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变戏法的手段
只见那胡僧律良,接过一个胡僧手里的黄纸,不住的抖动了半天!
然后有意无意的向众人展示了一番。
围观众人还有门口的薛礼、曹安和楼上的张漱都看的清楚,那黄纸上空无一物。
胡僧律良从怀中取出一个个葫芦,拔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然后对着手里的黄纸猛然一喷!
黄纸瞬间被他口中突出的水给打湿了!
转眼间,只见那黄纸上,竟然浮现出一个颜色血红,模样狰狞的鬼脸来!
“哎呀!娘咧!啥东西!吓死人了!”
“是……是邪魔!”
“难道醉仙居里真的有邪魔?”
“这个胡僧法师的法力竟然这么高吗?回头某请他去家中做做法事!”
“听说胡僧叫做律良法师,现在是在兴化坊的空观寺内……”
人群中各种声音不断响起,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相信那胡僧律良的话了。认为醉仙居中真的有邪魔存在!
胡僧律良又拿过另一个胡僧手中的黄纸,故技重施!
一口水彭下去,又是一个血红的狰狞鬼脸出现在了黄纸上!
胡僧律良让胡僧端过来早就准备好的炭盆,他自己手中握着那两张有着血红鬼脸的黄纸念念有词!
只见他最后,白那两张血色鬼脸黄纸往炭盆里一扔!
瞬间火苗升腾!两张黄纸化为了灰烬!
那些灰烬被炭盆中的热气一腾,直接飞起来,消失在了寒冷的街道上空!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醉仙居的邪魔已经被那胡僧用法术收拾了的时候,那胡僧律良却又是一声大叫!
“哎呀!坏了!这里的邪魔不止这两只!这两只小的,已经被我用法术擒住灭了!可是,还有一只更厉害的没出现呢!”
只见那胡僧律良一脸惊慌的神色大声叫嚷着!
围观的众人也被吓得不轻!
一个个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都想要远离醉仙楼这个有邪魔存在的地方!
“法师,你倒是把那邪魔也收了啊?”
人群中有人大声冲着胡僧律良喊道。
律良眼中狡黠一闪而过!
“那邪魔法力太强!我暂时降服不了它!恐怕要不了多久,那邪魔就会成了气候!到时候这一片都要遭殃!我们要先离开了!方才消耗了太多法力,不行了!不行了!”
那胡僧律良嘴里说着,便直接带着另外三名胡僧转身离开!
胡僧一走,围观的众人顿时做了鸟兽散!
连那法力高强的胡僧都说对付不了那邪魔,自己这些凡夫俗子又哪里敢在此多留?
一转眼的工夫,醉仙居门前就空无一人,真是门可罗雀了!
又过了一会儿,张季和李承乾、长官孙冲、于志宁等人匆匆赶到。
当看到醉仙居门前一片冷清的时候,众人都觉察出了不对劲!
这里可是平康坊的东大街啊!
往日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可此时怎么会空无一人呢?
张季面色阴沉,直接进了酒楼。
酒楼大堂没有一个客人,只有酒楼的伙计和护卫。
“四郎,你回来了!”薛礼就在一楼大堂,见张季回来直接迎了上去。
“仁贵兄,怎么回事?”张季也顾不得身后还跟着李承乾几人,直接就拉着薛礼的胳膊问道。
薛礼便将之前在醉仙楼门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某阿姐呢?没事吧?”张季又问道。
“大娘子和老管家在楼上,曹三郎也上去陪着了,没事。”薛礼答道。
张季点点头,直接上了二楼。
李承乾、长孙冲还有于志宁三人,也跟着上了楼。
“阿姐,你们没事吧?”
上了二楼,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张季直接走进去问道。
“四郎,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东宫给太子殿下讲授吗?”张漱看到张季有些惊讶,急忙问道。
“是某准稚禾回来的。”
张季还未回答,他身后跟诊进来的李承乾就先开口道。
办公室里的张漱、老管家和曹安,一看是太子殿下来了,就忙起身施礼。
“这位是中书侍郎,黎阳县公,太子左庶子于师傅。”李承乾又给众人介绍于志宁。
几人再次跟于志宁见礼。
“之前的事,某听说了。那胡僧就是在装神弄鬼,蛊惑人心!此处乃是当今圣人亲临,还赐下墨宝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邪魔存在?”李承乾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话听进在一旁的于志宁耳中,把心中不由一惊!
陛下原来还给这酒楼留下了墨宝啊?难怪太子殿下会说,这宣德郎的事陛下会亲自过问。看来这少年是陛下看重的人。
“太子殿下,臣以为那胡僧定是在胡说!只是,臣不明白,那胡僧为何会针对醉仙居?”于志宁开口说道。
张季答话道:“那胡僧前几日来酒楼,非要某将白糖的制作之法卖与他!某自然不肯让此法流入外番,就拒绝了。估计那胡僧是因为这个缘故来找某的麻烦!某也是不明白,为何那天竺胡僧非要买这白糖的制法?直接买白糖不就行了吗?”
于志宁闻言捻须微笑道:“宣德郎有所不知,传闻那天竺的制糖之术独步天下!而制糖也是天竺最赚钱的买卖之一。如今你弄出了那个什么白糖,估计是要比他们的糖好上许多。那胡僧对此法自然是恨不能立刻拿到手中。这些来到长安的胡僧,也不全是真僧人,不少都是来我大唐寻找发财的机会的。看来那个天竺胡僧就是如此。”
于志宁不愧是天子信任的近臣,所知当真甚是广博。
他这一番话也解开了张季心中的一个疑惑!
原来那胡僧就像是后世发现了同行业先进技术的商人一般,急着将那先进技术拿到手中,以此来保证自己在同行业中的领先地位啊!
这些家伙,果然是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可是……可是那胡僧施展法力,擒住邪魔,所有在场的人都是亲眼所见的啊!这个……这个不像是假的……”小胖子曹安在一旁忽然开口道。
张季直接瞪了他一眼!
“那胡僧拿出的是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白黄纸?”张季看着小胖子问道。
“是啊!”小胖子曹安点头答道。
“那他是不是喝了口水,喷在了那黄纸上?”张季又问。
“没错啊!”小胖子曹安又答道。
“那是不是喷湿了的黄纸上出现了红色的东西?”张季再问道。
“对啊!黄纸上显出了一个血红的鬼脸!甚是狰狞可怖!”小胖子接着答道,脸上却是有了忌惮的神色。
张季看着小胖子那有些畏惧的神色,气的直接抬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
“啪”
小胖子觉得后脑一痛!
“四郎,你怎么能对某动手呢?以前你都不会如此的!四郎……你变了……”小胖子武者后脑勺幽怨的说道。
张旁边的李承乾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似乎也在隐隐作痛!
看来稚禾这一手,不仅仅对某一人施展过啊?
李承乾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瞧你那点胆子!亏你还是个男儿汉!某告诉你,那些都是假的!变戏法的手段!明白了吗?”张季对着小胖子说道。
“啊?假的?”
“变戏法的手段?”
屋里众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张漱、老管家忠伯和小胖子曹安,他们三人是亲眼见到了那胡僧施展手段。
可那分明就是眼睁睁看着那胡僧施展的啊?
并没有看出是什么戏法手段啊?
“宣德郎,你说的可是真的?那真的只是戏法哄人的手段?”旁边于志宁急忙问道。
说起来于志宁算是一个忠直之人!
无论是为人,还是在朝中为官,他这个人的性子一直都是那么的耿直。
这也是李二陛下欣赏看重他的地方之一。
在于志宁看来,民间总有些人用一些骗人的手段来蛊惑民心。如果这些人只为了钱财还好。可若是这些人用这等法子哄骗了百姓,做些大逆不道之事,那就是大事情了!
“于师傅,某说是假的,就肯定是假的!你若不信,等一下某亲自弄给你们看!”张季用绝对坚定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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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空观寺前
张季带着薛礼去后院做了些准备,就带着众人前往兴化坊空观寺,去寻那胡僧律良。
张季带着李承乾、于志宁、小胖子曹安还有一众侍卫,一大群人来到兴化坊西南隅的空观寺。这一路上已经引起了不少长安百姓的好奇,不少人在张家护卫刻意的宣扬下,都知道了,这是张家郎君要去空观寺捉拿邪魔!
上午平康坊胡僧在醉仙居门前做法,捉拿邪魔的事情,已经在长安传扬了开来。此刻张家郎君却带着人说要去那胡僧所在的空观寺捉拿邪魔,这就是在对着硬刚啊?
长安城中不乏好事的人,大唐也不乏胆子大的人。
有这等热闹看他们哪里还按捺得住?
张季、李承乾他们还没到兴化坊,身后就已经跟上了黑压压的人群。
兴化坊空观寺,建于前隋开皇七年。是长安城中众多的僧寺之一。
长安城中除了僧寺,还有尼寺。僧尼分寺而居。就在张季所居的群贤坊内,就有真化尼寺,
这么多人忽然来到了空观寺,寺里的僧人都被下了一跳!
待到弄清楚来人原由后,寺里的僧人就毫不留情的把那胡僧律良和其他三个胡僧交了出来。
他们对于这些在寺院中暂住的胡僧,可没有什么自己人的心态。
在大唐,即使是佛门中人,心中也是有着大唐人特有的骄傲。
天竺胡僧律良和那几个胡僧被带到空观寺门前,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由一阵阵的心慌。
当他们目光落在张季身上时,不由自主的亮了。
“宣德郎!你今日带这么多人来,是想要做什么?”胡僧律良冲着张季大声说道。
张季站在距离胡僧律良三丈开外的地方,冲着他冷笑!
“你觉得某是来做什么的?”张季冷声说道。
“这里是空观寺!你若是乱来,是会得罪佛祖的!”胡僧律良有些慌张的说道。
张季看着胡僧,忽然哈哈大笑!
“今日上午,你去了某醉仙居门外。说是某那醉仙居内有邪魔!可有此事?”张季冷声问道。
胡僧律良闻言面色上的慌张消散了许多,竟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错!我今日上午是在平康坊醉仙居施展法力捉了两只邪魔!当时围观的人不少,大家都是亲眼看到了的!”
张季冷眼看着他,又听着周围那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围观众人。
“好!既然如此,那某今日也在这里,将你等身上的邪魔捉出来!”张季大声的说道!
说着,张季便让薛礼拿出了一张黄纸。
这黄纸上一片空白,就像是一张普通的黄纸一般。只是尺寸比起上午胡僧律良做法时使用的要大了不少。
张季又接过递过来的一个瓷瓶,也不做什么法,直接就往嘴里灌了口水,又立刻喷在了那黄纸上!
“噗!”
一口水喷在了黄纸上,只是打湿了黄纸中间的一块。这让张季有些不爽!
喷水这玩意竟然还有技巧?
他立刻又灌了一口,再次喷在了黄纸上,这回黄纸全部都湿透了。
一个血红血红的邪魔半身像浮现在了张季手中的黄纸上!
那刺目的红色,那狰狞的恶魔形象,让所有围观的人惊呼出声!
人群中有上午见过胡僧律良他们施法的,不由惊呼起来!
“和上午那胡僧施法时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啊!”
胡僧律良那黑黢黢的脸竟然泛起几分惨白!
他手臂颤巍巍的抬起,指向张季!
“你……你……你这是邪法!”胡僧律良大声喝道!
旁边有瞧热闹的听不下去了,开口对着胡僧道:“某说那胡僧,凭什么你如此施法就是在捉邪魔,宣德郎施法就是邪法啊?某上午也是在平康坊的,你那时施法与宣德郎一般无二!你凭什么说人家就是邪法?”
听到有人质疑,胡僧律良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只见他双手合十,面上露出慈悲之相。
“我上午施法时,乃是用了我佛门的秘法!降服捉拿的,乃是真正的邪魔!而此时宣德郎只是用了障眼法。此处乃是佛门净地,哪里来的邪魔?”
张季斜昵了胡僧律良一眼,这个家伙还真特么能说啊!
要不是某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快要信了他的鬼话了!
“你说某这是障眼法?那好,你敢不敢再来施法看看,看你那到底是不是障眼法呢?”
胡僧律良目光中闪过一丝慌张,但立刻就说道:“此处并没有邪魔,施法又有何用?”
“你不是说某那醉仙居还有邪魔吗?那就去平康坊好了!”张季紧逼不舍的说道。
“是啊!去平康坊!”
“对啊,那里不是还有邪魔吗?去把它收了!”
“速去速去!某等都去做个见证!”
瞧热闹的果然都是不怕事大的!
他们这一通话,将那胡僧律良逼到了角落里!
此刻律良心中直骂娘!
你们这些看热闹的起什么哄啊?
要是去了平康坊那不就露馅了嘛?
不去!不去!不能去!打死也不去!
就在胡僧律良打定主意就是不去的时候,空观寺虚掩着的寺门内有人说话了。
“律良,既然大家都要再见识见识你的手段,你便去上一趟!若是能收了那邪魔,也是功德一件!”
那声音律良很熟悉,就是这空观寺住持的声音。
空观寺住持说话了,他律良如何敢再说不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律良可是住在人家空观寺里的,要是连人家住持的话都敢不听,那他们就得搬家了。
“那……那我们去取做法之物!”胡僧律良说着,就和那几个胡僧转身又进了寺内。
跟着张季一起来的几个个人此刻都呆住了!
李承乾和小胖子曹安简直就是在用一种敬畏的目光注视着张季。
长孙冲好些,但目光中的那分火热却是掩饰不住!
而于志宁却是眉头紧皱!在他看来,这个少年的手段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等手段莫说是那些百姓,便是自己这个堂堂黎阳县公,中书侍郎,太子左庶子,都被亲眼看到的这一幕给震慑住了!
这等手段若是用来蛊惑人心,那后果……
于志宁不敢想下去了。
张季此时也注意到了几人的异样。
当他和李承乾还有小胖子曹安那敬畏的目光对视之后,气得他直接“啪”“啪”两记巴掌抽在了李承乾和曹安的后脑勺上!
“某都说过了!这些都是些戏法手段!骗人的!你们俩这是什么眼神?是不是欠收拾了?”张季不客气的对二人说道。
李承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稚禾,你这到底是啥手段?能教授给某不?”
“莫也要学!”小胖子曹安在一旁也忙说道。
张季深深吸了一口气!
让冬日寒冷的气息充斥进自己的身体。
他是在用这种方法压抑心中想再次揍眼前这两个家伙的冲动。
“回头某就教给你们!只怕你们到时候会后悔!”张季恶狠狠的对两人说道。
李承乾和曹安却是笑的灿烂!
“不会的!某才不会后悔呢!”两人齐声说道。
不多时,律良和几个胡僧再次出了寺门。
于是,一大群人又开始向平康坊而去!
这回跟上这支奇怪队伍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直到了平康坊醉仙居门前,人群数量已经有了数百人!
就这样,还有人在不断赶过来!
万年县已经派出了武侯和不良人来维持秩序。
幸好万年县令还不知道太子殿下也在这人群之中,否则他怕是会要去雍州府搬救兵了。
第122章 斗法
醉仙居二楼,张漱和老管家忠伯依旧站在了窗口。
只是张漱身边多了个裴明礼。
丝丝的冷风吹进来,三人却丝毫不觉得冷。
楼下此刻已经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这和之前那门可罗雀的冷清劲儿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人啊!真天生就是爱凑热闹的!”老管家忠伯不由感慨了一句。
这句话张漱心中很是认可。
若是张季在此,一定会告诉他阿姐,人性就是这样,只要与自己无关,他们就不会去在乎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对他们来说,有热闹看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是后世那些热衷于吃瓜的群众,在他们看来,吃瓜本身已经超过了事实的真相。
即使是在他们的口诛笔伐下冤枉了别人,最后他们也会轻飘飘的说一句“我们也是被蒙骗了!我们是为了正义”,就这样将自己身上的罪过一笔勾销。
这也就是后世那些满嘴谎言,夸大其词,博取同情,收割流量的网络红人们之所以敢那么干的底气所在。
此时的张季没有心思去管那些被差役、武侯和不良人阻拦着的吃瓜群众,他此时正站在那几个胡僧面前不住的冷笑。
“可以开始了吗?你看看这里所有的长安百姓都在等着你们的表演!”张季冷声对着胡僧律良说道。
律良强自保持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攥紧了袖子里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强自镇定下来。
律良冲着其他几个更胡僧使了个眼色,于是,结果胡僧白开始有了动作。
他们先是直接盘膝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双手合十,口中齐声念诵起经文。
一时间,那诵经声便在平康坊东街响起。
四周围观的人群在这诵经声中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半柱香后,胡僧们缓缓站起了身。
他们开始一边双手合十念诵经文,一边开始迈步转起圈。
人群中此时竟然有人也开始低下头,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模样!
这些应该是佛门的信众。
忽然,胡僧律良止住了脚步!
其他胡僧也止步,齐齐面朝醉仙楼站定。
胡僧律良故技重施,接过黄纸,拿起葫芦喝水,喷水!
一个血红的鬼头出现在黄纸上!
围观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胡僧律良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不安。
在他看来,自己这一手已经震住了围观的众人。
至于张季,他一个人,一张嘴,就算是再说什么,自己也总有法子辩驳的。只要其他人都信自己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就看向了张季。
他是想看看那位大唐宣德郎此刻难看的脸色。
但是,他看到的,却是张季那带着微笑的脸。
“这就完了?”张季笑着看着胡僧律良缓缓问道。
“啊?哦!完了!”律良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道。
“呵呵!好!那你还有旁的手段么?”张季又追问道。
胡僧律良心念急转!
片刻,胡僧律良就大声说道:“没有了!佛门手段岂是轻易可以练就的?”
胡僧律良觉得,自己说出了这一句,就已经让自己佛门大德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巩固下来了!
“哦?真的是这样吗?好吧,那就让你看看某的手段!”张季面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一抹冷色浮现出来。
张季一摆手,薛礼便进了酒楼,不一会儿,一个火炉被提了出来,摆在了路当中。紧接着,又有护卫端着一口铁锅,放在了烧得正旺的炉子上!
张季走到锅旁,接过一个木瓢,从锅中舀起半瓢锅里的液体。
“各位请看,这是什么?”
说着一个护卫接过木瓢,在众人面前走过。
“啊?是什么?好像是油啊?”
“没错,就是油!豆油!听说醉仙居里的菜就是用这种豆油炒出来的!”
“是豆油!以前某家中不大用这豆油,不过吃过醉仙居的饭菜后,家里就开始用豆油试着炒菜了。别说,豆油炒菜还不错!”
人群中不少人都看出来了,木瓢里的就是豆油。
最后护卫拿着木瓢来到了那胡僧律良面前,让他亲自验证。
律良自然是见过豆油的,但是他还是心存疑虑的身手在木瓢里沾了沾,然后又2闻了闻,最后还放进口里舔了舔。
没错,就是豆油!
可是,那宣德郎弄这豆油要做什么呢?
见律良确认了是豆油没错,护卫又将那半瓢豆油倒进了锅中。
炉火很旺,锅里的豆油很快就开始翻腾,冒烟,起泡!
“油烧开了!这是要干啥?”
“烧油干什么啊?总不会要做菜吧?”
人群中都是不明就里的议论声。
只见张季接过护卫递过来的一枚铜钱。
“诸位请看!这是一枚开元通宝!某已经施法,把邪魔困在了其中!现在某就哟把这铜钱里的邪魔下锅油炸!”
张季说着便把铜钱直接丢进油锅中!
“好了!铜钱里的邪魔应该已经被油炸没了!咱们拿出来看看吧!”
张季说着就撸起袍袖,直接将手伸向了那滚开的油锅!
“啊!”
“不要啊!”
“天爷啊!”
张季的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叫声!
楼上的裴明礼也是一声惊叫,就要冲下来!
却被张漱给一把拉住!
“没事的,接着看下去!”张漱也不解释,只是对裴明礼说道。
此时楼下的张季也不顾众人的惊呼,直接就将自己的手伸进了那翻滚冒泡冒着烟的油锅里!
“啊……”
惊叫声再次从人群中响起!
在他们看来,这个小郎君的那只手肯定是废了!
张季身后的李承乾,曹安和于志宁也是目瞪口呆!
他们想冲上前拉开张季,却被薛礼带着护卫给拦下了。
张季的手伸进了油锅里,却并没有出来众人想象中的惨叫声!
离得近的恶人甚至还可以看到,张季脸上那依旧从容的微笑!
张季的手在油锅里摸索了几下,再拿出来时,手还是那只手,只是手心里多了一枚铜钱!
没事?
手竟然没事?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呆住了!
“嗯!邪魔的确没了!某说那个律良!要不你也来试试?”张季对着胡僧律良发出了邀请。
胡僧律良闻言,身体一个哆嗦!
让我试试?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滚开的油锅!
不对!
一定有问题!
胡僧律良快步来到张季面前,死死盯着张季那握着铜钱的手!
张季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麻布,正轻轻擦拭着手上的油渍!
然后,还灵活的活动了一下手指,伸到了律良面前。
“看看吧!没问题吧!”
律良轻轻触碰了一下张季的手,是真的手,不是假的!
可是……可是人的手放进了滚开的油锅,怎么会没事呢?
张季冷笑了一声,竟再次将那枚铜钱扔进了油锅!
“不信事吗?那某就再让你开一次眼!”
张季说着,再次将手放在了油锅过上方,然后手就再次伸进了油锅里!
转眼间,张季再次将那枚铜钱捞了出来!
这次的速度,比上次还要快!
“怎么样?有问题吗?”张季再次擦拭手上的油渍,对胡僧律良说道。
胡僧律良和四周的众人一样,都已经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
这还是人的手吗?
人的手怎么会在滚开的油锅里没事呢?
胡僧律良呆呆的看着张季的那只手,仿佛是恨不得抱在怀中好好端详研究!
好半晌,胡僧律良才猛然惊醒!
“油!油!你那锅里的油有问题!”他大声呼喊起来!
张季冷眼看着他,口中发出冷笑!
“你说某的油有问题?可是,之前你自己不也是亲自验看过的吗?此时再说有问题,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啊?”张季冷声说道。
胡僧率律良先是一怔,但紧接着就又喊道:“反正是你那油有问题日!”
张季冷笑着缓缓说道:“要不你亲自试试?看看某这油有没有问题?如此可好?”
第123章 神仙子弟
说是让律良自己把手伸进那油锅里,打死他他也是不敢的!
虽然他喊出了油锅有问题,但是那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要是让他用自己的手去尝试,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拿自己的手来冒险呢?
律良尴尬了!
半晌也没有动静。
张季冷哼一声,对着身后挥挥手,立刻就有一个酒楼伙计拿来了一只洗剥好了的整鸡。
张季拎着那只整鸡,再次来到了油锅前。
“你说某这油有问题,可你自己又不敢试试。好吧,那某今日就让你看看,某这油锅到底有没有问题!”
张季缓缓开口说罢,就又看向了四周众人。
“诸位给做个见证啊!看看某这油锅到底是不是有问题啊!”
说罢,张季就直接将手里的白条鸡放入了那油锅之中!
“刺啦啦!”
油锅里一阵响动!
没多久便有炸鸡的香味飘了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酒楼伙计上前,用笊篱捞出了被炸的金黄的鸡,放在了一个托盘里。
又有伙计过来将油锅和炉子收回了酒楼之中。
“来,有没有愿意尝尝这炸鸡啊?”张季对着围观众人大声说道。
顿时就有几个半大孩子来到了跟前。
那个酒楼伙计就将那只炸鸡撕开,只见一股股热气便冒了出来!香气也更加浓郁了!
炸鸡最终被分给了那几个半大孩子,他们就站在原地,吃的那叫一个美!
不少围观的人看到他们的吃相,竟然情不自禁的吞咽起了口水!
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胡僧黄纸上现出邪魔的事了。
他们都被眼前这位少年宣德郎的空手入油锅给震惊了!
在他们看来,宣德郎使出的分明就是神仙手段啊!
至于之前那胡僧说的什么醉仙居中有邪魔,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就凭宣德郎的这等手段,哪里还会有邪魔敢出现在这醉仙居中?
那胡僧律良也是彻底慌了!
他知道,这时候不管自己再说什么自己才是佛门正法,自己才是捉了邪魔的大德高僧,恐怕众人都不会在乎了!
因为,张季的那一手实在是太震撼了!
赤手伸入烧热滚开的油锅里取出铜钱,竟然啥事都没有!
这比他那黄纸降魔更加震撼!更吸引眼球!更加不可思议啊!
张季缓缓抬起头,看着那胡僧律良。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那你可就猜错了!
张季再次挥手,有伙计从酒楼里搬出一张桌子来。
“诸位,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上午的时候,就是这个天竺胡僧,在某这醉仙居门前施法,说是某这醉仙居酒楼里有邪魔!然后出手,就像方才那般!呵呵!你们真的以为他们那时捉到了邪魔了嘛?”张季大声对着众人说道。
张季此言一出,那胡僧们的脸一个个的全都变了!
张季戏谑的看了胡僧们一眼,继续说道:“如果某说你们都被他们给骗了!你们信吗?”
围观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此时他们对眼前这个宣德郎,是充满了敬畏!
对他的话也是深信不疑!
人家可是身怀异术,能在滚开的油锅里取出铜钱的奇人啊!
“宣德郎,胡僧是如何骗了某等的呢?”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
张季对人群中那捧哏的那位群众开口的时机很是满意。
他笑笑缓缓开口道:“他们是如何行骗的,今日某就让你们亲眼看看吧!”
张季说着,便来到伙计搬来的桌子前,拿起笔,沾了沾旁边一个碗中有些发黄的水,就在桌上换之上写了个“神”字。
凭着他前世书法爱好者的底子,这笔字还算不错。
张季写罢,就有伙计拿起黄纸,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
“这用水在黄纸上写字,没甚出奇的啊?”
“不过小郎君这字写的还真是不错!”
“嗯,的确是好字!这是什么字体啊?某好像从未见过啊?”
得!又歪楼了!
伙计拿着黄纸转了一圈后,纸上的字迹慢慢就淡了,渐渐消失。
黄纸上又是一片空白!
薛礼此刻拿起桌上的一个瓷碗,喝了一口水,直接喷在了那张黄纸上!
一个殷红的“神”字便浮现了出来!
“啊?怎么会这样?”
“这个跟方才那胡僧的手段一模一样啊?”
“可是,这是为啥呢?咋就会出现血红的字呢?”
人群中又一次议论起来。
“大家都看见了吧?其实这胡僧使的,就是变戏法的手段!大家看……”
张季说着,把那写字用的水展示给众人。
“这是用姜黄泡出来的水!用它在纸上写字,干了以后就跟没写一样了!”
说着,张季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笔,一个“仙”字跃然纸上。
写罢,又有护卫拿起纸给众人展示。
张季这边又端起方才薛礼喷出的那碗水,说道:“这碗里呢,是水!不过,却是碱水!是化了碱进去的水!”
“这碱水遇到姜黄,就会变作红色!所以,你们看到的,不过是这等低劣的戏法罢了!压根就和佛门秘法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张季说着,就又含了一口碱水喷在了方才那张黄纸上!一个红色的“仙”字便又浮现在了纸上!
“啊?就这么简单?”
“这……这……这也太简单了吧?”
“该死的胡僧!就是用这等低劣的手段把咱们都骗了!”
“那些胡僧真的不是东西!骗子!无耻!”
人群再一次喧哗了起来!
不少人面上都浮现出愤怒之色!
“某保证,这法子千真万确就是这么简单!谁要是不信,自己回去也可以试试!闲来没事用来哄哄孩子也是挺好的!”张季再次大声说道。
张季的这句话,彻底将围观百姓的怒气点燃了!
若不是宣德郎揭穿了胡僧的把戏,自己还在将那几个胡僧当成大德高僧呢!
被欺骗的愤怒是最难以控制的!
立刻就有人向着场中的胡僧丢来一只鞋!
“啪!”
那只鞋不偏不倚的正好打在了一个胡僧光秃秃的后脑勺上!
“哎呦!”
胡僧一声痛呼!
看起来那位手劲不小啊!
紧接着,围观的众人像是得到了启发!
什么臭鸡蛋!烂菜叶!咬了几口的蒸饼!不知从哪里捡的狗屎!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向着几个胡僧扔了过去!
几个胡僧那些东西砸的一个个抱着脑袋四处乱跑!
“假的!假的!他的手段都是障眼法!都是骗你们的!”被一枚臭鸡蛋砸中脑门的律良已经彻底要疯了!他一边躲避,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放你娘的臭狗屁!”
老管家忠伯不知何时来到了酒楼门前。
“我家郎君那可是是老神仙师父收做徒弟的人!这长安城里谁不知晓?怎么可能跟你们这些猢狲般的东西一样骗人呢?我家郎君弄出来的醉仙春!炒菜!蛋糕!炉子!蜂窝煤!哪一样不是好东西?就你们这些玩意也敢来找我家郎君的麻烦?我呸!”
老管家的一番话,得到了围观众人的齐声应和!
在他们看来,张家这位小郎君,那真的就是有神仙师父的人啊!
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弄出那么多的好东西呢?
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够识破这些胡僧的骗局呢?
要不然人家怎么能空手入滚油锅没事呢?
“死到临头还敢攀诬宣德郎!打死他们!”
人群中有人发一声喊!
顿时众人手中扔出去的东西就更加密集了!
终于,在万年县差役和武侯们的不懈努力下,以律良为首的几个胡僧终于没有被活活打死!
看着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被万年县的差役带走了,围观众人却还是不肯散去!
“小郎君!你师父还收徒弟吗?某愿意拜入尊师门下啊!”
“宣德郎!要是拜入尊师门下不行,就是拜入你门下也是可以的啊!”
“宣德郎!你就收下某吧!”
“恩师!请受某一拜!”
张季满头黑线!落荒而逃!
躲进酒楼里再也不敢现身了!
第124章 找上门来的李二
张季躲进了酒楼里,可是对他的骚扰却并没有就此停止。
李承乾、长孙冲还有小胖子曹安,已经将张季堵在了酒楼后院里他的卧房中!
“四郎!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深藏不露的神仙子弟!哦!不,是神仙中人!四郎!平日某待你不错吧?你若是不肯传授某此等神仙法术,某……某……某便不走了!”长孙冲一脸热切的说着,本来他是想说“若不传授,某便与你绝交”来着,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死缠烂打总还有希望,绝交的话说出口,那可就没给自己留余地了!
“稚禾!咱们虽说见面不多,可是心意彼此都是明白的吧?陛下让你给某讲授,那你便给某讲授这等术法就好了!不许推脱啊!这可是陛下的旨意!”熊孩子李承乾脸上也没了往日那装出来的沉稳和淡定,一脸潮红,激动的对张季说道。
“四郎!四郎!四郎啊!你竟然有这等本事?真是太让某吃惊了!你说说,去年冬日,你遇到你神仙师父的时候,咋就没叫上某啊?哎呀呀!某这心啊……痛啊!四郎啊……你……你变了啊……”
不用问,这话是小胖子曹安说的!
他此刻脸上那懊悔的神情,就连赶来的张漱和老管家等人看到了,都觉得小胖子真是个时运不济的可怜人啊!
而那太子左庶子于志宁,则是沉着一张脸,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好了!都住口!”
张季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真的是无法忍受这种,被人当做仙人或者是神棍追捧的感觉!
张季一声大喝,众人齐齐住口,屋里顿时安静了!
“某都说过了!这些都是些小把戏!压根就不是什么神仙手段!你们能不能不这样啊?某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张季躬身对着李承乾几人拱手求饶道!
“四郎,那黄纸显形某是明白了的,那确是如你所说,是小把戏。可是,你那滚油中取出铜钱的手段,那可是大家都亲眼看到的啊?这总该是仙人手段了吧?”长孙冲忙开口问道。
“假的!那也是假的!也是小把戏!”张季忙不迭点头如同鸡啄米似的答道。
张季知道,只有让他们知道了那些都是小把戏,他们才不会把自己当成什么神仙子弟!
说起来,还是以前那种兄弟间的相处方式更舒服啊!至少这三个货不会用看神仙的目光盯着自己看!
“哼!四郎,你莫要哄骗某等!你若是不想教授,或者是不方便教授,某也能理解!可你说那是假的,就太对不起某等了啊?大伙儿可都是亲眼看见了,最后那只鸡都被炸熟了!这还能有假?四郎……你真的变了……”小胖子曹安一脸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斜昵着张季说道。
“这个……这个真是假的!你倒是听某给你们说啊……”张季觉得自己这回被“冤枉”的有些狠了!正待要说出那油锅的秘密,却听屋外有人嚷嚷!
“郎君!快!快!宫里来人了!让你立刻去迎接!一刻不得耽搁!”一个伙计在屋外焦急的喊道!
张季听那伙计喊得急切,顾不得给曹安他们再解释,就忙出了屋子。
屋里其他众人也急匆匆随着张季一起去了酒楼大堂。
张季急匆匆来到酒楼大堂,只见洪允正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
张季正要笑着打个招呼,却立刻又看到了坐在他旁边椅子上的李二陛下!
我勒个去!
怎么是皇帝陛下来了啊?
难道这位陛下就没什么正经事要忙吗?
要不然在怎么这时候来了自己这小小的酒楼了呢?
吃惊的不仅是张季,随着他一起急匆匆赶来的李承乾等人也是吃了一惊!
“臣见过陛下!”
众人忙齐齐躬身施礼!
李二陛下面无表情,只是扫视了众人一眼,便起身自顾自的上了二楼。
众人对视一眼,便都又跟了上去。
天字号包间里,李二陛下端坐正中,张季、李承乾、长孙冲、于志宁、曹安等人都束手站立一旁。
包间里沉默半晌,李二陛下才缓缓开口道:“听说宣德郎今日施展了神仙手段!长安百姓都已经将你奉为神仙字弟,可有此事啊?”
张季闻言,心中不由暗叫了声苦!
这特么是谁把这些传给李二陛下了啊?
这传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这才多久,皇帝陛下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可是皇家最忌讳的事情!
那一个皇帝愿意自己治下出了一个神仙中人?
皇帝自己还是个凡人呢!
况且,张季才劝了皇帝莫要信那些神鬼之事的!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打脸了嘛?
张季知道,自己这回要是不说清楚,恐怕就难以善了了!
“陛下,此事另有内情!臣请自辨!”张季一着急都说出了“自辨”的话来了。
李二陛下依旧面无表情,之事微微颔首,说道:“你说吧!”
“陛下,臣从一开始就说了,那些手段,都不过是些糊弄人的小把戏!就跟那变戏法一样一样的!看起来好似神秘,其实一旦揭开后,便什么都不是了!”张季忙开口解释道。
李二陛下看了张季一眼,有看了看其他众人,说道:“是嘛?你还说过此话?”
张季见李二陛下不信,正要再开口解释。旁边的于志宁却抢先躬身开口说道:“陛下,臣可以为宣德郎作证。之前宣德郎的确是说过,那些都是戏法一般手段的话。”
张季此刻心中对于志宁之前的一些不快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个好人啊!
这绝对是个正人君子!
这时候能够出来替自己作证,绝对不是因为那于志宁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感。而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说真话的正直臣子!
“哦?张稚禾,那你倒是说说,你的那些手段究竟是什么把戏?”李二陛下听了于志宁的话,显然是信了他的话,于是,就问起了如何把戏的事。
“陛下,那黄纸上显现出红色,臣已经给百姓们都说清楚了!只要把姜黄泡水,然后用那姜黄水在纸上写字或画画,然后用碱水一喷,姜黄谁的笔迹就会变成红色显现出来了!陛下若不信,可以当场试试!”张季赶忙解释道。
李二陛下被激起了好奇心,便点了点头。
张季立刻让人送来了姜黄,食碱,黄纸。
当着李二陛下的面,张季将姜黄泡进了白水碗中,又把碱面也化进了另一碗水中。
“陛下,可以动笔了!”张季弄好了后,出言提醒道。
李二陛下拿起毛笔,沾了沾姜黄水,微微一想,就在那黄纸上写了几笔。
众人一看,一个“西”字写在了纸上。
“陛下真是写的一手好飞白!”旁边于志宁不由开口赞道!
李二陛下的字写的还是很不错的,尤其那一手飞白体,就连许多大家也都会赞一声好!
慢慢的字迹隐去,张季又指了指那碗碱水。
李二陛下正要端起碗,旁边洪允渠道:“陛下,让臣来吧?”
这是在担心李二的安危,却也的确是内侍的本分之事。
李二陛下轻轻点头,洪允便含了一口碱水,拿起黄纸喷了上去!
一个红色的“西”字,便跃然纸上!
李二陛下先是目光中光芒一闪,转眼就又化作了平静!
“原来这等把戏真是这么简单!”李二陛下轻轻摇头,缓缓说道。
“陛下,此等法子揭破了自然觉得简单。可是不知底细的人,却会觉得厉害的紧!此等手段的施展法子还有很多!比如,把姜黄涂抹到木刀、木剑上,然后用碱水喷湿了纸,再用那刀剑一划!就会有血色刀痕出现!那些骗子就会说,这是他们斩杀了邪魔!此类种种,不过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就是靠着姜黄遇碱变红罢了!”张季又解释道。
李二陛下点点头,又看向张季问道:“那那个手入油锅又是怎么回事啊?你那锅里的油那不成是假的?”
第125章 兄弟
张季向着李二陛下躬身,开口答道:“陛下,那油锅里的油的确是真的,不过,却并没有真得烧的滚开!”
“这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亲眼看到那油锅里炸熟了那只鸡啊?”李承乾失声说道。
李二陛下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没有说什么,便在等着张季的回答。
“那一锅的油里掺了醋!一开始并没有烧开!不过后来开了!某在演示一遍你们就都知道了!”张季觉得自己这么讲,说服力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干脆再来一遍吧!
不多时,有人拿来了火炉和铁锅。
张季当着众人的面,将两罐子油,一罐子醋,一起倒入了烧在炉子上的铁锅里。
过了不多久,那锅中的油便开始冒泡,咕嘟嘟的似乎是滚开了!
“陛下,此时虽然看起来像是油开了。其实只是沉在下面的醋开了锅!醋一翻腾,油也就跟着翻腾,其实此时的油并不热!”
张季说着,就上前再次将手伸进了那翻腾的油锅之中。
虽然张季已经说清楚了原由,可是这强烈的视觉冲击还是让李二陛下和其他众人瞳孔一缩!
“看吧,这油也就是温热而已,伤不到手的。”张季又将手从油锅中国取了出来,亮给众人观看。
“某来试试!”长孙冲忽然站出来说道。
李二陛下看了张季一眼,又看向长孙冲。
此时他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准女婿还算有点胆气!
竟然主动站出来做自己本想亲自做的事!
李二陛下微微冲着长孙冲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去试试。
长孙冲来到油锅前,深吸口气,看了张季一眼。
张季冲他重重点了下头!
长孙冲一咬牙,便将手伸进了油锅之中!
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惧意的。虽然张季之前已经说得清楚,还做了演示。
但是人心中的那种天生对危险事物的恐惧,还是让他心里有些怕。
不过,自己兄弟都给了自己肯定,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一试!
他其实也非常想尝试这种奇特的感觉!
这是一种紧张、害怕却又非常刺激的感觉!
当他的手伸进油锅,并没有想象中的滚烫,只是一种温热而已!
站孙冲心中一松!
他把手在油锅里搅了搅,没错,一点都不烫!只是温热而已!
“真的不烫啊!这油是温的!”长孙冲一脸兴奋的说道。
有了长孙冲第一个尝试,其他人顿时都有了勇气!
于是,李承乾、曹安,于志宁,甚至洪允都亲自伸手进油锅里试了试。
“圣人,这锅里的油的确如同宣德郎说的那般,油温温热,并无烫手之感!”洪允举着自己油乎乎的手,给李二陛下禀告道。
“这是为何?”李二陛下又将目光投向了张季。
“陛下,这是因为醋重油轻,两者同时倒入锅中,醋在下,而油则会浮在表面,看起来就像是一锅油一般。而醋烧开所需的温度也要比油低。所以底下的醋烧开了之后,油还没有达到能烧开的温度。所以油只是温热。”张季细细解释道。
这回大家伙全都听明白了!
李二陛下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原来竟是如此简单!那我也来试试!”李二陛下说着就要起身上前亲自来试试。
“陛下不可!”张季却忙阻拦道。
李二陛下狐疑的看向张季。
“陛下,油底下的醋烧开后,不断沸腾,翻滚。经过一段时间后便会全部挥发!这时候锅里剩下的可就全都是油了!这时候锅里温度已经是真正滚开的油温!所以才能够炸熟一只鸡!”张季忙又解释道。
李二陛下看着那翻滚冒着青烟的油锅,轻叹口气。
“唉!那便算了,不试也罢!”李二陛下说着又看向了张季道:“这也是你那世俗经济之道的学问?”
张季笑笑答道:“陛下,这些其实并不是世俗经济之道的学问。不过,既然臣所学的这门学问有‘世俗’儿二字,自然是要知道些这世俗中的各种手段。”
李二陛下点点头,对着身旁洪允说道:“洪允,长安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胡僧,番人是该好好查查了!”
洪允忙躬身答道:“是,臣安排人去清查。”
李二陛下回宫了,李承乾和于志宁也随着一起走了。
长孙冲却是留了下来。
长孙冲和曹安此刻正坐成一排,两人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张季。
“四郎,某越来越觉得看不透你了!你到底还有些什么本事没有拿出来?”长孙冲看着张季,目光颇为复杂的开口说道。
长孙冲说的是心里话,他和张季认知至今半年的时间,他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少年。
从他第一次见到张季,便觉得这少年不凡。后来张季层出不穷的弄出来那些新奇东西,更是让他觉得惊艳。就连他老子长孙无忌,私下里也曾多次赞许过张季。
如今张季又亮出了这一手,虽然再知道真相后也就明白是些哄人的伎俩。可是,这依旧然他觉得张季身上藏着无穷的秘密。
“是啊!四郎,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多的本事!那时候某与你都是在金光门内厮混,可是这才半年时间,你竟然弄出了这么些东西!某也觉得看不透你了!”小胖子曹安在一旁也开口附和道。好在这一次他没有说出什么“四郎,你变了”之类让张季汗毛倒竖的话来。
张季心中无奈!
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和家人这般看待自己!
只有相互了解,相互欣赏,相扶持,那才是张季所希望的相处之道。
可现在弄得,兄弟们都快与自己生分了。
所以说绝不能做神棍啊!
张季想了想,看着二人开口道:“其实某还是那个某,并没有什么神秘的!你们也不用如此看待某!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长处和不为人知的地方。比如,三郎你那与生俱来的算数本事,某不是以前也不知道吗?而长孙大郎你的学识,与人接触游刃有余,待人接物稳妥融洽,这些你自己注意到了吗?”
张季的话让曹安与长孙冲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红晕。
原来自己的长处,四郎都是清楚的啊?
张季又继续说道:“每个人都在成长,三郎你这半年来的变化,相信所有人都看得到!现在谁提到你,不得挑起大拇指说一声‘好一个精明聪慧的小郎君’?长孙大郎你志存高远,心中抱负虽然少与人说,但谁又会看不出,你将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咱们兄弟各自有各有各的长处,各自有各自以后的路!但是,咱们要记住!咱们是兄弟!是不论身份只论情义的兄弟!只要咱们相互鼓励,相互帮扶,以后在这大唐,咱们兄弟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张季的一番话,说的长孙冲与曹安脸色涨红!
此时的他们心中已经时翻起了滔天巨狼!
是啊!
对于少年人来说,兄弟就是兄弟!
这与身份、财富、地位、能力无关!
一份情义就能让少年人的心为之澎湃!
一声兄弟就能让给少年人热血为之汹涌!
“可惜处亮他们几个不在,要不然,咱们兄弟几个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长孙冲有些遗憾的说道。
“哈哈哈哈!这有何难!某这就去寻他们来便是!”小胖子曹安豪迈大笑。
此时小胖子心中原本因为出身、家世生出的自卑之心,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在曹安心中,长孙冲几人,就是他的兄弟!
什么国公府小郎君的身份,那又如何?
家世再如何,那也是某的兄弟!
第126章 五五……太难了!
张季和长孙冲又去跟张漱说了会儿话。张季对裴明礼倒也没有再冷言冷语,几人说话倒也算是融洽。
到了下午时分,小胖子曹安呼哧呼哧喘着白气,将程处亮、房遗爱、李震几人都请来了醉仙楼。
这时候来酒楼喝酒,这是打算晚上不回去了。
这回直接就在张季住的屋子里摆下了酒席,叫来了薛礼一起,
大家也算是相熟的,薛礼的武艺高强,几人对他都是亲近的很。再加上年纪又相仿,自然合得来。
白日里张季的所作所为,程处亮他们三个自然也是听说了,难免会缠着张季再来一回。
之后的确是又来了一回,不过却是长孙冲跟小胖子曹安动的手!
那黄纸显形,油锅取铜钱,一**下来,看的程处亮三人目瞪口呆!
看向张季、长孙冲和曹安的眼神都不对了!
可当揭穿了这些把戏的秘密后,那三个货却是大呼无趣!
几个少年便就开始吃菜喝酒。
这回房遗爱和李震这俩年纪小的,又把张季从胡人那里偷偷扣下的那最后一坛子葡萄酿给喝了。
幸亏张季抢着喝了几杯,要不然就全被两个小的全喝光了。
醉仙春精酿自然少不了,长孙冲和曹安在酒宴间,便把他们与张季之前的谈话又说了一遍。
程处亮和李震、房遗爱、薛礼四人听了后,也是满心感动!
是兄弟就不用废话!
一个字!
喝!
这小哥几个这一晚竟然又喝得大醉!
第二日张季醒来,心里却是有些后怕!
自己这是怎么了?
来到这大唐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喝醉酒了!
他最怕的就是,等他酒醒之后一睁眼,眼前的一切都又消失了!
他现在的亲人、兄弟再一次不见了!
那可就悲催了!
张季心中暗暗决定,今后绝不可以再这么喝了!
谁知道老天爷还会不会再趁他喝醉了,再把他送回去呢?
冬日的清晨空气中透着一股子冷冽,不过,在太极宫立政殿中却是温暖如春。
如太极宫几处重要的宫殿都已经完成了地暖改造,太极殿,两仪殿,甘露殿和长孙皇后居住的立政殿,都已经用上了这干净暖和的地暖了。
“观音婢,你别说,那小子弄出来的这个地暖,真是不错!又暖和,又干净,还不用担心炭毒。这冬日里就是光脚踩在地上,一点不觉得冷,反倒很是暖和!”李二陛脚上未着鞋履,正只穿着一双足衣,在立政殿中踱着步子说道。
长孙皇后在一旁笑着说道:“是啊,这地暖的确是不错。如今太上皇大安宫那边也已经用上了地暖,匠人们正在给宫里其他后妃的殿中施工呢!用不了多久,皇宫之中就再也不会有人埋怨冬日里寒冷难熬了。”
李二陛下来到长孙皇后身旁坐下,若有所思的缓缓说道:“这世上恐怕真的就如那小子说的一般,没有凡人能够长生不老!秦皇汉武那是何等雄姿英发的一代雄主,可最终也免不了一死!这人吶,无论帝王还是乞丐,这生来死去谁也躲不开!”
长孙皇后昨晚亲眼见了李二陛下亲自为她演示了从张季那里看来的手段。
初时也是惊为天人!
可在知道了原由后,也就莞尔一笑。
但李二陛下心里却是有不小的失望。
他理智上虽然明白,这世上从未有过长生不老之人,可是在内心深处,何尝没有抱着那么一丝侥幸?
自己怎么说也是大唐的天子,是伟大的“天可汗”!
也许上天会青睐于他,透露那么一星半点的长生之法呢?
所以,昨日在听了百骑奏报那胡僧与张季的斗法之后,他便立刻亲自赶往了醉仙居。
可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这种失望,他却是不好直接说出口。
长孙皇后自从十三岁嫁给李二,至今已经十六年了。
这十六年间,她对自己的这个丈夫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她见到李二陛下的面色,便明白了丈夫心中所想。
长孙皇后轻轻依在李二肩头,轻声道:“二郎,你可还记得咱们成亲时候的事?”
李二陛下被自己媳妇的这一问,问的有些发懵!
但他旺盛的求生欲还是让他立刻答道:“自然是记得的。”
“是啊,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过的真快!”长孙皇后依旧轻声说道。
李二陛下也被长孙皇后的话,给带回了往昔的那些岁月!
“那时妾身只盼着所托良人,安度一生。再有上几个二女,一辈子便无忧无虑度过,那就是最好的了!”
长孙皇后说到这里,轻轻直起身,拉住李二陛下的手,继续说道:“那时谁又会想到,二郎你会成为大唐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如今二郎已经是贵为天子,何必再做多想?长生之事毕竟飘渺。何不看重眼前?”
说着,长孙皇后站起身来,向着李二陛下郑重施礼!
“妾身愿为陛下掌管好后宫!惟愿陛下成就千古伟业!不逊秦皇!不输汉武!千古一帝!万古圣君!”
长孙皇后的话让李二陛下心潮澎湃!
没有那一个男人会不喜欢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赞美!
“皇后快快起来!哈哈哈哈!皇后不愧是我的后宫之主!好!那我便如你所愿!千古一帝!万古圣君!我便用着一生,实现皇后所言!”李二陛下也起身,一把拉住长孙皇后,帝后二人对视两久。
李二心中的那个长生结,就这样被长孙皇后打开了!
帝后便在这融洽的气氛中用过了早膳。
“观音婢,那小子弄出来的这些吃食还真是不错。如今宫中都在说尚食局的膳食愈发的好了。我看你这些日子胃口也好了不少啊。”
在宫人撤下早膳后,李二陛下看着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长孙皇后也是笑笑道:“是啊,妾身这些日子每餐都能多吃半碗饭。都觉得自己有些胖了呢!”
李二陛下轻轻摇头道:“观音婢天姿国色,哪里就胖了?对了,下月高昌国主麴文泰就到长安了。到时候我打算让张稚禾那小子跟着鸿胪寺一起去接待。他对外邦的看法和态度,如今就连温彦博都说不错。”
长孙皇后笑笑道:“此等事自然由陛下做主,不过,妾身也觉得宣德郎的确是有些才干。好好历练一番,倒是个能用的。”
已经回了群贤坊宅子,继续着自己猫冬陪妹妹咸鱼生活的张季,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二陛下给安排了活计。
张季此刻正在陪着小丫头在屋内炕上背诵乘法口诀表。
“二五一十,三五一十五,四五二十,五五……五五……五五太难了!”
小丫头只背到了“五五”便背不下去,可爱的小脸上就都是纠结之色,直呼太难了!
张季笑了笑,对着小丫头说道:“玉娘啊,你看,你一只手有五根手指,两只手便有十根了!一只脚也有五根脚指头,两只脚也有十根了!那要是再加上哥哥的一只手,那应该是几根了呢?”
张季一边说着,一般伸出五根手指凑到小丫头跟前,引导道。
“可是……可是哥哥,玉娘听说这世上有人是天生六指的!那该怎么办呢?”小丫头皱着眉头为难的说道。
张季一头黑线!
这都是谁给自己妹妹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这还能不能让自己好好教导妹妹了?
六指?你咋不给小丫头说九指神丐呢?
张季长叹一声,今日对小丫头的教导是进行不下去了。
“玉娘,你先去玩吧!明日咱们再背。”张季笑着对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闻言,脸上的愁苦之色瞬间消失不见!
立刻在炕上蹦了起来,笑着欢呼!
仆妇带着一脸灿烂笑容的玉娘去玩耍了。
张季看着妹妹一蹦一跳离开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对小丫头的教育还任重而道远啊!
第127章 雪地里的哭声
又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下来。
这一场雪比起之前的那一场来可要大得多了!
鹅毛般的雪片子,飘飘洒洒的下了整整三天!
长安城里的积雪就有一尺多厚!
整个长安彻底成了一个粉妆玉砌般的世界。
小丫头玉娘开心的不得了!
张家宅院后院里,多了七八个各式各样的雪人,都是张季陪着小丫头一起堆的。小丫头引领般清脆的笑声,不断在张家宅院中传出来。
对于文人雅士们来说,下雪很有诗意,看雪也很有雅趣。
但是,对于李二陛下和大臣们来说,他们却是没了这兴致。
关中各地的奏报纷至而来,不少地方都因为这场大雪遭了灾!
“新丰、渭南、华阴、蓝田、泾阳五县受灾最为严重,大雪压塌民房共计两万四千余间!其余十七个县,受灾程度比之五县稍好,但各县也有不少民房垮塌,百姓冻死!”
温暖如春的两仪殿内,一名户部官员正在给李二陛下汇报长安各县的受灾情况。
李二陛下坐在御座上,眉头紧皱。
在经历了贞观初年、二年的旱灾、蝗灾,贞观三年的水灾,今年终于算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大唐全国大熟,庄稼大丰收!
李二陛下本以为贞观四年就会在这样一种喜悦的气氛中过去,然而,到了这岁末,却是意外的来了这么一场雪灾!
这如何能让李二陛下心里舒服?
“各县已经安排救灾事宜了吗?”李二陛下看着自己的臣子们问道。
“回禀陛下,今岁各地粮食大熟,粮食暂时是不缺的。只是百姓住房被压塌的太多,所以此大雪受灾多是无家可归的灾民!各县已经开始救灾,为各县灾民搭建窝棚,提供粮食。所以局势还算稳定。不过……”
说话的大臣迟疑了一下。但是,在李二陛下那逼人的目光注视下就立刻又说道:“不过,还是有近万灾民汇集到了长安城外。臣等已经安排人开始进行驱散了。估计再有四五日,那数千灾民便会返回原籍了。”
;李二陛下闻言不仅没有展开紧皱的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
半晌,李二陛下开口说道:“现在驱散那些百姓返乡,对他们来说无异于让给他们去死啊!若不是实在没了活路,那些灾民又如何舍得背井离乡来长安秋活呢?算了,还是安排暂时让给他们在城外搭建窝棚,暂时安置下来吧!”
“陛下仁慈!实在是爱民如子的圣君啊!”殿内的大臣们便立刻躬身赞美道。
近万的灾民多吗?
相对于拥有近百万人口的长安城来说,实在是算不上多。
可是近万名灾民聚集在长安城外,那也绝对不少!
敏锐的长安人很快就发现了那些聚集在城外的灾民。
想不发现是不可能的,那近万灾民分作了三大块,分别聚集在了长安城南的安化门外,城东的春明门外,还有城西的金光门外。
长安城外来了灾民的消息也传进了张季的耳朵里,一开始他并没有当回事。
在张季看来,大唐应该是有办法,也有能力妥善安置这些灾民的。
可是过了两日后他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张季这一日是因为城外的路通了,专门带着薛礼和七八个护卫,去城外庄子上查看自家庄子受灾情况的。
可就当他们骑马出了金光门还不到五里,便发现在路边开始出现一片片聚集在一起的灾民!
那些灾民就窝在道路边雪地里那一座座临时搭建的木制窝棚里。
那些窝棚不高也不大,里头黑乎乎的,依稀可以看到一群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灾民拥挤在其中生火取暖。
那窝棚看得张季嘴角直抽抽!
这特么四面漏风的窝棚也能住人吗?
如果是夏天,那样的窝棚还算说的说的过去。好歹勉强能算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可现在是大雪足有近两尺的大冬天啊!
一路上,张季还看到了几具倒毙在路边的尸体,想必这还是今天上午刚刚死去的。因为薛礼说,每日早上长安县都会安排人沿着这条路收敛尸首。
张季心里不好受!
他从来没有见过冻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就在此时,一个窝棚里一个怀抱着孩童的妇人忽然大声嚎哭起来!
“我的儿!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阿娘我也不活了啊!”
妇人凄惨的嚎哭在雪地里显得异常刺耳!
“去看看!”
张季实在没有办法就这么视而不见,他紧皱眉头招呼一声,就打马离了大道,向着嚎哭妇人那边而去。
来到那一片窝棚边,张季翻身下马,来到窝棚口。
此时他看清楚了,不大的窝棚里挤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灾民。
窝棚里烧着一小堆木柴,火苗一闪一闪的,着的并不旺。
灾民们拥挤在一起,一个个身体都冷的瑟瑟发抖。
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木然,那妇人的嚎哭声,只是引来他们同情的目光。
张季也看清了那个妇人怀里紧紧抱着的,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娃子,那男娃此时却是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看起来像是病的不轻!
“这位娘子,这孩子是怎么了?”张季蹲下身,冲着窝棚里的那妇人开口问道。
那妇人听到了张季说话,才发现有人来了。
妇人看着张季,目光中忽然闪现出了光芒!
只见她用超乎张季想象的敏捷冲出了窝棚!
“噗通”就跪在了雪地里!
“这位好心的郎君,求求你救救我家大郎吧!”
妇人说着便抱着孩子想要给张季磕头。
张季却是一把拉住了她。
“莫要如此!孩子这是病了吗?那就赶紧跟某走!某待你去医局看郎中!”张季急忙说道。
那妇人毫不犹豫的点头,立刻就站起身来。
张季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有些烫手!
这是发烧了啊?
张季顾顾不得许多,忙脱下自己的披风,直接给那孩子裹上。
“四郎,他们进不去长安城的……”一个护卫凑过来在张季耳边小声说道。
张季立刻也醒悟了过来!
是啊,此时进入长安城,那是要查看公验和过所的。
这些灾民若是有这些东西,早就进了长安城了,哪里还会在城外这大雪地里煎熬?
张季微一思忖,便道:“带他们去庄子上!”
问过那妇人,她却是不会骑马。
张季只好留下一名护卫带着那妇人慢慢走着,自己直接抱起那个孩子,翻身上马,向着庄子疾驰而去!
此时那妇人只想着自家孩子的性命,压根就没有去想别的。
张季带着孩子骑马而去,他一脸感激的看着张季的背影,跟着护卫庄子方向走去。
到了庄子上,张季先安排护卫赶了骡车去接那妇人。
他自己则是在陈镇和庄户们好奇的目光中,抱着那个孩子去了新庄子中庄户们为自己盖的那座新宅院。
进了屋子,张季发现屋里竟然不冷!
再一看,墙角一个火炉里有被压了灰的蜂窝煤在慢慢的烧着。
“某估摸着郎君这几日会来,就让人每日都给屋里烧着炉子。郎国军莫急,某这就让他们把炕烧上。”更进来的陈镇忙说道。
张季点点头,先让人给炕上垫上了一张羊皮,然后便将那个孩子放在了炕上。
没法子,这时候没有棉花,褥子这东西大多是兽皮替代。
张季看向刚交代完烧炕的陈镇,急匆匆说道:“陈叔,庄子上可有郎中?”
陈镇看了炕上的昏迷的孩子一眼,说道:“郎中是没有,不过庄上有个会采药的吴平!他认得草药,倒也会看些病!某这酒去找他来!”
张季点头,陈镇便急匆匆出门而去。
第128章 罗家娘子
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黑瘦庄户汉子被陈镇带了来。
“快!看看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张季忙对那吴平说道。
那吴平忙答应一声,也不犹豫,立刻来到炕边,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
吴平的眉头一皱,又扒开孩子的眼皮子看了看,还揑开嘴巴看了看舌苔。
“郎君,这娃子是染了风寒!此时烧的厉害!”吴平站起身对张季说道。
“那可能医治?”张季忙问道。
吴平有些为难的说道:“若是这烧能退下来,俺倒是能够想法子给治治。可这烧的都有些烫手了!俺也没法子啊!”
张季闻言眉头紧蹙!
沉思片刻,张季对一个护卫说道:“快去酒坊,找冯春,让他拿一坛子酒精来!”
那护卫先是一愣!
酒精是啥?没听过啊?
但立刻就反应过来,转身跑了出去。
“某先想法子给他降温,你现在就去准备药材,准备救治!”张季又对那吴平说道。
吴平答应一声也出去了。
“四郎,你还会治病?”薛礼在一旁有些惊讶的问道。
张季苦笑一下说道:“某哪里会治病啊?某只是试试给这娃子降温!”
没一会儿,那个护卫带着冯春抱着一个小坛子进了屋。
张季也没有和冯春多说话,只是接过了那个坛子,对冯春道:“脱了这孩子的衣衫。”
然后一边让陈镇找来干净的麻布,一边让护卫去烧热水。
张季从小坛子中倒出来小半碗酒精,顿时浓郁的酒味飘荡在屋里。
薛礼情不自禁的抽了抽鼻子。
“好香的酒味……”薛礼低声嘟哝了一句。
其实,这家伙是个好酒的。他的酒量比程处亮那货还要大得多!
张季随口说了句:“这是酒精!不是酒!这东西不能喝!喝了会死人的!”
然后就用麻布蘸了酒精,擦拭炕上那孩子的额头,腋下和脚心。
此时火炕也烧热了,屋里的温度也在升高。
张季便让旁边一个护卫学着自己的样子给那孩子用酒精擦拭降温。
“大郎,刚才路边那些灾民有多少人?”张季站起身,来到薛礼身旁问道。
薛礼想了想说道:“某估摸着大概又一千五六!”
张季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看了看薛礼,又看向了一旁站着的陈镇。
“陈叔,你说某将他们接到庄子上来,可行?”张季目光坚定的说道。
陈镇闻言有些愕然!
方才的事情他已经跟护卫打听清楚了,自家蓝郡竟然想让那一千多的灾民全都来庄子上?
“这……”陈镇沉吟了一下,说道:“郎君,一千五六百灾民的话,粮食咱们暂时倒是供应的起。可是……可是没有住的地方啊”
张季立刻开口道:“这个某想过了,老庄子那边的屋子不都还没拆吗?去人看看,没塌的应该有不少,可以让他们先住在那边!挤一挤也能住得下!至于取暖,炉子和蜂窝煤咱们是不缺的。”
陈镇和薛礼闻言眼前都是一亮!
是啊!灾民来了可以先住在老庄子那边啊!
就算有被大雪压塌的,修葺一下还是能凑合住人的!虽然那些土房子破旧了些,总比那些窝棚强得多!何况还有炉子和蜂窝煤呢!
“行!既然郎君想好了,那某便去安排!”陈镇说着就出了屋子。
几人就这么不断的用酒精给那孩子擦拭降温,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护卫便带着那孩子的母亲来了。
那妇人一进门便看到躺在炕上的孩子,看起来孩子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妇人再次跪倒在地!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妇人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流,连声道谢。
张季忙让人搀起了妇人,安抚了几句,就立刻让人去弄了热粥来。
妇人坐在矮凳上,有些拘谨的喝完了粥,身体也渐渐暖和,不再颤抖。
“你们都是哪里的人氏?怎么就跑到长安来了啊?”张季见妇人喝完了粥,就开口询问道。
那妇人微微抬起头,看了眼前这少年一眼,忙答道:“回禀郎君,我们是泾阳县三户乡上康村的农户,皆因这场大雪压塌了房屋,去县城却被拦在了城门外!县里只是发了点粟米,就让我们返回乡里。可是,这种大雪天回去没了房屋,不也得冻死啊?最后大伙不知道谁起的头,就一起向着长安城来了!原想着到了长安总能有条活路了,可谁知道,仍旧不准我们进城,只是修了些简陋窝棚安顿了大伙。每日两次领取粥水,勉强不饿死就是了。”
妇人眼泪婆娑的说罢,张季不住摇头皱眉。
不是说大唐是盛世吗?
可看那些官员的作为,却丝毫没有与大唐盛世匹配的担当啊!
“那你们乡里出来了所少人?”张季又问道。
“我们三户乡差不多出来了四百余人,还有些在路上遇上其他乡的,就一起到了长安。”那妇人回答道。
“这是你家孩子?孩子他阿耶呢?”张季又问道。
听张季问起这些,那妇人刚刚停住的眼泪一下子就又流了下来!
“我夫家姓罗,这正是我孩儿,名叫罗夏。我家郎君他……他在那一夜,大雪压塌屋顶的时候,将我母子推了出去,他自己却……却……”说到这里那妇人便哭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屋内众人俱都是神色黯然。
大家都可以想到,大雪夜,屋子即将垮塌!一个憨实的汉子,奋力将妻儿推出屋外,而自己却被轰然倒塌的屋子压在了其中,再也没有出来!
“罗家娘子,你也莫要再哭了。如此天灾谁也没有料到。逝者已去,生者还需多加保重!还有你家罗夏需要你照拂,你多保重才是。”张季出言劝慰道。
那罗家娘子渐渐收了哭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炕上的罗夏。
“一起去看看吧。”
张季说着,便起身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罗夏的额头,惊喜的发现,温度竟然真的降了下来!
那罗家娘子也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好转,面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大郎!大郎!”罗家娘子双目含泪,急切的呼唤着自己的孩儿。
在她急切的呼唤声中,炕上躺着的罗夏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娘……”
罗夏看到自己阿娘,低声叫了一声!
罗家娘子顿时抱着罗夏又哭了起来!
不过,这次流下的却是惊喜的泪水!
“叫吴平来!”张季对着护卫说道。
吴平不多时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了屋。
罗家娘子扶起罗夏,小心的给他喂了药,又扶他躺下,给他盖上了被子,哄着他缓缓睡去。
张季交代了护卫守着罗家母子,自己带着薛礼就出了屋子。
“大郎,这次的雪灾比某想的要严重的多!而官府的处置也不尽人意。恐怕这灾民还会不断向着长安而来。”张季对薛礼说道。
薛礼板着脸,点点头道:“不错,那泾阳县距离长安九十多里,算是离得近的。所以那些灾民来的快。而那些里的远些的,怕再过几日才会到。这等寒冷天气,不知道一路上又要冻饿死多少人。唉……”
张季蹙眉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看来这次仅凭咱们一家怕是救助不了多少灾民,必须要多联系些人才行!”
“四郎说的倒是个好主意!多几家愿意出手的,那就能多谢灾民免了死路。”薛礼点头道。
两人正在商量着,就见一名护卫远远快速跑来。
“郎君,那些灾民……咱们叫不来啊!”那护卫喷着白气,急促的说道。
“什么?他们不来?难道他们宁可在那窝棚里等死,也不愿意来寻条活路?”薛礼说着,他那一向板着的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
第129章 劫后余生
张季和薛礼再次骑马来到了灾民聚集之地。
只见陈镇带着三四十名庄户,正在给那些依旧窝在窝棚里的灾民们说着什么。
“陈叔,怎么回事?”张季到了近前,下马问道。
陈镇过来低声说道:“郎君,该说的某都说了,可这些灾民就是不动弹啊!”
张季看了看最近的一个窝棚,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窝棚里那十几双木然却又带着警惕盯着自己的目光,张季暗叹口气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莫要慌张,某不是坏人!某是来接你们去那边庄子上的。那里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比这里强多了!你们赶紧跟某走吧!”
可是,张季温柔的说完了这番话后,那窝棚里的十几人却是纹丝未动,也没有搭腔,只是眼中的警惕之色愈发浓重了。
张季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自己这可是来带他们去庄子上寻活路的啊?
就死按时不愿意去,起码也得有几分感激之色吧?
可你们一个二个的瞧坏人一般的看着某,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张季以为这些人被冻的有些迷糊了,就再次放慢语速说道:“你们听好了!某是来接你们去那边庄子上的!那里安排了了房子!还有热吃食!到了那里你们就安全了!快跟某走吧!再待在这里还会冻死人的!”
可是,这回迎接他的还是那些无动于衷的警惕眼神。
张季有些懵了!
他站起来向着陈镇问道:“陈叔,这是咋回事啊?”
陈镇也是一脸疑惑的摇摇头道:“某也不知道啊?方才某等和他们说话,他们就一直是这般模样。好似某等不是来救他们,而是来害他们的!”
张季蹙眉,再次蹲下身,对着窝棚里的那些人说道:“你们莫不是以为某等是坏人?实话告诉你们吧,某乃是七品的宣德郎!在这长安城中颇有家业,只是看你等可怜,所以才来让你等去某城外庄子上暂住。对了,方才那个罗家娘子和那娃子罗夏,就在某庄子上。”
“他们如何了?”忽然,窝棚里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开口问道。
“罗夏的烧已经退了,罗家娘子正在照顾着。所以才没带她来。”张季答道。
那汉子闻言沉吟片刻,起身弯着腰除了窝棚。
“当初罗大兄与某有恩,也罢!既然你救了罗家母子,那某便随你去吧!但是,你莫要再打其他人的主意了!”那汉子身躯微微颤抖的说道。
张季一脸的狐疑,不解问道:“某倒是想知道,某好意来搭救你等,为何你等如此冷漠?难道你们情愿在此等死吗?”
那汉子看了张季一眼,说道:“就是等死,也比做了你们这等富贵人家的家奴强!”
啥?
家奴?
张季愣住了!
他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啊?
“你这汉子莫要胡说!某家郎君一番好意,何时说要你等做家奴了?就你们也想做张家的家奴?想的倒是挺美!”陈镇在一旁出言说道。
“你们难道不是和之前那些来收拢家奴的人一样吗?”那汉子也是有些愣住了。
张季闻言立刻就明白了了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之前有人牙子来过,打算哄骗收拢一些灾民,卖给长安富户家中去为奴为婢!
那些该死的畜生!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话真没错啊!
“你胡说甚呢?某家郎君乃是堂堂宣德郎!朝廷封的七品官员!怎会和那些畜生一样?”陈镇直接大声呵斥道。
那汉子先是狐疑的看了看张季,只见眼前这俊朗上年,看起来确实与之前那些人牙子大大不同!
汉子眼中逐渐多了神采,继而就是充满了希冀之色!
“小郎君当真不是来逼迫某等为奴?是真的来搭救我们的吗?”汉子声音发颤的说道。
“这张家的奴仆某还想当呢!可惜郎君不要!就你们这些人?别想好事了!郎君就是看你们可怜,才让某等来接你们去庄子上的!”旁边一个护卫撇着嘴对那汉子说道。
在这护卫看来,做张家的奴仆,那可是天大的美事!自己都没能入了自家郎君的眼,这些灾民想的还真美!
那汉子怔了一怔,立刻回身冲着身后一大片窝棚大声喊了起来!
“这小郎君不是人牙子!不是来逼迫咱们为奴的!是真心救咱们活命的!大家快出来啊!”
随着那汉子的喊声,一个个的窝棚里开始有人走了出来。
这些人男女老幼都有,他们衣衫褴褛,身上穿着、裹着乱七八糟的衣衫被子,脸色都冻的有些发青,看起来很是凄惨!
张季让人安排老弱上了从庄子上赶来的那四辆骡车,其余人都是步行。
好在此处距离张家转子也就十余里,还算不得太远。
当灾民们来到庄子上的时候,张家庄子的庄户们已经拾掇出来了老庄子上大部分的老房子。而且已经烧好了炉子。
灾民们看着眼前的老庄子,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崭新的新庄子,都有些发愣。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怎么在这庄子旁边还有那么好的一片新宅子啊?
难道那里是长安富户们避暑的地方吗?
可也太大了吧?
看着不大像啊?
不少灾民心中都有着类似的疑惑,却是不敢开口询问。
在陈镇和庄户们的安排下,跟着张季回来的以前五百多灾民,都被安置在了老庄子上住下了。
老庄子的房子虽然破旧,但也是庄户们曾经居住的,若是没有张季给他们盖了新庄子,怕是这时候他们也还在这里住着呢!拾掇一下住人倒是没问题。
陈镇又将庄户们分别指派,各自有了各自负责的灾民。其实也就是各自负责自己原本在老庄子上屋里住的灾民。
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教会他们使用过炉子和蜂窝煤。
张季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和陈镇商量好了,庄子上产的炉子和蜂窝煤暂时不拿去长安售卖了,先紧着庄子上用。
至于粮食,张季安排人去跟吴远峰和曹家联系,急购一批来,应该能够支撑两三个月了。
那些灾民住进了旧庄子里,一开始都还感觉如在梦中,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可是当他们看到张家庄子的庄户和婆姨们,给他们拿来了不少热腾腾的吃食时,他们在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少人顿时就抱着怀里的大碗嚎哭了起来!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将他们心中这段时日来受到了委屈,惊吓和无助发泄出来。
哭声真的是会传染的!
一时间旧庄子这边哭声一片!
而张家庄子上的庄户们有些感同身受,不少也就陪着一起落泪!
若是没有自家小郎君,保不齐他们这张家庄子上的庄户们,也会和这些灾民一样的凄惨呢!
所有人心中对自家郎君的那份感激又一次加重好几分。
张季没有在庄子久待,在一切都大致安排好后,他便和薛礼赶回了长安。
回到醉仙居,张季就立刻让人去请长孙冲前来。
长孙冲不知张季为何这么着急找他,急匆匆的就跟着张家伙计来了醉仙居。
此时在后院偏院屋子里,张季正和张漱还有老管家忠伯以及曹安,全都一脸严肃的坐在那里。
“四郎,这么急着找某何事?”长孙冲一见到张季就急忙问道。
张季看了张漱一眼,就又将给自己上午在城外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长孙兄,此事某打算先和你商量商量,若是某兄弟几人,都能说服家中,在城外各家庄子上收拢灾民,你觉得此法子可行?”张季看着长孙冲认真说道。
长孙冲微微思忖,忽然开口道:“四郎,你这事办的莽撞了啊!”
张季一愣,忙问道;“此话怎样?”
长孙冲轻轻摇头说道:“此事不妥!”
第130章 被参劾了
张季一愣,忙问道;“此话怎讲?”
长孙冲轻轻摇头说道:“四郎,此事咱们出面不合适啊!这灾民的救济,一向都是朝廷出面的,咱们这些人,虽说身份都在这里摆着,可是绝不能以咱们自己的名义去做此事!”
站孙冲这么一说,张季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了!
这里可是大唐啊!
大唐是有皇帝,有朝廷的!
你一个区区七品的宣德郎带着一群国公家的小郎君,自己出面救济灾民,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是想收拢人心吗?
收拢人心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想要造反吗?
别的先不说,你们这么干,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搁?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你让百姓怎么想?你让朝臣怎么想?你让李二陛下怎么想?
“是某疏忽了!这方面还是大郎你考虑的周到!”张季对着长孙冲开口赞道。
“若是如此的话……”张季仔细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忙说道:“那咱们拉着承乾一起不就行了?”
站孙冲听了也是眼前一亮!
“对啊!如果能以太子殿下的名义来做此事,那就无碍了!”
李二陛下其实对李承乾还是非常高喜爱的。
从他现在就已经开始让十二岁的李承乾参与政事就可以看的出来,李二陛下是真正把李承乾当做了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
大唐与后世那些王朝里,皇帝对太子过分的忌惮完全不同。
所以,此时若是用李承乾的名义来做救济灾民的事情,李二陛下不仅不会有别的想法,而且还会很高兴!
去找李承乾的事情就交给了长孙冲,而张季则是和曹安,薛礼去通知了程处亮、李震和房遗爱几人。
第二日一早,李承乾如约来到了醉仙居,而此时,张季和长孙冲、程处亮、李震、房遗爱还有曹安,薛礼等人都已经在等着了。
张季将事情又在众人面前说了一遍,李承乾第一个站起身赞同!
“稚禾真不愧是国之贤士!竟然会有如此想法!”李承乾先是对张季夸赞了一句。
“此次大雪成灾,某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而朝中那些大臣们的处理方法,竟然是这般简单!这就是在草菅人命啊!难道大唐子民的性命在他们眼中,就这么的不值一提吗?”
李承乾这是真的动了怒!
在他看来,那些对救济灾民草草了事的官员,就是在破坏他李家在百姓中的声望!就是在挖他李家的墙角和根基啊!
“还有那个泾阳县令,某会上疏陛下,让人去查!竟然不接收灾民入城!随便给些粮食就打发回去!这等官员如何称得起是百姓父母?四郎,你的主意很好!你们就放心打着某的旗号去做!某回头也会奏明陛下!”
“在此,承乾替那些灾民谢过各位!”
李承乾说着就向众人深施一礼!
这惊的众人纷纷起身闪避。
事情定下了,那就立刻去做!
晚一刻都有可能有灾民倒毙在大雪之中!
另外,张季还特别交代长孙冲,让他调长孙家产的炉子和蜂窝煤进长安售卖。另外,还要加快生产速度,积累更多的炉子和蜂窝煤以备不时之需。
长孙家的产业比张家那是大得多!
他家的炉子和蜂窝煤的产量早就超过了张季庄子上了。
长孙家和程家在长安城外南边都有庄子,而房家则是在城东外有庄子。李震他家最近的庄子则是在长安城西北的开元门外。
于是,所有人都各自去安排了!
事情果然如之前薛礼和张季预料的那样,接下来几天不断的有灾民陆陆续续的来到了长安城外!
张家庄子上的灾民也越来越多!
这些新来的灾民中有不少都是从三原县过来的。
旧庄子已经是人满为患,陈镇开始安排爱民住进了原来的粮仓和库房。
好在有了炉子,只要在废弃的粮仓中烧上几个炉子,面积不小的粮仓里不久就能暖和起来。
到了第五日,张家庄子上的灾民已经有了两千七百多人!
而长孙冲他们几家的庄子上接纳的灾民数量和张家庄子差不多。
虽然他们几家没有像张家庄子那样有一个废弃的旧庄子可用,但是架不住人家在城外不止一个庄子啊?
这几日长安城外的灾民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这就引起了官府的注意。
经过调查,最终事情就奏报到了李二陛下的案头。
这不仅仅是一封奏疏,也是一封弹劾的奏疏!
弹劾的对象,正是七品宣德郎张季!
这封弹劾的奏疏来自御史台。
御史台作为大唐的最高监察机构,自然对大唐官员有着监督的重要职责。
而此时的御史台又下设台院,殿院和察院。御史台又与刑部,大理寺并称为“三司”。
上疏的是御史台查院一名叫做崔觉的监察御史。
在奏疏中,崔觉对张季等人自己花费钱粮,收拢大批灾民的目的表示了疑虑。尤其是对张季,一个小小的七品宣德郎,竟然收拢灾民近三千余口,其目的究竟是何?其心中所想究竟是何?其之后又会如何?崔觉接连提出了质疑!奏疏中不算含蓄的指出了,张季这么做,朝廷和皇家的脸面何在?这是不是在对朝廷对灾民的处置有不满?是不是有什么异心?
李二陛下在此之前曾经收到过太子李承乾关于此事的奏疏,对于张季他们这些小子的举动,只以为是少年人一时热血的意气之举。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此时竟然有御史上奏疏弹劾!这就不能不让李二陛下重视了。
召来了太子李承乾和几位宰辅相公,李二陛下便将那封奏疏让他们传阅。
“陛下!此时之前宣德郎与臣商议过!臣当时是应允了的!而且也曾上疏给陛下!所以那崔御史所奏根本就是胡言!”李承乾在看过那封奏疏后,便气呼呼的向李二陛下奏道。
“是,你的那封奏疏我看过了,当时只以为你们是小打小闹的救济灾民,可没想到你们弄得这么大!这几家怕是收拢了不下一万五六的灾民了吧?御史上了奏疏那也是职责所在。”李二陛下淡淡的说道。
“陛下,臣以为宣德郎和臣家二郎,还有几位国公家郎君所为,并无不妥之处!而且,他们都是在以太子的名义收拢救济灾民。这也让太子殿下在民间的声望提高不少!而灾民们也的确是免受了冻饿之苦。此事当为善举!”房玄龄朗声奏道。
温彦博没有立刻表态,而魏征却是开口了。
“陛下,无论太子殿下与选的宣德郎他们的初衷是什么,但此举并不妥当!”老魏黑着脸说道。
房玄龄和温彦博都看了老魏一眼,但没有打断他的话。
“虽然此事看似是善举,但是在百姓看来,就是朝廷救济灾民不利!所以才会有人以太子之名自行收拢救济。说到底,是对朝廷声望有损!另外,那些灾民去了他们的庄子上,难道就比朝廷的救济要好么?要知道,一万五千多人的吃住可不是一笔小钱!就算是宣德郎和各国公家中不缺钱粮,难道就能保证灾民全都温饱?或者,表面上是在收拢救济灾民,而暗地里却是在将良口变为贱口?此也未可知!所以,臣以为,此事大为不妥!其中甚至可能还有其他情弊!臣请陛下派人细查!”
说心里话,老魏倒是不觉得张季那小子此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他自认自己看人还算准,那小子虽然有时狂傲了些,但对大唐,对皇帝却绝对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老魏是怕此次张季是为了博名声,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若是那些灾民被收拢了后,过得还不如朝廷救济时,那小子罪过可就大了!
老魏的话说的条理清晰,也很有些道理。这让李二陛下不由的有些犹豫。
他原本是想着,此时就轻轻揭过,就当无事发生便是。
可现在听了魏征的话,心里不免也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看来,这件事还是要好好的查一查的!
第131章 老魏暗访
冬日的清晨寒风凛冽,一辆牛车缓缓的出了金光门。
一个老仆裹着厚厚的冬衫,坐在前边车辕上赶着车,后边车厢里,魏征正在皱眉沉思。
昨日在宫中李二陛下还是决定让人去调查张季等人收拢灾民的情况,魏征主动请缨,今日一早他便前往城外庄稼庄子去亲身查看。
出了长安城数里后,便转向北,向着渭水方向而去。
此时道路变得狭窄,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车马。
牛车压在厚实的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在雪地里传出去老远。
“刚刚问这位老丈,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忽然一个声音从牛车后面传来。
那老仆转身看去,只见后面一个老者,一个青年正骑着马赶了过来。他们身后跟着几名仆人。
老仆正待答话,却见魏征从车厢探出头来。
“老夫这是去张家庄子,二位莫不也是同路?”魏征看着那一老一少说道。
那骑马青年笑着在马上拱手道:“正是!某二人也正是打算去张家庄子,倒是同路!”
他旁边骑马老者也开口道:“这位老兄,莫不也是去张家庄子上参加宴席的?”
魏征闻言眉头微皱!
如今是什么情形?灾民不断汇集长安城外,冻饿死者每日都有!
这张家庄子竟然请人来吃宴席?
难道自己猜测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若真是如此,老夫不介意狠狠再弹劾他张季一次!
想到此,老魏压住心中怒意,淡淡说道:“不知你说的是什么宴席啊?”
那骑马老者听老魏这么一问,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笑着说道:“看来老兄不是去赴宴的啊?那这寒天冻地的,去张家庄子作甚啊?”
魏征的那黑脸上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听说那里收拢了两千多灾民,老夫倒是颇有些好奇。不知是何等样的庄子,竟然能收拢如此多人?今日无事,便去看看。”
骑马老者和青年闻言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此事倒是不假!今日某等去赴宴,也是存了这看个仔细的心思!既如此,那便一同前去吧!”骑马老者笑着对魏征说道。
三人说着话一起前行,没过多久,便听魏征赶车老仆道:“阿郎,前边就是张家庄子了。”
魏征看向前方,只见白色原野间,一片低矮的茅草土屋出现在了眼前。
魏征皱皱眉,不由自主说道:“这张家庄子看起来不大,如何容桂的下那么多灾民?”
“哈哈哈哈!老丈,那里只是张家庄子的旧庄子!再往前走些,你就能看到新庄子了!”骑马青年笑着对魏征解释道。
“哦?新庄子?”魏征有些发懵!
这张家庄子还分什么旧庄子、新庄子?
难道这张家庄子还有两座不成?
魏征倒也不多问,只是点头。
又向前走了一阵子,魏征发现,就在之前看到的那片茅草土屋庄子不远处的西北方向,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有一片屋舍院落出现!
看那一片庄院,屋舍高大,白墙青瓦,坐落整齐,比那片茅草土屋看起来强了何止百倍?
老魏心中好奇心大盛,他很想知道,那片新庄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居住。要知道,此时大唐的村庄乡里,差不多都是那茅草土屋的模样。
原本是直通旧庄子的道路,如今已经另有一个岔路口通向了新庄子那边,魏征三人到了岔路口,骑马老者和青年这要往新庄子那边去,魏征却开口道:“二位先自去,老夫去这边看看。”
见他这么说,那骑马老者和青年也就笑着拱手告辞,老魏便让老仆赶着牛车向着旧庄子而去。
到了旧庄子前,牛车已经不能再进去,魏征便下了牛车,步行进了庄子。
这里低矮破旧的土屋并没有让魏征觉得心里不舒服,因为这些土屋虽然破旧,但大唐村庄大多都是这样的屋舍。
而且,那些土屋中都有一根根烟筒伸出来,在冒着淡淡青白的烟雾。
老魏家中也已经用上了火炉,自然知道那烟筒就是烧蜂窝煤炉子的烟筒。
庄子的道路已经被扫净了积雪,露出了底下的黄土地。而且还有几个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雪人堆在路旁。
虽然庄子里的路上没有人,这大抵是因为外头太冷。
但魏征却是能听到,那些土屋中传出人声。
魏征走近一处院落,便听清了里面人的话语声。
“你说你是不是傻了啊?怎地还想着回去?回去了有什么好?泾阳县有把咱们当人看吗?反正回去了也没屋住,没饭吃,依某看还不如就在这里待着强呢!”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紧接着就是一个妇人的声音传出。
“可是……可是咱家祖坟都在泾阳啊?若是不回去,那可怎么能行?”
屋里沉默了半晌,那男子声音再次响起。
“族里没死的七八成都来了长安,若是大伙都说要回去,那某也就跟着回去便是!唉……某还是觉得这张家庄子好!你看,某在那煤场里帮工才几日,便发下了七十钱!往日在家也不曾有过啊!”
男子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情愿和留恋。
魏征缓缓转身离开,他又走到了另一处有人说话的院子外。
“阿翁,咱们会一直在这里住下吗?会一直有饱饭吃,有糖吃吗?”一个孩子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唉,这里再好,可毕竟也不是咱们的家啊!迟早是要回去的。”一个老者有些颓然的答道。
“阿耶,某不想回去了!这里多好啊!那张家郎君别看年纪不大,可为人宽厚,又是个有本事的!你看看人家庄子里的庄户过得是啥样的日子!再想想咱们……某宁愿留在这里,也比回去强!”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齐二郎,这里是人家张家的地方,可不是咱们想留下就能留下的!”另一个男子说话了。
魏征听得出来,这屋里住着的应该不止一家人。
“某倒是觉得那宣德郎挺好说话,要不然咱们去求他收留?就凭咱们这几家的青壮的庄稼把式,想必张家郎君不会拒绝吧?”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魏征在庄子里转悠了一圈,听了一路的墙角。
终于还是在一处院子边被人发现了。
“这位老丈,你是来做什么的?”一个抱着蜂窝煤正要进屋的男子看到了正在溜达的魏征。
“哦,老夫就是过来看看,无甚事!”魏征随口回答道。
可那男子面上却是露出了警惕之色!
只见他把手里的蜂窝煤放在地上,冲着屋内喊了一声,顿时出来了五六个男子!
“这里是张家庄子,某等从未见过你!看你衣着也不似某等灾民!你莫不是那来捉人的人牙子?”一个男子冷眼看着魏征说道。
魏征一头黑线!
老夫如此相貌堂堂、气度非凡、刚直不阿、一身正气!哪里像那人牙子?
你们这些人果然是没见识!
“咳咳!老夫不是人牙子!你等莫要乱说!”魏征忙解释道。
“不是人牙子,你来此作甚?这寒天冻地的,你这老汉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怎地来此乱走?”一个男子再次质问道。
“老夫是来看看,你等在此过得如何!是不是真的如传言所说,有屋住,有饭吃。”魏征再次说道。
“这还用说?你可知道安排某等来此的是谁?告诉你,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某等在此自然是吃得饱,住的暖!比起之前朝廷安置的那什么狗屁的窝棚强了何止千百倍!你这老汉赶紧走吧!这里地滑,你若摔跤,某等可担待不起!快走!快走!”
此时已经有不少灾民听到动静,纷纷出了屋查看。
他们口中说着的,都是对太子的感恩,对张家的感激,对朝廷的不信任,还有对老魏摔跤概率的推测。
魏征心中五味杂陈!
难道真的是朝廷处置灾民的方略有问题吗?
第132章 暖锅
魏征终究还是被那些灾民目送出了庄子。
重新上了牛车,魏征便让老仆驾车向着新庄子那边而去。
新庄子里也住进了不少灾民,但大多是老弱妇孺。
魏征的牛车才靠近,便有护卫迎上来查问。
魏征此次没有再隐瞒身份,直接亮出了自己的鱼符。
有人立刻去禀报张季,也有护卫将魏征迎进了新庄子里。
魏征进了庄子,心中不由惊诧!
他眼前的这个庄子,简直丝毫不比长安城里那些房舍差!
一座座院落整齐排列,院墙也都统一被粉刷成了白色。而且,这些围墙的高矮都是一般无二,看起来整齐划一。
再看院中的那些房屋,一间间的看起来都一般的高大坚实!房屋外墙也是刷成了白色,崭新的木制门窗,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清漆特有的光芒。
再看庄子里的道路,竟然全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这等道路虽然算不得宽阔,但在长安城里都是极为少见!
张季很快就迎接了歘来。
“见过魏公!不知魏公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张季到了近前,就施礼客气道。
魏征也不多说,只是答应了几声,便由张季带着去了庄子当中那最好的宅院。
一进正堂,魏征便觉得一股暖烘烘的热气将自己包围。身上穿着的厚厚的绵衫和披风,顿时就觉得有些多余。
张季上前帮着魏征解去了披风。
“这等寒冷天气,魏公怎么会来某某这庄子上?”张季笑着问道。
“有人弹劾了你,老夫奉旨前来查看!”老魏黑着脸,不客气的说道。
张季先是愕然,然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想必是弹劾某收拢灾民之事吧?”张季淡淡说道。
魏征看到张季这等态度,对那御史崔宁奏疏中的那些话,心中便腹诽起来。
“老夫问你,你如此打着太子的旗号,收拢灾民两千余人,所图是何?”魏征盯着张季,直接问道。
张季闻言,笑了。
“魏公,若是说某心中不忍见大唐百姓冻饿而死,不忍大唐百姓流离失所,不忍大唐百姓卖儿卖女,不忍大唐百姓沦为奴仆,故而才联络了几位国公府小郎君和太子殿下,一起收拢灾民,你可信?”张季面色淡然说道。
魏征盯着张季,看了半晌缓缓点头道:“老夫信!”
张季此时倒是有些好奇,问道:“魏公为何会信某?”
“老夫去过你那旧庄子看过了。”魏征如实说道。
“你安置灾民还算井井有条,灾民的食宿也算妥当,而且你还给他们中的青壮安排了活计可以赚工钱。只是,老夫听闻他们中不少人都不愿意再返回故里,而是愿意在你这庄子里落户,此事你打算如何?”魏征又问道。
张季脸上露出了苦笑。
“魏公,此事却也是出乎了某的预料!本事想待他们度过此难关,便由官府安排他们返乡。可谁料想,他们竟然起了留下的心思。此事某也为难啊!”
魏征见张季面色不像作假,心中的疑惑又减轻了几分。
“若是如此,那就先待冬日过了再说吧!”魏征捋须说动。
“对了,魏公此次来的倒也巧!今日小子在庄子上请了些长安富商前来,打算让他们募集些钱粮,再为受灾各县百姓出分力。若是魏公无事。不妨一起去看看可好?”张季笑着对魏征道。
老魏眯了眯眼,想起了来时路上碰到的那两人。原来不是单纯来赴宴啊?
这小子竟然要募捐?
看来那些商贾吃顿饭,还要拿出钱财,如此趣事看看也好。
老魏想到此便欣然答应了。
就在此时,门外有说话声。
“四郎,你将老夫和大郎晾在一旁,自己却跑来这边,是何道理?”一个声音传进来,张季笑着起身对魏征道:“魏公,有两位心急的之前已经到了!不如一起见见?”
魏征点头,张季打开门,进来一位老者,一个青年。
魏征一看,可不正是路上遇到的那二人吗?
“哎呦,某说四郎怎么撇下我二人就跑了呢?原来是来了客人啊!呵呵!老兄,又见面了!”门外进来的老者笑着敢跟魏征打招呼。
“吴翁,这位乃是朝中秘书监魏公!”张季赶忙给介绍道。
“魏公,这位乃是长安富商吴远峰吴翁!”张季又给魏征介绍。
“这位……这位是裴明礼!”张季看了裴明礼一眼,也介绍道。
那老者和青年可不就是吴远峰和裴明礼吗?
“原来是魏公!失礼了!失礼了!”吴远峰和裴明礼闻听了魏征的身份后,忙不迭赔礼。
“无妨!不知者不罪!咱们好歹也是一路同来的,算是有些缘分。不必客气。”老魏此时倒是平易近人的很,丝毫没有在朝堂上开炮怼人时的那气势。
吴远峰和裴明礼知道了老魏的身份后,说话就拘谨了许多。而张季却还是和老魏谈笑风生。
魏征心中不免感叹,这小子能得了太子和圣人的青睐,也不是平白无故啊!就凭他这份从容,自己也对他有了不少好感。
到了午时,陈镇来说那些商贾差不多都到了。张季便请魏征和吴远峰、裴明礼一起随他去了治安员前边的前厅。
前厅中已经有了十来位商贾,曹安正在笑嘻嘻的与他们说着什么。
见张季来了,众人便都起身笑着施礼打招呼。
张季也笑着与众人寒暄一阵,便请众人入座。
前厅中摆着两张方桌,众人各自坐了。
魏征自然是被张季起到了上座,自己和吴远峰、裴明礼还有曹安作陪。
不多时,有人端来两个铜制的锅子,这锅子的形状众人都从未见过。
只见这锅子中间空心,里面还有烧红了的炭火,而外边一圈则是有汤水。
“这是何物?”
“是啊,难道这又是宣德郎弄出来的新玩意?”
“哎呀!宣德郎太客气了!这屋里有炉子,一点都不冷。怎地还弄了个炉子放在桌上啊?”
“宣德郎真是细心啊!太体贴了!”
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竟然把张季辛苦弄出来的火锅当成了火炉了!
“咳咳!”张季不得不轻咳两声,制止住了众人的马屁和吹捧。
“诸位,此物名为‘火锅’。待其开锅,放入菜蔬,羊肉,然后蘸着料碟食用,味道鲜美。最是适合这寒冷冬日食用!”张季耐心的解释道。
“哦,原来是暖锅啊!”魏征捋着胡须说道。
“魏公,你知道此物?”张季有些吃惊的问道。
在他想来,这东西至少也得是宋朝之后才会出现的吧?
难道大唐此时便有了火锅了么?
老魏面带微笑,展示他广博学识的时候到了!
“此物虽然与那暖锅有些不同,但其根本却与暖锅无异!其实,早在晋以前,便有‘温鼎’,汉时也有‘镬斗’,那些都与如今的暖锅相似。不过,你这锅子倒是很有趣,锅与炉一体,倒是颇有趣!”
经过了老魏的解说,张季才知道,原来火锅的历史那么悠久啊?
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是自己弄出了炒菜,怕此时的大唐还在用铜鼎,陶罐煮菜吃呢!那和火锅也差不了多少!
“魏公果然学识广博,倒是小子孤陋寡闻了!”张季先是自嘲了一句,然后接着道:“不过,某的这个火锅,却是有些不同!无论从汤水,还是调料,再或是肉蔬的选择切制,还有蘸料,都是大唐独一份的!各位不妨尝尝啊!”
张季说罢,便立刻就有人又端来了一盘盘切成如纸薄片的羊肉卷、还有其他肉类和菜蔬。以及一个个已经调制好的蘸料。
看着一样样端上来,渐渐摆满了桌子的盘碟,众人都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不过是吃个暖锅而已,竟然弄得如此隆重?
第133章 没有白吃的宴席
众人看着桌上的火锅和那些盘碟,心里都不住的感叹,这宣德郎不愧是神仙子弟啊!就连吃个暖锅,都能弄出这么多花样来!
如今在长安城里,张季神仙子弟的身份几乎是被坐实了。
张季见东西上的差不多了,火锅里的汤水也开了,一时间热气腾腾的香气便弥漫在了屋内。
张季就拿起筷子,对众人道:“那某就先给众位做个示范!”
说着,张季便夹起一片羊肉,轻轻放入了火锅之中,上下涮动了五六七八下,便就从锅中夹起,在面前的小碟中沾了沾由蒜泥、香油、芝麻等调成的蘸料里蘸了一蘸,就放入了口中。
嗯……
美味啊!
虽然没有辣椒,但是这火锅的味道,依旧让张季感动的想哭!
前世的自己,因为痛风,已经有很多年只能眼巴巴看着狐朋狗友们围着火锅喝啤酒,而他只能在一旁吃些凉菜陪着!
那感觉,真是凄惨啊!
现如今老子又可以大吃火锅啦!
众人见宣德郎只吃了一口这什么火锅,就美的快要哭出来了!
他们哪里还按捺的住?
一个个也不等张季招呼,有样学样,夹起肉来就放入锅中。
不多时,屋内便传来了一阵惊呼之声!
“果然好美味!”
“好吃!好吃!比那暖锅好吃百倍!”
“哎!这片肉是某放进去的!你别乱夹!”
“谁夹到就是谁的!你再煮就是了!”
屋内顿时一片热闹景象!
魏征起先也是将信将疑的煮了一片羊肉,蘸了料汁放入口中。顿时,鲜香之味夹杂着花椒的麻,茱萸和姜片的辣,瞬间就让给他的味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
老魏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筷子舞动的飞快!一副老饕模样,和那些大吃特吃的商贾们没啥区别!
“呼……”
已经有些吃不下的老魏,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安娜摸了摸自己那有些鼓起来的肚子,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呵呵,今日里吃的倒是有些放开了。”老魏自嘲的笑笑说道。
他这一桌子,除了张季、吴远峰和裴明礼知道他的身份,另外像曹安,还有其他豪商,都不知道老魏是何人。
张季这回倒是也吃了不少,听了魏征的话,就笑笑道:“魏公说笑了!这等大冷天里,吃这火锅对身体却是极好的!来,小子敬魏公一杯!”
说着张季便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方才老魏只顾着吃,一口酒都没喝。
此时他也端起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赞道:“果然是好酒!比老夫家酿的那醽醁和翠涛要强百倍啊!”
老魏家中也是酿酒售卖的,而且酿出来的酒还很不错,在长安也是颇有些名气的,就连李二陛下以前也是夸奖过。
“魏公难道以前没喝过这醉仙春?”张季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魏摇摇头道:“你这酒太贵!老夫可喝不起!今日倒是有机会好好尝尝了!”
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季在一旁眼角抽了抽!
谁知道你老魏是真的喝不起?还是舍不得啊?
老魏家中不愧是自己酿酒的,这一杯醉仙春下肚,他也只是瞪了瞪眼,便道:“果然好酒!”
此时屋内众人都已吃的七七八八,便纷纷推杯换盏的饮起酒来。
一阵热闹后,张季让人撤去了酒菜,站起身对众人说道:“今日某请诸位前来,除了这吃喝,还有正事!”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正色而坐,认真聆听。
“想必诸位都知道,近日来,关内道大雪成灾,长安周边多县受灾。不少灾民家中房倒屋塌,没办法只能来到长安寻条生路!灾民们苦啊!冻饿而死的也不在少数!咱们就先来听听,灾民们到底有多苦吧!”
说着,张季一摆手,正厅门外走进来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正是那罗家娘子和罗夏。
虽然此时她们母子在庄子上将养了几日,已经缓过来了不少,也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衫,但在众人眼中看来,却还是神色憔悴的模样。
尤其是罗夏,大病初愈,小脸看起来更是不怎么好看。
众人见到进屋的两人,面色也都郑重了起来。
罗家娘子开始了讲述,先是讲了之前他们一家子的生活,紧接着便讲了大雪压塌物资,自家郎君为了就她们母子,自己被压在了屋里。
她说到这里,眼中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屋内众人也纷纷唏嘘不已,有好几个也是红了眼眶。
当罗家娘子讲到,她们上康村灾民到了泾阳县城外,官府只是发了几升粟米,就打发她们自己返回时,老魏的黑脸就更黑了!
“啪!”
老魏拍了桌子!
众人都下了一跳!
就连正说着的罗家娘子也吓得停住了嘴。
“岂有此理!泾阳县竟然敢如此对待灾民!实为懒政!老夫必定会上疏参劾!”老魏竖着眉毛说道。
老魏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泾阳县如此做法,就是在草菅人命!是实打实的懒政!
如今大唐初立未久,人心虽已大致稳定,但人口却是个大问题!
李二陛下和他老子李渊,自从坐了天下后,前前后后推出了不少政令,都是旨在稳定民生,增加丁口。
可如今这泾阳县却是把百姓的性命视若草芥,这与当今朝廷的基本政策完全是唱反调啊?
难怪老魏会这么生气。
“罗家娘子,你莫怕!魏公乃是慈善长者!听了你们的事,他心中愤怒!放心吧,魏公会为你们说话的!”张季在一旁忙开口说道。
老魏也发现了自己有些失态,便阴沉着脸不再说话。反倒是屋里其他众人都在猜测,这老头究竟是什么身份。
罗家娘子一直说到自己和罗夏被张季救回庄子,罗夏算捡回一条命。众人和老魏的脸色才算是稍微好了些。
“好了,罗家娘子,你们先去歇息吧。”张季见罗家娘子说完了,便准备让她们回去。
可是,谁知这时候那十来岁的罗夏却是突然挣开了母亲的手,向前两步,直接朝着张季跪了下去!
大唐有跪礼,但不兴跪礼。一旦下跪,那就是很重的礼节了。
“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张季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赶紧说道。
“郎君!某阿耶曾说过,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记得感恩!郎君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某愿意侍奉郎君左右,报答此恩!”小罗夏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像个小大人似得正色说道。
张季忙起身上前,把罗夏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
张季弯腰伸手拍打着罗夏衣衫上的土,说道:“罗夏,你要是想报恩,那就先把你阿耶阿娘的恩报了吧!和他们对你的恩情相比,某救你又算得了什么?父母之恩比天高,比海深!你怎可忘?什么就侍奉某的左右?某需要你来侍奉吗?你还是好好长大,侍奉你阿娘才是!”
张季义正辞严的对罗夏教诲道。
众人听了张季这番话,顿时都觉得此言甚是有道理!
人生在世,父母之恩怎可忘?
张季在众人眼中的形象立刻就高大了起来!
张季心中也有些郁闷!
这一环节可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啊!
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谁知道罗夏这孩子会突然弄这么一出呢?
搞得自己都有些乱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好,众人的反应比张季预料的要好的多。
张季干脆拉着罗夏的手,站在屋子正中,对众人说道:“诸位,此番某请诸位前来,不仅仅是请大伙儿吃一顿火锅,而是有事相求!今日里,某请诸位来,是希望大家能够慷慨解囊!为受灾的百姓们做些事!”
众人看着张季,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他们心里当然清楚,这天下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