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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驭古道     符印仙缘txt下载     符印仙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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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铜镇纸

    古道穿越的时候,正对照着王羲之的小楷练字,那是一幅从碑文上拓印下来的字帖。

    最后一笔落下那一刻,台面之上突然金光大放,强光刺得他目眩神迷,旋即感觉天旋地转,身体支撑不住,软倒在地昏厥过去。

    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见几道流光飞来,钻入脑海之中。

    再醒来时,熟悉的书房陈设已经消失不见,入眼处一片狼籍,看环境像是一处人工开凿的石室,石室左右两边,各嵌了一块透明晶体,正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原本他身上穿着的是风衣牛仔裤,现在却变成了一袭灰布长袍,式样看起来像明朝读书人穿的直裰。

    面对这样的变故,古道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脑海之中两股不同的意识已经如天人交战般,相互纠缠在一起。

    呆呆楞坐在原地,等两股意识融合之后,才搞清楚当下的情况——他穿越了,魂穿到一个类似古代社会的修真世界。

    灵魂附身的这具身体,原本属于一名修为仅仅炼气境初期的小修士。

    这点修为,不说放眼整个修真界,就算在前身常年厮混的北邙山,也属于底层中的底层。

    两个月前,前身把唯一一件攻击法器——归元番天印,和一块用来炼制本命法器的岩精抵押给他人,换回一套聚灵阵法、一瓶破境丹药和一批灵石,用来冲击炼气境中期。

    不料破境失败,命殒当场,这才给了古道穿越过来的契机。

    整理完脑海中的记忆后,古道皱紧双眉凝思,从前身记忆里的信息来看,炼气境修士冲击小境界失败,正常来说不会有生命危险。

    前身功败身殒怕是另有隐情,只是破境失败那段记忆被封存了起来,他根本没法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也没法得知当时是否还发生过什么。

    强行回忆的话,除了会头痛欲裂外,没有半点作用。

    不仅如此,前身虽然已经身殒道消,但残存的意识却形成了两股执念,萦绕在古道心头,久久不肯消散。

    “第一,一定要修炼到炼气中期;第二,岩精是拣漏得来的,一定要赎回来。”古道把两股执念宣之于口,并保证道,“放心吧,既然占据了你的身体,这两件未了的心愿,我肯定会帮你完成。”

    作完保证,他摘下腰间的储物袋,用神念探了进去。

    既不用翻检,也不需要统计,一丈见方的储物袋中总共就两样东西,一瓶辟谷丹和一支毛笔。

    辟谷丹还有大半瓶,用处自不必说;毛笔则是一件法器,用来绘制符箓。

    前身一直以来都是以绘符来维持修行,只可惜修为太低,神魂之力也弱,绘符技艺实在稀松。

    用等级来划分,前身将将跻身初级符师之列,绘符成功率只有三成。

    这种水平的符师,平日里绘符卖符,扣除购买符纸丹砂的成本后,收入非常低微。

    储物袋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洞府里面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这一点古道从前身的记忆中早已得知答案,不过他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还想亲眼验证一番。

    起身在洞府之中四处查看,巡视完一周后,他的心也跌落到谷底。

    一开始发现穿越到修真世界时,他是很兴奋的,但现在却察觉到不仅身无长物,还家徒四壁,心情只能用失落来形容。

    整个洞府之中,除了绘符用的石桌和打坐用的蒲团外,再没有一件能用的东西。

    不能用的东西倒有不少。

    地上到处是已经损毁的阵法残片,蒲团前方还散落了一堆灵力耗尽后,已经失去光泽的晶体状灵石残骸,还有一个拔去了木塞的空瓷瓶。

    盯着地上的空瓷瓶,古道深切感受到了命运之手的恶意。

    就在他准备将视线从瓷瓶上移开时,余光瞥见蒲团侧面有两块东西,定睛一看,两块东西形状规整,不似周围那些已经损毁的阵法残片。

    他上前将那两块东西拣起来,待看清其真貌后,心中不由狂喜。

    这是一对尺状的金属长方块,外观古朴厚重,色泽斑驳暗哑,正是他穿越前花了两个月工资,从网上刚掏回来的一对古铜镇纸。

    感受着镇纸的重量,古道仰头大笑,直笑得眼角挤出了泪水,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心中激动万分。

    不用猜都知道,他穿越肯定和这两方镇纸有关,既然镇纸能带他的灵魂穿越来这里,其本身必定也是非凡之物。

    古道快步走到绘制符箓的石桌旁,袖子往石桌上一挥便将石桌清理干净,小心翼翼地把镇纸放到桌上,念动法诀从指尖挤出两滴精血,分别滴到两方镇纸之上。

    精血刚一落下,便似水珠掉进海绵,被镇纸吸得涓滴不剩。

    随后,他对镇纸生出两缕神魂感应,这种感应跟祭炼法器前的滴血认主过程一般无二。

    接着,他左右手各抓起一方镇纸,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洞府中央,在蒲团上盘坐下来,将灵力注入镇纸,开始祭炼。

    时间一点点过去。

    四个月后。

    空旷的洞府里,突然传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一个光团正飘浮在古道面前,听到声音后,他并没有挪动视线,而是先打了一道法诀把光团定住,再探手进储物袋中。

    收回手时,手里已经多出一个瓷瓶,他将瓶子竖起来往另一只手心上倒,一连倒了好几次,始终没有辟谷丹掉出来。

    这才不得不将心神从光团上移开。

    神情复杂地看了眼空瓶,长长叹了口气,随手将空瓶丢掉。

    接着双手一并,施展出术法,身前的光团随术法化作一道流光,被他一口吞进腹中。

    穿越至今,唯一的收获就是弄清楚了镇纸可以收入丹田。

    在前身的记忆里,除了本命法器之外,即便是常年温养的惯用法器,也只能放在储物袋里,无法收进丹田之中,单看这一点,镇纸无疑是非凡的。

    不过,非凡之处,暂时也仅止于此了。

    镇纸有没有其他用途,古道还没弄清楚,只从祭炼进度上看,没有个三年五载的功夫,没法祭炼完全。

    没祭炼到位以前,无法测试镇纸的相应功能,更别提能拿它们来做些什么了。

    好在能将之收入丹田以后,不再需要专门抽出时间来祭炼,只要在行功修炼、打坐回气之时,顺便祭炼与温养即可。

    “咕噜噜~”

    肚子再次发出叫声,没修炼到金丹以前,口腹之欲是修士无法回避的问题。

    古道准备出门,从前身闭关冲击炼气中期开始,至今已历半年,现在他不仅要出去补充辟谷丹,还要解决一下身无分文的问题。

    他从蒲团上站起来,环眼四顾,洞府里满地阵法残片。

    一向不喜杂乱的他,此时却完全没有把洞府收拾干净的心思,径直走向门口,打开禁制,走了出去。

    时值正午,迎着直射的阳光,古道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一阵之后,才看清楚外面的景象。

    四野一片苍茫,目之所及,原始山林莽莽无边际。

    仰首张望,身后的山高不知几许,其上云蒸雾绕,烟霞涛涛,好一座福地洞天。

    前身虽有记忆,却不如亲眼见证,感慨一番后,转头欲走,却见一人朝他走来。

    来人拄着一根修士中少有人用的手杖,另一只手拎着一只酒葫芦,走路一瘸一拐,到了近前,打量了一下,神识便肆无忌惮扫了过来。

    “大半年不见,古道友似乎没什么长进。”在确定他的修为依旧是炼气初期,不似隐瞒了修为后,来人一脸不屑,“闭关半年,居然没能突破到炼气中期,看来你在炼气初期修炼了十余年的传闻并非虚言。”

    这人叫蔡瘸子,据说在与人斗法时伤了一条腿,因无法治愈而得了这么个浑名,炼气后期修为,平日里在北邙山一座坊市里给同宗长辈跑腿。

    “蔡瘸子,你来这里干什么?”古道觉得有些奇怪,他住在低层洞府区,对方住在中层,他与对方并无多少交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好似专程在这里等他。

    “蔡瘸子也是你这种废物能叫的?”对方对他直呼自己外号的行为很不满意,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古道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没有接话,平日里听别人蔡瘸子、蔡瘸子地叫,还以为对方早已习以为常,没想到也是个看人下菜的主。

    蔡瘸子见他不说话,咬开木塞灌了一口酒,冷哼一声,道:“哼!若非三爷怕你死在洞府里,让我来瞧瞧你是不是发臭了没人知道,你就算求着我,我也不来这种破地方。”

    古道听到“破地方”三个字,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地方确实够破的,除了炼气初期小修外,没人愿意待。

    甚至于,但凡有点身家的炼气初期小修,也不会租住在这种无益于修行的低阶洞府。

    “我正要去见三爷,你且忙你的去吧。”对方不待见自己,古道也不想再搭理对方,一个侧身从其身旁绕了过去。

    走了几步,来到平台边沿。

    从储物袋中取出符笔,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打出一道手诀,符笔在空中打了个转,放大了数倍后飞到他脚下。

    “嘿嘿,三年时限,现在已经过去半年。”蔡瘸子站在原地没动,又灌了一葫芦酒,在身后幸灾乐祸起来,“既然你没有晋升到炼气中期,抵押在三爷那里的东西,怕是再也拿不回来了。你也别想着去找三爷求情,谁不知道三爷最讲规矩。”

    说到“规矩”二字时,还特别加重了语气。

    古道已经顺势踏上了符笔,正要驭器飞走,突然闻听规矩二字,脚下一个趔趄,好悬没掉下符笔摔个狗啃泥,连忙稳住身形,驭使符笔狼狈飞离。

    蔡瘸子见了,在身后放肆地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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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邙北坊市

    北邙山共有七峰三坊,位于中央的三座主峰分别是北邙峰、左峰及右峰,三座主峰也是此地主人北邙宗的山门所在。

    另外四峰以其方位不同,各自贯以东南西北的名号作前缀。

    古道的洞府在北邙山西峰,这里租住的大多是散修。

    他离了洞府,驾着符笔一路向北飞行,前往北邙山三坊中的一坊,建在北峰的邙北坊市。

    与主峰上那座如同城池一样的北邙山坊市不同,邙北坊市更像一座集镇,坊中往来的也大多是在北邙山讨生活的散修。

    由于此地与更北边的太岳泽处在同一方位,那处环境十分复杂、中小势力云集的混乱之地,也不时会有一些修士前来交易。

    古道双脚稳稳踏在符笔上,一路向北飞行。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验驭器飞行,好在前身的经验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他只稍稍适应了一阵,就已经可以非常熟练地操控符笔。

    刚开始时,由于沉浸在飞行的乐趣当中,并不觉得路途枯燥乏味。

    但等新鲜劲过去,看着不时从头顶上空飞越的各种法器,他才发现自己的速度有点慢,奈何修为太低,符笔也不是什么高阶法器,也只能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飞了半个多时辰,抵达北峰。

    由于坊市区域不允许飞行,古道不得不在坊市入口的牌坊前收起符笔。

    进入坊市后,他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条条不太归整的街道,来到一处较偏僻的街尾,进了一套单开间的两进小院。

    刚跨进门口,就有认识他的伙计将他领进后庭。

    庭院正中,一位头戴混元巾,面颊颀瘦的中年道人盘坐在桃树下闭目养神。

    道人穿着玄色道袍,手中掐着一串檀香珠,身前摆了张矮几,几上放着一只平底铜炉,炉中袅袅熏香蒸腾。

    这道人正是蔡瘸子的同宗叔爷蔡三,修为炼气巅峰,大名叫什么无人知晓,如古道这样与之有生意往来的小修,大多称对方为三爷。

    不过蔡三本人倒是很少会自称三爷,不管对修为更高的筑基大修士,还是修为更低的低阶炼气小修,自称时向来只称蔡三。

    前身的印象里,蔡三是个材料商人,收购北边太岳泽的材料供应给邙北坊市的散修,再从这些散修手里收购成品的丹药、符箓和法器等贩往太岳泽。

    “三爷。”古道走进院子后远远站定,对着蔡三的方向轻轻唤了一声。

    记忆里,前身对这蔡三有些敬畏心理。

    他绘符用的材料全从蔡三这里购买,绘制出的符箓也全部卖给对方。

    就连前身拣漏得到,用来炼制本命法器的岩精,和前身攒钱买下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攻击法器归元番天印,也抵押给了对方,换回一应冲击炼气中期的资源。

    可惜前身晋级失败,不仅身死道消,还落了个身无分文,古道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对方这里赊些材料回去,好绘制符箓解决吃饭问题。

    蔡三像是没有发现有人进入院子,仍自静坐不动,一颗颗数着手中的檀香珠子。

    过了好一会,才见对方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扫到他身上后,惺忪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虽然对方没有动用神识,却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只听蔡三悠悠然说道:“小友晋升失败,可有想过抵押之物如何赎回?”

    “晚辈正为此事而来。”古道在飞来坊市的路上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此时不紧不慢道来,“三爷,虽然晚辈晋升失败,但绘符技艺却突然开悟,已然触摸到了中级符师的契机。”

    说完,他把头微微低下去一些,没有用眼神直视对方,只把注意力放到余光上,等待对方回应。

    余光中,蔡三的面皮没有牵动丝毫,脸上也没有作出半分表情,连声音都听不出起伏变化,“噢?那你的意思是?”

    “还请三爷赊些符纸丹砂,晚辈绘出成品符箓,一并还给三爷抵账。”古道反正已经身无长物,此时完全是厚着脸皮来求人,压根没考虑过要求提得合不合理,过不过分。

    蔡三听他说完,捋了捋唇上两撇鼠须,一语不发,目光有如刀子一般扎在他身上,看得他全身肌肉紧绷,却又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强装镇定,巍立不动。

    沉默了片刻,对方露出个耐人寻味的浅笑来,上半身稍稍向前探了一点,“小友打算用绘符技艺开窍的借口,从我这里拿走多少符纸丹砂?”

    “咳咳!”古道没料到蔡三说得如此直白,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将心中定计如实说出来,“晚辈唐突,一个月的份额足矣。”

    蔡三又问:“用何物抵押?”

    古道想了想,洞府之中几乎空无一物,又侧头瞥了眼储物袋,内中只剩下一支符笔,不可能用来抵押,况且,他只想赊一些材料回去,需要抵押物的话,还能叫赊吗?

    于是他硬着头皮答道:“没有抵押物。还望三爷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暂时赊欠一月份额,等绘了符箓,一并还来。”

    说完,对着蔡三连连打拱作揖。

    “小友无需如此,我蔡三最讲规矩。”蔡三缓缓闭上双眼,一边掐着檀香手串,一边道,“距离小友赎回抵押物的期限,还有两年半时间,只要在到期以前,小友将说好的本息还上,岩精和归元番天印蔡三自然原物奉还。

    “如若小友到期还不上的话,那可别怪蔡某人按规矩办事了。”

    直接被拒,古道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有些烧得慌。

    好在来之前他也预料过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当下放下身段请教道:“还请三爷指条明路,或做工、或用其他方式来抵皆可,但求度过此难关。”

    蔡三对他说的这些方式并不上心,依旧自顾自数着珠子,双唇紧闭,没有立即答复。

    过了一阵,又好似想起来什么,睁眼望了过来,诚恳道:“蔡某倒是有一个提议,可以解决小友当下的难题。”

    古道见对方态度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中没有欢喜,反倒是打了个突,眼角也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暗道这奸商怕是没憋什么好吧。

    但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前身从这里换回去的一套聚灵阵法已经损毁殆尽,丹药又吃了个精光,灵石也没有剩下来哪怕半块,就连辟谷丹都全部吃完了。

    要是赊不到符纸重新开始绘符的话,那就只剩下外出抢劫这一条路。

    但是,他一个炼气初期的小修,修真界最最底层的存在,别人不抢他就烧高香了,他拿什么去抢别人?

    心念电转,他觉得还是先听听对方怎么说再作计较,便朝蔡三一拱手,“还请三爷明示。”

    “好说,好说。”蔡三不再板着张脸,看向古道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小友经此一难,心性倒是磨砺出来了,不似以前那般死板木讷。”

    夸了他一句后,蔡三的上半身又往前微微倾了倾,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小友只需将前次签订的抵押契约改定为死契,蔡三便奉上两百贯钱,小友觉得如何?”

    古道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可置信地望着不远处那个瘦削的道人,没想到还有如此无耻的人。

    一贯钱就是一千枚铜钱,制作铜钱的材料是赤铜,赤铜不仅产量大,在修真界的用途也极广,是流通于低阶修士间的通用货币,由修士自行分割并炼制成制钱。

    每枚铜钱重一钱,一贯钱,也就是十斤赤铜,可以兑换一枚灵石。

    蔡三好像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仍旧露出一个职业微笑,眼里满是期待和鼓励,仿佛在说,你一定会答应的。

    面对如此面厚心黑的蔡三,古道一时间只觉脑中气血翻涌,双拳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胸口更是剧烈地上下起伏,好几次都想要抬脚走人,最后又生生忍住。

    若非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灵魂,怕是早已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一下的那种。

    “三爷,那块岩精不管放到哪里去卖,至少能卖到五千贯。”古道强压下心头怒火,咽了口唾沫,争辩道,“番天印也是晚辈花了一千二百贯买的,两件加起来,价值六千多贯呢。

    “跟您老换的阵法、丹药和灵石加一起,实际价值也不到三千贯,咱们约定好作价三千,三年后还您四千八百。

    “您现在用两百贯,就想把契约定为死契,是不是太……”

    蔡三不等他说完,嗦一下突然大力吸了一下鼻子,作出陶醉在熏香中的样子,顺便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蔡三最讲规矩,小友今日且暂去,只要小友三年内如约将东西赎回,蔡某人绝无二话,更不会添加任何条件。”

    古道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对方也没说错,契约到期后他拿不出四千八百贯来赎,东西自然就归了对方,对方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契约到期,两年半而已,对修士来说,弹指即过。

    古道不可能接受这种近乎于抢的条件,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一时间踌躇不定,裹足难前。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副身体除了绘符以外,还会做什么。

    如果没有别的生财之路,他又该怎么获取第一笔资金,用来换绘符用的符纸和丹砂?

    现在除了一支符笔和一个储物袋外,全身上下再也没有别的值钱东西,只怪前身那厮太过决绝,完全没有留半点后路,害他现在左右为难。

    内心挣扎良久,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掉头就走的冲动,一切以生存下去为第一。

    古道好像牙疼似的嘬了一下牙花子,伸手解下腰间的储物袋,把符笔取出来后,将储物袋递向蔡三,“三爷,你看这个储物袋,能抵多少符纸丹砂?”

    “笃,笃——”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木头撞击石板时所发出的声响,他转头回望,发现蔡瘸子正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也不知道这厮是什么时候来到院中的。

    蔡瘸子走近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储物袋,用神识探了下,嗤笑一声,才对蔡三道:“三爷,一丈见方。”

    说完,还不忘回头嘲讽他一句,“古道友果然与众不同,就连用的储物袋都如此别致。”

    说到“别致”二字时,音拖得很长,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古道讪笑一下,没有说话,他自己觉得挺尴尬的。

    前身的记忆中,他这只储物袋已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小款,就这种一丈见方的最小款储物袋,也要五百贯。

    “给你一年份的符纸与丹砂,一年后拿三百贯来赎。”蔡三沉吟片刻,给出价格。

    蔡三说的一年份材料价值二百四十贯,按对方以往定下的一年利息两成的规矩,一年后应该还二百八十八贯,但现在对方却让他拿三百贯来赎。

    也许是觉得整数好计算,也许是看他已经走投无路,随意加了点价,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虽然他也可以去别家看看,但一来别家不一定就比蔡三给得多,二来往后还要和蔡三打交道,一事不烦二主,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点头道:“好,就按三爷说的来办。”

    蔡三的笑容立马又变得和煦起来,探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份契约,以指代笔灌注灵力唰唰几下写就,打上神魂烙印后,放到小几上推向古道。

    了却了一桩心事,古道的心神也稍稍放松了点,迈步来到小几旁席地坐下,用神识确认契约无误后,没有急着留下神魂烙印。

    他挠了挠后脑勺,略微尴尬地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三爷,能不能多给一瓶辟谷丹?”

    辟谷丹一贯钱一瓶,对方倒没有再拿规矩说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古道在契约上留下一道神魂烙印,递了回去。

    蔡三将契约装进储物袋中,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便闭上了双眼,继续掐他那串檀香珠子,仿佛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一般。

    “古道友,这边请!随我去前厅拿符纸丹砂。”伙计对古道说道,用手虚引了一下,也不等他回应,转身折回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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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中级符师

    一年份的符纸丹砂,重量不大,体积倒是有一些,蔡三两个伙计在店里找了半天,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个布袋来给古道装上。

    古道扛上布袋就走,顶着其他修士诧异与鄙夷的目光,一路逃也似的出了坊市。

    到门口后立即驭使符笔,路上一刻没停,匆匆飞回洞府。

    回到洞府,站到绘符的石桌前,看着洞府里的一地狼籍,他长长叹了口气,此时依然没有心思去打扫,只得不去看它们,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把布袋打开,将里面的符纸丹砂一一取出,整整齐齐堆放在石桌之上。

    空白的符纸一共一千八百张,丹砂六斤,这就是所谓的一年份额。

    修士绘制符箓,需要将灵力灌注到符笔之上,再经符笔传递到丹砂绘出的纹路当中;

    不仅如此,绘制的过程中,还需要神魂之力操控符笔的走向,以便绘制出完整且合格的纹路来。

    这一过程,既需要灵力,又需要神魂之力,二者相互配合,缺一不可。

    炼气初期的符师,丹田内的灵力只够绘制五张一阶下品符箓,之后就要打坐回气,等灵力恢复以后,才能继续绘制。

    如此循环,符师一般每日也只能绘制两轮,再多的话,神魂就会吃不消。

    灵力耗尽还能用灵石、丹药快速补充,神魂之力耗尽只能通过休息打坐来恢复,如若强行耗空神魂之力,后果就是免费体验一次头痛欲裂。

    一般而言,符师每日只会绘制一轮符箓,毕竟修士大多有向道之心,为了不耽误修炼,待将丹田灵力耗尽以后,余下的时间都会用来回气与修炼,直到第二天再开始绘下一轮。

    古道如今一穷二白,他的计划是暂时不修炼,把时间全部用在绘制符箓上。

    有前身绘符的经验打底,再加上他前世十几年的书法功底,应该很快能上手,并且他有一种感觉,也许能在短时间内更进一步,提升绘符成功率。

    前身只会绘制一种符箓,一阶下品的火元符,这种符箓也是市面上需求量最大的一阶下品攻击符箓,跟同阶的其他符箓相比,有其无可替代的优势。

    古道用砚台将丹砂化开,铺开一张符纸,脑海之中回忆前身的绘符手法,感觉差不多后,提起符笔蘸上丹砂,开始了穿越后的第一次绘符之旅。

    落笔很顺利,前身的绘制经验至少还保留着四五成。

    可惜的是,没绘到一半,符纸忽然无火自燃,符笔内剩余的灵力暴乱开来,冲击波直接把他掀翻在地。

    好在伤得不重,调息了一刻钟就好得七七八八。

    来了这一下,他这才沉下心来,把脑海深处的一些记忆梳理了一遍,也搞清楚了为什么会失败,失败后应该如何将符笔中的剩余灵力引开。

    第一张符箓,宣告失败。

    调整好状态后,他继续绘符。

    第二张符箓,也没绘到一半,符纸再次无火自燃,失败。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全部失败。

    古道并不气馁,打坐了两个时辰,把丹田灵力回满后,继续绘制。

    第六张,失败。

    ……

    第十张,失败。

    两个时辰后,再次气满丹田,古道惊奇地发现,识海中的神魂之力仍旧充盈,足以支撑他继续绘符。

    他将这一切归功于两个灵魂融合的结果,现在时间紧迫,并没有去深究,来到石桌旁继续绘符。

    失败。

    失败。

    ……

    十五张符箓全部失败。

    一天时间过去了大半,神魂之力仍然没有耗尽的迹象,这是个好现象。

    古道继续打坐回气,这次顺便将功法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再站到石桌前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天。

    如此,绘符、打坐,每日里绘制三个轮回,共十五张符箓,剩下时间修炼一个小周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

    ……

    四个月后。

    古道看着石桌上堆成一沓沓、整整齐齐的成品符箓,心中百感交集。

    在经历了第一天的失利后,他很快找到感觉,前身的经验也开始发挥作用,在第一个月结束时,成功率不仅追上前身,还反超其一成,达到了四成。

    第二个月结束的时候,成功率已经提升到五成,然后卡了一个月,直至第四个月,才把成功率提升至六成。

    一千八百张符纸,成功了八百余张符箓。

    四个月时间,能将成功率从前身保持了十年不变的三成,提升到现在的六成,除了上一辈子练了十几年书法的功底加持外,更多的应该归功于现如今的神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灵魂融合在一起的原故,以前前身绘上一轮符箓,神魂就会接近耗尽的边沿,每次打坐回气的时间也会因此延长。

    如今神魂之力一直保持充盈状态,打坐回气的时间也只需要两个时辰,绘符效率提高了整整五成,而且每天还能抽空修炼一个小周天。

    这是前身以往所不敢想的事情。

    收拾好符箓,稍稍总结了下四个月的经验得失,古道匆匆出门,驭使符笔一路飞往北峰。

    穿过坊市入口的大牌坊后,他没有前往蔡三店铺所在的方位,而是转向另一个方向。

    四个月用掉原本一年半载才能绘完的符纸份额,这样的变化他暂时不想让外人知道。

    逛了半圈,选了个不大不小,门脸崭新的独门小院,抬脚跨进门槛。

    “道友请了。”一名头裹逍遥巾,身穿玉色直裰的中年修士见有人进门,从柜台后方站起身,对着古道拱了拱手。

    “请了请了。”古道随手还了个礼,并未直接道明来意,回头先望了望门外,又在店里左顾右盼一番。

    发现四下里没有其他人,他才有些心虚地凑上前,压低声音问中年修士道:“贵店可收购符箓?”

    中年修士一副对此见怪不怪的表情,微笑道:“自然是收的。”

    见到中年修士的表情,古道才发觉自己好像有些紧张过了头,这里离蔡三的店远着呢,哪有这么巧会被蔡三的人撞见。

    解下布袋,伸手抽出一张符箓时,他已经从容了不少。

    他将符箓放到柜台上,问道:“一阶下品符箓怎么收?”

    中年修士在瞧见他从背后拿出个布袋的时候,嘴角就不自觉地抽了抽,再听他问的是一阶下品符箓,顿时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那神情仿佛在说,就这东西也值得你鬼鬼祟祟的?

    好在对方作为一个生意人,职业素养还在,并未嘲笑他,神识扫了下符箓后,说出价格,“一阶下品符箓,收购价一贯钱一张。”

    对方报完价格,抬眼看向古道。

    符箓收购价跟蔡三那里一样,古道又问:“你这里可有一阶下品的符纸和丹砂?价格多少?”

    中年修士答道:“符纸一贯钱十张,丹砂一贯钱一两。”

    符纸丹砂的售价也跟蔡三那里相同。

    整个邙北坊市的大致行情也就这样,没什么谈价空间,毕竟一阶符箓用量虽大,但能绘制的人也同样很多,价格透明到符师只能靠成功率吃饭。

    古道把符箓摞到柜台上,堆了好几大堆,中年修士当面清点数额,一共八百三十三张。

    收走符箓后,中年修士把古道采购的一千八百张符纸、六斤丹砂和一瓶辟谷丹拿出来,帮着他一起装进布袋中,然后打出一道术法,近六百贯铜钱便规整地堆到了柜台外。

    看到这堆铜钱,古道顿时傻眼。

    这堆铜钱体积大约有半个立方,这不算什么,但重量有近六千斤,他一个炼气初期的小修,怎么可能拿得动。

    心里免不了一阵唏嘘,暗自叹息,一个没有储物袋的修士,与凡人有什么区别?

    撇开脑海中的杂乱思绪,他询问中年修士,“前辈,能不能把铜钱换成灵石,这么多铜钱,我可带不走。”

    中年修士一拍脑门,连声致歉,挥手便将铜钱收起来,再把近六百块灵石倒在柜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古道看着柜台上这堆两指宽的菱形晶体,心里的压力并未减轻多少,灵石的重量轻是轻了,可是体积却没比铜钱小多少。

    没奈何,只得先用神识将灵石扫描一遍,确认这些灵石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后,将灵石塞进布袋中,好在布袋够大,装得刚好能封住袋口。

    这一下布袋不能吊在背后了,只能整个儿扛到肩上。

    这个姿势配上他瘦高的身材,看起来就像凡俗世界里的秀才,穿着一身直裰去扛大包,模样儿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古道却顾不上这些,心里念叨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急匆匆出了坊市,一路上贴着地面飞行,生怕被别人注意到。

    北邙宗境内,虽然禁止斗法,更不允许杀人夺宝。

    但北邙山范围这么大,管理上难免会有疏漏,能低调点,还是低调点好,谁能保证一定没有亡命之徒为了财货铤而走险违反禁令呢?

    可惜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眼见着北邙山西峰就在跟前,打从西峰底下飞出来一名修士,脚下踩着一根木制手杖形状的法器,正是那蔡三的侄孙蔡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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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调虎离山

    古道着急回洞府,快到门口时,遇到蔡瘸子。

    蔡瘸子本来往上飞,远远发现他后,掉转方向朝他飞来。

    他很想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飞。

    看蔡瘸子的飞行高度,应该是从底层区域飞出来的,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专程过来找他。

    “古道友且住,蔡某有话要说。”蔡瘸子远远出声招呼,神态虽然没有多亲和,却也不似上次遇见时那般倨傲。

    古道提前将速度降至最低,心里盘算着一会怎么应付这厮,找个什么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没去蔡三的店铺采购符纸,抑或是干脆强硬一些,不让对方查看布袋。

    洞府区附近,这厮应该不敢强行让他打开布袋,吧?

    蔡瘸子在前方落下,古道也跟着远远就落了地,收好符笔扛着大包,慢吞吞往前走。

    蔡瘸子似乎对他的速度非常不满,三步并为两步,一下跨到他跟前,手杖往地上一杵,神态上又恢复到往日风采,露出讥笑表情,“古道友是想跟王八比拼速度吗?”

    古道对讥讽之语充耳不闻,也不拿正眼去瞧对方,装作随意的样子四下里看了看,又若无其事地把布袋放下,故意没放稳,任由布袋向后倒在地上,却不去关注。

    环目四顾一圈后,他这才望向对方,反问道:“蔡瘸子,你不是说就算求你也不来底层区吗,怎么又跑过来了,不会是和我一样,被三爷剥得光溜溜,准备在下层租洞府吧?”

    蔡瘸子脸上恼怒神色一闪即逝,忽而瞧出古道脸上的不自然来,嗤地一下笑出声,偏头去看地上的布袋。

    似是看到布袋被塞得满满当当,蓦地眼睛一亮,“你这是得了什么好宝贝,像生怕被我发现似的?”

    古道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关你什么事。快说,你找我干什么,再不说我就走了,我还有好多事要忙。”

    蔡瘸子并没有因此而被引开注意力,探究似的看着古道,像是要从他的表情上琢磨出什么结论来。

    见他的面色被看得越来越不自然,蔡瘸子眼珠子一转,突然间往前踏了一大步,向他站的位置迫了过来。

    古道出于条件反射,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对方趁势弯起瘸腿,一脚踢向布袋底部。

    古道伸手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布袋被对方踢飞出去一丈多远,好在袋口绑得结实,这才没有散开。

    他心头怒火腾一下就升起来了,幸好还保留了最后一点理智,知道打不过对方,也知道不能马上去拣布袋,以免显得太过心急,再被对方看出更多信息来。

    于是他选择了丝毫不加掩饰地将心中情绪爆发出来,瞪大双眼怒视对方,“蔡瘸子你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可是北邙山,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的怒火发乎内心比较真实,抑或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布袋的举动打消了对方的猜疑。

    只听蔡瘸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露出一脸鄙夷神情,“轻飘飘的,也不像是什么好宝贝,我倒是有一桩能赚不少钱的大买卖,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没兴趣。”古道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直接回绝。

    “先别急着拒绝,不听我说说是什么好买卖,你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兴趣?”蔡瘸子丝毫不在意他说的话。

    “不管是什么买卖,和你蔡瘸子扯上关系的,我都没兴趣。”古道再次强硬拒绝。

    “不要说气话嘛,”蔡瘸子发现他好像真的很生气,连忙装出一副抱歉的样子,“好了,好了,刚刚是我的不是,不该踢你的东西,我给你拣回来成不成?”

    说完,就要去拣布袋。

    古道心里一慌,赶忙伸手拦住对方,“不用你装什么烂好人,有什么屁赶紧放。”

    “嘿嘿,这就对了嘛,你先听我说完,到时候再拒绝也不迟呀。”蔡瘸子好像也没打算真的去拣布袋,顺势就嬉皮笑脸停住脚下动作。

    这厮扯下腰间酒葫芦,先仰头灌了一口酒,才开口道:“我知道有一处地方,长了一棵千年白松。”

    说完,又仰头灌了口酒,望向古道不再继续往下说。

    古道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千年的白松就算不多见,也不算什么宝贝,这跟大买卖有什么关系?

    心中存了疑惑,他脸上也表露了出来。

    “你怎么不问?”蔡瘸子却擦了擦嘴角,反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问什么?”古道被蔡瘸子这个反问,问得更觉莫名其妙了。

    “问问那棵白松怎么样了。”蔡瘸子扬了扬眉,眼中神采飞扬。

    古道急着把布袋扛回洞府,对什么百年白松、千年白松的根本不感兴趣,有心不问,但看对方一副你不问我就不往下说的架势。

    为免节外生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配合,问道:“那棵千年白松怎么了?”

    “嘿嘿,你一定猜不到,若非我有一手绝技,都看不到那般场景。”蔡瘸子大喘气,话没说够两句,灌一口酒,又拿眼来看古道。

    这一回,古道很上道,对方一望过来,他就自觉问道:“什么绝技?”

    蔡瘸子双眉一挑,警惕地看向古道,“这是你该问的吗?你要问看到了什么场景。”

    “哦哦,那你看到什么场景?”古道无语得很,心想你倒是一次性说完呀。

    “前不久,我从太岳泽回来,那天刚好下雨,不时有闪电划破苍穹……”蔡瘸子边说边回忆,瞬间便沉浸到了回忆当中。

    “雷击木?”古道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脱口说出这三个字,心中也颇感惊诧。

    千年的白松不是什么稀罕物,但雷电击打过的千年白松,那就有价值了。

    蔡瘸子五官挤在一起,对古道一下就猜出来的表现很不满意,自个儿在那憋气憋了小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这人真的很无趣。”

    “说完了吗?那我走了。”古道转身就要去拣布袋,雷击木什么的,再有价值也跟他没关系。

    “诶!诶!我说你怎么回事,就不能有点儿耐心吗?”蔡瘸子一把扯住古道,“你还没说有没有兴趣呢?”

    “这还用说,我都要走了,当然是没兴趣了。”古道伸手去掰蔡瘸子的手指,可惜修为差了对方两个小境界,根本掰不动,“我都说没兴趣了,你还要怎样?”

    “不对呀,小子。”蔡瘸子一脸疑惑地看了眼古道,又瞧瞧他身后的布袋,好奇道,“你不是缺钱吗,储物袋都抵押出去了,怎么会对千年雷击木不感兴趣?”

    古道见这厮又去看布袋,心里紧张得不行,生怕这个混不吝再生出事端,非要去打开布袋来看。

    连忙拿话转移对方注意力,“你一个炼气后期的大修士看到一棵雷击木,找我一个炼气初期的小修士说得着吗?”

    要说蔡瘸子这厮拦下他,跟他说雷击木的事情,是出于一片好心,是为了跟他见面分一半,他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怎么就说不着了,你缺钱,我提供个让你赚钱的买卖,你接受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蔡瘸子有些着急了,说话都开始不过脑子。

    “蔡瘸子,蔡大修士,你当我傻呢?”古道发现挣脱不开对方的束缚,索性不再白费力气,双眼鼓得大大的瞪向对方,“你既然遇到雷击木,取走也就是了,要是你都取不走,加我一个又有什么用?”

    “嗐,你别急嘛,是我没把话说清楚。”蔡瘸子松开抓住他的手,开始解释道,“那雷击木旁边有只妖兽守着,我打不过,但那畜生的速度又及不上我……”

    这一次,蔡瘸子没再大喘气,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

    蔡瘸子的打算,是用一计调虎离山。

    二人一起过去,到地方后,让古道在外围先藏起来,蔡瘸子则上前和妖兽缠斗,并设法将妖兽引开。

    待妖兽离开白松所在,古道便上前将之取走,事成之后,雷击木归蔡瘸子,至于他的报酬,对方会帮他赎回储物袋。

    “为什么选我?”古道听蔡瘸子说完,并未表示同意与否,而是疑惑地反问对方。

    “咳咳,那个……”蔡瘸子难得显露出些许不好意思来,“这不是你的修为比我低,我不怕你跑了,也不怕被你黑吃黑吗?”

    古道闻言,翻了个大白眼,果断拒绝道:“你不怕我黑吃黑,我却怕被你黑吃黑了,就我这点道行,出了北邙山,谁知道你会不会谋财害命。”

    “怎么会呢,我只要雷击木,雷击木到手后,我就帮你赎回储物袋,咱们各取所需。”蔡瘸子耐着性子,给他分析道,“而且,你也不想想,你个连储物袋都没有的炼气初期小修士,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那可说不准,要是到时候你不想支付报酬,随手就把我杀了,我找谁说理去?”古道态度坚定地拒绝,完了又加了一句,“而且,我好歹也是个修士,身上怎么着也有二两肉,你到时若是起了歹心,把我抓起来卖到纪望山去,我能怎么办?”

    纪望山位于太岳泽北边,那是一片半蛮荒山区,里面有修为不亚于人族元婴真君,甚至化神道君的大妖存在。

    哪怕是太岳泽那些常年厮杀的亡命之徒,也不敢随意进入纪望山中。

    在纪望山外围,倒是有一些人族势力盘踞,但更深入的地方,却完全没有人类敢踏足。

    据说,外围人族势力中,有一些常年从太岳泽抓捕或购买修士,不知道是用来当作奴隶用,还是交给深山里的妖兽当血食。

    总之,只要谈到纪望山,左近的修士,就没人不心生忌惮,虽说传闻越传越玄乎,但却没有一个修士敢不当真。

    “我可以发下心魔誓言,绝对不会对你不利。”蔡瘸子以手指天,做出保证。

    “心魔誓言可不保险,多的是漏洞可钻,我不信那个。”

    不仅仅因为古道来自现代,对誓言什么的天然有抵触心理,更因为在前身的记忆当中,确实有这方面的印象,心魔誓言是有可能被人钻空子的。

    “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蔡瘸子也没辙了,只得反过来问他。

    古道则不改初衷,直言道:“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去,你另寻他人吧。”

    “你说你修炼天赋跟废物一样,人怎么还这么固执?真是继承了你爹的好姓,你就是个小古板。”蔡瘸子急眼了,又开始口不择言,“我要是能找……咳咳,你想想,你的储物袋还在三爷那呢,你就不想早点赎回来?”

    古道恍然大悟,心道难怪,适才看到这厮从底层洞府区域飞出来,还以为是去找他,恐怕对方是去找过其他低阶修士,只是被人拒绝了。

    路过这里,刚好碰上他,这才打起他的主意来。

    “我说你蔡瘸子怎么跑这破地方来呢。”古道在破地方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提醒对方这三个字是谁说的,“蔡大修士,蔡大爷,您老还是另找高名吧,我就是个废物,只想老死在这北邙山中。”

    “你你你,我,我……”蔡瘸子眼见说服不了古道,就要发作,突然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放缓语气,“行吧,既然你现在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免得你说我图谋不轨。”

    说完,用下巴点了点他身后的布袋,接着道,“你在三爷那里抵押了储物袋,还有大半年期限,到时候要是钱不够,可以来找我,只要帮我拿到雷击木,我就帮你赎回储物袋。”

    古道着急回洞府,见这厮不准备继续纠缠他,连忙敷衍道:“好好好,到时候要是钱财不凑手,我一定去找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蔡瘸子灌了口酒,脸色看起来阴沉了许多,没有和古道道别,径直跳上手杖便飞走了。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古道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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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纠缠不清

    回到洞府,古道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

    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稍稍有点过度,但一个修士没有储物袋,确实不方便,也不成个体统。

    不过他倒不是很担心储物袋的事情,等手上这些符纸全部绘完以后,就能找蔡三赎回来。

    反而是另一件事,令他颇感焦虑。

    抵押出去的岩精和法器,赎回期限是三年,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以他现在的绘符效率来计算,期限到来之前,要攒够四千八百贯,除非跟前四个月一样,几乎不眠不休地绘符,绘上整整两年,否则绝对凑不出那么多铜钱。

    “呼——”

    想到要绘符绘个两年,他不由得呼出口长气。

    他认为自己的耐心还过得去,上一辈子喜好书法,经常在书案前一写就是一天半天,但这一天半天的,也是一个时间限度,并不会近乎无休止的重复。

    他很清楚一个道理,无论对一件事情多么感兴趣,重复的次数多了,又没有劳逸相结合的话,产生厌恶情绪在所难免。

    他现在因为绘符成功率进步神速,还能激励着他继续绘制,但等消化完这一阵的进步奖励,保不齐会不会出现抵制心理。

    为了给自己留出一点思考的空间,他认认真真地把洞府打扫干净,再回到石桌旁边时,心头的愁绪尽去。

    多想无益,不如趁现在还在兴头上,赶紧多绘些符箓,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提高一点熟练度,把成功率再往上升一升,尽可能将激情保留得更长久一些。

    修真无岁月,绘符不知年。

    转眼四个月过去。

    ……

    最后一笔落下,符成。

    古道一把丢下符笔,闪身到洞府中央盘坐下来,开始调息回复丹田灵力,等灵力完全恢复以后,推动功法运行大周天,更为全面地温养起周身经脉来。

    穿越以来,不算祭炼镇纸那几个月,其余时间里,除了绘制符箓和打坐回气外,他每天还会修炼一个小周天。

    小周天以温养主经脉为主,相当于只固根基不修边幅。

    但在如此强度的消耗与补充过程中,天长日久的,他发现修行上居然有了进步,境界瓶颈竟然松动了不少。

    此时行转大周天,正是要巩固住这一修行进展。

    大周天套小周天,功法不停运转,周而复始。

    三天过去。

    古道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喃喃自语,“前身心心念念要冲击炼气中期,不料耗费许多资源,不仅功败垂成,还就此身死道消。可悲,可叹。”

    他感觉要是再来一次这样的进步,把经脉固养得更为坚韧一些,炼气中期将指日可待。

    界时,不说突破把握至少有九成以上,即便是碰上那一成的失败机率,也不会像前身那般殒命当场。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又生出些许阴翳来,前身因为什么原因突破失败,失败后又为何会身亡魂散?

    这些问题加上前身冲击炼气中期的执念,形成了两片挥不去的阴云,如同铅块一般投影下来,积压在他心头。

    可惜那部分记忆已经封存在了识海深处,一时半会是无法再回想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去想,古道心里说还是不要去钻那牛角尖的好。

    他站起身来,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非常满意这种修行进步所带来的改变。

    这种变化并没有增加他的修为,却让他对当前境界的理解和体悟更为全面与透彻。

    沉淀了下收获后,古道把石桌上的成品符箓全部装进布袋,装好后想了想,又取出来百余张放回石桌,随后抓起符笔,扛着布袋出门。

    符笔浮沉,在缓缓飞往邙北坊市的途中,古道突然有些理解前身了,理解那家伙为什么情愿不兑换灵石来修炼,也要把赚来的钱全部用来买法器。

    脚下这支符笔,并非由成品品质参差不齐的散修所炼制,而是大宗门批量炼制的制式产品,在一阶下品法器中已经属于高端货色。

    但就是这样的法器,无论是飞行速度,还是对绘符的帮助,短板与极限都非常明显。

    一个月以前,他在绘符的时候就隐隐有种感觉,自身绘符水准又有提升,可惜被符笔品质拖累,终究没能测试出水准的极限在哪,致使成功率始终停留在六成。

    “等把岩精赎回来以后,就该换支更好的符笔了。”古道在心中暗下决定。

    他认为,对法器没有追求的修士,一定不是修仙发烧友。

    ……

    顶着坊市里各种各样的目光,古道跨进了蔡三的小院,还是上回那个伙计把他领到后院。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一贯不怎么出现在店中的蔡瘸子,今天居然又在。

    放下背上的布袋,将符箓倒出来让伙计清点后,古道这才望向蔡三,说道:“三爷,晚辈前次说已经触碰到中级符师的门槛,回去后果不其然,仅两个月功夫就晋升为中级符师了。”

    蔡三仍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站在旁边的蔡瘸子倒是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古道注意到蔡瘸子的表情,心中不免好笑。

    这厮怕是还做着拿赎回储物袋当酬劳,让他帮着去取雷击木的美梦呢,现在发现他压根不需要那份酬劳,也不知道心情如何,真想采访一下。

    但他也就想想,真让他去触一个高自己两个小境界的修士霉头,他是不肯的。

    不过,他虽不肯,对方却不这么认为,只见蔡瘸子脸现怒容,狠狠瞪向他,似乎在怪罪他上次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古道的余光把这些看在眼里,却完全不加理会,心中更不甚在意,反正他和对方本就没什么交往,更谈不上交情,这厮恼不恼的跟他没关系。

    在这邙北坊市中,也无需担心有谁胆敢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恰在此时,伙计已经清点完毕,报出符箓数额,“三爷,一共九百零七张。”

    蔡三闻言挥了挥手,伙计便把符箓收走。

    接着,蔡三打开身侧一个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储物袋,抛向古道。

    古道接过储物袋,验看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对着蔡三点点头。

    蔡三便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契约,烙下一缕神念后,施展出一道术法,把轻飘飘的契约驱使到他跟前。

    他用神识查看完契约,心念一动,契约无火自燃,化成灰烬。

    “小友绘符一道上倒有些造诣,气运也还不错。”赚了一笔利息,蔡三不吝夸奖古道一番,然后话锋一转,“蔡某已经扣除了约定的三百贯,余下的六百贯钱小友如何安排?”

    “晚辈再购买一年份额的符纸和丹砂,外加一瓶辟谷丹。”古道回道。

    “好说,好说。”蔡三见还有生意可做,脸上的笑容一直未退。

    材料自有伙计点拣来,如数摆到跟前。

    古道对着符纸丹砂挥了一下手,这堆材料便被收进了储物袋中,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气爽神清,总算扬眉吐气了。

    等他收好材料,蔡三把剩下的三百余贯钱掼到小几前方。

    古道上前收取,对方则打量了他一阵后,声音中略带些遗憾道:“可惜小友上回突破失败了,不然以炼气中期的灵力,外加中级符师的成符率,在三年期限到来前,想来是能够凑齐四千八百贯的。”

    古道闻听此言身形不由一顿,眼角也跟着跳了几下,心想对方是在提醒他时间所剩不多呢,还是在暗示他以目前的绘符速度,不可能在到期前凑够赎回岩精的铜钱呢?

    想想也对,对方并不知道他的神魂强度远超常人,别的符师每天不眠不休也只能绘制十张符箓,他却能绘制十五张。

    但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四处宣扬,因此他没有去接话茬,收了铜钱后,拱手告辞离开。

    出了蔡三小院,古道心情大好。

    终于不用再忍受旁人的异样目光了,他悠闲地边走边看,路过街心一家规模很大的法器店时,他抬头看了看只有“归元”二字的招牌,走了进去。

    店中各类法器应有尽有,符笔更是摆满了一个展示用的木架,他左瞧右看,对架子上的符笔杆杆都心动,这些符笔几乎都比他手上的好。

    展架上不仅有制式符笔,还有一些驻店匠师量身订制的符笔,全都制作精良,流光溢彩,只可惜东西虽好,价格也很上头。

    逛了一阵,换符笔的决心更坚定了。

    离开时,古道前脚刚踏出店铺,后脚就有人从身侧超过他,那人往前多走了几步后,转身挡在他身前。

    古道一看,见挡住去路的是蔡瘸子,扭头就想换个方向走。

    蔡瘸子施展身法,闪身上前,再次拦住他的去路。

    古道拧紧眉心,沉下脸来望着这厮。

    这厮的脸色也不好看,扯下葫芦咬开木塞,咕嘟咕嘟灌了两口酒,“小子,长能耐了嘛,不声不响就成了中级符师,上次遇见我时居然不说,是想拿我当那猴儿戏耍吗?”

    “我和你说得着吗我?”古道心里一阵腻歪,把眼眉一横,呛声道。

    这里是坊市,这厮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胡来。

    “哼!”蔡瘸子冷哼一声,嘲讽道:“成为中级符师又如何,没到炼气中期,你也不可能凑够赎回岩精的钱。”

    “能不能凑够关你屁事?”古道甩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不打算再和这烦人的家伙纠缠。

    “你……”蔡瘸子气急,举起手杖就往前戳。

    古道能感受到手杖差点就碰到身上,心中虽不担心对方敢在坊市里动手,但这突然袭来的劲风,还是吓了他一跳,好在对方适时收回了手杖。

    蔡瘸子一个闪身,又拦住了他的去路,“别不识好歹,我找你帮忙虽是出于私心,却也同样是在帮你,难道你就不想赎回岩精吗?”

    “要赎回岩精我自会想办法,不用你操心。”古道感觉闹心得很,遇到这种缠人的家伙,打是打不过的,现在连躲都躲不了。

    “事成之后我付给你一千贯。”蔡瘸子目光阴冷地望过来,说的却是酬劳的事情。

    一千贯已是低阶修士两三年的收入,若是寻常时候,吸引力还是挺大的,可惜的是,这点钱对古道来说,不值一提。

    “没兴趣。”他直截了当拒绝。

    “一千五百贯,这事儿不难,做人不要太贪心。”蔡瘸子狠狠跺了跺手杖,再度加码。

    “看清楚我的口型,”古道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一字一顿道,“我,没,兴,趣,清楚了吧?”

    “两千贯,这已经是我的极限。”蔡瘸子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道,“小子,劝你见好就收,别给脸不要脸。”

    “我说蔡瘸子,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脑子有毛病?”被对方这么一说,古道也不耐烦了,直接吼道,“有病你就去治,没病就离我远一点。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懂,我对那破雷击木不感兴趣。”

    情绪激动,他的声音不免也跟着大了些。

    话一出口,便引得四周的人朝这边望来,有一些已经停下脚步准备看热闹,更有几位在听到雷击木三个字后,甚至还往他们这边凑了过来,想听听后面的对话。

    蔡瘸子明显没有料到他会突然爆发,还吼得那么大声,在注意到已经被围观后,张嘴要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最后,用手杖朝他指了指,冷笑道:“行呀,小古板,有你的,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走出这座坊市。”

    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被对方这么一指,古道的神智也瞬间清醒过来,知道刚刚太过情绪化了,但话已经出口,不可能立马就认怂,更不可能因此就答应对方去取什么劳什子雷击木。

    他强自镇定,肃了肃面容,想咳两声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却发现喉咙发紧,说出的话也变得有点干哑,“当我怕你不成,这是北邙山,我就不信你敢拿我怎么样。”

    说完,掉转身形,闷头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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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弄巧成拙

    古道埋头往前走,越走心跳得越快,方才虽然嘴上说得硬气,实际上紧张得不行。

    刚走出没几步,后方就有一股无形的气机锁定他,仿佛针刺一般扎在后背上,但硬气的话他已经说出口,此时又不好回头去看,只得将快要蹦到嗓子眼的心脏强行按下去。

    又走了数百步,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心想这么下去不行,赶忙快走几步,到了路口拐进另一条横街。

    借着拐弯的间隙,偷眼向后瞧去。

    十数步外,蔡瘸子正一瘸一拐尾随而来,不远不近坠在他后方,看样子是准备跟他一起出坊市。

    此方地界的主人北邙宗立过规矩,在北邙山范围内不允许打斗,坊市在北邙山范围,坊市外其实也在北邙山范围。

    只不过北邙山地域广阔,坊市内还能随时找到在街上巡视的执法弟子,出了坊市可就不一定了。

    要是他返回洞府途中,被这蔡瘸子擒住,虽不至于当场格杀,但把他掳出北邙山地界,到时候想打想杀,还不是在对方一念之间。

    念及此处,古道顿觉满嘴苦涩,心道早知如此,当时就不逞那一时口快了,枉费自己还是个现代人,情商全都学到狗身上了。

    很快又想,自己本也不是个拥有丰富交际经验的人,不然也不会宁愿常年窝在家中寄情书法,也不肯外出交朋友与人交流。

    事已至此,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无益处。

    他放慢了脚步,扮作逛街的闲适样子,不时进到街边的店铺当中,左瞧瞧右看看,再装作什么也没看中,走出店铺。

    他期盼着蔡瘸子只是一时意气,只想给他一点教训尝尝,说不定跟一阵后就会离开。

    如是小半天过去,古道有些累了,停了下来。

    他累的不是腿脚,修士的身体素质还不至于如此不堪,主要是身后一直跟着个鬼影子,让他感到心累。

    蔡瘸子虽然不再上前拦他,但也没有离开,而是他进店,对方就在外面守着,他出来继续逛,对方又跟上来。

    他想过借一些店铺的后门溜掉,可惜对方比他还熟悉坊市,不过眨眼功夫,就又出现在后方,不远不近吊着他。

    眼见着前方不远就是出入坊市的牌坊,古道心乱如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除非一辈子躲在坊市里不出去,不然总要直面这蔡瘸子的威胁。

    思来想去,他决定认怂。

    低阶小修士给高阶修士认个错,不寒碜,吧?

    他回转身形望向蔡瘸子,对方早已在不远处站定,目光紧紧盯着他。

    他走上前去,双手抱拳高高举起,长长作了个揖,把腰弯成了九十度,“蔡前辈,晚辈方才出言不逊,多有冒犯,还请您宽宏大量,原谅则个。”

    “切!”蔡瘸子嗤笑一声,讥诮道,“这就怕了?我跟你说,我这人没别的好,就心眼特别小,谁要是得罪过我,我会记他一辈子。”

    “不不不,您老那是宰相的肚子,晚辈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臭虫,请前辈别跟一只小臭虫一般计较。”古道又一个大大的揖,一揖到地,“得罪之处,晚辈这就给您赔礼。”

    他觉得,既然认了怂就该把姿态放低些。

    反正书上和电视里都这么教,想来是没错的。

    “呵呵。”蔡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他态度转变得如此彻底,便说道,“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答应帮我去取白松,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说好的条件也不会变。”

    “蔡前辈,蔡大爷。”古道嘴巴一瘪,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央求道,“您老行行好,就把晚辈当作个屁,给放了吧。”

    “可以。”蔡瘸子还是那一句,“只要你答应给我帮忙,不仅把你放了,还付给你报酬。”

    “咱能不能不提这一茬?”古道露出个无奈表情。

    “只有这一个条件,也只能是这一个条件,否则咱俩耗着,看谁耗得过谁。”蔡瘸子的态度非常坚定。

    古道把脸皱成个苦瓜,心想他一不缺钱,虽然现在没多少,但绘符水平一流,想赚钱不难;二不缺成长,眼见着就能突破至炼气中期;第三,他还有一对非凡的镇纸在丹田里祭炼着。

    无论怎么看,都是妥妥的人生大赢家。

    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苟到天荒地老,苟到举世无敌以后才会出山,又怎肯为了对方给的两千贯钱报酬出去冒险呢。

    蔡瘸子这厮如此不依不挠,着实让他心情烦闷,可即便心里有火气,此刻也不敢随意往外撒了,谁敢保证这厮被惹急后,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呢。

    道理讲不通,古道也没辙,不得不放弃跟这缺心眼继续沟通的打算,掉头又往坊市门口走去,只是把脚步放得很慢,很慢。

    可哪怕再慢,慢到左脚掌量右脚掌的程度,路终究是有尽头的。

    门口就在脚下,再迈一步就能走出坊市,可就这么一步路,对古道来说,就仿佛要跨过天堑一般,脚抬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回头望去,蔡瘸子正一瘸一拐、不急不徐地跟上来,一手跓着手杖,一手抓着酒葫芦,还不时往嘴里灌酒。

    两人僵持在牌坊下,任由来来往往的人群从身边走过,就这么相互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斜阳西沉,红彤彤的抹红了半边苍穹,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夜。

    真入了夜,古道可就更不敢走出坊市了。

    “嗐——”

    看着牌坊下出去的人多,进来的人少,他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已经做好了今晚住在坊市里的准备

    正思量着找个什么所在将就一晚时,一名穿着紫袍,头戴金冠的胖修士从坊市里款款走来。

    来人身量高大,眉方耳阔,腋下夹着一把油纸伞,看起来人面极广。

    走这几步路,已经有好几位路人停下来与胖修士打招呼,胖修士则笑容可掬地点头回应。

    见到此人,古道双眉一扬,心下欣喜,赶忙小跑上前,“哎哟!这不是张执事吗,这么巧,您也来逛坊市?”

    胖修士打量了古道一眼,双眼失焦回忆片刻,似乎没想起来眼前之人是谁,却笑着点头道:“是啊是啊,小友也来逛坊市?”

    “这不是来采买些材料吗。”古道一边说,一边跟着胖修士往坊市外走,“张执事,您这是准备回西峰吧?”

    说话间已经走出牌坊。

    “对呀对呀,这就回去,小友慢慢来,某先行一步了。”胖修士将油纸伞往天上一抛,飞身跃上伞面,动作潇洒飘逸,与那胖胖的体型完全不搭。

    见对方掐出法诀,就要驭空离去,古道连忙出声阻止,“张执事,稍等一下。”

    他在见到胖修士后,就想到了脱身的法子,现在怎肯放对方先行离开,“晚辈有一些租赁洞府的问题相询,可否与执事一同回去,路上边走边谈?”

    这胖修士名叫张力旻,筑基期大修士,是北邙宗西峰管理洞府的几名执事之一,负责数片区域,古道租住的洞府便在对方的管辖范围。

    别看张力旻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示人,但也并非什么人都能与其攀交情,若非古道提到了洞府租赁的问题,对方大概率会装作没听见,直接飞走。

    胖修士被叫停,这才低头仔细打量古道,皱眉思索片刻,仍是一脸茫然,似乎记忆里没有对他的任何印象,张嘴就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蔡瘸子好巧不巧又跟到了后方十几步外。

    古道余光瞥见,如避蛇蝎一般,迅速往张执事身边靠了靠。

    张力旻见此情形,眼神蓦地转冷,双眼眯缝成一条线,看似随意地瞥向蔡瘸子,“你当北邙山的规矩是摆设吗?”

    说话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刻意释放出筑基期大修士的威压,即便如此,蔡瘸子却如遭雷击一般,身子抖若筛糠,手杖和酒葫芦也全数脱手掉在地上。

    蔡瘸子顾不上去拣东西,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艰难地拱了个大礼,口中连称不敢,那腰弯得比古道方才还要低。

    毕竟差着一个大境界,胖修士表情都无需变化一下,就能把不怒自威表现得淋漓尽致。

    “胆敢在北邙山玩杀人夺宝那一套,仔细你的皮。哼!”胖修士说完,也没再搭理古道,驭使油纸伞,咻一下飞走了。

    过了好半晌,蔡瘸子才虚脱了般,一屁股坐到地上,额头冷汗涔涔,面色煞白。

    古道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没有被吓得坐倒在地,却也浑身僵硬,手脚心冒汗。

    张力旻的话虽然不是对他说的,但后来眼神都没给一个,冷哼一声就走的举动,摆明了也不待见他,否则至少会婉拒他的提问后再离开。

    对方大概是觉得被他拿来当枪使了,虽然到了对方那个层次,两个炼气小修的事情,还够不上指使对方的程度,对方只要一句话就能解决。

    但提问的人态度有问题的话,于对方而言,就不是事情大小的问题了。

    古道泯紧双唇,一脸苦涩,无奈地看了一眼蔡瘸子,见这厮还呆坐在地上,连忙祭出符笔,往回飞去。

    这一下,蔡瘸子多半是不敢再跟上来了,但他其实也没讨到好,虽然他原本是真打算向张执事请教洞府租赁的事情。

    他准备重新租一间洞府,现在的洞府灵力太稀薄,打坐回气还好,运行大小周天时,就力有未逮了,要是不想影响修炼,换洞府势在必行。

    可惜运气不好,碰上蔡瘸子这档子事,他为了脱身,准备拿请教的事来当挡箭牌,不料弄巧成拙,脱身倒是脱身了,却也得罪了张力旻。

    对方是个筑基大修士,不见得会记恨他,但在心里给他打上个心思不纯的标签,怕是少不了的,这对他准备长期苟在北邙山的计划而言,终归不够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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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异变陡生

    回到洞府,古道背负双手来回踱步,思前想后,下定决心明日搬离此处洞府。

    倒不是怕蔡瘸子找上门来,这里是西峰洞府区域,和北峰坊市区一样,有北邙宗的执法弟子巡视,没人敢在这里生事。

    只是经历了蔡瘸子一事后,他对修为有了一定的紧迫感。

    修真世界,实力才是第一位的,他虽自恃有绝佳的绘符技艺,有远大的“钱”途,有苟至登顶的志向,有一揽众山小的理想。

    但在成长起来之前,所有看似美好的未来都是虚妄,他如今只是个炼气初期的小修,处于修真界底层中的底层,小透明一般的存在。

    如果不利用有限的时间,抓紧提升一点实力的话,不要说与筑基期大修士周旋,仅仅应付一个炼气后期的混不吝都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翌日。

    度过了一个忐忑不安的夜晚后,古道着急忙慌地把洞府里的东西全部打包收进储物袋中,再从墙上取下一块禁制令牌,匆匆出门向山顶飞去。

    峰顶平台处,以几座雄伟的殿宇为主体,围出了一片古香古色的建筑群。

    古道径直走进一座偏殿,虽是清晨,殿内却已有了一些人。

    大殿左侧一扇关闭的小门前,好几个修士正依次站在门外等候,他凑上前去,排到最后一人身后。

    等待过程中,他还不忘四下里搜寻,希望能见到张力旻执事,好上前解释昨天的误会。

    可惜直到他将事情办完走出小门,也没看到张执事的身影,只得带着遗憾离开偏殿,驭笔飞往半山腰。

    到了山腰处一间洞府门前,他掏出禁制令牌。

    只见令牌正面刻着“北邙宗”三个大字,一旁另有两个小字——西峰,背面也刻了两个字,一个“震”,一个“乙”,外加一个编号。

    他把令牌上的信息,与门口上方印刻的信息一一对照,确认无误后用令牌打开洞府,迈步走入其中。

    这处洞府与之前的洞府相比,形制与空间都相差无几,不同的是,一进入这处洞府,就有一阵浓郁的灵气迎面扑来。

    猝不及防间,古道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几口气,随即仿似醉氧一般,头晕目眩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他赶紧取出蒲团,盘坐上去开始运功调息,功法周而复始,大周天套小周天,一连修炼了好几天,才舒服地呻吟一声,回转心神。

    这种在灵气充沛之地修炼的感觉,令他感到迷醉。

    不过他想到还有一块用来炼制本命法器的岩精,和一块归元番天印需要赎回,知道此时并非修炼的最佳时机,不得不中断行功打坐的念头。

    取出石桌,调整好方位,克制住修炼的欲望,他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绘符生涯。

    每天绘符打坐,再行转一个小周天,虽然枯燥乏味,却因为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古道便能耐着性子每天重复着。

    他很感激上一世的自己,练了十几年书法,养成了相对恬静的性格,也养成了在做完一件事前,决不旁顾的习惯。

    这样的性格与习惯,与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有许多契合之处。

    比如前身每天都会绘符,虽是为了生计,但能十年如一日不间断地坚持着,也是个难能可贵的品质。

    可惜的是,前身不仅对法器有追求,还沉迷于术法之中,反倒对修为并不很上心。

    每每修行一阵后,要么去把玩、祭炼法器,要么开始习练术法,加上之前洞府的灵气浓度过于稀薄,导致前身修炼了十余年,却还一直在炼气初期徘徊。

    时光如梭,眨眼三个月。

    符纸绘了一多半,这一天,古道察觉丹田有异,灵气有溢满暴乱的迹象,调息一阵后,发现瓶颈松动得愈加明显,境界上的感悟也加深了许多。

    他知道这是即将突破下一境界的迹象,但手中的符纸还剩下一小半,便强行压制住这股躁动,耐住性子继续绘符。

    将符纸全部绘完后,在驭使符笔飞往邙北坊市的途中,古道又调整了一下计划,他得先抽时间突破到炼气中期,之后再继续绘符赚取铜钱。

    境界提升需要时间,但突破境界以后,绘符的效率也会相应提升,二者并不冲突。

    来到上回那间不大不小有着新门脸的店铺,古道特意看了下招牌,只有三个字——金玉堂。

    这一次,他没有再左顾右盼,而是直接上前,把一千二百张符箓全数掏出来叠放到柜台上。

    守在店里的,仍是上回那个中年修士。

    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瞧符箓,而是把目光放到古道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恭喜道:“小友境界已经完全松动,突破就在眼前,可喜可贺。”

    好话谁都爱听,古道也不例外,喜上眉梢的同时,也留意了下对方的修为,这才发现他完全看不透对方的修为境界。

    这种情况大约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修炼了隐藏修为的功法,二是对方至少是筑基期大修士,甚至是金丹期真人。

    从对方的神态和语气上看,他更偏向第二种可能性。

    这些想法如电光火石般窜过脑海,现实中,他客气回礼,“托前辈吉言,请问贵店可有蕴灵丹?”

    中年修士已经将柜台上的符箓清点过,飞快答道:“有的,一千五百贯一瓶。”

    近半年才绘制出的符箓,还抵不上一瓶丹药。

    从储物袋里掏出三百零五贯铜钱时,古道颇感觉肉疼,“麻烦前辈,除蕴灵丹外,再来五瓶辟谷丹。”

    中年修士微笑着收走符箓和铜钱,长袖轻轻一挥,柜台上便多出六只瓷瓶。

    古道一一确认过后,收起所有瓷瓶转身就走,只顾着心疼好不容易赚来的铜钱,并没有注意到,中年修士在他转身以后,投来了一个略带探究的眼神。

    一路无事,也没再撞见蔡瘸子,回到洞府时,古道有种自己要时来运转了的感觉。

    直接盘坐到蒲团上,拿出一只瓷瓶,打开瓶塞倒出蕴灵丹吞入口中,灵力已经满溢,不需要再做其他准备。

    丹药入口即化,浓郁的药力顺着经脉冲击四肢百骸。

    运转功法,双手不断掐诀,丹田飞速旋转,疯狂吞吸着周遭灵气。

    与之前的洞府相比,现在这处洞府之中灵气充沛,不需要聚灵阵也能满足丹田的灵力需求。

    一道道炫彩的流光萦绕在古道身上,清瘦却棱角分明的脸上,被流光映得时明时暗,却面色整肃,坚毅刚强。

    流光越来越亮,变幻得越来越快,把四周的石壁切割得斑斑驳驳,整个洞府也被衬得仿佛一个光影交叠的世界,更好似快进了的时光。

    时间仿若流水,静静流淌。

    突然,一阵轻吟声从古道身体传出,周围的灵气猛然间向他汇聚过来,瞬间形成一股灵气旋涡,呼啸着要将洞府中所有的灵气整个儿抽空。

    几息过后,他抓出一把又一把灵石,开始疯狂吸纳。

    失去光泽的灵石残骸一块块掉落在地,不到一个时辰,地上已经积了一堆。

    用去数百块灵石后,灵气旋涡终于停止旋转,灵气鼓荡的声音也随之消失,洞府内恢复了先前的宁静,甚至变得落针可闻。

    只是周遭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凝实,古道此时若还有对外界的感知,一定会以为他掉进了一个由空气凝结成的“实心”空间中。

    又过了一阵,一股炼气中期的气势从他身上暴发开来,伴随着一缕共鸣,声音来回震荡,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填满整个洞府。

    “哈——”

    随着气势攀升,丹田之中灵力充盈,拓宽后的经脉,灵力畅通无阻,气机牵引之下,古道只能用一声呼喝来宣泄心中那股舒畅感。

    又一个大周天过后,他感觉全身舒泰,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心头一片澄净,像是有一块巨石从中搬离,念头瞬间通达了许多。

    原本笼罩在识海中那两片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消失了一片。

    那是前身的执念,随着他境界提升至炼气中期,这一执念也终于消散。

    接下来,他开始巩固与温养经脉,修复突破境界时,因拓宽经脉所造成的损伤。

    一个月后。

    古道感受了下丹田里的灵力,发现比之前多出了一倍,暗道以后每天绘符的数量至少可以翻一番,正欣喜间,异变陡生。

    盘踞在丹田近两年的镇纸,在他修复好破损的经脉后,突然有了反应,开始大口大口吞食丹田里的灵力,自我温养起来。

    古道一连打出好几道术法,想将镇纸从丹田里抽离出来,可是镇纸只顾着吞吸灵力,对原本可以操控它的术法没有生出半分反应。

    他又试着运转功法,让丹田里的灵力保持静止,但镇纸似乎并不在意功法的行转与否,仍然大口吞吸着。

    多方尝试无果,古道也度过了一开始时的慌乱期,发现镇纸吞食灵力的速度与他打坐回气的速度相差无几。

    此时他也回过味来,镇纸生出新的反应是件好事,待祭炼完成以后,兴许就能知道这两方镇纸有什么作用,说不定还能给他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沉下心来,古道配合着镇纸,开始调息回气,镇纸吸纳多少灵力,他就回复多少灵力。

    一个月过去,镇纸还在吞食。

    欣喜的劲头还未完全散去,他并未太过在意。

    两个月过去,镇纸还在吞食。

    他紧锁了双眉。

    ……

    五个月过去。

    “叮当——”

    空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八粒一瓶的辟谷丹吃完了。

    古道脸上透出了凝重神色。

    白驹过隙。

    “叮当——”

    再一只空瓶落地。

    欣喜之色早被古道抛到九霄云外,眉宇间一片愁云惨淡。

    “咕噜——”

    肚子传出鸣叫,第三瓶辟谷丹已经吃下去三粒,古道不得不倒出第四粒来服下。

    他此时万分庆幸,购买蕴灵丹时,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他购买了五瓶辟谷丹备用,否则此刻就得冒险外出采购了。

    只不过,辟谷丹虽充足,却架不住镇纸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倒不担心买不起辟谷丹,只是距离抵押期限越来越近,再这么祭炼下去,岩精和法器就别想再赎回来了。

    本来他打算得好好的,境界提升以后,绘符效率肯定也随之提升,赚钱速度更快,赎回岩精和法器的时间也只会提前。

    没料到的是,关键时刻,镇纸却跳出来捣了一通乱,把他所有的计划都化成了泡影。

    冲击境界时,他用掉了五百块灵石,如今储物袋中,灵石只剩下不到一百块,铜钱也同样只剩下几十贯而已。

    仅余这点身家,就算炼气中期绘符效率翻倍,期限到来以前,也不可能凑够四千八百贯了。

    “嗐——”

    古道长长叹了口气,暗道这真是个始料未及的变故,希望镇纸祭炼完成后,能给他更大的补偿吧,否则就亏大发了。

    正思量间,他蓦地睁大双眼,意识沉入到丹田之中。

    丹田里,那两方外观古朴、色泽暗哑的镇纸,终于停止了灵力吞食,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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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番天宝印

    古道掐诀,施展出驭物术,急不可耐地要把镇纸从丹田之中祭出。

    随着手指结出一个印法,一股暖流自丹田处向上涌出,一路直抵口腔,他连忙张嘴吐出一道金光,两方镇纸悬浮眼前。

    果然,镇纸又可以自由操控了,他驱使着镇纸上下飞舞,身前身后来回打转。

    一缕神魂之力勾连着镇纸,只需他结印掐诀,便能如同驭使法器一般,将之操控得如臂使指,指哪打哪。

    玩了一阵,他突然心念一动,把镇纸收回丹田,心神也随之沉入其中,并运转功法,开始淬炼镇纸。

    丹田里,镇纸与刚烧红的铁块一般,随着灵力的淬炼不断发生形变,棱角趋于平顺,整方镇纸也逐渐变得圆润起来,立面一点点缩小,变得越来越尖锐。

    不知过了多久,两方镇纸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四方体形态,变成了两头尖尖的铜钎。

    “只能淬炼成这样了吗?”古道幽幽自语,张口吐出铜钎。

    铜钎尺不像尺,匕首不像匕首的,就算想拿来当个峨嵋刺用,也少了一处握柄。

    “难道是用来当牙签用的?”他心想要是把铜钎变小,还确实很像牙签,“这样的东西,能用来做什么?”

    心神一转,手中的铜钎忽地消失不见,几乎就在其失去踪影的同一个瞬间,已经凭空出现在数丈开外,静静悬浮于半空中。

    古道心头剧震,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瞬间移动?”

    心神再转,铜钎回到手中。

    心神又转,铜钎再次出现在数丈外。

    铜钎回来,飞出。

    飞出,又回来。

    一连试了十好几次,结果颇令他感到沮丧。

    刚刚之所以认为铜钎是在瞬间移动,那是因为飞行距离过短,飞行速度又快,加之飞行途中铜钎隐匿了灵力波动,令他的神识没有探测到。

    但他因为与铜钎有神魂之力勾连,很快就发现了铜钎的飞行轨迹,也就确定了铜钎并非在瞬间移动。

    虽然有些失落,但他还是自我安慰地想道:“虽然不能瞬间移动,但能躲开神识探查,等于对修士来说是隐形的,那也妥妥的是两件偷袭神器。”

    念及此处,嘴角勉强挤出点笑意来,把铜钎收入丹田之中,准备出关。

    只是这强行上扬的嘴角还没保持几息,一想到出关,便又瘪了下来。

    刚穿越过来时,他原本计划三年内全身心绘符赚钱,以便早日赎回岩精和法器,但因为突破后镇纸引发的意外情况,该计划已然破产。

    冲击并巩固好炼气中期,只花了一个月时间,镇纸吞吸灵力自我祭炼,却耗费了整整一年。

    闭关这么长时间,距离赎回岩精和法器的最后期限,只剩不到五个月,这么点时间,就算他能把绘符效率提高一倍,也不可能完成原定的计划了。

    “造化弄人呀。”古道不无感慨地想道,就要站起身来出门。

    就在这时,丹田之中又传来异动。

    或许是刚刚不停驭使那对铜钎的缘故,铜钎还包裹在一层灵力当中,收进丹田后,这股灵力在铜钎的驱使下,反向将丹田包裹起来,围出一层淡淡的灵气薄膜。

    古道用神识内视了丹田,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的变化,双眉蓦地扬起。

    “这铜钎居然可以遮蔽住我身上的修为。”他神采熠熠地运转功法,控制着铜钎的灵力强度。

    随着包裹丹田的灵力越聚越厚,他表露出来的修为也由炼气中期,降到炼气初期,最后降至看起来完全没有修为的凡人程度。

    反过来,随着包裹丹田的灵力逐渐变得稀薄,他的修为又由凡人层次,逐步攀升到炼气初期,再到炼气中期。

    由于改变包裹丹田的灵力多寡,只是利用了铜钎隐匿特性,这一过程中灵力损耗极小。

    因此他调节来,调节去,玩了个不亦乐乎,足足摆弄了小半天时间,兴致才渐渐消减,意识也终于转回现实。

    意识一回到现实,望着空空荡荡地洞府,古道就又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了。”联想到当下境况,他突然想起上辈子听过的一句台词。

    收拾好心情后,他准备前往坊市,买些符纸回来,看看境界提升以后,绘符效率提高了多少。

    飞往坊市的途中,古道感受了下飞行速度,发现只比之前快上约莫两成而已,并没有如丹田内的灵力那样,翻上一番。

    感受完飞行速度,他又想了很多事情。

    他穿越过来以后,差不多每天都在绘符中度过,虽然他上辈子就很喜欢宅在家中写字,但绘符这种单调重复的事情,终究没法跟书法相提并论。

    在接收这具身体之后,他一心想的是如何赎回前身抵押出去的东西,因此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做计划。

    但他对那块岩精和番天印法器,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哪怕这两件东西是前身努力了近十年才得到的。

    若非识海里还有前身留下的执念,他都想将这件事情放下,重新规划一下未来。

    四五千贯钱对他来说,如果不是时间太紧的话,实际上真的算不得什么。

    可惜的是,前身的执念不消除,他的念头就始终无法通达,要想彻底将前身的痕迹抹去,就只能完成前身最后的遗愿。

    “真是一个死循环呀。”他不由唏嘘感叹。

    进入坊市前,古道特意掩饰住自身真实的修为,仍以炼气初期境界示人。

    径直来到金玉堂,中年修士正在接待一位客人。

    没看到有其他的伙计在,古道也不着急,开始浏览货架上的展示品。

    棕色贵木制作的架子上,各种材料、法器和丹药应有尽有,甚至符箓也悬挂了几张,和个杂货铺子差不多。

    浏览完左侧的货架,见中年修士还在与那人交谈,他又转到右侧的货架,一件件展品看下来,快走到尽头时,目光却被一件物什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法器,具体来说是一枚番天印。

    这枚番天印与前身抵押给蔡三那枚,无论从颜色,还是形制上看,都极其相似,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看着看着,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流光,一个模糊的计划正在酝酿成型,就在他准备仔细去琢磨一下这个念头时。

    “咳!”

    一声轻咳在身后响起。

    思路被打断,脑海中那一道偶得的流光,也就此消失不见。

    古道懊恼地回头望去,只见中年修士正微笑着向他走来,刚到嘴边的责怪话语又生生咽回了肚子。

    中年修士察言观色,连声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想是陈某搅扰了小友的头绪?”

    古道心中怏怏,嘴上却客气道:“前辈哪里的话,晚辈只是一时兴起个念头,没抓住,怎能怪前辈。”

    中年修士哈哈一笑,直接将这个话题揭过,“小友对归元番天印有兴趣?”

    “还好吧,看到这枚番天印颇感亲切。”古道不由得将脸又转回到番天印上,“不瞒前辈,晚辈原本也有一枚番天印,式样与这枚相同。”

    “这印类法器确实有独到的地方,只是有一点,却是使用印类法器时需要谨记的,小友可知是哪一点?”中年修士听弦声而知雅意,并未问他原本的番天印去哪了,反倒把话题引到了番天印的使用技巧上。

    “噢?还请前辈赐教。”古道有些好奇,前身虽然拥有过一枚番天印,但却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的使用技巧来。

    “印类法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祭出,一旦祭出,便要一招致敌,如若不能一击得手,则最好即刻远遁,否则对手一定会跟你拼命。”中年修士似乎为了弥补刚刚打断他思绪的过失,把所知都尽数说出来。

    “这是为何?”古道更为好奇,前身记忆中根本没有跟这种说法有关的印象。

    “印类法器专打头颅,正面斗法之时,往往都是照着脸面上招呼。”中年修士大手一翻,从禁制之中取出番天印来,“一些心思古怪之人,会学凡俗世界那一套,在印上雕刻一些污辱人的图案或文字,

    “与这些修士斗法,只要稍一不慎,被这印打中,即便没有当场脑浆迸飞,也会在脸上或额头上留下一个令人倍感屈辱的印记。”

    说完,将手中的番天印递给古道。

    古道接过番天印,仔细瞧了瞧,发现确实和前身记忆中那枚番天印很像,或者说除了灵力波动外,几乎一模一样,至少他是分辨不出二者在外观上有什么区别。

    他翻过番天印,用手抚摸着光滑的底面,心道对方说的就是在这里雕刻图案或文字吧。

    这个想法刚起,他脑海中便再次闪过一道流光,这次几乎就要抓住那个念头了,登时便陷入到沉思中。

    “寻常修士斗法,只求出其不意,旗开得胜,并不会在印底雕刻印记,也只有那些心思古怪之人,才能想到如此辱人至极的手段。”中年修士见他抚摩底面,便加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打算提醒他,还是为了其他目的。

    但古道此时,却已经无心去琢磨对方的心思了,再次听到雕刻两个字后,他似醍醐灌顶一般,总算抓住了脑海中闪过的那个念头。

    心中激动,说话也急切了几分,“前辈,这枚番天印多少钱?”

    “一万二千贯。”中年修士见他一脸急切的询价模样,眸光一亮,连忙报出价格。

    “哐当!”

    心脏如同瓷瓶摔落在地一般破碎,这个价格着实惊得古道张口结舌,“怎,怎会这么贵?我原本那枚番天印才一千二百贯。”

    “这可是一阶上品法器,仅加入的赤铜都值一千二百贯。”中年修士一拍脑门,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像是才想起来对面的只是个炼气初期的小修士。

    然后突然发觉哪里不对,盯着还在发愣的古道看了好一会,才不由得赞叹道:“小友隐匿修为的法门着实不凡。

    “若非我们一年前见过面,而且确知小友当时的状态极佳,一定能突破至炼气中期,今次怕也要被小友的隐匿手段骗过去了。”

    古道回过神来,虽然佩服这中年修士眼光毒辣,却没心思再和对方闲扯下去,他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急着返回洞府试验。

    他把番天印还给中年修士,又把身上所有铜钱和灵石掏出来,凑一起价值也没超过两百贯,全买了符纸和丹砂。

    买完东西后,急冲冲离开金玉堂,一溜小跑着出了坊市,祭出符笔一路往北飞去。

    越过北邙山北峰,又飞了半个时辰,这才算出了北邙宗山门的范围。

    随意寻了处林木茂盛的荒山,他一头扎进去,在山里找了片刻,来到一棵质地坚实的树前,一道术法打出,以灵力代刀,将树连根斩断。

    又发出数道灵力,把最结实那段木头截下来,削去树皮,再切到只剩下深色的木心部分,将这块只余下寸许厚的心材收入储物袋中,祭出符笔就要往回飞。

    就在这时,北邙山方向飞来三道人影,径直朝他这边飞来。

    到得近了,他看清了来人,最前方那位御使一尾拂尘,头戴浑元巾,玄色道袍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竟然是蔡三。

    中间那人御使一根手杖形态法器,法器上面站着的,正是蔡瘸子。

    后方那人脚下踩着一个盒子式样的法器,像是装戥子用的盒子,紧紧跟在蔡瘸子身后,却是蔡三店中的伙计。

    三人很快从他头顶飞过,并没有注意到山中藏着人。

    等三人飞远了,古道才从一棵巨树后面探出身来,眯缝着眼睛瞧向三人离去的方向。

    北方,太岳泽所在的方位。

    蔡三的生意主要便是在太岳泽与北邙山两地低收高售,这三人同往太岳泽方向去,怕是又有笔大买卖要做。

    但这些事和古道无关,他只庆幸没和三人迎面撞上,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再起什么波澜。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等完全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他连忙驭使符笔,向北邙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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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印制符箓

    古道回到洞府,把切削到仅有三四尺长的板材取出来,搓指为刀,动用灵力一点点将板材分割成十数块,大小与符纸相差无几。

    分好块后,捧起一把边角料,施展火系术法将之烧成灰烬,并将灰烬放入砚台中,注入水后调制成墨汁。

    站到石桌前,他用符笔蘸上墨汁,开始在石桌上练习起反向符纹来。

    由于不需要动用灵力,绘制难度并不高,又有神魂之力加持,很快就能熟练绘制出完整的反向符纹。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他取过一块木板来,正式在木板上绘制反向符纹,绘好以后,不等墨迹干透,又开始雕刻工作,将符纹以外的地方去除。

    虽然没有刻刀,操控灵力来雕刻这些符纹并不很顺手,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反倒有种乐此不疲的感觉。

    将近两个时辰后,一块用来印刷下品火元符的雕版制作完成。

    古道心潮涌动,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张符纸,平放在石桌上,拿起雕版就想去蘸丹砂,才想起来砚台里装的是自制的墨汁。

    只得将丹砂均匀地撒在雕版上,为防止脱落,还用水系术法打湿,然后深深吸了几口气,将身体状态调整好。

    “历史性的一刻即将到来。”他很中二地喊出一句话来,雕版也随即缓缓悬放到符纸上空,再一点点印下去。

    雕版放平以后,他手上用力,重重按住雕版不动,以便丹砂能完全印到符纸上。

    待感觉差不多了,把手拿开,雕版之下,符纸上出现了一幅完整的符纹,清晰而规整。

    他拿起符纸,用神识探测了一下,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这只是一张符纸,还是张已经用丹砂绘过纹路后的废符纸,由于丹砂绘制的纹路里没有注入灵力,这张符根本无法使用,更别提沟通灵力了。

    他颇觉惋惜,不死心地试着注入一丝灵力进纹路当中,只听“噗”的一声,符纸烧成飞灰。

    看着符灰漫天飞扬,古道右手握拳,一拳击打到左手掌上,自我分析道:“真是傻了,按下去那一刻就要注入灵力,不然在成符的时候,符纸根本不会与四周灵气沟通,也无法吸纳周遭灵气。”

    想通了症结所在,他再次取出一张符纸,平放在石桌上,雕版涂好丹砂,盖章一样把雕版印到符纸上。

    手按住雕版不动,他紧张地吐出一口浊气,运转功法调动丹田灵力,要将灵力先传导到雕版上,再由雕版传导进符纹当中。

    只是灵力刚刚脱离手心。

    “砰——”

    一声巨响在封闭的洞府里响起。

    就在他灵力传导进雕版的一瞬间,手中雕版突然炸开,冲击波将他震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若非雕版是凡物,这一下非受重伤不可。

    即便如此,他也感觉胸中气血上涌,难受至极。

    “怎么回事?”古道眉心紧锁,眼中全是惊疑。

    这是他第二次被自己误伤了。

    他有些不信邪,又制作了一块雕版出来,这次没有先蘸丹砂,也不打算把雕版印到符纸上,而是准备先注入灵力测试一下再说。

    手心轻轻一吐,灵力便瞬间布满整版纹路。

    几乎与此同时。

    “砰——”

    雕版又炸了。

    这次他虽然早有准备,仍被冲击波震得退了两步。

    他一边思索前两次的注灵过程,一边制作下一块雕版。

    一连试了好几次,只要灵力一注入雕版,雕版必定炸掉,无一例外。

    如果灵力不注入雕版,改而注入印制好的符纸,则符纸会烧成灰,根本没有半点要成符的样子。

    如果灵力直接注入没有雕刻符纹的木板中,则不仅不会出现炸裂情况,反而能将木板的质地改善得更为坚韧。

    拿这种用灵力改善过质地的木板来雕刻,也同样会出现炸裂情况,只是情况会好一点,或者说会更糟一些。

    这样的雕版不会在灵力注入那一刻马上炸裂,而是会稍稍有一息延迟,这一息延迟足以令一部分灵力传导到了符纸上。

    等雕版炸裂的时候,符纸也会同时烧成灰烬。

    古道据此推论,自己的思路没有错,问题应该出在采集回来的板材上,这些板材的质地不行,导致雕版无法承受灵力灌输。

    他连忙又出了趟门,到一处深山中找了种质地更为坚硬的古树,取了树心板材后,又采集了一方石材,这才返回洞府,继续做雕版试验。

    数天后。

    古道拖着一脸疲惫走出洞府,阳光映照下,他脸上有数块极其明显的青紫,身上的衣衫不仅有无数小破洞,还有烧灼痕迹,一双手掌缠着破布条,嘴角有一点点血迹残留。

    刚要驭使符笔飞往坊市,又灰溜溜钻进洞府。

    他洞府里闷头实验了好几天,结果与之前一样,无论是木材,还是石材,都无法在雕刻符纹后,承受住灌输灵力所带来的冲击,所有材料无一例外,全数炸碎成渣。

    他身上和衣衫上那些伤痕,都是实验失败,雕版炸裂后形成的冲击波,和飞散的碎片造成的。

    他本想去坊市买一些质地坚硬,具有灵性的材料回来,继续实验。

    但走出门口才想起来,储物袋中早已没有钱财,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回到石桌前,古道不得不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把砚台里的“墨汁”倒掉,换上丹砂,用水研磨开,提起符笔手动绘符。

    三个时辰左右,丹田内的灵力耗尽,他清点了一下石桌上的成果,一共十二张成品符箓,符纸则用掉了二十张。

    “绘制速度倒是快了许多,但是成功率却依旧没有提升,看来这支符笔的极限,就是六成了。”古道盘点了下成果,开始打坐回气。

    修为由炼气初期提升到炼气中期,丹田内的灵力增长了一倍,灵力强度也同样增强了一倍,只从绘制出的符纸总数来看,总体实力相较之前提升了四倍。

    两个多时辰后,丹田内灵气充盈,神魂之力也依然没有拖后腿,他又站到石桌前,继续绘符。

    绘完之后继续打坐回气,剩下的时间足够他行转一个小周天。

    第二天循环前一天的步骤,基本又回到一年前那种全身心绘符的状态之中。

    一个月后,古道出现在金玉堂,把七百余张符箓往柜台上一拍,“前辈,你这里可有质地坚硬的番天印主材?”

    “你想要石质的,还是金质的?”中年修士似乎很闲,一个至少是筑基境的大修士,居然不请伙计,整日里亲自蹲守在一间杂货店中,也不知道平常是怎么修炼的。

    “只要是质地坚硬的主材,不论什么材质都可以,但要价格便宜。”古道对材质并无要求,只求是真正具有灵性的材料,能沟通灵气,能在雕版上符纹后承受住灵力的灌输。

    中年修士没再多问,挥手放出四五种材料来,摆到店铺中央供古道挑选,然后用神识扫描起符箓来。

    “一阶下品火元符,一共七百二十张。”中年修士在清点完符箓后望向古道,见他点头,便把符箓收起来,接着道,“从小友绘制的纹路上看,运笔功夫怕是已经超出了当前的成品率吧?”

    古道听到问话,视线从材料上移开,望向中年修士的目光中略带了些惊奇,“前辈眼光毒辣,晚辈现在用的符笔,确实限制了成符率。”

    “我这里有支紫金微言笔,品质一阶上品,但哪怕是绘制二阶符箓,在初期时也是能够胜任的。”中年修士手掌一翻,多出来一杆通体绛紫的鎏金符笔,递过来给古道。

    古道接过,符笔入手微沉,轻运灵力注入符笔,立即能感受到灵力运行无比顺畅,比他现在用的那支不知要强出多少倍,不由有些心动,“前辈,这支符笔多少钱?”

    中年修士伸出三个手指,往前一摆,“小友也算金玉堂的老主顾了,我也不算你贵,只需三万贯便可拿走。”

    “噗——”

    古道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手中用的那支一阶下品符笔,还是大宗门制式产品,也不过价值千余贯而已,“前辈,你这里的东西怎么都这么贵?”

    “这可不贵,好东西就得有好东西的价格。”中年修士明显不太同意古道的看法,指着符笔道,“笔管是一株千年白坚木炼化的,笔斗则由成年犀妖的独角炼化而成,笔头乃赤尾妖狐的尾毫炼制。”

    说完,犹未尽兴,又补充道:“看到这笔的颜色没有?辅材除了上千贯赤铜外,还加了三两紫金,符笔的颜色就是紫金色,这样一杆符笔只卖三万贯,怎么会贵呢?”

    古道又仔仔细细地观摩了下符笔,心中也承认这符笔确实有其过人之处,可惜囊中羞涩,也只能把符笔还给中年修士,露出一脸苦相,“晚辈这点身家,怕是买不起这么好的符笔。”

    中年修士并不介意他哭穷,接过符笔后给出承诺,“以小友的绘符技艺,这点钱财不是难事,小友若是想要,我可把符笔留着,待小友赚够钱了,再来买便是。”

    古道再次心动,但很快想到自己正立志要当印刷工人,怎么可能做一辈子纯手工匠人呢,“多谢前辈好意,晚辈暂时买不起,待真有闲钱了,再考虑吧,前辈无需刻意为晚辈保留。”

    说完,赶紧把心神放到地上的材料上。

    有过两次不太符合他口袋厚度的询价体验后,看着地上的材料,他决定先问问价格,“前辈,这几样材料,最便宜的要多少钱?”

    “这块十方玉最便宜,可以用来炼制一阶下品番天印,只要一千五百贯。”中年修士指着一块足有小磨盘大小的乳白色玉石答道。

    “噗——”

    古道又一次喷血,弱弱问道:“前辈,您这里就没有更便宜点的材料?”

    “还真没有了,能炼制番天印的主材里,就数这几样最便宜。”中年修士也有些无奈。

    古道把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思索片刻,问道:“晚辈只想要质地坚硬的材料,如果不用来炼制番天印,或者不是主材,可还有更便宜的?”

    “那倒也有一些。”中年修士接着掏储物袋,手一缩一伸,又有几件材料展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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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印落符成

    古道转头去看地上的材料,一共四样,有金、有石,还有一截手臂粗细、外观黑不溜秋的树干。

    树干周身隐隐有雷光闪现,竟是一截雷击木。

    “前辈,这雷击木的质地也很坚硬吗?”他指着雷击木,很是好奇地询问。

    “这株雷击木的本体是棵百年的白松,”中年修士见识颇广,详细给他解释道,“若是寻常的白松,与白坚木相比,不说同年份,便是高出个十倍年份,质地上也是远远不如的,但遭遇雷击后的白松,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质地远胜同年份的白坚木。”

    “白松?”古道眸光熠熠,想起蔡瘸子来,那厮曾让他帮忙去取一株雷击木,那雷击木的本体就是白松,还是棵千年的白松,于是问道,“前辈,这棵白松多少钱?”

    中年修士伸出两根手指,“两千贯。”

    从古道与中年修士打过的数次交道来看,对方看起来并不像蔡三那类人,这白松说不定真值两千贯。

    只不过他自家知自家事,现在哪有那么多钱买这株雷击木回去做雕版印刷实验,只得露出个苦笑,“前辈,卖给你的符箓已经是晚辈全部身家了。”

    最后,古道买了四件材料里最便宜的一块石质材料,剩下的钱全买了符纸和丹砂。

    临出门前,他没按耐住好奇心,又多问了个问题,“前辈,这百年白松形成的雷击木就价值两千贯,那千年的又价值几何?”

    “少说也能卖个两三万贯。”中年修士随口答了一句,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双眼放光看着他,满脸期待问道,“小友知道哪里有被雷击过的千年白松?”

    古道瞳孔微缩,暗暗心惊,想道,“这修真界的人五感也太敏锐了吧,只从我随口一个问题,就能猜个七七八八,看来以后说话得多留点心眼才行。”

    心念电转,口中却道:“晚辈自修行以来,几乎没出过北邙山,上哪知道这类天材地宝的消息,只是道听途说过,对此颇为好奇罢了。”

    中年修士双目如电,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道:“若小友侥幸得到千年的雷击木,可到鄙店来,陈某愿出三万贯收购。”

    说完,盯着古道的眼睛,一脸诚挚。

    古道被对方看得颇不自然的扯动了下嘴角,干笑一声,一边转身,一边敷衍道:“若晚辈能有幸得到这类宝物,定然优先考虑金玉堂。”

    “如此多谢小友。”中年修士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如果小友担心雷击木旁的守护妖兽,也可将信息转售给我,我愿拿紫金微言笔来当酬劳。”

    古道闻言,瞳孔瞬间扩张开来,眸中闪过一丝异彩,好在已经偏转了半个身位,并没有让对方看到这一点。

    他压下心中的躁动,爽快地应和下来,然后朝后方挥了挥手,道别离开。

    回到洞府,古道把价值五百贯,双手环抱大小的石材放到蒲团跟前,盘坐下来开始祭炼。

    材料需要经过初步祭炼,使灵力能够在材料上顺畅流转之后,才能在上面雕刻符纹。

    至于手绘符箓,他暂时不作考虑,从上个月的成果来看,他目前一天最多只能绘制四十张符纸,以这个速度,到岩精赎回时限到期前,不可能绘制出四千八百张符箓。

    与其劳心费力,还得不到一个想要的结果,还不如在印刷符箓上拼上一把,印制符箓的效率肯定远远高出绘制符箓的效率。

    如果雕版印刷的实验成功,兴许还有希望在几个月后印制出足够数量的符箓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实验能不能成功,会不会旷日持久,但现在除了死马当成活马来医外,已经别无太法。

    最重要的是,他内心里对印刷符箓非常感兴趣,自从兴起雕版印刷这个念头以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件事情,对赎回岩精一事反而没那么上心了。

    数天后,对石材的初步祭炼完成,因为并非炼制法器,再继续祭炼的意义不大。

    而且材料祭炼,越往后耗费的时间就越长。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初步祭炼很容易,有灵性的灵材,要塑造出一合适的形状也很容易,唯独在雕刻纹路时,犯了难。

    修士有灵力,用灵力切石头如切豆腐,这一点不假,但那指的是切普通石头,没有灵性的石头,就如前次古道去山中采的那方。

    但对有灵性的石材,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凡俗世界的石匠在石头上雕刻有多困难,修士在同阶的灵性石材上雕刻就有多困难。

    不过,修士也有修士的优势。

    例如无需借用工具,有灵力即可为刀;

    也不需要像凡俗世界的匠人那样,为了学习雕刻技法,要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苦功,只要有神魂之力加持、操控灵力即可。

    数天以后,一幅下品火元符的纹路完整地雕刻到了石材之上,雕版制作完成。

    虽然前面已经实验过许多次,但真正用上灵材这才是第一回,古道免不了生出些患得患失的情绪来。

    站在石桌前,看着桌面上空白的符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雕版轻轻放到一个特制的砚台之中,均匀地蘸上丹砂。

    将雕版缓缓按在符纸上,这是个重复了许多次的动作,仍让他觉得需要谨慎对待。

    雕版按下去,他再次深深吸气,功法自动运转起来,灵力自手心吐出,瞬间包裹住石质雕版,再传导到由丹砂铺就的纹路上。

    与此同时,他也已经做好了随时闪避的准备。

    “啵——”

    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洞府内响起,一阵灵力波动从符纸上扩散开后,又迅速回填到符纸之中。

    这种灵力波动古道实在是太熟悉了,以至于兴奋过头,一时间失了方寸,为了看看雕版下的符纸,条件反射一般,抬手就将雕版甩飞出去。

    可是此时他根本顾不上去理会雕版,具有灵性的材料,只是摔几下,是摔不坏的。

    他死死盯着石桌上那张符纸,不,那已经不是一张符纸,而是一张——符箓。

    “成功了!哈哈哈哈——”

    从产生印刷符箓的念头开始,到成功印刷出第一张符箓止,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时间。

    他抑制不住仰天长笑,不是因为实验顺利,也不是因为实验耗费的时间与成本少,而是他终于找到了在这方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

    等笑得肚子都快抽抽了,他才想起来跑去拣雕版。

    这块立下大功的石质雕版,此时正安静地躺在角落里,他小心翼翼拾起来,吹掉表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志得意满返回石桌旁。

    细细体会了一下方才印制符箓的过程,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用去的灵力,他发现,灵力损耗竟然不到手绘的一成,神魂之力的消耗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看来,以后制符的效率,何止提升十倍这么多,只要灵力充足,要多少符箓都可以印制出来。

    古道激动地掏出一张符纸,蘸上丹砂,“盖章”印刷,一气呵成。

    “啵——”

    以往不曾注意过的这声微不可查的轻响,此时听来,仿如仙乐一般。

    波动的灵力气浪扩散开来,就好似那春风拂面,温暖整个心房。

    他陶然自得地取出一沓符纸,放在左首处,又把专用的砚台拉至右首更近身的地方,取了一张符纸,平铺到石桌正中,右手抓住雕版。

    蘸上丹砂,“盖章”印刷,符成。

    一张。

    两张。

    ……

    四十张。

    一连印制了以往一天的量,丹田内的灵力才十去其一。

    之前对于重复性劳作,古道总是感觉枯燥且乏味。

    现在却完全不同,印制一张,一贯钱,再印制一张,又一贯钱。

    这哪是在印制符箓,这分明就是在印钱。

    又印了几张后,他再次蘸上丹砂,把雕版印到符纸上,灵力轻吐。

    “噗——”

    一声轻响,符纸无火自燃,化为飞灰。

    古道愣了小半晌,才回过神来。

    失败了?

    印制符箓怎么会失败?

    他用力嘬了下牙花子,再次蘸上丹砂,又一次将雕版印到符纸上,灵力轻吐。

    “噗——咔嚓——”

    沉闷和清脆的轻微声音,同时响起。

    符纸烧成灰烬。

    再次失败。

    而且,这一次不仅符纸烧没了,连雕版也发出了不太美妙的声音来。

    他在听到那声清脆的响声后,如遭雷击,心疼得连忙双手捧起雕版,翻来覆去查看,很快就在侧面发现了一道非常明显的裂痕。

    小心放下雕版,古道用双掌的掌根按住太阳穴,不住地揉捏,却仍感觉头痛,便改揉捏为拍打。

    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也祈盼着刚刚只是看花了眼,等冷静下来以后,兴许雕版上那道裂痕就消失了。

    等他拍得头昏脑花了,再次捧起雕版来看,裂痕依旧,一切都不是幻境。

    他的脸变得扭曲起来,五官都移了位。

    此时此刻,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不容易实验成功,只印制了不到五十张符箓,雕版居然就出现了裂痕。

    连十分之一的成本都还没赚回来呢,怎么能就这么报废了呢?

    他不信邪,决定再试一次。

    蘸丹砂,“盖章”印刷,灵力轻吐。

    符——噗——没成。

    而且,雕版之上又多了一道裂痕。

    古道欲哭无泪,他拿着雕版,来到洞府中央,灵力灌注进雕版中,想看看雕版会不会继续裂开,又为什么会裂开。

    灵力刚注入,一股似曾相识的危险气息便从雕版上散发出来。

    久战成自然,他条件反射一般迅速撒手后撤。

    “砰——”

    雕版轰然炸裂,碎成粉末。

    看着漫天飞舞的石末烟尘,他没有理会本就布满孔洞的直裰上,又多添了无数个细小的孔洞。

    他此时只想大哭一场。

    这也太欺负人了,不仅雕版的成本没有收回,还浪费了近十天去祭炼与雕刻,这才用了不到一刻钟,雕版就没了。

    他呆立原地,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才从悲伤之中恢复过来。

    痛定思痛,在分析原因后,他觉得,印制符箓的思路没有问题,用有灵性的材料来制作雕版的思路也没问题、

    问题仍然出在制作雕版的材料上,便宜的材料虽然可以承受灵力灌输,却无法承受太多次。

    要想拥有一块合格,能承受更多次灵力灌输的雕版,就不能省钱买太便宜的材料,他决定先赚个两千贯钱,直接买那块百年雷击木回来实验。

    为了赚钱,他回到石桌前,掏出符笔,继续发挥匠人精神,绘制符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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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左右为难

    一个多月后。

    古道走出洞府,抬眼就看见比平时多出好几倍的修士,或在洞府区起起落落,或在半空中飞来遁往,络绎不绝。

    进入坊市,发现这里也与往日大不相同,往来的修士数量也明显多了不少,街头巷尾一些留有空档的地方,全都摆满了地摊。

    摆摊的吆喝叫卖,逛摊的讨价还价,以往不温不火的街面上,如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若是放在两个月以前,古道说不得会去凑一凑这热闹,在修真界的坊市里,遇见如同凡俗世界年节庙会一般的场景,端是难得。

    摆摊的人一多,拿出来的天材地宝肯定也多,上去逛一逛,瞧一瞧,说不定还能摸个瞎拣个漏什么的,岂不美哉。

    可惜他没有那个心情,现在心中只惦记着早点赚够两千贯钱,好买下金玉堂那块百年雷击木,用来当作印制符箓的雕版。

    如果雷击木的质地达标,那他以后就不用再机械而枯燥地绘符了。

    穿过人流,走街过巷,转眼出现在金玉堂。

    今日金玉堂的客人,也明显多了不少,不似以往那般冷清。

    古道候在一旁,准备等中年修士把这些人送走后再上前,无奈不时有人进入店中,或采购或出售,一时半会的,对方怕是闲不下来。

    没奈何,他只得抢在下一位客人之前,来到柜台处将对方截住。

    “前辈,上次给晚辈看的那棵百年雷击木可还在?”他把千余张符箓叠放到柜台上,直截了当问道。

    中年修士多扫了古道身上两眼,上一次就注意到他这一身的狼狈相,不想一个多月没见,显得更为狼狈了。

    不过有些事情修士间有默契,不会随意动问,便也就当作未见,答道:“还在,小友想买那棵雷击木吗?”

    “前辈,那雷击木能否帮我保留几个月,等我赚够了钱,就来买。”见对方点头,古道接着道,“多谢前辈。我现在要三千张符纸和十斤丹砂。”

    收了符纸和丹砂,他急匆匆离开,返回洞府。

    闭关,绘符,回气,行转一个小周天,周而复始。

    ……

    两个多月后,古道出关。

    刚出洞府,就发现外面飞来飞去的修士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一些,如今这座西峰,已经完全不似以前那座恬静淡然的洞府峰了。

    更像是凡俗世界中的港口、商贸城市,繁忙,又充满了烟火气。

    飞到坊市,他人还未落地,就发现坊市入口处围聚了一大群人,形成了两个圈子。

    其中一个圈子,聚在牌坊东边;

    另一个圈子,聚在牌坊西边。

    他在高处时看了一眼,西边圈子的中心处,摆了一长排桌子,穿着北邙宗服饰的弟子,正坐在桌后与桌前排队的人说着什么。

    这些人外面,里三层外三层,聚了一大堆围观的修士。

    落地后,他本打算直接进入坊市,不去看什么热闹,但路过牌坊东边那块两人高的石碑时,还是好奇的瞥了一眼。

    这块石碑一直都有,只是今日有所不同,上面多了一张黄纸告示。

    告示正上方,写了三个烫金大字——募贤令。

    接下来是正文,第一段文字是“兹有西觉领者,妄动刀兵,无故犯我北邙山……”,讲明张榜募贤的原因。

    后面则罗列出招募对象,从大小宗门外出历练的弟子,到各路世家子弟及隐士散修,修为不限,低至炼气境小修,高至金丹境真人,只要前来应募,皆有相应的待遇。

    最后是北邙宗的落款。

    西觉领是一处侯爵领地,与北邙宗西境接壤,修的是儒门道统,与修天道的道门宗门北邙宗,处于天然的敌对关系。

    印象中,这两方势力已经有近百年没发生过冲突,不知道这次是为了什么又相互对上了。

    将募贤令上的内容粗略看完,古道心中并未翻起半分波澜,也没兴趣掺和进这种大势力对抗之中,挤开人群,进入坊市。

    到了金玉堂,这里也受到坊市人流量大增的影响,店内颇有几拨客人。

    中年修士依旧没有请伙计,一个人在店中接待,但应付起数拨人来,却很是轻松写意,没有半点着急忙乱的样子。

    “前辈,晚辈来买白松木。”古道进门就直奔主题,用话将中年修士吸引过来。

    顾不上是否会打扰到其他人,以如今的环境,不早点开口的话,对方会有接待不完的顾客。

    中年修士对另几拨人告了个罪,几步来到他跟前,双方麻利地验货收货。

    他则迅速收起对方给的雷击木,和三十沓符纸、十斤丹砂。

    不过片刻功夫,银货两讫。

    他不仅出手了全部符箓,连身上仅余的六百多贯也全给出去了。

    交易完成,中年修士这才仔细打量了下他,露出个惊奇的表情,若有所指道:“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小友的修行就大有精进,距离晋级下一境界,怕是指日可待了。”

    古道心中一惊,惊的不是对方暗指他隐匿修为一事,这一点对方早在前次就已猜出。

    他惊的是,对方对他修行境界的敏锐洞察能力。

    突破至炼气中期那一年,古铜镇纸自我祭炼的时候,顺带着温养了拓展后的经脉,由此境界上便有了大的精进,算是不大不小的惊喜。

    本来有两方镇纸,也就是现在的两根铜钎帮助隐藏自身修为,以为可以完全瞒过外人的窥探,却不想仍被对方一眼看出来,如此说来,对方的境界只怕很高。

    他笑着道了谢,却并未就此多说什么,与对方告罪一声,便匆匆离开金玉堂,一路风风火火往回赶。

    回到西峰,刚要进入洞府,就有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道友且住,有事相谈。”

    古道抬头一看,一支符笔法器从天而降,直接落到他洞府门前的平台上。

    “道友请了。”来人身材颀瘦,上唇留了两撇八字须。

    这人他认识,名叫秦得照,修为炼气境圆满,在张力旻执事手下办事,是他租住这片乙字区洞府的直接负责人。

    “晚辈古道,见过秦管事。”他连忙上前行礼。

    “道友这是打哪回来?”秦得照见他识得自己,只上下扫了他一眼,便连寒暄都省了,直接问道。

    “这……”

    古道双眉微皱,心中吐槽,又不是凡俗世界的熟人见面,可以随便问你吃了没,你这是要去哪里。

    况且他跟对方也不熟,对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修行界中,哪有这么问人的,去了哪,从哪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虽然修行界也同样没有保护隐私的法规法条,但一些基本的默契总该是有的吧?

    “刚从邙北坊市回来。”心中虽然吐槽,但对方是北邙宗弟子,在没搞清楚对方来意前,他也不好拒绝回答。

    “噢,想必道友已经看过坊市门口的募贤令了?”秦得照好像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一般,继续问道。

    “看过了。”

    “如此正好,省了我一番口舌。”秦得照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令牌,递了过来,“古道友,近段时间请勿闭生死关,随时听候调遣,只要令牌上有紫光亮起,即刻持令牌到峰顶集合。”

    古道愣了一下,嘴巴微张,非常诧异地望向对方,没有去接那块令牌。

    “嗯?道友莫不是要抗令?”秦得照周身的灵气猛然激荡起来,气势也陡然攀升,乜斜着一双细眼横着瞥过来。

    古道被这股炼气圆满的气势压得有些气息不畅,却仍未伸手去接令牌,“晚辈并非北邙宗弟子,也没有应募募贤令,前辈缘何让晚辈听候调遣?”

    “哼!不知好歹!”秦得照闷哼一声,沉下脸来斥责道,“北邙宗庇护尔等多年,如今宗门遭遇外敌侵扰,尔等不该与我宗共进共退吗?”

    “这——”古道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才好。

    他很想说,我交了房租的,又不是白住,但看对方那副欲择人而噬的表情,真那么说指不定得挨一顿打,想想还是算了,微微低头,没有言语。

    秦得照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不屑地反问道:“道友莫非以为支付过洞府租金,便可理所当然地享受我北邙宗的庇护?”

    古道嘴唇嗫嚅了两下,终究没有说什么,眼睑也垂了下去。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秦得照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没有再劝说,给出两个选择,“我北邙宗不是慈善堂,若道友打算继续受我宗庇护,则接令随时听调;若道友想置身事外,只需即刻离开我北邙山地界,我宗绝不强留。”

    古道顿时陷入两难之中。

    若是选择离开,在前身的记忆里,山外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前身之所以一直窝在北邙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遭遇山外的劫匪杀人越货。

    要是不离开,则要在西觉领打过来时,听从北邙宗的调遣,有可能会被充作炮灰丢到最前线去,那就死得冤枉了。

    他现在有些恼恨自己,方才在坊市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去多了解一下事态的发展情况,如今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到底是离开的风险大,还是留下的风险更大,完全没法判断,更别说马上做出决断。

    “前辈,可否容晚辈考虑一下,过几日再作答复?”他试探着询问道。

    所知信息实在太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给他几天时间,啊不,哪怕只多给他一天半天,他去坊市里收集多点资料,兴许就能下这决定了。

    “呵呵!”秦得照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脸上不免露出个更为轻蔑的表情,“再给你十息时间考虑,十息后你若是决定不了,秦某人帮你拿主意,你觉得如何。”

    最后的询问特意抑扬顿挫,一字字吐出,听起来像是疑问句,却没有半分要征求他意见的意思,完全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古道心中暗骂,骂对方过于蛮横。

    可再骂也无法解决当下问题,只得收起毫无意义的愤怒情绪,心念电转,思索着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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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西觉领事

    古道陷入两难境地当中。

    “十,九……”秦得照很“贴心”地开始给他倒记时。

    ……

    “三。”

    “二。”

    “一。”

    十息时间很短,他没法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前身十余年的思维惯性起了作用,常年安稳的修行生活,和对外界那种未知的恐惧感,打消了离开北邙山的念头。

    在秦得照倒数到一时,他没有再犹豫,伸出双手,接过令牌,准备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实在不行,待会他就去坊市里打听打听,如若情况不妙,再离开北邙山也不迟。

    秦得照仿佛能洞悉人心,在他接住令牌后,摆出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态,语气生冷地指示道:“滴入精血,留下一缕神魂烙印。”

    古道大吃一惊,双手还未收回就又连忙递了回去,想将令牌还给秦得照。

    需要滴入精血认主他能理解,但是留下神魂烙印的话,就等于交出了自己的信息素,在与令牌解除绑定关系以前,别人想追踪他的行踪,轻而易举。

    他可不想被人掌握行踪,为此,他情愿冒险离开北邙山。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出反悔的话来,秦得照已经探出一缕神念气机将他锁定,并释放出炼气圆满的境界威压。

    三个小境界的差距,不仅迫使得他双手无法往前递,还引得胸中气血翻涌,若非对方并不知道他已经是炼气中期,此刻他只怕会沤出一口血来。

    即使如此,他整张脸也瞬间失去血色,白得吓人,双眼之中血丝更如蛛网一般,把眸子染得通红。

    他心中不禁翻起滔天怒火,还伴随着一丝丝惊惧,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实力为尊,果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千般滋味尽数涌上心头,他却不得不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迅速逼出一滴精血滴入令牌,再烙下一缕神魂。

    秦得照见此,方才收起身上的威压,脸上也恢复了原先的轻漫神态,“道友且在洞府中勤加苦练,待西觉敌军来时,自会召你上峰顶。”

    边说边祭出符笔,双脚踏实之后,回头露出个意味难明的笑容来,“道友最好莫要到处乱跑,令牌上已经烙印下道友的神魂气息,万里之内可以随时追踪到道友的位置。

    “另外,北邙山即将封山,未领取任务者只许进不许出,如若私自外出,被巡山执法弟子抓住,当场格杀。道友切记为要,莫要误了性命。”

    说完,符笔向上一扬飞向半空,转了半个圈后,遁往他处。

    望着秦得照远去的方向,古道立在平台之上,迟迟没有进入洞府,沉吟良久,再次祭出符笔,往坊市飞去。

    有些事情,他想逃避,但现实告诉他逃不掉,只能去面对。

    因此,他现在要去找蔡三,顺便打探一下外界的情况。

    距离赎回岩精的最后期限,已经不到一个月时间,到期以前他肯定凑不出四千八百贯钱,原本他只想让这件事慢慢淡化,等期限过了以后,就彻底放下。

    哪怕那块岩精是前身最后一缕执念,但因为出了镇纸自我祭炼的意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之赎回,不如就此了结。

    在遇到秦得照后,他却有了新的想法,既然逃避不了,那就当面解决他,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总要有个交待,无论这个交待是给他自己的,还是给前身的。

    坊市门口。

    这里仍与之前一般热闹,牌坊四周围满了人。

    古道挤进牌坊西侧的人群当中,看着长桌前后的人忙碌,听着周围之人的议论之声。

    很快,他就从围观者的交流中得知,长桌前面这些人全都是来应募的,正在排队等待签订契约。

    看着不停有人进入的队伍,他不禁暗暗咋舌,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他想逃离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反倒往里钻?

    在原地观望了片刻,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无论是签订好契约后离开的,还是正在排队的,亦或是后来加入到队伍中的修士,都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面孔。

    要知道,他在北邙山十余年,虽然修为低微,形同透明人,却也还与不少人照过面,即使相互间不一定打过招呼,但见到面时,总是有印象的。

    但这些排队的人里面,就没有一个是面善之人,反倒是围观的人群当中,有不少熟面孔。

    他小心挤出围观人群,绕着外围慢慢向前走,注意力放到围观者讨论的话上,筛选着关键信息,不多会,就听到了一些他想了解的内容。

    “太岳泽的人真是不怕死,为了些许钱财就敢往战场凶险里面钻。”

    “谁说不是呢,若非北邙宗说了,在接令后,只需要我在紧要关头帮助镇守防御大阵,我都想离开北邙山,转去太岳泽避避风头了。”

    “切!少吹牛皮了,就你还敢去太岳泽?你要有这胆子,也不会常年窝在北邙山不敢出去。”

    “说什么呢你,我在北邙山只不过是为了静修,纪望山我都去过,还怕去太岳泽?”

    “嘿!胡吹大气谁不会,你要真有那胆,也不会在侥幸逃出纪望山后,躲进这北邙山来,而且一躲就是十几年,再不敢踏出北邙山地界一步。”

    “哼!说得好像你就敢离开北邙山一样。”

    “呵呵!我是不敢,可我也没说我敢呀,不像某些人,胆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你,你,有本事咱们出去练练。”

    “练练就练练。”

    眼见对话二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式,四周相识之人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古道也趁机凑上前去,跟着拉开吹牛皮那人的修士一起,走到稍离人群的地方。

    这些人他大多识得,当然,也只是识得,相互间并未说过话,但都是常年在北邙山厮混的炼气修士,不熟也照过面。

    他走上前去,拱手一礼,向吹牛皮修士虚心请教道:“这位道友请了,听道友方才所说,北邙宗给我们令牌,是让我们协助他们防守,并非把我们当作马前卒,此事可当真?”

    那修士正气乎乎手指对面,因激动而胀红的脸色还未褪色,被同伴拉着,半推半就脱离人群,此时见有人问他,正要借这个台阶转移一下周围人的视线。

    不料回头一看,发现问话的是个炼气初期小修,鼻孔登时朝天一指,冷哼一声,说了句“现在的小辈真真不懂礼数”,一甩衣袖,撇下一众人等,扭头走了。

    古道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心中暗道,你也不过炼气后期而已,有必要这么清高吗?

    正盘算着接下来是继续打听事态发展,还是先去找蔡三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道友莫要理会那厮,那厮平素就喜大吹大擂,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乌龟儿子。”

    他循声望去,只见围观人群中,一位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年轻修士,脸上挂着和善的浅笑看向他,正是刚刚与吹牛皮修士对呛那一位。

    这年轻修士跟他一样,头上束了一方淡蓝色的逍遥巾,但修为却已经是炼气后期,他连忙上前拱手作揖,“道友请了,在下古道,请问道友如何称呼?”

    年轻修士并未因古道表现出来的修为而轻慢他,同样拱手回礼,“古道友请了,在下张小乙。”

    二人寒暄几句,古道问道:“张道友可知西觉领与北邙山因何事起龃龉?”

    张小乙上下打量了几眼古道,不答反问:“古道友闭关很久了吗?”

    “倒是不久,三不五月的,总要出来一回,只是平常只往返于西峰与北峰,甚少关注其他事情。”古道老实回答。

    “难怪道友不知。”张小乙点点头,简略述说了下事情的原委,“事情是这样的……”

    北邙山与西觉领的交界乃是一条山脉,名为千涯山,两方势力约定,以千涯山主峰及相联诸峰的峰顶为界,峰顶以东归北邙山,以西归西觉领。

    划定归属后,双方各自安排了弟子与军士驻扎己方地界。

    前段时间,北邙宗巡山弟子在东坡地界上发现两具尸体,从衣着形貌上看,很像是西觉领的巡山士兵。

    巡山弟子即刻将此事报给主事的弟子,主事弟子带着一干人等前往现场,还没等确认两具尸体的真实身份,不远处的山坳上就出现了一队西觉领的兵士。

    这队兵士看到东坡围了一堆人,领头的队正二话没说,直接带人越过边界前往查看。

    来到近处一看,认出两具尸体正是己方士兵。

    这两个士兵上午刚失踪,西觉领的巡逻队正组织人手寻找,不想两人却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尸体,队正怀疑是北邙宗弟子杀的。

    东坡的巡山弟子上前解释说,他们也是刚刚发现这两具尸体,并不知道致死原因,而且现场也没有发现打斗痕迹。

    那队正不信,要把北邙宗巡山弟子带回西觉领审问。

    北邙宗的主事弟子顿时就怒了,说我北邙宗的人怎么可能让你带走,便上前阻拦,一推一搡间,冲突突然就爆发了,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双方很快打成一团。

    这一战的结果是西觉领那位队正横死当场,其余人等各各带伤。

    不巧的是,死去的队正是西觉领一位将军的义子,这位将军要求北邙山交出当天的主事弟子抵命。

    更不巧的是,北邙宗这名主事弟子是大长老的嫡系族孙,连谈判的余地都没有,双方茅盾就此加深。

    西觉领这边,将军在得到领主西觉侯的许可后,兵出阙阴关,领兵直扑千涯山,将驻巡在此的北邙宗驻点全部拔除,巡山弟子尽数屠戮,主事弟子因回山禀报事情经过躲过一劫。

    西觉领将军让人传话,除非北邙宗交出主事弟子给他义子赔葬,否则绝不收兵。

    事态升级,北邙宗方面,一来不可能交人抵命,二来巡山弟子被西觉领屠戮殆尽之事,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便也开始积极备战。

    于是便有了北邙山当前这般光景。

    古道得知事件的前因后果,心中总算有点底,问出一个关键问题,“西觉领大军如今已经打到何处?”

    张小乙似乎很了解情况,答道:“西觉军只是作出了前推姿态,目前仍在千涯山固防,似乎准备在那里筑造出整条的防线来。”

    知道西觉军还没有真的打过来,古道再松一口气,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张道友可知北邙宗分发令牌一事?”

    “自然知晓,”张小乙露出个放松的笑容,解释道,“西峰由上至下,每处洞府都会收到令牌,收到令牌的修士,在西觉军打来时,需要进入防御大阵中帮忙防守,如不想置身其中,也可以自行离开北邙山。”

    “也就是说,并不是让接令的人去冲锋陷阵?”古道最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那是自然,就算你想冲锋陷阵,他们也不敢放你在前面。”张小乙很有耐心,继续解释道,“战阵之事,极为繁琐复杂,入阵之人,不仅要有勇力,还要有胆魄,否则战阵威势将大打折扣。”

    对方指了指人群内那些正在排队的修士,接着道:“这些太岳泽的人,才是冲锋陷阵的首选,既是自愿应募,又有勇力和胆魄。”

    古道这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熟面孔,原来这些排队之人都是从太岳泽来的。

    获知了最想了解的情报,他也完成了此行的其中一个目标,一再向张小乙表示感谢后,转身进入坊市。

    他得去找蔡三,完成此行最主要的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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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再战符印

    古道快速穿过坊市街道,来到蔡三的店铺,进入后院,见到蔡三。

    他没有多说客套话,开门见山道明来意,“三爷,晚辈近来出了些意外,契约期限结束前,怕是无法凑够赎金,但晚辈又不想失去那枚岩精,还请三爷给个章程。”

    说完停了下来,望着蔡三。

    蔡三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盘坐在桃树下既没有睁眼,也没有开腔。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等他先提出解决方案,便接着说道:“晚辈想请三爷暂时别出手那枚岩精,一年后晚辈以市场价五千贯赎回。”

    说完又停了下来,继续望着蔡三,见对方还是没有给出反应,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无奈加码道:“当然,三爷的规矩不能坏,晚辈界时会溢价两成回购。”

    说完再次停下,等待对方给出回应。

    “小友来了?”蔡三仿佛刚知道跟前来了个人似的,缓缓睁开双眼,不紧不慢道,“自三年前冲击炼气中期失败后,小友的心性确实大有长进,越来越懂规矩。”

    “三爷过誉,晚辈驽钝,十余年来也只从您老身上学到点皮毛。”古道送上一记马屁,又打铁趁热道,“三爷觉得晩辈的提议如何?”

    “你倒是个诚心实意的,我也不好驳了你的念想,便依你所说吧。”蔡三说得十分大气,若是有不知内情的人在此,怕不得以为对方做出了多大的让步。

    古道等蔡三拟契约,不料对方完全没有要掏储物袋的意思,便提醒道:“三爷,是不是拟订一份契约?”

    蔡三挥了挥手,豪气道:“十余年的交情,我信得过你,无须拟契约。”

    古道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暗道这是你信得过我的问题吗,这是我想买个心安呀,没个契约要是你提前把东西出手,我找谁说理去?

    不过主动权不在他手中,加之他提出一千贯溢价回购的方案,除非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不然用不着担心对方会反悔,也就没再坚持,道了声谢后,拱手告辞。

    一转身,冷不丁地就看到蔡瘸子拄着手杖,立在前厅入口,一边喝酒,一边盯着他。

    他目不斜视地从这厮身边走过,对其视若无睹。

    出了街巷,拐入另一条街没多久,蔡瘸子就出现在街尾,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兴许是上次受了张力旻的教训,行事有了不少顾忌,这一次对方只是侧着身子立在道旁,等他走得近了,微微提起手杖将他拦下。

    “蔡大爷安好,您老找小的有什么吩咐?”古道有些哭笑不得,不好再装作没看见,但也收敛起以往那些莽撞思想,应付小人,得使用应付小人的路数。

    “条件不变,如果有兴趣就到店里找我。”说完,蔡瘸子就把手杖放下,似乎追上来拦路,只为说这一句话。

    “雷……”

    雷字刚出口,古道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四下里张望了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走前两步,压低声音问道:“这么长时间过去,那雷击木还没取走?”

    蔡瘸子露出个略显凄凉的笑容,“那畜生虽然追不上我,却也不肯一直追在后面,除非我不远不近吊着它在周围打转,不然它追一阵就会回去,根本无从下手。”

    “此事容我回去考虑考虑,待我想好以后,再去找你。”古道略一沉吟,没有如往常那般当场拒绝对方,末了又道,“只是近期怕是不成,北邙山即将封山,我领了令牌,无事出不了北邙山。”

    蔡瘸子对他没有当场回绝的反应颇感诧异,不过很快又释然了,毕竟要在一年内拿出六千贯钱,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改变主意势所难免。

    “那我等你消息。”蔡瘸子手杖往身后一杵,退后一步让出更多道来,多补充了一句,“我有办法领到出北邙山的任务,你只要考虑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古道投去个疑惑的目光,对方却只是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并未作答,他也没再多问,带着满脑子疑问,越过对方走出街尾。

    回到洞府,盘坐到蒲团上,古道将北邙山的令牌放到身前,以免错过令牌发出的信号,然后取出百年雷击木,开始祭炼。

    这棵雷击木确实比上次那方石质材料好,仅初步祭炼就用了一个月。

    紧接着便是用墨汁绘出反向符纹并雕刻,这些流程全都已经轻车熟路,只是雕刻难度再度提高,足足花了半个月,才在雷击木上雕刻出完整的符纹。

    雕版成型那一刻,他既激动,又忐忑。

    来到石桌旁,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好气息与情绪后,掏出一张符纸来。

    蘸丹砂,“盖章”印刷,注入灵力,一气呵成。

    “啵——”

    仿似莲花绽放的轻响过后,符成。

    第一步很顺利,继续掏符纸,接着印刷。

    一张又一张符箓成型,直到用去两百张符纸后,古道丹田里的灵力消耗一空,看着仍然完好无损的雷击木雕版,他身体很疲乏,内心却无比兴奋。

    打坐,回气。

    两个时辰后。

    继续印制符箓,一张又一张。

    印了近两百张,丹田内的灵力即将再次耗尽之时,异变突生,雕版印下去,灵力轻轻吐出,符纸无火自燃,化为灰烬。

    古道心里打了个突,端起雷击木雕版仔细查看。

    果然,一条微不可查的细小裂纹出现在雕版侧面。

    “贼老天呀——”他一声悲呼,抬手向上一指,就要怒斥苍天,可惜头顶只有石壁,只得把后面的话又咽回肚子里,整个人却猛然间垮了下来。

    符箓印制实验,再度宣告失败。

    心绪不佳,他干脆也不去理会剩余的符纸,来到洞府中央打坐练功。

    大周天套小周天,周而复始。

    或许是少了一份牵挂,这次修炼的状态极佳,恍不知时间流逝,再醒转心神时,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

    古道缓缓睁开双眼,眸子中精芒绽放,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他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古人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古人又云‘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古家先辈诚不欺我。”

    这短短一个月时间,他竟然触摸到了晋升炼气后期的契机,只需再稍稍磨砺下心境,便可着手做冲击炼气后期的准备了。

    距离前一次突破,只过去了不足两年,这样的修炼速度,如果让前身知道,只怕会吐血三升吧。

    打磨心境有许多种途径,绘制符箓便是其中一种。

    储物袋中还有两千六百多张符箓,他返回石桌旁,沉下心来绘符。

    两个月眨眼即逝。

    古道把最后一张符箓收入储物袋中,思索着下一步计划,目前有三件事情要做。

    一是赎回岩精,二是晋升修为至炼气后期,三是寻找质地更坚硬,或更高阶的材料,制作雕版。

    最迫切的事是赎回岩精,但因为北邙宗与西觉领起了冲突,修为却比赎回岩精更重要。

    至于制作雕版,倒不急于一时,但却是他自身最为在意的事情。

    这是他身为一个现代人的优势,也是见识优越性的体现。

    他穿越到这个古代社会,如果能用现代人的思维和见识来碾压一众“土著”,不仅会获得巨大的社会成就,也会收获极大的心理满足感。

    但前身的执念又不可忽视,前身对岩精的执念很深,远胜突破至炼气中期的执念。

    前身已经祭炼了岩精好几年,按理说,这种重要的材料,不应该拿出去作抵押,但前身还是为了冲击炼气中期拿出去了。

    这中间有许多相互茅盾的地方,奈何与此有关的记忆跟前身冲击境界失败时的记忆一样,全都被封印住,无法回忆起来。

    思来想去,古道觉得还是先解决前身的执念再说,把岩精赎回来,将这小子的阴影彻底根除掉。

    来到坊市,发现几个月过去,从太岳泽赶来应募的修士不减反增,只是围观的本地修士少了,只聚了东一群,西一堆,闲极无聊地在那指指点点。

    跳下符笔,古道一眼就发现混在围观人群中的张小乙,略一思量,迈步上前,“张道友请了。”

    张小乙回礼,“古道友这是刚从闭关中出来?”

    “修行艰难,实属无奈。”古道露出个苦笑,接着道,“张道友一直在坊市里打探消息吗?”

    “得知大战将启后,道心早乱,难以静下心来修炼,只得来这坊市里探听一下外界近况,方才心安一些。”张小乙点点头,颇为羡慕道,“古道友心性之佳,实在令张某羡慕。”

    古道心虚地笑笑,想到对方刚刚提到心安二字,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战事当下于北邙宗有利?”

    “那倒也不是。”张小乙难得的卖了个关子,顿了下才道,“北邙宗集结了千余修士在小月湖一带布防,西觉领大军仍驻扎在千涯山,只是隔三差五会引一军前往小月湖挑战。”

    小月湖距千涯山不足百里,是北邙宗离千涯山最近的一处产业。

    古道急切问道:“战况如何?”

    张小乙道:“双方互有伤亡,却都没表现出要全面大战或就此罢手的迹象。”

    “就这么胶着下去?”古道问。

    “谁知道呢,只希望战事快些结束,恢复往日的宁静。”张小乙感叹,“至不济便如现在这般,长期在外边对峙着最好,如此一来,西觉领的将兵也打不到北邙山来。”

    古道闻听此言,颇为认同,最好西觉领永远也别过来。

    得知外界情报后,他辞谢过张小乙,进入坊市,准备去找蔡三,准备把这批符箓卖给对方,以稳住这个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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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意外频发

    古道来到蔡三店铺门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常年经营的店铺,现在居然大门紧闭。

    他抓了抓后脑勺,有些茫然,前身的记忆中这店就没关过,店中除去蔡瘸子外,至少还有两个伙计,往常无论何时,都至少还有一个伙计看店。

    “三爷。”

    “三爷……”

    古道一连呼唤了几声,也没有任何回应,他又不敢随意闯进店去,只得掉头离开,前往金玉堂。

    一边走,一边盘算。

    北邙宗和西觉领的茅盾冲突,当下虽然相对稳定,但难保不会出现战局反复的情况,如果北邙宗失利,被西觉领打上门来,他的修为每涨一分,自保的能力就多一分。

    如今他的修为已经到了临界点,可以随时突破到炼气后期,唯一可虑的,就是担心突破以后,丹田中那对铜钎会再次出来搅扰。

    如果晋升后,铜钎再次疯狂吸纳丹田灵力,而且一吸纳又是一年的话,抵押给蔡三那岩精就别想再赎回来了。

    即便到时候蔡三还未将岩精出手,但时限过了以后想回购回来也不容易,以蔡三的性格,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比如对方要求每年多加个两成溢价的话,即便有能力赎回也不划算。

    但岩精又是前身最后的执念,不赎回自身念头总是时不时要受前身这般那般的影响。

    思量了半天,古道总觉得左右都不稳妥,不论怎么选弊端都很明显,一时无法抉择。

    眼见着到了金玉堂门口,也没想到个两全的法子,不免暗暗感叹道:“无奸不商这四个字,当真是被蔡三玩出花来了。”

    他站定抬头,望着门头牌匾上的“金玉堂”三个字,又心生感慨:“要说商人逐利,倒是不假,但要说无奸不商,却好似也有例外,这金玉堂的老板,就不像蔡三那般奸诈。”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拍额头,大呼自己蠢蛋,既然商人逐利,他已经给蔡三加了两成的溢价,又哪里需要担心他再将岩精卖给别人。

    这回连契约都没有签订,摆明了如若遇上肯出更高价的,蔡三就会将岩精出手,如果遇不上,那他给蔡三的价格就是个高价。

    这个价格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更多年后,只要岩精没有涨价,就是个高价,如此高价,蔡三要是还不知足,那他也不管前身什么鬼执念了,让蔡三自己留着岩精过年好了。

    如果蔡三是个标准的商人,就肯定不会跟钱财过不去,只要没有出手,到时候肯定还是会因为他多出的两成价格,把岩精卖回给他。

    刚好蔡三起了小心思,没与他签订契约,这一点不仅对蔡三有利,对他同样有利,没契约那就没期限,那么什么时候凑够铜钱,什么时候再去赎回岩精,便理所当然了。

    把最头痛的事情思虑清楚后,古道心中突然感觉无比畅快,不由得哈哈笑出声来,大步踏进金玉堂。

    店中难得没有其他顾客,中年修士在他还在门口看匾额时,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待他走进门,开口问道:“小友何事如此高兴?”

    说完仔细打量了下他,眼中闪过一缕诧异神色,恍然道:“原来小友已经抓到了破茧契机,随时能够晋阶下一境界,可喜可贺。”

    “前辈眼力卓绝,实乃晚辈平生仅见,不但能看破晚辈的隐匿功法,还能看穿修为进度。”古道对中年修士的洞察力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好奇对方的修为到底是筑基还是金丹,于是试探道:“晚辈唐突,敢问前辈是筑基大修士,还是金丹真人?”

    中年修士哈哈一笑,爽朗道:“小友倒是敢猜,这也无甚好隐瞒的,我如今筑基大圆满,距离金丹只差一步,可惜呀,就这一步,便是天与地的差别。”

    末了,又有些落寞道:“想我修行近百载,筑基圆满已历一甲子之久,只缺一缕成丹契机,可惜迟迟难觅,从这一点来说,我倒是对小友羡慕得紧呐。”

    “前辈说笑了。”古道知道对方在打趣自己,又惊骇对方的修炼速度,从炼气修炼到筑基圆满,居然只用了不到四十年时间。

    他想到前身的境况,修炼了十余年还停留在炼气初期,若非他穿越过来,得了些莫测高深的机缘,即便是前身未死,想来最多也就刚好突破至炼气中期。

    这才是真正的天上与地下的差别,关于资质,他并不太懂,前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多少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想要了解更多相关常识,还得他自行去学习。

    念及此,心下不由暗道:“看来又多了一件待完成事项。”

    闲话说完,他把近两千张符箓叠放到柜台上,奔入主题,“前辈,晚辈想换一瓶蕴灵丹,余下的钱换成灵石。”

    中年修士手中掏出来一瓶丹药的同时,用神识扫视了一遍符箓,突然“咦”了一声,分开堆放在一起的符箓,从中选出四叠来。

    古道见状,心突然“咯噔”一下蹦到了嗓子眼,暗暗祈祷千万别让眼前这位筑基大修士看出什么来。

    如果被人发现一些端倪,由此联想到印制符箓的事情,那他也就失去了作为现代人最大的先机和依仗。

    好在中年修士只是用神识多扫视了几遍,便将符箓收进了储物袋中,但古道见对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不确定对方是真看出来点什么名堂,还是仅仅只是觉得那几沓符箓的纹路过于完美,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想到这里,他也只能暗暗叫苦,雕版的好处是纹路可以雕刻得很完美,但坏处也有,那就是每一张符箓上的纹路,都和雕版纹路一样完美。

    除非多准备几份雕版材料,雕刻不同雕版时,在纹路上做出细微的变化,否则这个问题是无法解决的。

    但现在他连一块不会损坏的雕版都还没有,又哪里来更多的材料多刻几版呢,因此这个问题于他而言,目前仍是无解的。

    中年修士虽然留意到那近四百张印制的符箓,但好像并没有往印刷符箓上想,把蕴灵丹推到他面前。

    又数了四百多贯钱出来,“小友怕是不怎么关注市面上的动静,最近北邙宗与西觉领起了冲突,你可知道?”

    古道正疑惑对方为什么拿出铜钱,而不是给他灵石呢,闻言答道:“略知一二,目前双方正在小月湖对峙。”

    然后不太确定地问道:“此事与灵石有何关联,莫非两方势力起冲突的原因不是因为仇怨,而是为了灵石?”

    “那我倒不是很清楚,但北邙宗已于半年前就提高了灵石兑换比例,每块灵石需加价一成换取。”中年修士解释道,“灵石涨价以后,坊市中如今只用铜钱交易。”

    见古道露出失望神色,对方又指点道:“小友若想要灵石,可自行到北邙宗换取,据说一些特殊情况和对北邙宗有贡献的人,可以用原来的价格兑换到。”

    “前辈,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特殊情况或贡献可以原价兑换?”古道闻言又来了精神。

    “那倒不知,我如今不怎么用得上灵石,便没去了解。”中年修士答道。

    古道无法,只得将铜钱收起来,谢过中年修士后,离开金玉堂。

    回到西峰,他没有立即返回洞府,而是直接飞到峰顶,进入相对熟悉的偏殿,正要找人打听一下兑换灵石的所在,就听见不远处有个声音在喊他。

    “古道友。”

    一名北邙宗的司职弟子一面向他招手,一面朝他走来。

    到了跟前,那人自顾自道:“道友是来缴纳洞府租金的吧?上回我去贵洞府收取,触动了禁制,却未见道友出来,想是正在闭关,便未作打扰。”

    说着,对方手上作个虚引,示意他跟上来,然后在前面带路,向侧边的小门走去,边走边说,“道友倒是个信人,一出关就来缴租,无须我等催促,比一些从外面躲进来的野修可要明事理得多了。”

    古道开始还一脸懵逼,若非对方这自说自话的习惯,怕是连对方为什么要找他都还没搞清楚,此时听了对方夸奖的话,脸上没来由的泛出些红晕,表情也显出些许不自然来。

    他也记起来了,自从上次来过这里租下现在那所洞府后,再也没有上过峰顶,又不见人上门收租,差点就将交房租这件事给忘了。

    至于秦得照上次找到他,并给他令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收租,原因也很简单,对方是管事领导,并不是普通的司职弟子,职责范围并不包括收租。

    好在这名司职弟子在前方引路,看不到他尴尬的表情。

    一刻钟后,古道从小门中走出来,兜里已经比脸还干净,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未来两三年内,不用再为租金发愁。

    但令他感到头痛的事情也有一件,本来到峰顶是为了兑换灵石,准备冲击炼气后期,现在租金一缴,一块灵石也没换到不说,连铜钱也没了。

    前身的记忆中,没有丹药,没有灵石,是不能去冲击小境界的。

    他不知道前身这些想法到底对不对,毕竟他所有的修行知识都继承自前身,一个原住民记忆里的东西,至少要比他这个穿越客胡猜来得靠谱。

    因此,他也只能照着做。

    可是,灵石要从哪里来呢?他在原地徘徊了一阵后,抬眼望向正殿方向,拳掌一个交击,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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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炼气后期

    进入正殿,这里人来人往,比偏殿喧闹得多。

    前厅处,贴满了各种任务告示,并依据不同需求,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最外围处,还贴了一张索引。

    古道按图索骥,来到一片告示区前,这里果然如偏殿的司职弟子所说,有一张发布绘符任务的告示。

    任务分两种。

    一是上缴任务,即北邙宗大量采购符箓,给予上缴符箓者相应的奖励及贡献点;

    二是绘制任务,即北邙宗提供符纸和丹砂,由接取任务的修士绘制成符箓后交还,北邙宗在扣除成本后给予相应的奖励与贡献点。

    前一种任务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有符箓者皆可接取,后一种任务则要求至少中级符师才能接取。

    符箓回收价格都与市价相同,每价值一贯钱记一点贡献,贡献点可以用来兑换灵石,每兑换一块灵石,扣除一点贡献。

    有贡献点,一块灵石的兑换价格就是一贯钱,没有贡献点,一块灵石的兑换价格就要在原有基础上涨幅一成。

    也就是说,想要原价兑换灵石,就得来北邙宗接取任务,赚取贡献点;不想接取北邙宗发布的任务,就只能以高出一成的价格来兑换灵石。

    这是北邙宗备战的一种手段,用灵石兑换的专权,换取战略所需的资源。

    那些既不想接任务,又不想溢价兑换灵石的修士,只能离开北邙宗,去往其他地方。

    但即便去了另一家宗门附近讨生活,在兑换灵石上,也同样要受到该宗门的约束,谁让灵石矿全部都掌握在宗门势力手中呢。

    本来古道并不想和北邙宗牵扯得太深,只想保持着房东与房客的关系就好。

    可惜事与愿违,先是西觉领打上门来,他不得不接下北邙宗发放的令牌;

    再有就是现在准备冲击炼气境后期,却没了灵石,不得已,只得在北邙宗划定好的规则下,接受约束。

    根据任务告示上的指引,他来到后殿一处偏厅,这里不时有人进出,行色皆很匆忙。

    他走进去一看,发现偏厅内还隔了十数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门头都有一个天干序号,这些房间的门有些开着,有些关着。

    他在偏厅入口观望了一阵,很快就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异类。

    其他修士一进入偏厅,就会走进开着门的房间内,然后把门关上,一些关着门的房间,待进去的修士出来以后,门便会敞开着,直到下一名修士进入。

    在被进出的修士用警惕的眼神打量了好几轮后,他不由得讪讪一笑,走进了一间开着门的房间。

    不等他将门关好,房间内便响起一个声音。

    “接取什么任务?”

    一名司职弟子正埋首书案写着什么,头也没抬地问道。

    见这名司职弟子炼气后期修为,古道收敛心神,作出恭敬的样子,“晚辈接取绘制任务。”

    “接取几阶符箓?”

    “一阶下品,火元符。”

    对方闻言,这才抬起头来。

    待发现眼前的是位炼气初期的小修士,有些不耐烦地朝门口挥了挥手,“任务要求中级符师以上接取,你一个炼气初期的小修,跑来凑什么热闹,出去出去。”

    古道这才想起来,因为铜钎的掩饰,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修为只有炼气初期,为了低调一些,他没有当场放开修为,而是堆出一脸笑容解释道:

    “晚辈绘符上有些许天赋,已然晋升为中级符师。”

    司职弟子似是不信,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放冷了语气道:

    “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没有达到中级符师水平却接取了绘符任务,成品符箓的缺额将由你自行补齐。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晚辈听明白了。”古道忙不迭点头。

    “任务一月一结,你要领取多少张符纸,一百五十张还是三百张?”对方也不再多说,懒洋洋问道。

    “这……”古道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试探着问道,“前辈,不能多接取一点吗?”

    炼气初期的修士,每天只绘制一轮符箓的话,一个月可以绘制一百五十张符纸;放弃修炼,全身心绘制符箓的话,则一个月可以绘制三百张。

    但他如今是炼气中期修为,一天可以绘制四十张符纸,一个月就能绘制一千二百张,这三几百张哪够用。

    “呵!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几斤几两。”司职弟子嗤笑一声,敲打道,“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任务一月一清算,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难道你还想多领点符纸私吞了不成?”

    “晚辈不敢。”古道连忙否认,本想解释点什么,可刚一张口,就想到自身只表现出炼气初期修为,解释的话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敢也无用。”司职弟子不理他说什么,警告道,“你身上有令牌,令牌上烙印了你的神魂信息,万里之内,无论你跑到哪里,都能追踪到你的行踪,莫谓言之不预。”

    “晚辈明白。”古道想了想,接着道,“晚辈还是先回去考虑考虑,到时再作决定好了,多有打扰,晚辈告辞。”

    一边说,一边退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前脚刚跨出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司职弟子的嘲讽,“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古道脚步顿了一下,嘴角也跟着抽了抽,却没有说什么,匆匆离开偏厅。

    出了正殿,他驭使符笔向山下飞去,飞出一段距离后,见周围没人注意,便落到一处角落里,撤去了铜钎的遮蔽功能,恢复炼气中期修为,转头又飞回峰顶。

    穿过正殿进入偏厅,特意在入口处留意了下刚刚去的那个房间,发现门是关着的,才转到另一边,进入另一间开着门的房间。

    “道友接取什么任务,几阶符箓?”房间内,一名同样是炼气后期的司职弟子,也埋首书案,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不过这位的语气较前面那位温和了许多。

    “绘制任务。一阶下品。”古道言简意赅答道。

    “任务一月一结,道友……”司职弟子边说边抬头,打量他一眼后又低头继续写东西,“道友要领六百张符纸还是一千二百张?”

    古道答道:“一千二百张。”

    对方没有马上接话,手上写个不停,隔了片晌,这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和他对视,“想必道友已经达到中级符师水准了?”

    古道仍然表现出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忝列其中。”

    司职弟子没再说什么,把刚刚写好的那张纸推到他面前。

    他凑过头去一看,原来是张契约,不由得心中暗道,连蔡三都知道用灵力来写契约,这北邙宗的人,怎么还用毛笔写?

    心中这么想着,便抬眼颇为好奇地看向司职弟子。

    对方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露出个和煦的笑容,解释道:“此乃我峰弟子特有的修行方式。”

    古道恍然,没再多问,在契约上留下神魂烙印后递还。

    司职弟子将契约放进一只木匣,这才把符纸和丹砂交给他。

    目的达成,他急冲冲返回洞府,开始闭关绘符。

    一个月后,带着符箓来到偏厅交任务,换回来七百余灵石,又匆匆返回洞府闭关。

    行转功法,大周天套小周天,一连调整了半个月,待精气神等状态达到巅峰,才掏出一粒蕴灵丹,吞入腹中,开始冲击炼气后期。

    冲击过程十分顺利,可以用水到渠成来形容。

    一个月后,修为巩固,经拓展而受损的经脉也得到修复。

    古道感受着较之前充盈了一倍有余的丹田,豪气干云地打出一道术法,术法威能同样较之前翻了一番,这种感觉很是美妙。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变强,仅仅是晋阶后体内增长的力量,就足够让人迷醉了。”

    他心中感叹,又不无自恋地想道,“我穿越过来不过短短三年,就从炼气初期突破至炼气后期,看来并非前身这具身体的资质不好,而是前身没有我努力。”

    想到这里,不由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

    只不过这个笑容没坚持多久,就僵在了脸上。

    潜伏在丹田里的铜钎,又出来作妖了。

    跟晋升炼气中期后一样,铜钎开始疯狂吞食丹田内的灵力自我祭炼。

    这本来没有什么,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只要继续打坐,运转功法吸纳周遭灵气,以抵消铜钎吸走的灵力即可。

    但要命的是,他眼前突然紫光闪烁,如同前世救护车的警示灯一样,呜啦呜啦转个不停。

    紫光是从一块令牌上发出来的,在这关键时刻,北邙宗竟然发出了召集信号。

    他此时正在维持着丹田的灵力平衡,不想理会北邙宗的召唤,索性闭上双眼,假装没看到令牌上发出的紫光。

    两个时辰后,洞府入口的禁制被触动了一下。

    他眼皮抬了抬,继续装作没看见。

    一刻钟后,禁制再次被触动,随后居然从门口传进来一段话,“道友请立即出关,宗门有令,所有人前往西峰大殿集合。”

    禁制能隔绝声音,但现在却有声音传进来,想是触动禁制的人动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他还想假装没听见,仍旧行功打坐,只是很快就发现,不仅整个人变得心浮气躁起来,连体内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他强压住直冲脑门的躁动,想将紊乱的气息平复后,缓缓停下功法运转。

    又约莫一刻钟后,体内气息总算稍稍平顺,再走几个循环便可以将功法停下来。

    就在这时,禁制又一次被触动,而且封堵洞府的石门也随之打开,一群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如此变故,打了古道一个措手不及,心中一惊的同时,体内灵力也猛然暴乱开来,他只觉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箭,身体向后倒去,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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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印仙缘介绍:
本书又名《修仙,从印刷符箓开始》
古道把雕版往空白符纸上一按,一张全新的符箓就此大功告成。
他满意地点点头,一边自我陶醉,一边不忘冲着空气吆喝,“批发符箓,量大管够。道友且留步,打家劫舍必备的精品符箓,可要来上一打?”符印仙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符印仙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符印仙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