来,丝毫不拿她拉肚子当回事儿,不由大怒起来。
只是一抬眼瞅着大儿子那副冷淡的模样,她又来了气,哼哼两声,恨恨地说道:“如今这家里已经没有规矩了,媳妇要毒死婆婆,儿子还抱着胳膊站那儿看趣儿。呜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用袖子蒙住脸,淌眼抹泪起来。
陆凌风眉头皱了皱,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他娘的脸。
这个妇人,唯恐天下不乱,成天瞎搅合什么?
老夫人被他冷冽的目光看得身上有些发毛,心知儿子定是看透自己的心思了。
只是她舍不得离开,自己的目的还没达成,老大媳妇还没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呢。老大一家最好闹个天翻地覆,她心里才舒坦呢。
顾蕊见这对母子胶着着,于是就轻笑着走到老夫人面前,拿开她蒙脸的衣袖,曼声道:“婆婆,你身子不受用,说些狠话,媳妇也能理解。只是不是媳妇做的事儿,媳妇不敢承认。婆婆不过是拉个肚子就冤枉媳妇下毒,那要是有个别的毛病,媳妇还有活路吗?”
老夫人压根就不会听她的,嫌她碍眼,甩了她一下,又蒙住脸。
顾蕊不急不躁神色不变继续说道:“婆婆,说话要有凭证,媳妇嫁给了相公,自然是陆家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要是有害你的心,何不做得人不知鬼不觉的让你一命呜呼算了,犯得着仅仅让你拉拉肚子吗?”
不管老夫人信不信,反正在陆凌风面前她得摘开身来。坏事要做,好媳妇也要维持!这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啊。
陆凌风从她脸上收回眸光,瞅着他娘那个样子,心里又急又恼,轻轻叹口气,就招手叫来暮烟,吩咐“去请大夫!”
其实顾蕊也完全可以给他娘看病的,无奈这会子他娘认定是顾蕊下毒害她,自然不肯叫她看病的。
当然,这也是存着把顾蕊摘出来的意思,不然要是和他娘有什么触碰,还不得被他娘给诬赖死啊?
他娘那是什么人呢?鹭鸶腿上能劈肉的人,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顾蕊?
一百六十八章 收拾
在大夫来之前,老夫人让陆凌风和顾蕊待在她屋里,哪里都不准去,防止陆凌风从中作梗,影响大夫判断。
顾蕊见这老夫人心眼不少,心里暗笑,她下的药,大夫哪能断得出来?
果然,大夫来了,切脉后,摇头晃脑引经据典说了很多,直把老夫人听得头昏脑胀,气哼哼打断他的话,“你在这儿背天书呢,还不赶紧告诉我要紧不要紧?”
那大夫也是个老实的,自然不敢得罪辅国大将军的亲娘,忙道,“不要紧,吃两剂药就好了。”
老夫人就沉着脸哼了声,大夫吓得赶紧就要去开药,却被顾蕊给喊住了问,“大夫,我娘这个病要不要忌口?”
老夫人也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诧异地看过来。顾蕊眼观鼻鼻观心,只等着大夫回答。
那大夫就老实说道,“自然是要忌口的,这几日,荤腥千万不能沾。”
顾蕊颔首,表示明白了。这可是医嘱啊,她当然要遵守。
送走大夫,陆凌风交代了人好生伺候老夫人,拉着顾蕊回到自己屋里,一句话也没问顾蕊下的什么药,让先前还有些忐忑的顾蕊松了一口气,却又琢磨不透,这人到底知不知道是他给他娘下了药了?
陆凌风别的没说,只是把管家叫来,把府上各处的钥匙和账本交给顾蕊,“以后你就是当家主母,中篑要管起来。”
顾蕊本不想管这些琐事的,但一想起老夫人就在府上,她就多了个心眼,当即叫管家把各处有头脸的管事都叫过来,见了面。
当天中午和晚上,府里就没给老夫人院里送饭。
老夫人饿得不行,又拉了几次,已经瘫倒在炕上起不来了,就叫丫头去厨房催饭,可带回来的只有一碗稀得能照得出人影的稀粥,她狼吞虎咽喝了,一点儿都没给小丫头留。
只是这一碗稀粥哪里管用?没过半个时辰她就饿得前胸贴着后脊梁,等不了了,就恶声恶气把门外守着的小厮叫过来,吩咐,“去把我大媳妇叫来。”
小厮眨眨眼,听不懂的样子,“老夫人,您说的是哪一个?”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拿眼剜着小厮,“你脑子糊猪屎了,这府里还能有几个大媳妇?”
小厮这才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慌慌张张地去找顾蕊,不过片刻之后就折返,回道,“夫人说她身子不适,不能过来。老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小的说。”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骂没劲儿骂,只得咽下这口气,吩咐小厮,“你叫她给我送桌好菜来。”
小厮答应着又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回来,禀道,“夫人说了,大夫吩咐的,您这病要忌口,不能吃荤腥。”
老夫人气得眼冒金星,只觉得胸脯子那块闷得难受,艰难地呼吸着,几息之后她才有气无力地望着小厮,“不吃荤腥,素的管饱也行啊。”
“这个,小的不敢擅作主张,您还是听夫人的吧。”小厮低声回着,没等老夫人有什么表示,就退了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老夫人顿时气得手脚冰凉,想扯炕上的抱枕去砸那门,却连这点子力气都没有了。喘了几口粗气,她悻悻地躺下了。
肚里火烧火燎的,她只得依靠身边唯一的小丫头,“红儿呀,你去厨房上随便要点饭吧。”
红儿早就饿得撑不住了,听见这话,喜出望外,忙答应一声往外跑:好歹去厨房上填饱肚子再说。这个老夫人也真是,拉个肚子不能吃荤腥,害得她也跟着没饭吃。
可是红儿一去就回不来了,老夫人左等右等,只等得天都快黑了,也没见这丫头的踪影,气得她光想跳脚大骂,无奈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得昏昏沉沉地躺着,成了待宰的鱼肉了。
既然把府里的中匮拜托了她,顾蕊就得拿出绝活来,绝不会让老夫人拉到第二日。
饿得饥肠辘辘的老夫人不知道把顾蕊骂了多少遍了,从顾蕊的祖宗到她的父母,总之能想得出来的人都给骂了一遍。
叫骂了半天的声音终于消停下去,门口守着的小厮才敢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进屋看看,结果发现老夫人嘴角白沫一脸憔悴地睡去了。
半夜,顾蕊躺在床上,想着此时此刻老夫人绝望的表情,忍不住偷偷乐。
却不料睡在外边的陆凌风忽然翻了个身,脸朝向她,轻轻地带着一丝了然问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头没脑的话,让顾蕊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嗯?什么怎么做到的?”
“你让娘拉肚子……”陆凌风的话还没说完,顾蕊已经惊讶地大叫了一声。
这货怎么会发现的?
发现了他怎么不揭穿自己?
寂寥的黑夜中,顾蕊抓耳挠腮地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本想着偷偷摸摸地下个药,让那老娘们儿吃点儿苦头,收敛收敛,没想到还让人家儿子给发现了。
她这个媳妇当的,是不是很失败?
半天听不到顾蕊的声音,陆凌风笑得更欢实了,“其实,这也没什么。”
啥?他说啥?
给他娘下药,他说没什么?
顾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出食指放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
好痛!
她不是在做梦!
这儿还有一个助纣为虐的人,而且还是她想虐对象的儿子和大哥!
她脑子一瞬间嗡嗡响,万千思绪理不清说不明!
“娘这么待你,你心里有怨恨也是正常的,比起她的手段和心思,你这个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呵呵,这个人竟然这么认为?
顾蕊当真高兴地快要笑起来,这人真是忒通情达理了。
“其实我也没想着怎么样,就想让她消停两天,别总是针对我……”她绞了绞手指,有些忸怩。
毕竟,是给人家娘下药的,自己怎么可能理直气壮呢。
“没什么大碍就好!”陆凌风点点头,心里也有些矛盾:自己算不算忤逆不孝?难道真的像他娘说的那样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只是他娘总是处心积虑地对付顾蕊,他这个做夫君的怎能不护着?
何况,今儿要不是他发现得及时,顾蕊不知要吃多大的亏!
他娘的这份心思,足够狠毒!
顾蕊动点手脚给她点儿苦头吃也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顾蕊躺那儿光顾着高兴了,等了半天也不见陆凌风有什么反应,还以为他睡着了,不由探头问道:“睡了吗?怎么不说话了?”
陆凌风一手支着下巴,眸光四射,炯炯有神地盯着身边的小女子,半晌才轻轻地吐出一句,“没睡,我在想……我们还有一件事没做!”
正侧身躺着的顾蕊还以为他睡着了,自己也合上双眸要睡觉,听闻此言,差点儿没吓得从炕上滚落下来。
额的个亲娘哎。
不都说古人含蓄内敛吗?这货究竟知不知道什么什么是害臊啊?
她自己都臊得面上火辣辣的,半天都没敢吭声。
夜深人静,谈论这样的事情,真是——太暧昧了。
暗夜里,她大气儿都不敢出,躺那儿装睡。
陆凌风低低地笑了起来,良久才躺平了身子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
顾蕊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你比老虎更可怕,昨晚上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啊。”
虽然她声音不大,但寂寥的夜晚,还是被陆凌风给听见了。他低笑了声,长臂一伸,就把顾蕊搂在怀里,正当顾蕊吓得小心脏砰砰乱跳,就听陆凌风在她耳边低声道,“睡吧,我答应你,今晚不碰!”
也不知怎的,这句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听了之后她竟然困意袭来,窝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
白天费心使力的,她也实在是困极了,一眨眼就睡实了。
可是陆凌风却睡不着了,软玉温香抱满怀,却不能有任何的绮念,这不是要了老命了吗?
第二日天还未亮,两个人就被老夫人的叫声给吵醒了。披衣穿鞋,两人打开门出去一看,就见老夫人大半个身子都靠在红儿身上,正一脸惨兮兮地站在他们门前。
怪不得起这么早?原来是饿的。
陆凌风看了眼他娘,故作惊讶,“娘,你好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要回家?”
顾蕊没想到这人演技这么好,听得想笑,只能强忍着。
陆凌风的娘已经没有力气跟儿子拌嘴了,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陆凌风,声音低如蚊蚋,“老大,你给我口饭吃吧。”
要饭都要到门上了,顾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还是笑眯眯地提醒老夫人,“娘,大夫说了要忌口,饭倒是有,不过就是清淡些。”
“没事,清淡些好。”事到如今,老夫人已经顾不上颜面,只要有吃的就成。
于是顾蕊就叫小桃去厨房端饭,很快摆在正房的明间。
老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伸手就去摸那热气蒸腾的肉包子。
却不料顾蕊比她动作更快地把一笼肉包子给端走了,“娘,这里头是肉馅的,你不能吃。”
老夫人欲哭无泪,她怎么不能吃了?
“我这都好了,能吃了。”老夫人从未有过的语气平和,望着顾蕊手中的小笼包,嘴角都快滴出口水来。
“娘,你喝粥!”陆凌风给她舀了一碗米汤递过来,“大夫说了,你要忌口,这几日还是先忍耐下吧。”
望着光可鉴人的稀粥,老夫人一张泛黄的脸发青了,只能端过这碗稀粥,一扬脖子灌了下去。能抢着点是一点,饿了一天一夜,她觉得自己灵魂都要出窍了。
有了米汤的滋润,她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看着那几个已经剥了壳、白生生的鸡蛋,老夫人伸手就去抓,吃不上小笼包,吃几个鸡蛋垫补垫补也成啊!
“哎呀,娘,你吃这个不行的。”顾蕊又是一声惊叫,把盛鸡蛋的白瓷碗给端到一边去,让老夫人够不着。
到嘴的东西又吃不上,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从青变紫,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陆凌风却依然淡定地把老夫人面前的空碗拿回去,嘴里说着,“娘,我再给你舀碗米粥吧。”
“粥,粥,粥,就知道喝粥,是不是想把我给喝死?”几次三番都没吃上东西的老夫人,一双眼睛血红,凶狠地瞪着顾蕊,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哎呀娘,你可真是冤枉媳妇了,”顾蕊一脸无辜地叫屈,“这可是大夫嘱咐的,媳妇为了你老的身子着想,怎能不遵?”
这句话,叫人挑不出任何刺来。
老夫人被她给噎得张口结舌,只能粗着声骂大夫,“那是庸医,哪里有不给饭吃的道理?”
“娘这是在怀疑你儿子的地位?”冷不防地,陆凌风插了一句,“大夫可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难不成娘还想请太医来?”
她娘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因为嫁给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吏,也没有诰命身份,哪里用得起太医啊?
就算他身为辅国大将军,她娘已经嫁作他人,也没有资格请封。
老夫人被她儿子的话给拿捏住,一张泛黄的脸更是惨白得金纸一样,死死地瞪着陆凌风,但什么都说不出。
“还有,娘可别冤枉你媳妇,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陆凌风又适时添了一句,让老夫人那张已经白得不见一丁点血色的脸又涨红了。
顾蕊在一边看得那叫一个痛快啊,恨不得拍巴掌叫好!
“还得喝几日的米汤?”好半天,老夫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巍巍地问。
“怎么着也得三四日吧?毕竟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顾蕊斟酌了下,才回复。
“什么,要三四日?”老夫人一双微微有些佝偻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似乎是不敢相信。
“可不是?”顾蕊点点头,告诉老夫人她听得没有错。
陆凌风就见她娘的身子几不可见地抖了抖,旋即就扶着红儿的手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娘,你这米汤还没喝呢。”陆凌风在她身后喊着。
“我要回家!”忽地,从老夫人嘴里蹦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叫喊,笃定又坚决。
陆凌风和顾蕊对视一笑,彼此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了然。
一百六十九章 夫妻日常
老夫人走了之后,顾蕊和陆凌风简直比过大年还高兴,天知道这老太婆有多折腾!
本是新婚的小夫妻,又情投意合的,这会子身边没了长辈约束,过得好比蜜里调油,一刻都不想分开。
夜里睡觉时,顾蕊还不敢让陆凌风碰,陆凌风只好忍耐着,把她搂在怀里。
顾蕊窝在他的怀里,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近得可以清晰地听得见他擂鼓般有力的心跳声。
两个人自打相见之后就没有这么亲密过,陆凌风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怀中温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女子身上的幽香直钻鼻端,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黑发就在他面前浮动,几根发丝轻轻地挠在他的脸上,也挠得他的心痒痒的。
他伸出手来,乍着胆子揽上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只觉得浑身紧绷地快要炸裂开来。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加上顾蕊不让他碰,他的心里就跟空了一个大缺口一样,如今软玉温香抱满怀,他顿时觉得那个空给填满了,那种失落无望的感觉霎时烟消云散了。
狭小的空间里,浮动着一层淡淡的涟漪。
望着面前面容精致得如画中人一般的人儿,陆凌风重若珍宝般。
顾蕊这才发觉两个人的姿势太过尴尬,再看陆凌风那一脸迷醉的神情,乌黑的发披散着,散落在他那小麦色的脸上,衬得五官越发地俊朗,让此刻的他有一种落拓不羁的潇洒。
夫妻两个交颈而眠,像是一对栖息的鸳鸯!
顾蕊乖乖地伏在陆凌风的胸口上,乖巧地像是只驯服的小鹿。
陆凌风低低地叹了一声,轻轻地挑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像是看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久久地都移不开眸子。
温热的唇蜻蜓点水般印在她饱满雪白的额头上,却不再继续下移,只是那双铁钳般的胳膊紧紧地搂住那柔软的腰肢。
心中,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满足!
想当初,在北疆暗无天日的黄沙里,金戈铁马的岁月里,多少回他觉得自己就要马革裹尸、献身沙场,都没有人会为他流泪会为他心疼,如今有了顾蕊这个他视若珍宝的女子,他这一生,就有了归宿了。
没想到他这种人,也会有家,也会有个如水般的女子在家里等着他!
陆凌风在昏暗的夜色里,忍不住唇角上扬。
顾蕊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些热,翻了个身本想着把身上的被子揭开,却不料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睁开的眸子,那双眸子望进去,顿时让人忘记所有的忧愁与烦恼。
一瞬间,顾蕊发觉自己好像已经沉浸到他的眸光中,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了。
这个人,也不知道有一种什么样神奇的力量,总是能让她心安,能让她不知不觉地沉溺!
她有一丝心慌,还有一丝欣慰。
前世的阅历,让她很难相信自己能和这么一个古人擦出什么爱的火花。
可自己的心,总是一次次沉沦,这让她心慌不已。
且不说她这副身子年岁还小,只说她的心里,都还没让自己融入进去呢。
看了半天,顾蕊才后知后觉,陆凌风还没有睡觉,而且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她。
这让她十分尴尬,忙收回眸光,讪讪笑着,“你,怎么还不睡?”
“想看着你,看不够!”自然而然的,陆凌风从殷红的唇瓣间吐出这么句话,他说得相当自然,只是顾蕊听上去却羞涩地不行,连耳根子都红了。
“看把你傻的,我有什么好看,又不是没看过?”顾蕊赶紧翻了个身,不敢和他对视。免得这人风言风语地再说出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来。
身后的陆凌风,却低低地笑起来,没想到平日里那么泼辣的小女子,也会害羞!
不过他好喜欢这个娇羞的她。
歇了一天,第二日一大早醒来,外面已是湿冷一片!
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老话说得不错,早上的空气都比平日凉了许多。
顾蕊兴奋地趿拉鞋站到了窗边,支开窗子,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吹得她打了一个喷嚏。
放眼望去,院子里一片青翠,门楼子上垂下长长的绿萝,才从山上移来的几颗野菊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
真是一片纯净世界啊,若是再有几株艳丽的花儿迎风怒放,这意境越发悠远了。
呵,等自己有空了,一定得置办成那样。
她伸出手气,感受着细如牛毛的雨珠在自己掌心里的凉意,放空脑袋,天马行空,浑然不觉自己这个样子落进了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里。
陆凌风搓着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屋子,从身后抱住她,贴在她耳边呼出一口气,才略带责备地轻斥:“傻丫头,天凉了,还站在窗前吹风?”一挥手,修长的大手已经关上了窗子。
顾蕊冷不防被他给抱在怀里,吓了一大跳。虽然已经洞房,可到底还是新婚燕尔,多少还是羞涩,不敢回头看他的眼睛。
不过旋即,就欢喜雀跃起来。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排斥他的怀抱。
她暗恼自己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他了,但是对于他坚实的怀抱,又有无限的留恋,好想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抱着,静静地看年华逝去。
无声地笑了一下,她拍了拍陆凌风温暖干燥的手,笑问,“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陆凌风把她转过来,贪婪地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儿上嗅着芬芳的香气,半天,才呢喃一句,“想起来给你做早饭来着,没想到就看见你探出头来吹风呢。”
“人家哪里是吹风,人家看风景的好不好?”顾蕊此刻真的有一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就嘟起了粉嫩的唇。
陆凌风怜爱地拍拍她的小脸,笑拉着她的手暖着,一边把她领到床上,把她耳边那几缕碎发抿到耳后,才道:“再睡一会儿,还早着呢,饭还没好呢。”
顾蕊顺从地拉开被子又躺了下去,陆凌风就坐在她的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黑发。
心里,翻江倒海的思绪奔波上涌,让他不吐不快。
“蕊儿,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再……?”这话问出来,陆凌风的脸也红了。
男人的心思总是这么敏感,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是说出来觉得很难为情。
顾蕊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在床上,又说的是这么个话题,想想头都大了。
“那个……我还疼着……”她低了头,声若蚊蚋。
“我知道,我知道!”陆凌风有些结结巴巴的,好半天才勉强平复下来,小声贴着顾蕊的耳朵,问道:“那,再等几天?”
这家伙,还这么锲而不舍的?明明知道她这样,还偏要问?
顾蕊不由起了促狭之心,想逗逗他,故意板着一张小脸,耍赖起来,“你想干什么?我这样还不是你闹的?你可不要起什么坏心眼子,告诉你,没有一两个月我是不会同意的!”
陆凌风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啊?得一两个月啊?那还要等好久呢,到时候我可都忘了!”
可不是嘛,才刚摸索出门道来,荒废那么久,可不忘了?
顾蕊又气又急,忍不住柳眉倒竖,“那不管,就要俩月!”她不依不饶,不说古人矜持吗?可她的夫君谈起这个事儿怎么一点儿矜持都没有,好似在跟敌方谈判一样那般冷静?
“好好好,我等,我等!”那个“等”字,像是从陆凌风的牙缝里发出来的一样,想必他心里极是不爽吧?
这家伙,看样子火气挺大啊。
顾蕊眸子眯了眯,好笑地又躺下去。
漫天纷飞的雨丝带来的凉气,也不能让一屋子的温度降下去!
想是醒得早了,顾蕊竟然睡了个回笼觉,而陆凌风则一直陪在她身边,有些陶醉地看着她那精致的睡颜,拿眼一遍一遍在她的脸颊上描摹着。
这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了吧?
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多的是,可他从未正眼看过。在他心里,谁都不如顾蕊有分量。
她出身不高,成日抛头露面,可他心里就是放不下她,忍不住想亲近她,想娶她为妻。
虽说一开始是带了点儿报恩负责的意思,但是越到后来,他就越为她吸引,直到一颗心彻彻底底为她沉沦,无法自拔。
天知道,他这颗心荒芜了多少年?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住进去,他怎舍得丢开手?
任何的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见惯沙场热血抛洒的陆凌风,此时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有怀中人儿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追求。
若是没了她,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度过余生。
此生,唯她一人足矣。
什么公主,什么世家贵女,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就那么拥着顾蕊,陆凌风竟然也沉沉睡去。
顾蕊是被外面麻雀的叽叽喳喳声给吵醒的,她睁开眼睛,揉揉酸涩的眼皮,刚要翻身,却发现自己一点儿都动弹不了。
斜眼一看,才发现一双大手穿过她的颈窝,把她圈在怀里。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火辣辣地,让她下意识地打量着自己身上。
还好,衣裳还是早上起来的那套,完完整整的,没有被脱下的迹象。那么,陆凌风应该没有趁她睡过去的时候做什么。
看来,他在这方面还是个君子啊?
对他的好感又添了几分,她不由轻轻地转动身子,脸对着脸看着陆凌风。
她用目光细细描绘着他那张俊逸得不像话的面庞。
又长又黑的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羽般的眸子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弧形的阴影,月牙儿一般。
高挺的鼻梁,在晨曦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同雪白的大理石刻就。
两片红润的唇,紧抿着,像是两片花瓣儿,在微曦的晨光中,有着勾魂摄魄的美感。
他的肌肤白净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顾蕊到现在都纳闷,一个大男人的皮肤,怎能这般好?
要不是她天天往脸上糊面膜,估计还白不过他呢。
也不知道陆凌风随了谁,反正老夫人没这么美,估计是随了父亲吧?只可惜他的爹娘都太不负责,没有管过儿子一日!
她就这么看着,脸上的红晕一直都没消散。
忍不住,她伸出右手来,轻轻地触摸上陆凌风的脸。
她小心翼翼地轻触那羽扇般的睫毛,点了点那高挺的鼻尖,还有那温热红润的唇。
那只小手不安分地正要往下摸去,却忽然被一只伸出来的大手给握住了,“还想摸哪儿?”
陆凌风性感慵懒的声音响起,凤羽般的眸子也霍然睁开,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顾蕊正花痴的时候,被他给逮了个正着,她心虚地不敢和他对视。
“没,没摸哪儿。”她有些语无伦次,一双黑溜溜的眸子也不知该往哪儿落。
“呵呵,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你想看哪儿摸哪儿随便来,本将军,任君采撷!”陆凌风拉着她的手,往下摸去,吓得顾蕊忙缩回自己的小手。
“你,你这人,怎么这般不正经?”说着说着,怎么动起手来了?
陆凌风轻笑着,一手支颐,侧着身子看着面红心跳的顾蕊。
“本将军哪儿不正经了?你说……”他笑得极其戏谑,一双眸子里满是笑意。
面对这样妖孽般的美男,以及他那如烈火般燃烧的眸子,无不让顾蕊极难把持自己。
她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可是天不遂人愿的是,竟然从她喉咙里发出“嘓”地一声响,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二人世界里,极其清亮。
“哈哈哈……”陆凌风一怔之下,旋即就大笑起来。笑声布满小小的斗室,震得床板都跟着响起来。
顾蕊恼羞成怒,索性一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
陆凌风却不放过她,就去掀那杯子,“哈哈,某人起色心了。”
“去你的,谁起色心了?哼。”顾蕊嘴硬不肯承认,这么丢脸的事儿,她怎么会认?
“好好好,是我起色心还不行?”陆凌风大手揪住被子,把那颗小脑袋扒拉出来,好笑地看着顾蕊那羞涩的小模样,“快出来,别憋着了。”
顾蕊被他看得心慌,却没办法再钻进被窝。
一百七十章 吃醋
陆凌风则趁势大手一捞,把她给抱在怀里,一双手就不老实了,嘴更是没闲着,“是不是好了?嘻嘻,软玉温香抱在怀,任凭千军万马都不换!”
“尽瞎说!”顾蕊气恼地要命,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般不正经呢。如今倒好,成了亲,他就原形毕露了。
“要是之前知道你这么不正经,我才不会嫁给你!”她嘟哝着小嘴儿,恨恨地躲避着他湿热的唇。
“呵呵,如今后悔也晚了。”陆凌风嘴上说着,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这让顾蕊又松了口气,恰好补了一觉,她也饿了,就问陆凌风,“厨房上饭菜该好了吧?”
陆凌风一拍脑门,道,“瞧我,还说给你做饭来着?这个点儿可不好了,他们也不知道来催催?”
顾蕊暗笑,新婚燕尔,府里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触霉头?
不过还真有个人不知死活来触霉头了。
暮烟战战兢兢地靠在门边,看着陆凌风脸色黑得快滴出墨汁来,吓得脑袋直往肩膀上缩。
“是不是该叫管家重新教教你规矩了?”陆凌风负手而立,面色冷然。
暮烟吓得声音都哆嗦起来,他也不晓得天大亮了,主子们还在屋里腻歪呀。这府里除了将军夫人带了个陪嫁的丫头,就没有别的姑娘。
不是他来传信还能是谁?再说那个叫小桃的这会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他只得自己进来了。
“大,大将军,门外有个人说要见夫人,小的怕是夫人的亲戚,这才来通报的。”暮烟磕磕巴巴说着,希望那人真的是夫人的亲戚才好!
果然,陆凌风面色就缓和了下,“你们问他叫什么?”
暮烟松了一口大气,忙道,“问过了,说是姓陈,是位年轻的公子!”
年轻的公子?顾蕊还有姓陈的亲戚?
陆凌风回屋跟顾蕊说了,顾蕊也纳闷,她哪里有什么姓陈的亲戚?
不过既然人家找上门来,还是见见吧。
于是夫妻两个穿戴齐整,在花厅里见着了来人。
却不料来者正是陈老六!
陆凌风十分不悦,但已经见了,当着顾蕊的面,他只得坐在那里,却一言不发。
顾蕊却惊喜地叫起来,“老六,你已经醒了啊?”
陈老六点点头,目光有些呆滞,半天才垂下头,道,“是啊,我醒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指的是当初他到顾蕊家提亲的事情!
顾蕊忙安慰他,“造化弄人,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不过是一句寻常的安慰话,但陆凌风面色却青了。
陈老六苦笑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她过得很好,不劳你操心!”陆凌风忽地出声,恶声恶气。
不等顾蕊反应过来,他又把手中的茶盅哐啷往茶几上一砸,喊着外头,“来人,送客!”
陈老六硬生生被人请了出去,陆凌风尚且还窝着一肚子火,叫来暮烟训斥,“看清楚那人了吧?敢再来一次跟我打一次!”
顾蕊好半天才从他这莫名的怒火中惊醒过来,很是不满,“你好歹也是堂堂辅国大将军,怎么一点儿风度都没有?”
“要我有什么风度?敢到我将军府抢女人,我还跟他讲风度?”陆凌风酸溜溜地呛顾蕊,站起身来就往外头走。
顾蕊望着那个挺拔如松大步流星气哼哼而去的背影,忽然笑了:这家伙,这是吃醋了吗?
老夫人望一眼才几日不见的顾蕊,眸中似要喷出火来。这小蹄子才这么长日子不见,似乎更美了,那面上的肌肤更水灵了,小脸儿张开了,越发显得显眼明媚,比上了胭脂还美上几分。
那以前跟块板子似的小身板儿也是有凸有翘的,看上去玲珑有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起来就像是两湾新月,不知道有多迷人。
老夫人满眼含妒地下死劲地盯了顾蕊一眼,想着要是把这小贱蹄子的面皮儿扒下来按在她脸上该多好啊。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她的唇角忽然涌上一抹邪恶,眼看着陆凌风带着顾蕊就要跨出门槛,她忙出声喝止,“老大,你看我这当婆婆地回来了,媳妇儿怎么着也得留下来陪陪我吧?”
老夫人看着陆凌风那宝贝顾蕊的样子,心里就极其地不平衡。坏点子立马就出来了,想着若是把孝道这顶大帽子给顾蕊扣上,看这小蹄子在她面前还敢不敢撒野?
其实老夫人的心眼子当真不少,可是都没用在正道儿上。自打顾蕊进了顾家的家门,老夫人就从未给过她好脸子。反正一个人讨厌起另一个人来,再怎么着也是看不顺眼的。
况且,老夫人对顾蕊还不是一般的讨厌,不仅是因为顾蕊先前识破了她的阴谋,救醒了陆凌风的爹。
对于老夫人来说,顾蕊的存在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抢了她儿子的心不说,还让她变越发老态,哪儿哪儿都被她给比下去了。
其实媳妇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在大户人家里,媳妇每日里都要给婆婆立规矩的。老夫人抓着这点儿,足以证明这家伙不是个蠢笨的人。
只可惜,陆凌风维护顾蕊那是相当地紧,顾蕊也不是那软柿子,由得别人搓扁捏圆。老夫人
闻听,顾蕊和陆凌风纷纷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但是顾蕊一声没吭,就等着陆凌风给她出头呢。
在老夫人面前,她不想和她跟个泼妇似的吵架撒泼,那样,太有失身份了。她只要朝陆凌风示弱,让男人帮她出面就得了。
让老夫人体会到什么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让她心里始终疙疙瘩瘩的,她就痛快了。
果然,陆凌风回过身来,开口了,“娘,离儿可不是一般只知道伺候婆婆的媳妇儿,她如今是大周御封的医女,更是我大军营帐中的军医,她整日里光正事儿都做不完,哪里有空儿来您这儿?”
言下之意,就是老夫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都不是正事儿。
这话把老夫人给气得那叫一个心焦啊。想想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如今日子发达了,却处处向着媳妇,辖制着她这个亲娘,她怎么受得了啊?
这会子当真是心酸上涌,老夫人一方帕子很快就被脸上的泪水给打湿了,那程度若是拧上一拧,怕是会滴出水来的。
她嗷嗷地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啊,“呜呜,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把你娘放在眼里吗?我又没怎么着你媳妇儿,你就护得这个样儿了?你娘我在你眼里还算个人吗?”
陆凌风最受不得她的魔音入耳,皱着眉头缓了口气儿,“娘您想多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说你媳妇儿很忙,没有空儿来这儿陪您。您身边有弟弟妹妹也不差离儿这一个,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其实当着几个亲随的面儿,陆凌风没好意思揭穿老夫人的小九九。她无非就是想借机把离儿留下来,拿出婆婆的款儿来整治离儿罢了。只是离儿是他心尖子上的人儿,怎么舍得让他娘来整治呢。
说罢,陆凌风也不想再留下来听他娘鸡毛蒜皮地瞎叨叨了。人家母子见面儿是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可他们倒好,见了面儿,老夫人就又耍不尽的小性子,使不完的小心眼子。从来都不体谅做儿女的难处,反而处处还要摆款儿,还要整治媳妇儿。
这样的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冷冷地叹息一声,陆凌风拉着顾蕊的手就迈出了屋子,徒留下老夫人在那儿撒泼使混。
反正人都接来了,陆凌风也放心了。为了怕弟妹被老夫人给教坏了,他让顾梅娘和顾雪娘都出来跟着顾蕊忙医馆里的事儿,亲自把三弟顾轩给带在身边,又让自己帐下的几个师爷教他读书认字。
老夫人折腾了几日,也没人理会她,她也累了,一家子倒是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这一日傍黑时分,顾蕊刚从医馆里回来,和陆凌风在帐中坐下,喝了一杯水,正等着吃晚饭,就见老夫人坐了马车过来了。
这个时分也不知道她过来有什么事儿,两个人都有些拿不准。
谁知道老夫人进了帐内,面儿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笑嘻嘻的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正赶上饭时,陆凌风只能让老夫人跟他们一起用。老夫人也不客套,当真留下来和他们一块儿吃晚饭了。
这还真的是头一次啊,顾蕊直觉得老夫人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陆凌风和她都没有问老夫人有什么事儿,只静观其变。
老夫人也是个憋不住话的,见儿子和媳妇都埋头吃饭,不问她为何来这儿。自己只好拿着劲儿地干咳了一声,假笑着,“老大,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和你媳妇成亲日子也不短了,什么时候给娘抱个大胖孙子啊?娘在村里看到比你小的那些人都有孩儿了,娘真是眼馋啊!”
正喝着米粥的顾蕊慢慢地咽下嘴里的一口粥儿,狐疑地拿眼风瞥向了老夫人。这家伙这是吃错药了么,巴巴地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陆凌风慢慢地放下筷子,神色不明地望向老夫人,一字一句道,“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吗?你看你长年征战在外,万一哪天在战场上有个意外,没个孩儿怎么成?”老夫人讪笑着牛头不对马嘴地嘟囔着。
顾蕊瞪了她一眼,暗骂乌鸦嘴,有这么说自家儿子的吗?
陆凌风神色晦暗地看着他娘,说不出话来了。不是他不会说而是不想说了,他算是彻底看透了,对于他娘这样的人,说什么似乎都是白搭,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总是捂不热。
见儿子和媳妇都没有吭声,老夫人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老大,你媳妇的肚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信儿,是不是不能生养啊?”
还未等陆凌风和顾蕊有什么反应,她又连忙说下去,“既这样,你该纳妾了。娘这几日在宜城见了几家姑娘,个个都是端庄大方,身强体健的,都是宜男相,依我看,不如……”
还未等她咧咧完,陆凌风就不耐地站起身来,冷声道,“依我看,娘不如赶紧吃了回去歇着去!”
正喝着粥儿的顾蕊终是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前面那几个人越走越近,其中一个身量纤细的人儿正朝她飞奔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大喊,“离儿,想死我了,总算是见着你了。”
这声音如魔音入耳,想听不见也不行,不是银欢是谁?
顾蕊也是惊喜有加,没想到过了一年多还能在边关见到她,也不知道她和陈老六到底成了没有?
她疾步走出去迎上前,银欢则张开了双臂把她给拥在了怀里,手劲儿大地几乎让她承受不住了。
“喂,你干嘛这么大劲儿,离儿也禁不住你的揉搓!”陆凌风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银欢
顾蕊一怔,垫脚从银欢肩头上看过去,就见陈老六笑吟吟地从陆凌风身后走了出来,一脸微笑地望着她们。
看这样子,银欢和陈老六,算是成了啊?
银欢和顾蕊拥抱了一阵子才松开了手,转身就朝陈老六走去,不满地嘟着嘴,“人家和离儿才刚见面,哪里忍得住?离儿才不像你们想得那般弱不禁风呢,若不是你是个男人,怕是也走就走窜上去了吧?”
她神秘兮兮地眨巴着眼,看得陈老六眉头一皱,语气了却满是宠溺,“说得什么话?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说得银欢公主对着他吐了吐舌头,那可爱滑稽的样子逗得陆凌风哈哈大笑起来,打趣着银欢和陈老六,“看来公主当年偷偷来边关一趟没有白来啊!”
银欢公主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来,冲顾蕊挥了挥拳头,哈哈笑道,“本公主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儿?”
陈老六一脸的无可奈何,“吹吧你就吹吧,当着他们的面儿也不怕把牛皮给吹破了?”
顾蕊望望银欢,再看看陈老六,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很是登对,就把银欢来到一边儿悄悄地说着体己话,“你一来,陈老六就喜欢上你了?还是耐不住你的软磨硬泡终于妥协了?”
一百七十一章 撒娇
谁知出了院子就见不着陆凌风了,那家伙人高腿长的,早就走了个没影。
顾蕊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男人醋劲这么大,笑了一回,也就回自己屋里了。
午饭时,陆凌风还没回来,顾蕊也不知道这家伙去了哪里,她一个新娘子,也不好自己出头露面的,只得叫小桃找着暮烟,好在暮烟就在二门处,并没有跟在陆凌风身边伺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伙特意留下来的。
顾蕊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问暮烟,“大将军去哪里了?”
暮烟显然是知道的,忙恭敬地回道,“回夫人的话,大将军在校场呢。”
顾蕊点头道,“原来去了那里?没说回来吃饭吗?”
暮烟摇摇头,“大将军没交代,小的也不敢问,也不让小的跟着伺候,只吩咐小的在二门上候着。”
他唠唠叨叨地说着,顾蕊听得直想笑,也不知道这么个话唠,陆凌风是怎么受得了的?
也好,这家伙特意叫暮烟在二门上候着,估计是想给她传信的,他一气之下走了,如今想回来也拉不下脸,或者是想让她关心关心他吧?
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她也没打算跟他计较,索性给他个台阶下吧。
“那你带我去校场!”顾蕊说完,就起身出去。
暮烟喜出望外,没想到夫人还真的去了?
当时大将军气哼哼地冲到校场的时候,看那表情是想着让夫人去找他的,谁知道夫人一上午都没去,他还以为夫人不会去了呢?
虽说现在去得晚了些,但好歹是去了,他也就不会被大将军骂不会办事了。
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忙头前带路,还一边回头跟顾蕊笑道,“大将军这会子也累了,夫人正好同他一起回来用饭……”
话音还未落,就听“哎哟”一声大叫,接着噗通一声响。
顾蕊扶着小桃的手,目瞪口呆地看着前一刻还手舞足蹈满面笑容的暮烟,跟只蛤蟆一样四脚着地,毫无形象地趴成个大字形。
“哈哈,哈哈哈……”小桃实在是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哈的。
顾蕊勉强憋着笑,瞪小桃,“小蹄子,笑什么笑,还不赶紧去把他扶起来?”
小桃捂着嘴哈哈大笑着跑上前,把暮烟扶起来。
暮烟龇牙咧嘴,一脸难为情地看了看顾蕊,尴尬地低下头。
顾蕊什么话也没说,这个时候,安慰或者训斥都不合适,她只能装作丝毫不介意地从暮烟身边走过,见他还傻愣愣地站着,低声道,“带路!”
暮烟这才反应过来,一瘸一拐地带着顾蕊和小桃去了校场。
远远的,就见校场那片白光闪闪,刀光剑影。走近一看,校场上两个人影正一刀一剑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
陆凌风手里握剑,光着膀子,身上的汗亮闪闪的,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随风飘扬,带着几分不羁。
另一个人背对着他们,也是光着上身,看身量跟陆凌风差不多,不过壮实许多。
顾蕊隔着铁栅栏和陆凌风对视了眼,笑吟吟娇俏地喊着,“相公,该用饭了。”
一声“相公”,软软糯糯,像是八月里的桂花糕,听上去叫人打心底里都是甜蜜蜜的。
陆凌风再也撑不住,住了手,就那么静静地站那里看着顾蕊。不过一上午没见,那褐色的眸子里就夹杂着意味不明的神情,有宠溺有委屈还有一丝小孩儿般的童真。
“老四,弟妹都来了,你还不过去?”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听见声音,揶揄地打趣着陆凌风,顺便把搭在铁栅栏上的外衣一披,就转过身来,瞧着顾蕊龇牙一笑,“弟妹,久违了。”
不是那陆三公子是谁?
就是替陆凌风去跟顾仲书提亲的那家伙!
看着他笑得一口大白眼,见牙不见眼的,顾蕊没好气,哼了一声,“原来是你,还真是久违了!”
陆凌风此时越过陆老三,挡着他的视线,就那么痴痴地看着顾蕊。
夫妻两个隔着铁栅栏,忽然有很多的话想说,可当着几个人的面,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陆凌风忽然讨厌起陆老三来,见这家伙很不识趣,就推了他一把,“你还不走?”
陆老三连连叫了两声,“呀呵,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某人一大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挖过来,让我陪着练功夫,这会子见着美娇娘了,就想把我给打发走了?我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功,怎么着也得跟你们蹭顿饭吃吧?”
“美得你!”异口同声的话,从顾蕊和陆凌风的口中吐出来,听得陆老三泄了气。
“得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走,我走还不成吗?”陆老三把手里的大刀往兵器架子上一扔,出了铁栅栏,见暮烟还愣着,顺手就扯了他道,“你带我去挑匹好马。”
暮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很不情愿,“大将军还没发话呢。”
陆老三哈哈大笑,“你个傻缺,跟我走,你家大将军一定会好好赏你的。”
暮烟被他拎走,小桃站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思量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夫人,婢子回去看看饭摆好了没?”
不等顾蕊发话,她一溜烟也跑了。
顾蕊瞅瞅这一个两个都怪懂事的,不由得气笑了:这是想干什么?大白天的,留他们夫妻两个在这里,是想让他们做点儿什么事儿吗?
陆凌风却极其满意,看着顾蕊一张清丽的小脸满是红晕,他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半日不见,夫人就想为夫了?”
他那浪若明珠般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妖孽般的容颜配上男人的阳刚,出奇地和谐,也特别地引人注目。
光着的上身,清清楚楚地把性感的锁骨、八块腹肌清晰地展现在顾蕊面前,甚至身上几道蜈蚣般的伤疤,也充满了张力。
顾蕊咽了口口水,忽然不气了。这么个妖孽般的男人被她给牢牢地攥在掌心里,怎么着也是她赚了?不知道陆凌风娶了她,京中有多少名门贵女哭死在香闺里?
说来说去,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吃亏啊!
想至此,她忍不住咧嘴笑了,看得陆凌风一头雾水,还想逗逗自己的小妻子的,怎么一转眼还气呼呼的小脸就笑靥如花了呢?
太不可思议了,他的女人总有让他琢磨不透的地方!
“你笑什么?”他忍不住问。
“我笑我怎么能把这么个美男给攥在手心里了,现在估摸着我已经成为京中所有贵女的众矢之的了吧?”顾蕊越想越乐,一想到从此后出门估计都得被那些女人的唾沫给淹死时,她就忍不住兴奋。
她本不是个怕事的性子,素来喜欢挑战,如今竟然有这么个高难度的挑战摆在面前,她莫名地就兴奋起来。
陆凌风一脸无语地听着自己妻子的理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作用!”是顾蕊攻击贵女们的箭矢?
“嗨,你想多了。”顾蕊忙摆手,“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这不是由衷感慨本夫人的夫君是个人间绝无仅有的美郎君嘛!”
陆凌风闹了,“弄了半日你只看重我的美色?”
顾蕊惊讶挑眉,“看重你美色不好吗?”
陆凌风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想逗逗顾蕊的,谁知现在他自个儿竟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可是,我要的不是这个?”
“你要的是哪个?”顾蕊歪着脑袋看他,一脸的莫名其妙,“难道你不是吗?我要是长成个麻子瘸子的,你会娶我?”
这话陆凌风还真反驳不了,是啊,顾蕊长得不好看,他还会娶她吗?
只是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
他甩甩脑袋,发现自己被顾蕊给带跑偏了,忙纠正她,“外貌固然重要,只是你不觉得除了外貌,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别的,”顾蕊理所当然答道,“那就是位高权重啊。”
陆凌风拍了拍脑门,只觉得要了老命了,原来他的女人并没有喜欢上他啊,爱的只是这些身外之物?
她还没学会爱他?
他不得不试探着问顾蕊,“假如我不是什么辅国大将军,长得也不好看,你还会嫁给我吗?”
顾蕊听了这话,咯咯地笑了,跟看异类一样,“请问辅国大将军,假如我是个其貌不扬、不懂医术的村姑,你还会娶我吗?”
似乎不会啊。
陆凌风悄悄地在心里回了句。
顾蕊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了,肩膀一耸,十分洒脱地摊了摊手,“这不就成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靠的还是眼缘有感觉,你做不到的为何要问我?”
陆凌风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可他又觉得怪怪的,至于哪里怪怪的,他也说不上来。
顾蕊欣赏完他那阳刚劲瘦的好身材之后,也就兴趣乏乏,道一声“饿了,你不用饭吗?”
说罢转身要走。
陆凌风无奈地只好喊住她,“你等下我,我们一块儿回去。”
顾蕊只得站住,抱着胳膊闲闲地倚在栅栏上,意兴阑珊。
陆凌风转身放下长剑,就去拿外衣披上。
顾蕊看着他浑身都是亮闪闪的汗珠,忍不住制止他,“都是汗,怎么穿?过来。”
陆凌风乖乖地凑过去,顾蕊在袖子里掏来掏去想找帕子,却不料出来得急,竟然没带,只得讪笑着一把抢过陆凌风手里的那件织锦外衣,在他胸口上擦了两把,嘿嘿笑着解释,“将就着擦擦,免得着了风寒。”
陆凌风站那儿一动不动,任凭她在他胸口上下其手。
用他的外衫擦汗,他认了。管她用什么擦呢,只要他的女人给他擦汗就好!
顾蕊柔白的小手在他胸口滑来滑去,忽然被他胸口那道拳头大的伤疤给吸引到了,目光不由得停驻在那里,半晌才颤抖着声儿问道,“这道疤就是当初在我家留下的吧?”
陆凌风低头一看,顾蕊的小手在小心翼翼地摸着那道疤痕。
他的目光一下子变柔和了,声音也喑哑起来,“不错!”
“哎,竟然留下这么大的疤?”顾蕊感叹着,声音里满是怜惜。
“不碍事的,男人嘛,有几道疤算什么?”陆凌风豪气地在自家女人面前说道。
“也怪我,缝合技术太差了,当时也没给你用麻醉药,导致你扭来扭去的,就,缝歪了。”顾蕊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下一瞬,陆凌风凤羽般精致的眸子一下子瞪圆了,定定地望着顾蕊,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发出来,“你说什么?”
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顾蕊给吓到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我,我没说什么呀?”
“你说没用麻醉药,什么意思?”陆凌风紧追不放。
“呃,意思就是,当时着急忙慌的,忘了给你用麻醉药了。”顾蕊觑着他的神情,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人就脚底抹油,哧溜跑了。
陆凌风冲出栅栏,一顿猛追,“顾蕊,你死定了。”
当初,那可是在他心口生剜啊!
天知道,他那时是疼得死过去活过来的,弄了半天,还有麻醉药!
这家伙倒好,竟然给忙忘了?
好,新仇旧恨一起算,看他怎么收拾这小女人!
吃了午饭之后,陆凌风就把顾蕊关在屋子里,夫妻两个就没下床。
顾蕊心里有愧,也不敢大喊大叫的,任凭陆凌风折腾。
陆凌风借口惩罚顾蕊,其实哪里舍得真的惩罚,只不过是口头上说了几句狠话,打了几下她的小屁股而已。
床第间,他真是小心地不能再小心了,生怕弄疼了她,让他几日又不能碰!
顾蕊跟他胡闹了一通,就累得昏沉沉睡去了。
到底还是没有他精气神足,她这一觉,直睡到日影西斜,窗户上落下斑驳的树影,才悠悠醒来。
再看陆凌风,人家越发有精神来,眸光炯炯有神,侧着身子一直在盯着她的脸看。
顾蕊被他看得很是不自然,忍不住娇嗔,“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女人哪?”
“我在想,”他故意停顿了下,见顾蕊抬眼看她,就怒着嘴儿扬扬下巴,“我在想你何时醒来,我好把胳膊抽出来,都压麻了。”
“啊?”顾蕊短促地发出一声惊叫,立马弹了开去,无奈自己动作太大,一下子撞到了床头,把个脑袋撞得发出砰地一声响。
“小心!”陆凌风嘴里喊着小心,就拿胳膊去拉,却已是来不及,眼看着顾蕊皱起眉头撅起小嘴儿,疼得眼泪直打转,他忙把她一把搂进怀里,没命地去揉她的脑袋,“都怪我都怪我,这该死的床头,我该铺一层垫子的。”
“都是你,害我被撞!”顾蕊窝在他的怀中,小粉拳头在他胸口捶着,哇哇地大叫,好像前世今生所有的娇都一块儿撒了。
一百七十二章 要不要纳妾
咏梅把顾蕊带进里屋,搂着顾蕊悄声问,“姑爷,对你,不粗鲁吧?”
她这话问得有些隐晦,顾蕊眨巴眨巴眼,忖度着她的意思,回道,“他虽是个将军,但不算是个粗人,做事还算细致。”
咏梅见状,知道她没有听明白,只得挑明了说,“我的意思是,姑爷做那事儿,还悠着点吧?”
“那事儿?哪事儿?”顾蕊还是没听懂,不知道她这位后娘到底想问什么。
咏梅极了,一拍大腿,“嗨,就是,就是你们床上的那事儿呀。”
她一把年纪说这话都觉得面红耳赤的,不知该怎么跟顾蕊聊这个话。
顾蕊终于听明白了,瞅着咏梅那尴尬样儿,忽然咯咯咯地笑起来。
好家伙,原来是问这事儿呀?
都说古人矜持,这哪里矜持啊?
她一个出嫁的姑娘,回门还得被问这个。这不是侵犯隐私吗?
不过她也知道咏梅这是好意,生怕陆凌风伤着她,故而有此一问。
见她笑得一点儿样都没有,咏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点着她的额头嗔着,“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顾蕊好半天才住了笑,兀自掩饰不住嘴角的弧度,看着咏梅那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依然遏制不住笑意。
“娘,我实在是,实在是,没想到你会问这个呢。”好半天,她才喘过一口气来。
咏梅恨铁不成钢,“这事儿也不能大意了,你快给我老实听好了。”她以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命令顾蕊。
顾蕊只得正襟危坐,连连点头,“我听着呢,娘。”
“那你回答!”咏梅一声低喝。
顾蕊赶紧缴械投降,“好好好,我说,您那姑爷,好着呢。”
虽然她很看得开这样的事情,但毕竟不好为外人道,即使跟咏梅说,她也觉着别扭,说完这句话,她的小脸就羞红了。
咏梅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后呀,你得少让他碰。”
顾蕊惊讶极了,前一刻还急呼呼地问她这方面的事儿,怎么后一刻就这样了?
咏梅看出她的心思来,叮嘱她,“你还未满十八,不宜生子,再养一养吧。”
说完还撇了眼她的小身板儿,看得顾蕊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这话说的很对,她这小身板,的确纤细了些,再长点肉才好。
她浑浑噩噩地点头,咏梅又老神在在地嘱咐她,“你也得预备着给姑爷挑两个侍妾了。”
这话顾蕊就不爱听了,“为什么呀?他说过不纳妾的!”
在老夫人面前,她不想和她跟个泼妇似的吵架撒泼,那样,太有失身份了。她只要朝陆凌风示弱,让男人帮她出面就得了。
让老夫人体会到什么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让她心里始终疙疙瘩瘩的,她就痛快了。
果然,陆凌风回过身来,开口了,“娘,离儿可不是一般只知道伺候婆婆的媳妇儿,她如今是大周御封的医女,更是我大军营帐中的军医,她整日里光正事儿都做不完,哪里有空儿来您这儿?”
言下之意,就是老夫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都不是正事儿。
这话把老夫人给气得那叫一个心焦啊。想想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如今日子发达了,却处处向着媳妇,辖制着她这个亲娘,她怎么受得了啊?
这会子当真是心酸上涌,老夫人一方帕子很快就被脸上的泪水给打湿了,那程度若是拧上一拧,怕是会滴出水来的。
她嗷嗷地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啊,“呜呜,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把你娘放在眼里吗?我又没怎么着你媳妇儿,你就护得这个样儿了?你娘我在你眼里还算个人吗?”
陆凌风最受不得她的魔音入耳,皱着眉头缓了口气儿,“娘您想多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说你媳妇儿很忙,没有空儿来这儿陪您。您身边有弟弟妹妹也不差离儿这一个,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其实当着几个亲随的面儿,陆凌风没好意思揭穿老夫人的小九九。她无非就是想借机把离儿留下来,拿出婆婆的款儿来整治离儿罢了。只是离儿是他心尖子上的人儿,怎么舍得让他娘来整治呢。
说罢,陆凌风也不想再留下来听他娘鸡毛蒜皮地瞎叨叨了。人家母子见面儿是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可他们倒好,见了面儿,老夫人就又耍不尽的小性子,使不完的小心眼子。从来都不体谅做儿女的难处,反而处处还要摆款儿,还要整治媳妇儿。
这样的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冷冷地叹息一声,陆凌风拉着顾蕊的手就迈出了屋子,徒留下老夫人在那儿撒泼使混。
反正人都接来了,陆凌风也放心了。为了怕弟妹被老夫人给教坏了,他让顾梅娘和顾雪娘都出来跟着顾蕊忙医馆里的事儿,亲自把三弟顾轩给带在身边,又让自己帐下的几个师爷教他读书认字。
老夫人折腾了几日,也没人理会她,她也累了,一家子倒是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这一日傍黑时分,顾蕊刚从医馆里回来,和陆凌风在帐中坐下,喝了一杯水,正等着吃晚饭,就见老夫人坐了马车过来了。
这个时分也不知道她过来有什么事儿,两个人都有些拿不准。
谁知道老夫人进了帐内,面儿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笑嘻嘻的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正赶上饭时,陆凌风只能让老夫人跟他们一起用。老夫人也不客套,当真留下来和他们一块儿吃晚饭了。
这还真的是头一次啊,顾蕊直觉得老夫人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陆凌风和她都没有问老夫人有什么事儿,只静观其变。
老夫人也是个憋不住话的,见儿子和媳妇都埋头吃饭,不问她为何来这儿。自己只好拿着劲儿地干咳了一声,假笑着,“老大,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和你媳妇成亲日子也不短了,什么时候给娘抱个大胖孙子啊?娘在村里看到比你小的那些人都有孩儿了,娘真是眼馋啊!”
正喝着米粥的顾蕊慢慢地咽下嘴里的一口粥儿,狐疑地拿眼风瞥向了老夫人。这家伙这是吃错药了么,巴巴地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陆凌风慢慢地放下筷子,神色不明地望向老夫人,一字一句道,“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吗?你看你长年征战在外,万一哪天在战场上有个意外,没个孩儿怎么成?”老夫人讪笑着牛头不对马嘴地嘟囔着。
顾蕊瞪了她一眼,暗骂乌鸦嘴,有这么说自家儿子的吗?
陆凌风神色晦暗地看着他娘,说不出话来了。不是他不会说而是不想说了,他算是彻底看透了,对于他娘这样的人,说什么似乎都是白搭,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总是捂不热。
见儿子和媳妇都没有吭声,老夫人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老大,你媳妇的肚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信儿,是不是不能生养啊?”
还未等陆凌风和顾蕊有什么反应,她又连忙说下去,“既这样,你该纳妾了。娘这几日在宜城见了几家姑娘,个个都是端庄大方,身强体健的,都是宜男相,依我看,不如……”
还未等她咧咧完,陆凌风就不耐地站起身来,冷声道,“依我看,娘不如赶紧吃了回去歇着去!”
正喝着粥儿的顾蕊终是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前面那几个人越走越近,其中一个身量纤细的人儿正朝她飞奔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大喊,“离儿,想死我了,总算是见着你了。”
这声音如魔音入耳,想听不见也不行,不是银欢是谁?
顾蕊也是惊喜有加,没想到过了一年多还能在边关见到她,也不知道她和陈老六到底成了没有?
她疾步走出去迎上前,银欢则张开了双臂把她给拥在了怀里,手劲儿大地几乎让她承受不住了。
“喂,你干嘛这么大劲儿,离儿也禁不住你的揉搓!”陆凌风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银欢
顾蕊一怔,垫脚从银欢肩头上看过去,就见陈老六笑吟吟地从陆凌风身后走了出来,一脸微笑地望着她们。
看这样子,银欢和陈老六,算是成了啊?
银欢和顾蕊拥抱了一阵子才松开了手,转身就朝陈老六走去,不满地嘟着嘴,“人家和离儿才刚见面,哪里忍得住?离儿才不像你们想得那般弱不禁风呢,若不是你是个男人,怕是也走就走窜上去了吧?”
她神秘兮兮地眨巴着眼,看得陈老六眉头一皱,语气了却满是宠溺,“说得什么话?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说得银欢公主对着他吐了吐舌头,那可爱滑稽的样子逗得陆凌风哈哈大笑起来,打趣着银欢和陈老六,“看来公主当年偷偷来边关一趟没有白来啊!”
银欢公主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来,冲顾蕊挥了挥拳头,哈哈笑道,“本公主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儿?”
陈老六一脸的无可奈何,“吹吧你就吹吧,当着他们的面儿也不怕把牛皮给吹破了?”
顾蕊望望银欢,再看看陈老六,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很是登对,就把银欢来到一边儿悄悄地说着体己话,“你一来,陈老六就喜欢上你了?还是耐不住你的软磨硬泡终于妥协了?”
银欢性子虽然豪爽,但是这么私密的问题,她还是有些忸怩的,手绞着衣襟拧了拧身子,她才小声笑道,“跟你说啊,他先前心里还想着你呢,后来听说你逃出了京城,来找陆凌风也就死心了。后来我日日跟他耳鬓厮磨的,还能不日久生情啊?何况你也说过‘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不是吗?”
顾蕊拍了拍脑门儿,笑了,她倒是忘了她何时跟她说过这话了,没想到这家伙记得这么劳?
好吧,她算是女主男的典范了。陈老六多么难搞的人啊,终于让她搞到手了。
她贼兮兮地拉着银欢,笑得不怀好意,“难道你不在乎陈老六以前喜欢过我?”
“在乎啊。”银欢回答地那叫一个爽快啊,若是换做一般的女子,谁都会脸红心跳的。
“可那有什么法子?我又不能把他对你的记忆给抹掉!反正如今我喜欢他喜欢我就足够了。”
顾蕊真是服了这家伙了,知道她豪爽,还从未想过她会如此豪爽。
她故意挤了挤眼逗她,“我这儿能配出绝世的好药,用不用把他以前关于我的记忆给抹掉?”
还未说完,就见银欢一脸惊恐地跳起来,“说什么呢?他没了以前的记忆还是他吗?”
这话说得实在!
顾蕊打了个响指,像是找到了知己般,“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走,咱俩喝两盅去!”
完全忽视了陆凌风和陈老六了,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就往营帐里走去。
看得陆凌风和陈老六面面相觑,“好啊,见到了闺蜜就忘了男人了。”
闺蜜这个词儿还是从顾蕊那儿听来的呢。陈老六
当晚,陆凌风的大帐里一片灯火辉煌。陈老六如今和银欢成了一对儿,陆凌风也不再看他不顺眼了,说到底,他们之间还是惺惺相惜的,毕竟,都是作战有勇有谋的带兵将领,都是人中龙凤啊。
是夜,顾蕊和银欢开怀痛饮,不顾陆凌风和陈老六的劝说,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还商量着要在宜城开个成衣铺子,将来把那些样式新奇的衣裳卖到胡人卖到西域那儿去,让全天下的妇女都穿上那样的内衣内裤。
两个人喝醉了还不忘了要睡在一起,死活都不愿意分开。看得两个男人眉头紧皱,陆凌风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去就扒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想要拉开顾蕊。
却不料银欢死死地抓着顾蕊,怎么也不放,还一个劲儿地嚷嚷着,“我要和离儿睡一块儿。”
陆凌风冷下脸来,回头恼怒地等着陈老六,“管好你家女人!”
陈老六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你家女人才要管好呢。”
两个人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顾蕊和银欢给分开了,一人一个抱着各自安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