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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离殇全文阅读

作者:岭南翁     百年离殇txt下载     百年离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再战陶克陶胡

    陶克陶胡逃到大山里躲藏起来,趁张作霖围剿白音大赉的机会休养生息,逃散的部属又聚集到他跟前。一九零七年秋,已经聚集了二百多人。

    陶克陶胡又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谋图再举,率人马离开大山,进入洮南府境内。

    白音大赉逃到山里后,张作霖转头又围剿陶克陶胡。牧民们偷偷给陶克陶胡递送信息,送牛羊粮食,陶克陶胡能知道张作霖的行踪,就神出鬼没地在洮南府和张作霖周旋。

    陶克陶胡瞅准了一个机会,一天一夜奔袭二百里,凌晨的时候突袭醴泉镇。醴泉镇只有二十多名洮南府派驻的巡警,见陶克陶胡来势凶猛,巡警们丢下醴泉镇就跑了。

    陶克陶胡开枪追击一会儿,便收兵进入醴泉镇。他的人马在大山里苦熬了半年,攻下醴泉镇,都对这座小镇心痒难捱,尤其投奔陶克陶胡而来的无业游民丶地痞无赖丶屯霸豪强早就忍受不了在荒芜大山里东躲西藏,忍饥受饿的日子,惦记着攻下一座城镇发泄一番。

    醴泉镇街道不长,但是周围人烟稠密,人们都到醴泉镇买卖货物,醴泉镇成了交易集散地。街道上店铺林立,生意兴隆。

    陶克陶胡率人马进镇后,就再也约束不了他的人马了。人们在自身利益驱动下纠集成武装团体后,获得的权力就激发出人的自私贪婪本性。就会摆脱对恶念的约束而恣行无忌。就会面对弱小民众变得凶恶残忍。毫不掩饰凶狠贪婪的人就变成了马匪,把自私贪婪伪装起来的人就成了圣人。

    陶克陶胡率马匪冲进了醴泉镇上的大小店铺,马匪们踹开店铺肆意抢掠奸淫。街上各个角落都传出镇民的惨叫,马匪的狂笑。马匪肆意的在醴泉镇镇民身上渲泄。

    陶克陶胡骑马驰进了醴泉镇,在街上四外巡睃,他要找一座院落做兵营。陶克陶胡在街转了一圈,发现了一座青砖大院。这座青砖大院非常坚固,四周是青砖围墙,围墙高两丈,宽五尺,围墙顶上可以行人。围墙四角设有炮楼,围墙顶上排列箭垛。

    围墙大门是一座二层门楼,门楼上设有炮台,架一架土炮。沒有大炮和云梯,是很难攻破这座青砖大院的。

    陶克陶图率人马走到青砖大院门楼下,门楼前空无一人,门楼炮台和青砖围墙上都没有人守卫。陶克陶图看着青砖大院说:"这座青砖大院真他妈坚固,有十个炮手就能守住。"

    陶克陶图走进院子,这是一座酿酒坊,迎面五间青砖灰瓦正房,挂一幅巨大的门楣,上面写的是"醴泉镇德隆酿酒坊",院子两侧是酿酒作坊和储酒窖。院子里空荡荡的,主人和伙计都不在。陶克陶胡走进正房,柜台边上有一溜大酒缸,酒缸里装满了烧酒,酒香扑鼻。靠墙是一排排货架,货架上摆放一坛坛白酒。

    再向后院走,是三排住房,两侧是伙房丶餐厅丶仓房,也都是青砖灰瓦。

    再向后面走,是一座酿酒作坊,里面排列着烧锅丶酒窑。后院是马厩丶牛棚丶羊栏丶猪圈丶鸡窝。

    这是一户大户人家的烧锅,院子里有五十多间房。陶克陶图见前院沒人,走到后院,后院里一间伙计住的茅草房里,酿酒坊一家老小和伙计们躲在房间里簌簌抖动。

    陶克陶胡巡视一圈,满意地对左右说说:"就在德隆酿酒坊扎营吧。"陶克陶胡率马匪驻进了德隆酿酒坊。陶克陶胡住进了正房。

    刘金锁带着五十多人在街上抢劫一圈,从街里回来了。马背上驮满了财物。还押来二十多名镇民,镇民们赶着十几头牛,一百多只羊,还有十几头猪。

    刘金锁拎一个包祅走到陶克陶胡住的正房,打开包祅,拿出一件狐狸皮皮袍,一顶貂皮帽子递给陶克陶胡,对陶克陶胡说:"大当家的,你也换换装吧。这是从镇子上皮毛店拿来的。醴泉镇真他妈的是肥窑,弟兄们得了不小金银珠宝,钱财都捞足了。我这帮弟兄每人都得到了一件羔羊皮祆。这个冬天不挨冻了。这趟摊子出得真值个。"

    陶克陶胡接了过来,脱掉身上到处是口子的烂羊皮大衣,把脱毛的狗皮帽子摘下扔到一边。穿上狐狸皮皮袍,戴上貂皮帽子,顿时威风了许多。陶克陶胡笑着说:"让弟兄们使劲整,跟着我忍饥受冻的,遭了半年罪。这次好好犒劳犒劳弟兄们。"

    那顺巴图丶徳力格尔丶乃玛丶努特克图也带着人,赶着牛羊猪陆续回来了,马背上也驮满了财物。马匪们人人得意洋洋,心满意足。

    刘金锁让小马匪把酿酒坊男女主人和伙计叫过来,又把他抓来的镇民也叫过来,凶狠地说:"你们要想活,就好好伺候这些爷。去,把牛牵过来一头杀了,再宰十只羊,杀一口猪。给爷们做二十桌席。爷满意了,留你们一条活路。"

    酿酒坊男女主人和伙计还有抓来的镇民吓得战战兢兢,忙不迭地去牵牛抓羊抓猪,在伙房里炖肉炒菜。席做好后,又在前院摆上二十张桌子,搬过来几十坛白酒。马匪们上桌开始大吃大喝。马匪们有半年没有这样放开大喝了,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烂醉如泥。

    陶克陶胡又把抢来的财物分给马匪们,留下的财物叫过来徳力格尔丶乃玛丶努特克图三个儿子,让他们带人让把财物送回郭尔罗斯前旗老家。那顺巴图丶刘金锁也都派人把财物送了回家。

    过了几天,镇外烟尘大起。陶克陶胡派人察看,白音大赉率五十多人赶来汇合。白音大赉在大山里藏了一段时间后,人马又陆续聚集起来。马匪忍受不了大山里缺吃少穿的清淡日子,白音大赉对白音包勒格丶巴特尔说:"老子们也不是来修行的,沒肉没酒怎么能行?跟老子出山,去洮南府,过痛快日子。"率马匪奔向洮南丶靖安。

    白音大赉奔到靖安,向靖安城外的五家户冲去。这是垦荒户聚集的小屯子,白音大赉准备在这个小屯子补充一些粮食肉干,做长期流窜打算。

    白音大赉刚进屯子,后路帮统冯徳麟就率马步三营围了上来。一交手,白音大赉的人马根本无法应对冯徳麟凌厉的攻势,大败而逃。冯徳麟紧追不舍,逃跑途中得知陶克陶胡占了醴泉镇,跑来求庇护。

    陶克陶胡见白音大赉带来五十多人,觉得力量增强不少。接纳了白音大赉,让他扎驻在营地旁边。

    一九零七年九月二十一日,张作霖率二千官军进剿醴泉镇。陶克陶胡在醴泉镇扎营后,向各个方向派出线人探听官军信息。

    派出去的线人出去了一百多里,一名奔向东边的线骑马跑了两天,到了洮南府城附近,爬上一道山梁,蓦然看见远方旌旗蔽日,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正在由东向西开来。线人悄悄下山,从树林里向大军摸去。

    摸到跟前,卧在荆棘丛里向外观看,确认是张作霖率领的官军,计算有二千多人。又悄悄向山上退去,翻山越岭飞马驰回醴泉镇,报告侦探到消息。

    线人赶到醴泉镇时已经后半夜。马匪一年多一直疲于奔命,象惊弓之鸟一样不得安生,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便放荡形骸,胡作非为,天天浸泡在酒里,每天喝到半夜。

    这天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一起喝完酒,分手后回屋里睡觉。刚刚睡着,值宿哨兵就跑进来喊醒睡梦中的陶克陶胡。陶克陶胡听到回来的线人带回来紧急消息,跳起来披上衣服召见线人。线人紧张地告诉陶克陶胡:"张作霖率官军出洮南府了,正向醴泉镇奔来。"

    陶克陶胡惊得困意全无,起身便向外跑,站在院子里吼叫:"张作霖来了,快起来,全都上墙守卫。把大门关上,用柱子顶死。"

    马匪们被吼叫声惊醒,抓衣服往身上套,提枪向围墙跑,院子里乱成一团。陶克陶胡又令人召集住在德隆酿酒坊外的马匪赶回来守大院。住在街里的马匪们窜到街上,跳上马背往德隆酿酒坊里跑,醴泉镇街上马嘶犬吠,到处是乱哄哄的马匪。镇民们吓得心惊肉跳,躲在炕上瑟瑟发抖。不知道又有什么恶运降临头上。

    白音大赉也率他的人马跑进了德隆酿酒坊,陶克陶胡见白音大赉没遛杆子,大喜,赶紧让白音大赉率他的人马去后墙守卫。

    忙乱了半宿,马匪们都上了德隆酿酒坊围墙,伏在箭垛旁。陶克陶胡蹬上二层门楼,站在炮台旁,眼睛不眨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凌晨,暮色中一支彪骑渐渐露出身影,象凤暴般滚滚而来,马蹄震动得大地不停颤抖,烟尘卷向半空。随后是旌旗蔽日的步营,肩扛步枪,阴森森的刺刀插向天空,反射着惨白的星光。队伍正在向醴泉镇急行军。

    临近醴泉镇,街里黝黑幽暗,寂静无声,只闻几声犬吠狺狺。镇民们躲在屋里,大气不敢出。马匪们趴在围墙上,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街口的动静。

    陶克陶图站在门楼上,伏在箭垛后,盯着街口不敢眨眼。身边土炮已经装进了火药,马匪从炮口塞进了一颗弹丸。

    官军冲进了醴泉镇街里,直接奔向德隆酿酒坊,迅速散开,把德隆酿酒坊紧紧包围起来。陶克陶图藏在德隆酿酒坊,张作霖的情报非常准确。

    官军包围了德隆酿酒坊后,在周围架起机枪,疯狂向德隆酿酒坊扫射。子弹击中围墙,火星四溅,守在围墙上的马匪抬不起头来,火力被压制。

    张作霖望着围墙大门,嘿嘿冷笑。把手一挥,命令官军:"冲上去,砸开大门。"官军吼叫着扑向围墙。陶克陶胡紧张地盯着从四面扑上来的官军,见官军扑到围墙大门跟前,对马匪叫道:"开炮,快开炮。"

    马匪点燃土炮引信,炮口闪出一团火光,轰的一声巨响,炮弹飞向官军。官军正在冲锋,炮弹落在官军中炸开,队伍顿时炸散。官军退了回去。

    张作霖挥舞手枪吼叫:"不许后退,快冲。"官军返身又冲上来。二百多名马匪蹲踞在围墙上,凭箭垛掩护拼命向外射击。陶克陶胡又指挥门楼上的土炮赶快装填火药发射,炮弹一颗一颗落在前沿,构成一道火力屏障。

    德隆酿酒坊的青砖围墙厚重坚实,机枪子弹打上去就留下一个白印,马匪躲在箭垛后面射击,官军还未到围墙跟前就被压制在地面上不敢抬头。等了一会儿围墙上枪声疏稀下来,张作霖赶快让官军退回。相持了一天,官军也末能接近围墙。

    张作霖恼火,天黑以后,张作霖下令拆卸店铺门板,官军把门板举在头顶上向围墙冲。马匪枪劣弹少,炮弹又打光了,官军冲到围墙下,几十名士兵扑上去,弯下腰,双手搭在墙上,搭成人梯。又有几十名士兵踩着人梯肩膀向围墙上爬。

    围墙上堆了许多石头,是德隆酿酒坊为抵御绺子搬上去的。陶克陶胡的儿子徳力格尔和乃玛扑到墙头,举起石头向下砸,一个官军被砸中,从人梯上摔了下去。马匪们也纷纷举起石头向下砸。

    刘金锁又吼叫着让被掳的镇民去厨房烧开水,端出开水锅向下沷。官军被烫得惨叫着摔下围墙。

    张作霖怒气冲天,下令在镇里捜索木梯,抓来木匠制作云梯。张作霖对官军凶狠地吼叫:"不怕死的汉子站出来,就跟我干敢死队。今天豁了这条命也要拿下德隆酿酒坊。"

    张作霖从绺子带过来的人不乏亡命之徒,几十名凶悍的汉子站了出来。这些人脱掉上衣,赤裸上身,每人手握一杆快枪,腰插一把手枪,后背还背了一把大刀。张作霖给每名敢死队员端上一碗白酒,大叫:"干了。"和敢死队队员一饮而尽,把酒碗摔在地上。

    张作霖带领敢死队进入阵地。张作霖站在德隆酿酒坊前,一动不动盯着围墙上马匪的动静。敢死队员都睁大眼睛,沉默不语。

    到了下半夜,马匪不见官军进攻,疲倦劲涌了上来,靠在箭垛上低头打瞌睡。张作霖等的就是这一机会,他率领敢死队悄悄潜至有房舍遮蔽的西南角。一声令下,几十名官军抬着云梯扑向围墙,架在箭垛上。

    张作霖率敢死队一手举锅盖,一手持刀,跃上云梯,蹬着云梯向围墙顶攀去。攀到围墙顶,跃身跳了上去。

    马匪们正靠在箭垛上打盹,突然惊醒,张作霖率敢死队已经扑到跟前,吓得目瞪口呆,慌乱中端起开水向前泼。张作霖用锅盖挡住泼来的开水,大声吼叫把锅盖砸向马匪。

    徳力格尔蹲在箭垛旁举枪射击,手一哆嗦子弹打飞。张作霖已经扑到,挥刀劈下。徳力格尔举枪架刀,枪被磕飞。张作霖回手一刀掠过徳力格尔喉咙。

    营官蔡永镇攀上云梯,正待窜上围墙顶,乃玛举起一块石头砸了下来。蔡永镇挥刀拨开,猛力一窜,跳上围墙顶。乃玛转身抄枪,回身刺了过来。蔡永镇格开,反手劈过去。和乃玛拼杀在一起。

    几个回后,敢死队鱼贯而上,在围墙顶上追击马匪。马匪向后逃去。乃玛见身边已经没有马匪了,开始惊慌失措,步法混乱。蔡永镇看准乃玛力怯,一刀劈斩下去,乃玛肩膀至胸口被劈开。

    敢死队冲上围墙顶,凶狠地向马匪扑去。在围墙顶排成一排,用排子枪向马匪齐射,边射击边前进,把马匪赶下围墙。敢死队乘势冲下围墙,冲到大门前,搬开顶门柱,打开大门。

    大队官军蜂拥冲进院子,院子里马匪顿时陷入混乱,争相奔逃。官军逐屋搜索马匪。马匪彻底崩溃,拥挤着逃向后院。

    陶克陶胡见大势已去,也向后院逃去。陶克陶胡打开后门,顾不上察看外面动静,和白音大赉率剩下的马匪窜出后门。迎面一阵机枪子弹扫了过来。冲在前面的马匪中弹倒地。马匪们一下缩了回来。

    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急红了眼,挥舞手枪吼马匪:"快挑(进攻),蹩上去。"逼着马匪顶着机枪子弹向外冲。马匪冲出后门,吼叫着冲向官军。官军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机枪向马匪扫去。

    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趁乱率几名亲信,贴门框钻出后门,顺墙根溜走,找到官军薄弱的地方钻进胡同。沿胡同跑到田野上,一路狂奔上山,钻进森林,逃了出去。剩下的马匪狼奔豕突,各自逃生。

    张作霖打垮了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两股马匪,官军进驻了醴泉镇德隆酿酒坊。官军搜查大院里的房间,打开后院地窑,三十多名男女老少老百姓正躲在里面,惊恐地看着地窑门被打开。官军招呼他们出来,这群人试探地走了出来。这群人是德隆酿酒坊主人一家,酿酒坊伙计,和被掳的镇民。

    此役官军死伤七百人。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马匪总共逃走几十人,陶克陶胡两个儿子战死。

     

     

第九十二章、进军索伦山

    经龙王庙屯西山头丶沙力塔拉丶九头山丶他里士丶哈拉哈贝子旗丶三家子丶徳隆烧丶乌兰他拉丶田草张窝堡一系列战斗,陶克陶胡再也无法在草原上立足,一九零七年底遁入索伦山。白音大赉隨后也逃入索伦山。

    大兴安岭南麓由北向南绵延千里,恢弘磅礴,群峰竞秀,层峦叠嶂。大兴安岭南麓边缘的洮儿河两岸高山耸立,险峻逶迤。高山里面沟壑纵横交错。群山终年云雾缭绕,涛生云灭。山崖怪石峻峋,山坡层林叠翠,山谷里溪流淙淙,注入洮儿河。

    洮儿河流经山谷,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可清晰看见河底的鹅卵石。这里就是索伦山。索伦山再向南行五百里,松嫩平原坦荡如坻,地沃物丰。

    陶克陶胡逃进索伦山,大哭一场痛悼两个儿子。叫过来三儿子努特克图,咬牙切齿地说:"此生和清廷势不两立,我们再聚人马,必报此仇。"

    陶克陶胡以后就是为复仇而再聚集力量。陶克陶胡逐渐收拢四散人马,又划(组织)了起来。到一九零八年初,在索伦山里占据了洮儿河边上的一座山谷。

    这座山谷在高山的后面,四面群峰环抱。进入山谷要通过一道山口,山口前是一座十里地长的大板,叫索伦大板。

    索伦大板两侧山崖嵯峨,怪石嶙峋,人兽都无法通过。索伦大板居高临下,俨然成了一座关隘。陶克陶胡占据了山谷后,砍伐山里的大树,拉到山谷谷口,在索伦大板上立起栅栏。

    栅栏横亘大板,绵延至两侧山崖,建起了一道防线。在栅栏中间建一座原木大门,设上关卡,搭建堡垒。进山谷必须经过这原木大门。陶克陶图派马匪日夜守护。

    索伦大板前三十里,又有一座山岗,山岗上有几户人家,都是闯关东的山东人,来索伦山做伐木工。他们管这座小屯子叫景阳岗。

    陶克陶胡见景阳岗地势险要,又分兵前突守景阳岗,在景阳岗用原木建一道栅栏,封锁了整条山沟。搭建了一座堡垒,设了关卡,和索伦大板关卡堡垒互为倚角。

    陶克陶胡的营地建在高山后面的山谷里,十几顶蒙古包排成环形,环绕一顶大包。这是陶克陶图的大帐。整座营地建成了要塞,陶克陶胡志得意满,觉得这座要塞坚不可摧,官军无法攻破。陶克陶胡广招人马,只要是和朝廷做对的来者不拒。

    他的人马就在这里养精蓄锐,精力充沛了从这里出发,奔向扎赉特丶图什业图丶扎萨克图丶达尔罕各旗,铁蹄践踏残害草原,抢掠一番后带着满马车财物赶着牛羊回来休养生息,精力恢复了再出去抢掠。

    陶克陶图以索伦山为巢穴,在山区和草原之间内外窜扰,踪迹飘忽。所到之处均为焦土,只剩残垣断壁。草原屡遭兵燹之祸,民众一夜数惊,惶惶不安,家财牛羊被掠夺一空,啼饥号寒,苦不堪言。甚至颠沛流离,俄殍遍地。这一时期,陶克陶图丶白音大赉已成为草原大患。

    一九零八年,残冬,张作霖率马步五营二千人马开进索伦山追击陶克陶胡和白音大赉。索伦山用一场暴风雪迎接张作霖和官军。

    张作霖和官军初次进索伦山,没有见过这样的暴风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混沌,狂风卷起雪花漫天翻滚,铺天盖地向人们砸来。大团大团的雪团四处乱抛,砸得人们睁不开眼睛。

    人们根本无从辨别方向,被风暴推得站不脚,马顺风狂奔。寒气轻而易举打透官军紧紧裹在身上的皮祅,浸到骨髓里。

    张作霖也感到害怕,暴风雪瞬间就能冻死这两千官军。张作霖催促官军不能停步,赶紧向前走。几个士兵裹着皮祆,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渐渐不再觉得寒冷,只觉得极度困乏,随时要躺下睡觉。

    张作霖赶过来,一顿马鞭把士兵抽醒。张作霖大吼:"不能睡,睡倒就过去了。"士兵激楞一下惊醒,又挣扎着向前走。

    队伍走到一座山崖下,山崖挡住了狂风,暴风雪小了一些。山崖下是森林,张作霖下令官军躲到山崖下,在森林扎帐篷。官军们钻进森林,森林里风更小了,官军在森林空地扎起了帐篷,又找干柴点燃了篝火。

    暴风雪乱了一天一夜,天晴了,张作霖想出帐篷,却推不开帐篷门,扒门缝向外看,大雪已经把帐篷埋上了。卫兵用力推开一条门缝,从门缝硬挤进雪里,用手刨出一个雪洞,顺雪洞钻了出去。在外面把雪挖开,打开帐篷门。

    张作霖沿在雪堆挖出的隧道走了出来。看见山上山下都覆盖大雪,一片银白,树身挂满了雪,一棵棵晶莹剔透,仿佛是透明的。天地混沌一片,分辨不出路在那里。

    营官马朝斌趟着雪壳跟斗把式地走了过来,对张作霖说:"暴风雪刮了一天一夜,运粮队被阻隔在山外,没有跟上。现在各营只有一袋烧饼,是预备路上应急的。周围没有人烟,找不到粮食,弟兄们要挨饿了,大哥怎么办?"

    张作霖说:"有烧饼吃不错了?不比没吃的强?告诉弟兄们挨饿算什么?剿灭了陶克陶胡,我到奉天请你们下馆子。"

    张作霖走到营地中央,吩咐士兵拣柴禾点篝火,架上水壶捧雪烧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烧饼,大口吃了起来。

    张作霖率官军向索伦山深处走,派出斥候寻找陶克陶胡。索伦山里冰雪封途,山高林密,山荒地僻,粮食补给经常接续不上。官军捧雪啃烧饼,半饥不饱,有时还断粮。奔波了半个月,也没见到陶克陶胡人影。

    斥候找不到人打听消息,在山里乱转。陶克陶胡派出的线人和山里的牧人熟悉,随时能问到官军行程。官军还沒有追到跟前,马匪已得到消息,早已逃遁隐匿起来。张作霖赶到,陶克陶胡早已无影无踪。陶克陶胡和张作霖在索伦山里捉起了迷藏,牵着官军走,踪迹飘忽,时隐时现。遛得官军昏头转向,疲于奔命。

    抓住张作霖还在索伦山里的空挡,陶克陶胡又驰向洮南府,掠夺一番回索伦山藏起来。张作霖抓不住陶克陶胡身影,气得火冒三丈。

    张作相丶马龙谭丶马朝斌来见张作霖,张作相说:"大哥,索伦山这地方山摞着山,沟套着沟,地形太他妈复杂。进山里转上几转,妈拉巴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陶克陶胡地形熟,人头也熟,咱们刚一出动,就有人骑马去吿诉陶克陶胡。咱们情报来源差,等咱们赶到,陶克陶胡早他妈跑没影了。咱们得变变招数,不能再跟在陶克陶胡屁股后面死追。还是把大家分散开,封锁要害路口。把所有的要害路口都派人封住,不许任何人进出,困死陶克陶胡。陶克陶胡蹲在山沟里,没吃的熬不住了就要向外跑,我们已经张网等他,陶克陶胡就直接撞到我们的网里,就能聚歼陶克陶胡。"

    马朝斌说:"老家闹白蚁,灭白蚁要找到白蚁巢穴。找不到白蚁巢穴,打死再多白蚁也去不了根。找到白蚁巢穴,只要一壶开水烫死蚁后,白蚁就全灭了。咱们得找陶克陶胡巢穴,不捣毁陶克陶胡巢穴,打散了马匪还能重新聚集,死灰复燃。再以索伦山为巢穴,在山内外窜扰。捣毁了陶克陶胡巢穴,陶克陶胡一伙就被一窝端了。"

    张作霖听取了众人意见,改变策略,不再盲目寻找,布置营官蔡永镇丶张作相丶张景丶马朝斌丶中路管带马龙谭丶后路帮统冯徳麟,率自已的部属分头扼守要害路口,堵截陶克陶胡下山路径。

    又给孙葆瑨修书,让他催促乌泰出兵援助官军。乌泰派出旗兵在草原上各牧包巡视,约束牧民,再沒有牧人给陶克陶胡送信送粮食。

    陶克陶胡躲在营地里,时间长了粮食牛羊告罄。马匪熬不住,陶克陶胡悄悄带马匪钻出索伦大板堡垒,向山口外走来,准备去草原抢劫粮食牛羊。马匪走到距路口十里地的地方,爬上山坡向前观望,看见路口已经被栅栏拦住,旁边还有一座兵营。

    陶克陶胡又绕了一百多里,来到另一路口,这里也修建了栅栏和兵营。陶克陶胡观察半了半天,见无懈可击,悻悻回营地。陶克陶胡刚转过一座山角,树林里有几个人骑马跟踪上去。

    张作霖在绰儿河岸扎下营地,等待斥候的消息,他等来了从奉天来的一行客人,东三省总督府派朱佩兰委员到张作霖巡防营赏银犒师。朱佩兰委员一行由一队巡防营护卫,从奉天出发,一路向西北,进入草原。

    走到索伦山,沿绰儿河北上,寻找到张作霖的营地。只见一营官军纵马驰骋而来,驰在前面的一条汉子胡须蓬乱,脸色黧黑,削瘦成窄窄一条,只有一双眼晴闪着精光。

    朱佩兰委员仔细看了半天,认不出是谁。汉子走到跟前,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笑着迎了过来。朱佩兰委员才看清这正是张作霖。朱佩兰委员赶紧下马,伸出手去,吃惊地说道:"张统领黑瘦如此,几不能相识。"

    张作霖哈哈大笑,说:"匪患至今不平,恐有负圣恩。"

    朱佩兰委员见张作霖身边的巡防营士兵也脸庞皱裂,手上生冻疮。感慨地说:"巡防营弟兄为朝廷解忧尽忠,殚精竭虑,吃尽劳顿困苦,兄弟敬佩至极。"

    张作霖扬手请朱佩兰委员去大营,俩人并辔而行。

     

     

     

     

第九十三章、三战陶克陶胡

    索伦山内外的所有路口都被张作霖封死,陶克陶胡马匪难耐饥饿,试探着再去草原抢劫粮食牛羊,刚走出营地就再也无法向前走,只得悻悻回去。张作霖派出的探子乘机跟踪上去。

    一九零八年元月十二日,探子赶回来报告,找到了陶克陶胡扎驻营地的山谷。张作霖听到大喜,马上调集分驻在各个要害路口的巡防营,全都奔袭向陶克陶胡营地。

    这天天空上乌云密布,天色幽暗如晦,空中飘洒雪花。西北风一阵紧似一紧刮个不停,刺得脸上刀割一样。几个守卫景阳岗的马匪站在堡垒前,缩着脖子跺脚,仍挡不住身上寒气。

    天气冷得受不了,一个马匪说:"他妈的,他们躲在堡垒里喝烧酒,让我们在外面受罪。"

    另一马匪说:"走,咱们也找一个背风地方。我揣了一瓶酒,我们也喝酒去。几个马匪裹紧羊皮祅,钻到堡垒外的一道土坎下,你一口我一口喝起了烧酒。

    张作霖率官军马队借漫天弥漫的大雪掩护奔袭过来,马匪竟毫无警觉。官军一直冲到关卡下,蔡永镇率几名士兵攀缘粗大的原木攀上木门,跳了进去,搬走顶门杠,打开大门。官军马步营蜂拥而进,闯进堡垒。

    十几个马匪醉眼惺忪,敞胸乜眼,正喝得热闹,呯的一声堡垒大门被撞开,寒风夹带雪花猛地灌进来。

    马匪吃惊地看着冲进来的官军,糊里糊涂做了俘虏。堡垒外土坎下喝酒的几个马匪见状慌乱地田野逃去。

    张作霖率官军向索伦大板冲去,迅速冲上了索伦大板。陶克陶胡正在高山后营地大蒙古包里和刘金锁丶努特克图丶那顺巴图三人喝酒,大蒙古包的地中央用土坯砖砌了一座火炉,坐了上一个大铁锅,正煮着一只肥羊。

    几个人酡颜微醺,努特克图用蒙古刀削肥羊身上的肉,陶克陶胡拿起一块羊腿骨,用刀削下一片肥肉塞到嘴里大嚼,嚼得顺嘴丫子往下流油。刘金锁捧着羊头埋头猛啃,那顺巴图用蒙古刀从肥羊尾上片下一条肥油,放在手背上,用嘴吸了进去。咂着嘴说:"真他妈的香。"

    一名小马匪慌慌张张跑进来,磕磕巴巴报吿:"大,大当家的,张作霖已经来,来了。已经到了索伦大板下面。正在进攻攻堡垒呢。"

    陶克陶胡不相信,瞪着小马匪,凶狠地问:"张作霖找不到索伦大板,牧民们不敢告密,怎么会有官军?你是不是看错了,来的不是投奔我们的弟兄?"

    小马匪惊慌恐地说:"千,千真万确,是官军。景阳岗堡垒一枪没放就丢了。弟兄们全栽了。"

    陶克陶胡扔下羊腿骨,跳起来冲到门外,跳上马背向索伦大板奔去。刘金锁丶努特克图丶那顺巴图也窜上马背,紧随其后飞奔而去。

    陶克陶胡冲上山口,冲进堡垒,张作霖已经指挥官军进攻。索伦大板堡垒居高临下,前面的大板是三丶四百步长的缓坡,缓坡上覆盖一层冰雪,沒有任何遮蔽物,官军向上冲,完全暴露在马匪枪口之下。

    陶克陶胡抓起机枪,向正在索伦大板上冲锋的官军开枪,刘金锁丶努特克图丶那顺巴图也都扑向枪眼,把枪伸了出去。堡垒上密集的枪眼射出的子弹在索伦大板缓坡上构成一片火舌,官军被压制在大板上无法抬头。

    张作霖焦急万分,在索伦大板下转圈。突然张作霖目光盯上了索伦大板左侧的山崖,山崖是索伦大板上的制高点,上面有几名马匪守卫。

    张作霖叫来哨官张书麟和哨长赵明德,对他俩下令:"你们立即率本部人马进攻那座山崖,拿下后把大炮拉上去,在上面轰击索伦大板堡垒。"

    张书麟和赵明德答应一声,带本部人马跑到索伦大板侧缘,沿侧缘冲到山崖下,抓住突出的石头尖踩着石缝朝崖顶攀登。

    哨官张书麟率先向上爬,山崖壁上怪石嶙峋,荆棘稀疏,张书麟手抓荆棘,脚踩石缝,象猴子一样在崖壁上跳跃。快爬到山顶了,山崖上的马匪发现了官军正在攀崖,扑过来向下射击。张书麟左臂一软,搭拉下来,张书麟一看,鲜血涌了出来。张书麟咬牙继续向上攀登,攀爬速度慢了下来。

    哨长赵明德攀了上来,双手扳住崖顶石头,用力一跃,跃上崖顶,刚站起来,一颗子弹小腹击中小腹,踉跄倒地。

    张作霖见状,下令机枪向崖顶扫射,带人扑向山崖,官军仰面托举机枪射击,张作霖率人继续攀崖。机枪火力压制住崖顶马匪火力,张作霖和几十名官军士兵同时攀上崖顶,举枪向崖顶的马匪射击。

    崖顶的几名马匪很快被清除掉,张作霖下令用绳索把速射炮拉到山顶。速射炮拉到山顶后,炮口瞄准了索伦大板上的堡垒,张作霖下令开炮轰击。炮弹一颗接一颗窜出炮口,毫无遮拦地向山下砸去,砸向山崖下的索伦大板堡垒。炮弹直接命中索伦大板堡垒,随着炮弹炸开,索伦大板堡垒火光冲天,碎木横飞,被炸成了废墟。堡垒里的几十名马匪被炸得肢体破碎,手断脚折,尸横遍地。废墟上溅满了鲜血。堡垒外栅栏也被炸碎,燃起大火,索伦山口洞开。

    索伦大板下的官军吼叫着冲进索伦山口。陶克陶胡丶刘金锁丶努特克图丶那顺巴图见炮弹袭来,抢先逃出堡垒,躲过一劫。陶克陶胡四名首领跑到营地,又换了快马,陶克陶胡骑上紫燕骝,向山谷后面森林逃去。钻进森林,沿山上小径爬上山顶。翻过山顶向山下出溜,钻进山后的山沟。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张作霖率官军冲进山谷里的马匪营地,驱马追逐四散逃命的马匪,挥舞马刀追着惊慌失措的马匪劈斩。山谷里马匪尸横遍野。官军牵走马匪抢来的马匹丶牛羊,拉走粮食作战利品,一把火烧掉了营地。

    通向草原的所有路口都被官军封锁了,陶克陶胡一行不敢在道路上走,钻进森林里翻越岭,向大兴安岭深处逃去,三天三夜没有下马,饿了掏出一块奶豆腐放到嘴里嚼着,丶困了在马背上打个盹儿。

    跑散的马匪们逐渐聚集过来,陶克陶胡又拉起几十人的杆子。陶克陶胡带着他们沿洮儿河走向大兴山安岭深处,走到三叉,又向西越翻越大兴安岭,经宝格达山到达乌拉盖草原。

    陶克陶胡才放下心来。抬头看见了山坡上的羊群,陶克陶胡一行眼睛冒出火光,刘金锁骂道:"奶奶的,快他妈饿死了,快抓几只羊解解馋。"

    率几名马匪朝山坡奔去。牧羊人在远处,见一群身穿烂皮袄背着枪的人径直冲向羊群,吓得目瞪口呆。马匪们也不理会,跳下马抓了十几只羊,捺在在草地上一刀杀了,扒皮卸肉。草原上找不到锅灶,陶克陶胡让马匪把羊用马驮到小河边,拣干树枝点一堆篝火。撅几根大手指头粗红毛柳枝,串上大块羊肉,放在篝火上烤。肉色变黄变焦,油脂浸出滴到火里,马匪拿出来,掏出蒙古刀,切成块塞到嘴里,大嚼大咽。又砸冰化水,从牧包里拿出来一只奶锅,把冰块放进去化水。从牧包里翻出砖茶熬茶喝。

    吃饱了,陶克陶胡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双眼望着朵朵向远方飘浮的白云发呆。草原愁云惨淡,苍凉晦暗。三儿子努特克图问陶克陶胡:"爸爸,我们去哪啊?"

    陶克陶胡一阵悲怆,凄凉地说:"能去哪啊?咱们家是孛儿只斤家族,先祖哈萨尔的子孙,虽然家道中落,也不失为富裕之家。你爸爸在草原上走到哪也都被尊称陶老爷。因替牧民说话,被王府羞辱,愤而起事抗垦。你两个哥哥战死,我们和官府结怨愈深。朝廷无道,官府凶恶,爸爸早已无回头路,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说着,感伤而泣,泪流满面。努特克图倍感凄凉,涕泪交加。

    陶克陶胡命令刘金锁丶那顺巴图去草原,找牧场牵回来十几头牛,杀牛剔肉,把牛肉切成条,用盐撸一遍,挂在木杆上风干。待血水漉去,装进布袋,拴在马上,充作军粮。

    陶克陶胡正安排人忙碌着,派出去的探子跑回来报告,张作霖已经追上来了。陶克陶胡大吃一惊,吼叫:"张作霖是猎狗托生的吗?跑到天边上也给他嗅到了。"

    陶克陶胡马上集合人马向锡林廓勒草原深处奔逃。张作霖死追不放,又派后路帮统冯徳麟迂回到草原深处拦截。

    一九零八年二月二十六日,陶克陶胡逃到锡林郭勒草原的西乌珠穆沁旗土门或吉,逃得人困马乏,又饥饿难捱,马匪们再也不肯向前走。陶克陶胡下令:"就在土门或吉压班(休息)。"

    陶克陶胡找到屯子里的甲头,甲头经常应付过往的官军和马匪,点头哈腰说:"大当家的,有什么吩咐?"

    陶克陶胡对甲头说:"杀几只羊,快点。大爷们吃完赶路。"

    甲头赶快张罗杀羊。马匪们找到屯子里最大的宅子,土院墙院子里座落三间青砖瓦房。马匪把房主人一家赶到羊圈,横七竖八地躺在炕上等着吃羊肉。

    冯徳麟率马步三营已经赶到土门或吉北方,向土门或吉开来,拦住去路。张作霖率队又从东南追到土门或吉跟前。等陶克陶胡接到瞭水(设在高处的哨兵)的报告,马匪已经陷入官军前后夹攻。两路官军赶到马上包围土门或吉,马队围绕土门或吉迅速展开,包围圈即将合拢。

    陶克陶胡看见只有西北方向还有一条窄窄的空挡,张作霖指挥中路管带马龙谭正急速驰向这条空档。陶克陶胡急忙奔向西北,可是张作霖率骑兵已经赶到,紧紧咬住陶克陶胡,陶克陶胡被缠住不得脱身。

    正在焦急间,悍将刘金锁驰马冲过来,大叫道:"大哥,我去蹩住张作霖,你快冲出去。"率三十骑马匪向张作霖冲去。刘金锁伏在马背上,只把枪口露出马头,马奔跑起伏,随马背起伏上下调整枪口。

    马向上跃起的一膦间,刘金锁屏息静气,看见准星里露出官军头部,扣动板机。子弹准确击中官军前额。

    张作霖见刘金锁来势凶猛,指挥官军用排子枪集中向刘金锁射击,飞驰中的刘金锁身中数弹,身体后仰,摔下马背。张作霖拔刀率官军马队冲向马匪,挥舞马刀伏身劈向刘金锁,刘金锁脑壳被劈开。陶克陶胡手下悍将刘金锁纵横草原,民众闻之变色,今日命丧刀下。

    张作霖起身又挥起马刀向马匪砍去。战场上马刀相撞,血肉横飞,顷刻间,刘金锁率领的三十骑马匪全部落马。张作霖率马队又追击陶克陶胡。

    陶克陶胡前面,马龙谭率马队正在向这条窄窄的通道飞奔,陶克陶胡和马龙谭开展了生死竞赛。身后,张作霖越迫越近。一旦被马龙谭拦在包围圈里,陶克陶胡绝无生路。生死关头,陶克陶胡大叫:"神驹不要误我。"拼命挥鞭抽打紫燕骝,紫燕骝迸发出神力,四蹄腾空飞跃,象一阵狂风卷向通道出口,伏背狂奔。

    马龙谭也骑一匹宝马,叫黑斑豹,黑斑豹也越驰越快,陶克陶胡距马龙谭越来越近。陶克陶胡的紫燕骝紧擦着马龙谭的黑斑豹马头冲了过去,驰出了包围圈,迅速钻进山沟,消失在森林后面。

    陶克陶胡又逃出一劫,远远地躲藏在偏远荒僻山区销声匿迹。

     

     

第九十四章、围剿牙什

    张作霖转身率巡防营返回到草原。趁官军远赴索伦山围剿陶克陶胡,草原上又新堀起一股马匪,首领叫牙什。

    一九零八年,陶克陶胡丶白音大赉被张作霖撵到索伦山,洮南府刚刚安定一阵,又陷入恐慌。牙什率领五百多名马匪,突然侵袭洮南府。

    马匪一人两骑,来去如风,神出鬼没,飘忽不定。连续抢掠洮南府的许多村镇,洮南府知府孙葆瑨日夜焦虑,请求东三省总督徐世昌调张作霖再入洮南府。

    张作霖刚刚击败陶克陶胡,接到徐世昌的命令,放下搜索陶克陶胡,奉调率巡防营驰往洮南府。刚来到洮南府地界,便接到急报,牙什正沿着洮儿河西岸抢劫,驻扎在查干茫哈。张作霖顾不上休息,率巡防营直接奔向查干茫哈。

    牙什在洮儿河西岸已经活动半个月了,沿岸的村屯都被掠夺一空,抢来的财物都被运走,牛羊猪赶走。马匪自己把抢来的财物装满马车,赶上马车向远方山里走去,成群的牛羊猪也是马匪自已赶走,村民们谁也不知道马匪去哪了。

    牙什抢了十来个村子,运走几十车财物,三千多只羊,一百多头牛,一百多头猪,心里很得意,这次出来收获颇丰,足够营地一年消耗了。

    牙什率马匪闯进查干茫哈,准备歇上一阵再回营地。牙什不在乎洮南府警察局那一百多名警察,对这些人的战斗力不屑一顾。

    查干茫哈街中央,有一栋全屯唯一的青砖围墙院套,院子里有三间大瓦房。房子主人叫胡吉格尔,是札萨克图王旗的牧丁,乌泰王爷放荒招垦占了他的牧场,他领了三十垧荒地,开垦种地,转身做起了农民。成了屯子里的富裕户,盖起了瓦房。

    屯子里的村民也都是由牧丁改做佃户,有的做了耪青户。放荒招垦让牧区急剧转向农区,草原居民迅速分化,那些头脑灵活,又肯吃苦的看明白了弃牧就耕才能在本地呆下去,也去领了几十垧荒地,攒起了几分家业,盖起了三间瓦房,成了富户。

    脑袋慢的,学不会种地,把领来的荒地卖了,成了落套户。屯子里舍不得羊群牛群的牧丁迁向了偏远的北方。又有好吃懒做的二混子,总想不劳而获,掠夺别人财物。二流子趁乱世成了欺男覇女丶横行霸道的地痞。有的投奔了马匪。

    查干茫哈屡次遭马匪抢劫,胡吉格尔积攒的家产早已经被抢光,只剩这座院套和三间瓦房。牙什带人闯进查干茫哈,看中了胡吉格尔的三间大瓦房,把胡吉格尔一家赶到羊圈,自已住了进去。

    装满抢来财物的马车昨天就走了,抢来的牛羊猪昨天也赶走了。牙什让手下悍将黑虎率马匪们跟马车回营地,自已带了三十多人住进了屯子。他还要再抢几个屯子。早晨起来,牙什把胡吉格尔和他老婆叫来,让他们杀羊,牙什顿顿离不开手把肉。

    牙什坐在炕桌前焦急地等着吃肉。牙什迷缝眼,扁平脸,高颧骨,宽颊团颏,双耳招风,肚大腰圆。这个人不鲁莽,狡黠阴险,做事细致周密,颇有谋略。善于交际,灵活机敏,又胆大妄为,凶狠残忍。看人时眼神游离闪烁,好象时刻在算计。

    牙什出身土匪世家,他的父亲叫张保,是热河巨匪。娶了一位蒙古姑娘,生下牙什。母亲带他住在突泉县宝石屯。牙什自幼顽劣粗野,蛮横霸道,横行乡里。结识了乡间恶少沙各得丶二合谋丶西里巴丶陶克陶,这几个无赖纠聚结帮,抢劫溃兵枪马货币,截杀无遗。后来叠次击死俄人,惹下大祸,畏罪迁至洮儿河东岸。

    牙什为寻求保护,拉拢札萨克图王旗的贵族大户,结识了朋苏克巴勒珠尔,阜徳胜。还托蒙古族大户王殿魁贿赂沈阳黄寺,充当了庙丁。

    有了这些人的保护,牙什更加肆无忌惮。当时草原上对招荒放垦物议汹汹,抗拒活动此起佊伏,牙什借抗垦名义带人拦路抢劫,成了"穿帐子的(截道的小匪)",在嫩江西岸到洮儿河一带拦路抢劫截杀带着银子来领荒的垦荒户。

    许多闯关东的垦荒户被牙什截道杀害。嫩江西岸人人生畏,避之不及,成了鬼域。千里沃野冷清萧条,荒芜惨淡。

    牙什出道就是货真价实的马匪。清廷孱弱无能,对牙什横行乡里无可奈何,一九零四年,用洮南府巡警总理巡长的位置笼络牙什,希望牙什能有所收敛。牙什反借此位置做大起来。

    牙什正等的不耐烦,跑回来一个派出去的探子,慌慌张张向牙什报告:"老大,张作霖找上来了。"

    牙什迷缝着眼睛问:"离这多远?"

    探子回答:"顶多有二十里。"

    牙什不在乎地说:"慌啥?老子还没吃上肉呢。张作霖是草原上的鼹鼠,瞎眼一抹黑,看不到一步远。找不到这里。"端起马奶酒,一仰脖,喝下去半碗。太阳升起半杆高,胡吉格尔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手把肉,牙什抓起一块大嚼起来。

    又回来一个探子,急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张作霖距屯子不到十里了。"

    牙什嘲笑说:"张作霖的鼹鼠瞎眼看不见查干茫哈,老子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又拎出一块羊尾,用蒙古刀削着吃了起来。

    探子趴在山坡的草丛里,紧张地看着官军向查干茫哈走过来,走到距查干茫哈三里地的三叉路口,拐向了另外一个屯子尼玛套布。探子跑回来告诉牙什。

    牙什哈哈大笑,扔下羊尾,把蒙古刀在裤子上蹭了一蹭,插回刀鞘,挂在腰带上。站起来说:"走,沿着张作霖来路再砸几座窑,让张作霖知道一下我们的厉害。"

    张作霖率官军经过尼玛套布,又向前走去。正行进间,洮南府派人追上张作霖,来人气喘吁吁地告诉张作霖,牙什正在尼玛套布抢劫。张作霖率巡防营星夜掉头赶回尼玛套布。

    进入到屯子,只见屯子里家家门破窗毀,箱开柜倒,如洪水进屯一般,一片狼藉。村民们凄凉惶恐,战战兢兢地蹲在街上。牙什已经抢劫完尼玛套布扬长而去。

    张作霖正在懊丧,又接到急报,张作霖过来时沿途经过的几个屯子也进了马匪。张作霖率巡防营调转马头又向回跑,到了这几个屯子,只看见正在街道上啼哭的村民,屋子里抢劫一空。牙什已经带上抢劫的财物远走高飞。

    张作霖在草原上追踪牙什,撒出探子四处打探,下令寻到踪迹即刻追击。寻找半个月,牙什倏现倏隐,神出鬼沒。张作霖愁闷不已。找不到巢穴,无法清剿马匪。

    张作霖在草原上乱撞时,牙什正悠闲的在营地里吃手把肉喝奶茶。牙什占据了崇山峻岭中的靖安县七十户。

    七十户是土默特丶敖汉丶喀喇沁北迁移民聚集的屯子,为逃避金丹道,卓索图移民北迁到札萨克图王旗。乌秦放荒招垦,留下北迁移民垦荒种地,聚集了七十余户,便叫七十户。这一带是方园千里的浅山丘陵,群山交错纵横,沟壑曲折盘绕,牙什隐藏在里面,如同大海里沉下一粒沙子,无声无息。

    七十户位于洮儿河东岸,背靠莽莽群山,面朝宽阔的洮儿河,牙什依托滾滾的洮儿河修建了营盘。围绕营盘堆砌一圈土墙,土墙每隔一段修建一座炮台。土墙外挖了一丈深的壕沟,引洮儿河水灌进去。

    牙什还把营盘周围方园十里的村民驱赶走,拆毁村庄,不许村民耕地,强迫村民搬出这个区域,形成一个无人区。

    又在通往七十户的道路上沿途设关卡,关卡绵延十里之遙。除了马匪,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个区域。牙什的营盘成了一个迷,谁也不知道确切位置。

    白音大赉被张作霖打散后,在索伦山里藏匿了一阵子,耐受不了山里的孤寂清苦,又没吃没喝,偷偷潜回草原。投奔了牙什。

    白音大赉见到牙什,左手抚胸,微微弯腰,对牙什说:"天冷了,老虎也要躲在树洞里避寒。天热了,狮子也要到大树底下乘凉。我累了,请让我在你的羽翼下歇息吧。"

    牙什也微微弯腰,对白音大赉说:"狮子和狮子在一起,狮群会变得更加强大。欢迎你受伤的狮子。我会帮助你疗好伤,让你重新强壮起来,继续在草原上怒吼。"

    牙什容留了白音大赉,让白音大赉守卫东北要道。白音大赉率人来到东北要道,修建了一道栅栏,一头连接到山上,一头连接到河边,阻断了通向七十户的通道。在道路上修建了路障,设了路卡,安排马匪日夜值守。

    白音大赉又派人招集旧部,手下悍将白音包勒格丶巴特尔闻讯带人赶来,招聚了一百多名马匪,白音大赉在路旁修建了营盘。与牙什大营互为倚角。

    白音大赉又率马匪去草原掠马抢粮,搜寻枪枝弹药。砸响了几个大窑,抢回来牛羊马匹,粮食草料,枪枝弹药。白音大赉又还阳了。

    找不到牙什老巢,张作霖追赶牙什丶白音大赉到处扑空。马匪常常象风一样倏然而至,抢完就跑,等官军赶到,马匪早已经无影无踪。马匪行踪飘忽不定,来去如风,神出鬼没,有时就在脚前脚后,官军眼睁睁看着马匪消失在视线。就象在戏弄官军。

    张作霖率官军在草原上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疲于奔命,累得疲惫不堪。军粮还接继不上,士兵们只好饿肚子。牙什和白音大赉却早已经回到营地杀牛宰羊,猛吃海喝,养精蓄锐。

    洮南府东北方有一座小镇,叫敖力不皋。敖力不皋有一大家,财东叫陈宝泉,有上万垧土地,在洮南府街上和周围镇街开了许多烧锅和当铺。敖力不皋街里有他的一间烧锅,这间烧锅有一眼深井,井水清冽甘甜,酿出的烧酒醇厚浓香,绵软悠长,喝一顿打个嗝,回味甘甜。百八十里的村屯都来买陈家烧酒。

    牙什丶白音大赉也谗涎欲滴。找个张作霖不在附近的机会,率马匪奔袭了敖力不皋。

    敖力不皋也是喀喇沁丶土默特丶敖汉北逃蒙民聚集的屯子,后来又迁进来一些闯关东的山东人。屯子村民来源杂乱,没有建立民团。牙什丶白音大赉率马匪没有遇到一点抵抗,就直接闯进敖力不皋。

    砸开这座肥窑,马匪们在街上嗅到了酒香,直奔酒坊。从酒窑里搬出烧酒就开始猛灌。整整喝了一宿。一个个醉眼迷离,眼乜嘴斜。

    有一个村民趁马匪们都醉成一团,偷偷跑出敖力不皋,骑马直奔洮南府报信。洮南府知府孙葆瑨接到信息,连忙问张作霖的行踪。知道张作霖还在远处,几天也赶不回来。就把城里的一百多名巡警派出去解救敖力不皋。

    巡警马队奔到敖力不皋,小心翼翼地搜索着进镇。镇里不见马匪身影。巡警马队一直搜索到酒坊,只见院子里的草地上,台阶上都是马匪,有的捧着酒桶,有的端着酒碗,还在醉醺醺地灌酒。看见巡警走进院子,坐在地上,朝巡警狂笑。巡警举枪射击,才一轱辘爬起来,哆哆嗦嗦举不起枪。

    牙什和白音大赉摇揺脑袋,清醒了点,抓起枪反击。巡警从未经历过战斗,牙什和白音大赉枪一响,巡警全躲起来了。牙什和白音大赉边开枪,边对马匪喊叫:"快上马,冲出去。"

    牙什和白音大赉也不知道来的是巡警,催促马匪上马。马匪趔趔趄趄爬上马背,冲了出去。扔下十几具尸体。

    张作霖见再这样下去官军就被拖垮了,找不到马匪巢穴,张作霖苦闷不已。只有派人打入马匪,把情报送出来。派谁好呢?进入马匪巢穴如进虎口,生还渺茫。而且要熟悉马匪黑话,熟悉江湖人情世故,最好就是江湖中人。

    张作霖寢食俱废,冥思苦想,猛然想到八角台好友安吾能。安吾能是张作霖结拜兄弟,江湖上慷慨豪侠之士,长得宽额准隆,眉宇疏朗,目光冷峻刚毅。身材魁梧,自幼学得一身武艺。牙什手下鲍老疙瘩曾经是安吾能家的佣人。借用这层关系,安吾能可打入牙什大营。

    张作霖下了决心,给安吾能修书一封,上面写道:"兄弟遇难,速来。"

    安吾能接到张作霖的信,就想到了张作霖想要他做什么。安吾能杀了一头牛,三只羊,遍请亲朋好友。

    在宴会桌上,酒过三巡,安吾能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冷峭地对大家说:"兄弟有难,邀我前去相助。做人当以义字为先,兄弟情谊,生死不辞,就是油锅也要跳。此行生死难卦,若我回不来了,请亲朋好友顾怜我的家眷。两个犬子年纪尚幼,还望各位眷顾,助他们早日成人。我吾能在此先给各位行礼了。"说着下拜。在场的人无不觉得凄怆悲凉。

    安吾能昼夜躜行,来到张作霖军帐。张作霖把结拜兄弟们找来,天天设宴陪同安吾能。连续五天只字不提。安吾能有些忍不住了,这天又设宴陪同安吾能。三杯酒后,安吾能站起来说道:"兄长找我来军营,必是有难事要我去做,是不是事情太险和我开不了口?我兄有难弟当万死不辞。就是闯马匪大营也不在话下。"

    张作霖说:"正是请我弟去牙什大营卧底。牙什狡猾多端,草原漫无边际,牙什行踪鬼诡飘忽,追截围堵都抓不住他,每次围剿都让他遛了。只有把老窝给他端了,才能连根拔掉,绝此后患。此行风险太大,不忍和我弟相商冒此风险。"安吾能慨然应诺。

    隔日,安吾能便启程前去寻找鲍老疙瘩。张作霖率众把兄弟送安吾能到洮儿河边。洮儿河岸晨风萧萧,芦花飘摇,冷雨淅沥,战马嘶鸣。凛冽寒风中,安吾能接过张作霖递过来的一碗白酒,一饮而尽。张作霖和众把兄弟也端起酒碗,仰头喝干。众人亮碗底,把酒碗摔在地上。

    安吾能双手抱拳,对张作霖和把兄弟们一拱,慨然说道:"男人立身当无愧于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披肝沥胆,马革裹尸,不可辱兄长重托。只是我去后,兄长和各位兄弟善待我家,不知能否?"

    声音高昂,裂帛刺空。张作霖和众把兄弟泪盈眼眶,点头应允。安吾能翻身上马,飘然而去,一骑绝尘。张作霖望着渐渐消散的烟尘,潸然泪下。

    安吾能找到过去的佣人鲍老疙瘩,鲍老疙瘩领安吾能找到牙什,牙什狐疑地问:"你是富裕人家,家大业大,怎么也投奔我们?"

    安吾能说:"您是草原上的狮子,世道太乱,跟在狮子后面那些野狼就会远远的躲开。不找靠山怎么能保住家业呢?跟着你还能发财呢。"

    牙什得意地笑了,说:"我正在招揽天下英雄,你留下吧,跟我一起称霸草原。"

    安吾能留在了牙什大营。每日轮值守关卡,跟着牙什出去抢劫。趁机画了一幅营地地图。

    安吾能怕纸沾水损坏,准备把地形图画在油布上。安吾能见蒙古包里没人,悄悄钻进蒙古包,掏出一块油布,铺在桌子上。蒙古包外有人喊他,安吾能出包观看,是牙什派人来叫安吾能和他出去抢劫。

    安吾能捂着肚子叫疼:"哎哟,哎哟,疼死了。"装出疼得直不起腰的样子。来人看安吾能疼的死去活来,便回去报告牙什。牙什没再找安吾能,带着马匪走了。

    安吾能见牙什走远了,一轱辘站起来,钻回蒙古包,趴在桌子上画地形图。安吾能没注意鲍老疙瘩也没离开营地。鲍老疙瘩长的豚头鼠目,贼眉鼠眼。是个奸诈屑小,阴险诡诈。他从蒙古包路过,朝里面撇了一眼,看见安吾能正趴在桌子上画什么东西。

    鲍老疙瘩伸头一看,安吾能正画地形图。鲍老疙瘩心里一沉,躲在蒙古包外的勒勒车后面悄悄察看安吾能。

    一会儿,安吾能从蒙古包里走出来,到马棚里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向营地外驰去。

    鲍老疙瘩见安吾能一看来人走了,马上肚子就不疼了,躲到蒙古包里画地形图。又骑马奔向营地外,更觉得害怕,便悄悄跟了上去。安吾能走出营地,便骑马上山,绕开关卡。

    鲍老疙瘩看明白安吾能要跑,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安吾能是鲍老疙瘩带进营地的,安吾能要跑了,牙什就会震怒。牙什把营地方园十里的村民都撵走,就是防止暴露营地的位置。安吾能跑了,营地的位置很可能暴露,牙什绝不会放过鲍老疙瘩。牙什极其残忍,会砍了鲍老疙瘩的头,还要大卸八块。

    鲍老疙瘩想到这里,吓得脑门子出了一头冷汗,尿顺着裤腿流了出来。他顾不上裤裆湿冷,知道自已不是安吾能对手,纵马跑去追牙什。撵上牙什后结结巴巴地对牙什说:"大,大当家的,安吾能跑了。"

    牙什一听顿时暴怒,凶狠地嚷道:"安吾能是卧底,快跟我回去,一定追回安吾能。让安吾能跑出去营地就暴露了。"调转马头,率马匪往回跑去。

    安吾能骑马爬山,速度不快。牙什沿着道路往回跑,远远地看见山坡上有人骑马在向营地外走。牙什率马匪围了过去。

    安吾能正在山坡上奔走,看见山下牙什率马匪散成包围圈,向自己围了过来,知道自已暴露了。安吾能知道牙什极其残忍,被马匪抓住必被杀死分尸。自己的尸体会被送给张作霖。当下钻进树林,跳下马背,咬牙用匕首把腿肚子豁开,把地形图塞了进去。拣起一根木棍,拄上走到树林外,持柱而立。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牙什率马匪走近,安吾能朗声说道:"当不辱吾兄之托,死得其所,痛快,痛快。"仰天大笑。

    牙什脸庞扭曲的象魔鬼,挥刀向安吾能砍去。安吾能引颈就戮。马匪一拥而上,安吾能被砍成八块。牙什尤愤恨不已,咬牙切齿地下令:"把碎尸都装进口袋里,给张作霖送去。"

    清晨,张作霖大营附近驰来几匹马,骑手没下马,走到树林旁,向树上挂了一件东西,转身驰走。官军远远望见这些人往树上挂东西,便骑马奔了过去。跑到跟前,来人已经跑远了。

    树上挂的是布袋,官军摘下布袋,带到张作霖跟前。张作霖下令解开,布袋里赫然露去几块尸体。张作霖扒开尸块仔细辨认,突然变貌失色,这是安吾能的尸体。安吾能被分尸成八块,惨状不忍卒睹。张作霖悲悽哀绝,涕泪滂沱。

    张作霖痛哭一场,令官军清洗安吾能尸体,他要厚葬把兄弟。安吾能遍体鳞伤,官军仔细清洗,突然发现尸体腿部有一道伤口,清洗伤口时发现里面藏了一块油布。展开油布,是手绘的一张牙什营地的地形图。

    张作霖捧着这张地形图嚎啕大哭,晕倒在地。张作相等众人赶紧上前叫醒张作霖,张作霖醒后愈加悲伤。伊人昨日尚在,今天阴阳相隔,安吾能音容笑貌仍在眼前。张作霖幽咽惨恸,泣不成声。

    一九零八年六月二十八日,午夜时分,张作霖集合二千官军,分兵四路,沿着安吾能留下的地形图指引奔袭牙什大营。张作相率部先袭击驻守东北要道关卡的白音大赉营地。

    白音大赉和他的一百多名马匪喝了半宿酒,正在营盘里酣睡。马匪不相信张作霖能找到这里,都很放松地睡觉,关卡上只有两名马匪值守,也都躲在栅栏根底下打盹。

    暮色苍茫中,张作相率马队疾风般驰到关卡,值守马匪听到马蹄声,起身察看。张作相已经驰到,挥马刀左右开弓劈下,两名马匪应声倒地。官军下马搬开路障,大队官军冲向营盘。正在堡垒里酣睡的马匪惊醒,乱作一团,蜂拥着向外挤。官军马队举枪齐射,马匪纷纷中弹倒下。

    白音大赉丶巴特尔丶白音包勒格见状向堡垒后窗逃去,踹开后窗钻了出去。趁乱逃出营盘,钻进树林。

    张作霖率大队官军穿过白音大赉营地,朝牙什大营奔去。牙什已经被枪声惊醒,驱赶马匪上土墙,凭靠土墙向外射击。马匪枪枝老旧,火力稀疏。官军马队直冲过来,跃过土墙,抽出马刀,和马匪拼杀在一起。

    管带蔡勇镇率先跃过土墙,牙什手下悍将黑虎挺刀迎上,挥刀劈向蔡勇镇。蔡勇镇挥刀格开,黑虎的马刀乘势顺蔡勇镇刀刃削过来,削向蔡勇镇手指。

    蔡勇镇抽步后退,黑虎赶上一步,马刀劈斩下来。不防张景惠在侧面劈向黑虎肩膀,马刀一直劈到胸部,悍将黑虎倒地。

    马朝斌冲过土墙,牙什另一悍将穿地龙趁马朝斌落地不稳,哇哇叫着冲了上来。马朝斌架住穿地龙劈过来的马刀,中路管带马龙谭从后面夹攻过来。

    穿地龙招架不住两名绿林高手的攻击,步步后退,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露出空档,马龙谭的马刀劈到,鲜血从穿地龙脖子喷出,沉重地摔在地上。

    张作霖挥刀直取牙什,牙什持马刀格开,马刀相撞,火花四溅。良久不分胜负。蔡勇镇丶张景惠丶马朝斌丶马龙谭一起围了过来。蔡勇镇迎面一刀,牙什格开,马龙谭的马刀划开牙什左腿。牙什左腿一软,顿时蹲在地上。

    张作霖一脚踹飞牙什的马刀,蔡勇镇又劈中牙什胸口。张作霖喝令官军把牙什捆上。一千多名官军马队跃过土墙,马匪寡不敌众,一会儿功夫,倒下三十多马匪。其余马匪作鸟兽散。

    擒住了牙什,张作霖很好奇这个杀了他把兄弟的匪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走进牙什军帐,坐在正面的椅子上,下令把牙什带上来。几名官军把浑身是血的牙什拖了进来,扔在地上。

    张作霖看见仇人,眼睛都红了。他恶狠狠地说:"你把我兄弟杀了,为什么还把他大卸八块?连个全尸都不给留?今天我要掏出你的心,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祭奠我兄弟。"

    牙什软瘫在地上,奄奄一息,费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张作霖,嘴唇歙动着发不出声。

    张作霖不见牙什回答,气得吼叫:"把他拖到我兄弟坟前,挖出他的心。"

    官军上前拖起牙什,牙什脑袋搭拉在胸口,官军拽头发察看,发现牙什已经气息皆无。报告张作霖:"他死了。"

    张作霖阴冷地说:"死了也不能便宜他,把他头砍下来,心挖出来,摆到我兄弟坟前,祭奠我兄弟。"

     

     

第九十五章、白音大赉覆灭

    白音大赉丶白音包勒格丶巴特尔率残余马匪钻进大山,藏匿在一个叫龙王庙的地方,扎下了营盘,想在大山里躲过张作霖搜索,在龙王庙喘息。

    张作霖撒出去的探子找到了龙王庙,发现了白音大赉新建的营盘,回去报告张作霖。张作霖率五百官军轻骑连夜奔袭,直捣龙王庙。

    白音大赉只剩五十多名残余马匪,躲在营盘里望着黑压压奔驰而来的官军马队,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逃。白音大赉丶巴特尔喝斥不住,也仓慌出逃。马匪狼奔兔脱,窜向山林。

    张作霖紧紧盯住白音大赉追赶。追到九头山,迫近白音大赉。眼见逃不脱了,白音大赉对巴特尔吼叫:"你率人去蹩住张作霖。"

    巴特尔停下马,转身向官军冲了过去。蔡勇镇正赶了过来,迎面一刀,巴特尔闪开,张景惠瞅准巴特尔破绽,从侧面一刀劈中巴特尔后背,巴特尔摔下马,蔡勇镇上前割下巴特尔脑袋。趁官军稍一停顿,白音大赉和白音包勒格率剩下的几个人钻进山林。

    张作霖继续紧追不舍,白音大赉无处立脚,只好继续窜向大山深处,在密林里东躲西藏。密林里找不到吃的,白音大赉猎到一只马鹿,把马鹿肉切成条,晒成半湿不干的肉干,马匪每人背了一袋,挂在马背上,继续在森林里逃。饿了就嚼上几口生鹿肉干。

    八月上旬,白音大赉窜到了一个叫乌兰套力改的地方,这里山峰险峻陡峭,森林深邃幽暗,茫茫苍苍。白音大赉一头扎进去,在森林里无影无踪。

    张作霖追到这里,只见群山苍茫,山高林密,白音大赉无迹可寻,官军皆有难色,张作霖想出一计,悬重赏购白音大赉人头。张作霖高声叫道:"斩白音大赉人头者,赏银二千两。持白音大赉人头来领赏。"

    重赏之下官军们顿时兴奋起来。张作霖见官军踊跃,下令分兵进山捜索。官军散开,撤网式向森林深处搜索。

    白音大赉和白音包勒格藏在一片密林中,白音大赉靠在一棵大树下,望着眼前浓郁晦暗的层层树枝发呆。远方传来官军搜索的呼喊吵闹声,树枝的折断声,官军正在逐渐向森林深处搜索过来。

    四面都是官军,白音大赉和白音包勒格已经无路可逃,白音大赉心里恐惧,对白音包勒格绝望地说:"今天你我兄弟要丧命在这片森林了。"

    白音包勒格愤然说道:"我们兄弟抗垦起事,威震草原,也是草原上的英雄。命丧于此,怎能甘心?我蹩在前面,为大哥趟出一条血路,送大哥突围。"

    说罢俩人上马,白音包勒格在前,白音大赉在后,向官军冲去。白音包勒格纵缰持枪,头贴在马背上向外冲。张作霖见白音包勒格和白音大赉冲了出来,率官军马队围向白音包勒格和白音大赉,官军喝令白音大赉和白音包勒格投降,白音大赉恶狠狠地咒骂:"你们这些草原上狡猾的狐狸,钻地洞吃草根的鼹鼠,丑陋可憎的毒蛇,赶快滚出草原。"和白音包勒格驱马冲向官军。

    白音大赉和白音包勒格来势凶猛,白音包勒格挥刀把拦在前面的官军劈斩下马,撞开拦在前面的官军,杀出一条血路,白音大赉顺势冲出包围圈。

    白音包勒格随后跟上,张作霖追了过来,持枪瞄准奔驰中的白音包勒格,随着白音包勒格移动枪口,轻轻勾动扳机,"呯"的一枪,击中白音包勒格后脑勺,白音包勒格应声摔了出去。

    张作霖越过白音包勒格尸体,率官军马队继续猛追白音大赉。白音大赉慌不择路,窜上了山顶。山顶后面是陡峭的山沟,白音大赉驻马察看,已经无路可走了,后面,张作霖已经爬到山顶。

    白音大赉一咬牙,打马下陡坡,马蹄踩在草上一滑,站立不稳,滾下陡坡。张作霖率官军马队下山寻找,白音大赉摔得头破血流,头撞在石头上,躺在沟底昏死过去。

    官军擒住白音大赉,砍了根木棍,把白音大赉手脚捆绑成四腿攒蹄,把木棍穿过去,抬到山下。白音大赉一直昏迷不醒。官军把白音大赉扔进一座军帐里。

    几天后白音大赉慢慢睁开眼睛,张作霖闻讯赶了过来。白音大赉心有不甘地盯了张作霖一眼,闭上眼睛,再没有睁开。

     

     

     

第九十六章、四战陶克陶胡

    彻底剿灭了牙什和白音大赉两股马匪。张作霖复入索伦山,又开始追剿陶克陶胡。

    一九零八年秋冬,陶克陶胡趁官军在草原上围剿牙什和白音大赉,又窜上索伦山,聚集马匪,拉起杆子。陶克陶胡寻找到索伦山一处偏僻隐秘处,又开始修建营地。陶克陶胡又窜扰扎赉特丶图什业图丶扎萨克图丶达尔罕各旗,抢劫粮食牛羊。陶克陶胡常常突然出现在村屯抢掠,抢掠一番迅速撤回索伦山,销声匿迹。

    张作霖正忙着在七十户追剿牙什和白音大赉,无睱顾及陶克陶胡。洮南知府孙葆瑨的巡警队无力和踪迹飘忽丶强横凶悍的马匪对抗,任陶克陶胡在草原上恣行无忌。牙什和白音大赉被剿灭后,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令张作霖率巡防营即刻赶赴索伦山。并调兵在草原上陶克陶胡时常往来的熟道要地设卡阻截防守。

    秋风萧瑟,冷雨夹着霰雪粒在狂风的裹挟下向人们袭来。张作霖顾不上等个好天气,率巡防营星夜奔向索伦山。山路上泥泞不堪,不断有人滑倒,滾在泥水里,爬起来浑身湿透,沾满了泥巴。人们一步一滑,踉踉跄跄地向前走。雨加雪一阵紧似一阵,人们气喘吁吁,越走越慢。

    张作霖率巡防营到达索伦山口,陶克陶胡得到张作霖进山围剿的消息,早早准备好粮食牛羊,在营地里藏匿起来。潜踪伏爪,暗中派探子官军动静。

    索伦山群山莽莽,曲径幽暗,雾霭沉沉,不熟悉山区道路的人常常转了半天,又绕回起点。张作霖又对寻找隐藏在大山深处的陶克陶胡营地犯难。

    张作霖把营盘扎在索伦山口,把蔡永镇丶张作相丶张景惠丶马朝斌丶马龙谭丶冯徳麟召集到中军大帐,商议如何找到陶克陶胡。

    张景惠出主意说:"我们找山里的猎人当向导,他们常年在山上转,那座山那条沟那条道他们都象家里一样熟悉。"

    张作相说:"光熟悉道路还不行,最好还能懂点作战地形,知道什么地方适合建秘密营地。当过兵的人才行。"

    张作霖猛然拍大腿,说:"索伦八旗军那尔赛部就在山里啊,我们找那尔赛帮忙。不过东三省总督府才能调动索伦八旗军出山。"

    张作霖给徐世昌写信,派人送到奉天,呈请徐世昌调索伦八旗军首领那尔赛帮忙。又派张作相率人赴哈拉哈河杜拉尔沟邀请请那尔赛。

    那尔赛没有和张作相一起来营地,他带着大儿子阿格迪,二儿子色勒乌特直接进了索伦山。半个月后来到营地。那尔赛对张作霖说:"从山形地貌看,索伦山里适合屯兵,隐蔽,又易防守的地方有索伦大板,老头山,鹰栖岩,神山等几个地方,我跟踪马蹄印,从马蹄印的深浅和轻重的迹象看,有一百多人的马队奔向老头山。沿途还有压倒的草痕,泥地里的蹄印,树干树枝刮蹭的痕迹,应该是陶克陶胡留下的。陶克陶胡的营地在老头山。"

    张作霖深以为然,马上分兵五路,沿着连结老头山的五条山沟奔袭老头山,老头山的五条通道全部堵死。

    张作霖率官军涉过洮儿河,抵老头山山口下扎下营盘。陶克陶胡在山口两侧山头上挖出工事,连接许多散兵坑,马匪蹲在散兵坑里。陶克陶胡站在山口关卡的堡垒上,观察官军的动向。堡垒的枪眼,伸出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大战一触即发。

    池震宇一行人跟着官军来到洮儿河。他们通过山口关卡才能向大兴安岭深处走。官军和马匪箭拔弩张,大战在即,池震宇一行人一行被阻挡了去路。他们没有过河,在洮儿河对岸搭起了窝铺。等着张作霖和陶克陶胡大战。

    那尔赛带着大儿子阿格迪,二儿子色勒乌特也在附近搭起了撮罗子。池震宇和胡守仁看见有人也在洮儿河岸扎驻下来,便走过去察看。看见有人过来,一条高大粗壮的汉子迎了过来,这是那尔赛,那尔赛魁梧强悍,紫红色的脸膛刻满皱纹,显示他曾经历经沧桑。神色峻厉刚毅,精神矍铄。

    见到是那尔赛,池震宇和胡守仁喜出望外,热情地上前招呼那尔赛。池震宇高兴地喊道:"昨夜梦见猛虎从西面山上来下,今天就看见您这位老英雄了。真是想谁谁就来,想娘家人,孩子他舅就来。"

    胡守仁说:"正去哈拉哈河找您呢,在这里就见上了,咱们缘分真不浅。您好吧,老英雄。"

    那尔赛豪爽大笑,爽朗地说:"张作霖和陶克陶胡正在索伦山开战呢,兵荒马乱的,牧民和猎人都不敢出来,你们怎么还进山?"伸出大手来握池震宇。

    那尔赛一用劲,池震宇就觉得大手粗砺,老茧硌得生庝。池震宇说:"肯定遇到迈不过去的坎了,奉天皮子断货了,再不进点值钱皮子聚信隆就挺不下去了。这才冒着风险进山,去哈拉哈河找您这位鄂温克部落首领。您膲,货都驮来了。"

    那尔赛非常高兴,对池震宇和胡守仁说:"这几年陶克陶胡占了索伦山,买卖人怕抢,都不敢进山。鄂温克部落什么货也买不到,烧酒也早就喝光了。一大堆皮子卖不出去。你们上山太好了。咱们一起去哈拉哈河。"

    池震宇说:"今晚就请你过足酒瘾,咱们敞开喝。"晚上,池震宇一行和那尔赛一行坐到一起,众人嚼着那尔赛带来的犴肉干,喝到天亮。

    陶克陶胡站在山口堡垒顶上,阴沉地看着张作霖在河岸上排兵布阵,心里充满悲伤和绝望。只有一百多支破烂枪械,子弹又没有几颗的马匪,无法抵抗抬着马克沁机枪,推着速射炮的二千名官军。陶克陶胡知道这是一场注定惨败的对抗。

    陶克陶胡伤感地回望一生。不甘受辱,怒而起事,被王公朝廷逼上造反的路。这是注定的一条死路。几年来,在草原上金戈铁马,血雨腥凤,草原上闻其名无不悚然,见其人无不战栗。过够了霸王之瘾。几起几落,终将走近末路。陶克陶胡双手向天长叹:"长生天,长生天,真的要召唤我回去吗?"

    一九零九年正月,张作霖分兵三路进攻老头山山口关卡,三挺马克沁重机枪风暴般向栅栏和堡垒泼撒子弹,速射炮炮弹一颗颗在山坡工事里爆炸。二千名巡防营叫喊着冲向关卡。陶克陶胡率马匪拼命抵抗,官军不断中弹跌倒。

    一群官军冲到栅栏前,用绳子拴住栅栏,官军们一齐呼喊,用力拉绳子,拉倒了栅栏。官军呐喊着一拥而进。陶克陶胡爬上山顶,张作霖率官军隨后冲上山顶,和马匪短兵相接,展开了白刃战。越来越多的官军涌上山顶,陶克陶胡支持不住,向山后森林逃去。  

    老头山山口关卡被攻下,陶克陶胡窜走森林。张作霖咬住不放。三月,徐世昌又联合草原上的王公派出旗兵在边界要道设卡防守,命王公约束牧民严禁通风报信。陶克陶胡逃跑中找不到补给,忍饥受饿跑了八百里,张作霖追击八百里。

    一九一零年,四月,晨星疏廖,一支车队怆慌向北奔去,这群人是陶克陶胡的人马。走头无路的陶克陶胡率四十八人,赶着二十辆马车,经达尓罕旗,由多罗克卡越境,奔向外蒙古车臣部。俄国人知道后如获至宝,派人把陶克陶胡一行人接到俄国贝加尔湖的布里亚特。

    八月份,沙俄又派船到郭尔罗斯,接陶克陶胡的家人到哈尔滨,送到俄国。这时期,陶克陶胡已经背叛祖国,投向俄国,成为俄国分裂草原的工具。

    边境线上,陶克陶胡深深地回望一眼草原,泪流满面。扭头踏出国界。

    一九零九年夏天,张作霖率官军回师洮南府,张作霖回首凝视苍茫的索伦山,雾霭飘渺中,群峰挺拔竞秀,云蒸霞蔚,索伦山上层峦叠翠,郁郁葱葱。太阳从云缝射下来,光芒万丈,田野里铺满血红。

    张作霖望之良久,转头豪气冲天地对张作相一干把兄弟说:"东北早晚是我们兄弟的。"

     

     

第九十七章、鄂温克部落

    残冬,大兴安岭山上温度要比草原低十度。下了一冬天的雪堆积在森林里,形成了一道道雪墙,足有三尺厚。雪堆被风一吹,结了一层硬壳,马走上去,硬壳被踩碎,半个身子陷到雪堆里。

    马边走边费力的拔腿,踉踉跄跄地往山顶上爬。幽深阴郁的原始森林里,古木参天,苍劲虬曲,冰雕雪琢。

    一行人牵着马向山上爬,那尔赛牵着赤骥马在前面开路,池震宇和众人跟在后面,牵着二十多匹背上驮满货物的马在雪堆里跋涉。脚上穿的沉重的毡疙瘩踩在雪壳上咯吱作响。喘出的热气凝结在狗皮帽子上,结成一团团的冰丝。一行人马走过,踩出一条三尺高的雪胡同。

    马队爬上山头,马累得直打响鼻,人也疲惫不堪。人们顾不得找地方,就地趴在雪地上喘粗气。池震宇把马背上的货物卸下来,放开马翻雪找草吃。人们饥渴难耐,抓起雪攥成团放到嘴里啃。

    池震宇卸完货物,站在山顶上极目远望,远方群山银妆素裏,反射着刺目的白光,模糊了天地间界线。森林挂满了雾凇,晶莹剔透,宛如仙境。

    森林里传来枝叶断裂的咔嚓声,池震宇仔细侧耳倾听,倏然间,一骑冲出森林,旋风般驰上山顶,迎风而立。远远望去,一袭红巾在风中飘拂飞扬。在冰雕雪塑的森林衬托下,苑如一株雪中盛开的鲜艳红花。

    驰近看清,一位少女似森林中的精灵,头戴狍皮帽,两支狍角冲天而立。身披狍皮祆,脖颈上系一条红巾飘飘荡荡,骑一匹桃红马,手中持一杆猎枪。翩翩似仙女,潇洒如游侠。眉目转盼间,神采四溢。

    森林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位女侠,众人恍惚置身空灵幻境,整个森林都变亮了。池跃虎丶色如布丶闻胡尔丶大柱子看得目瞪口呆。眼睛傻呵呵地跟着少女转。

    少女持枪对准一行人,一声娇叱:"什么人?"

    众人吃惊间,定睛一看,又冲出四丶五条汉子,簇拥在少女身旁。都身披狍皮大髦,头戴狍皮帽,手持步枪,骑在马上,一圈枪口对准了他们。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欣赏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凝神望着这些人的动作,担心谁手指一动,子弹射了出来。

    那尔赛喊了一声:"伊莉娜。"

    少女转头一看,惊喜地喊道:"爸爸。"跳下马背,象松鼠一样窜过来,扑在那尔赛身上。

    那尔赛疼爱地拍拍少女,对众人说:"我的女儿,伊莉娜。"众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胡守仁见过伊莉娜,打趣说:"伊莉娜,连胡叔叔都不认识啦?我还以为遇到女侠了呢。"

    伊莉娜说:"胡叔叔的狐狸皮帽子挂满了霜,把脸都遮住了。我怎么能认得出来?"又对那尔赛说:"妈妈不放心,让我出来迎迎您。"

    那尔赛哈哈大笑,说:"叔叔们一天没吃东西了,用什么接待叔叔们啊?"

    伊莉娜一挥手,清脆地说:"跟我走。"那尔赛笑着对池震宇说:"伊莉娜要请客了,咱们跟她去吃肉。"

    众人起身,把货物放上马背,牵着马跟伊莉娜从山的后坡慢慢滑下山。伊莉娜领大家来到山脚下一处背风的山凹,对那尔赛说:"你们先在山凹里歇着,一会儿就让你们吃上肉。"又吩咐和她一起来的两名汉子:"把铝锅取下来,向锅里捧雪,架灶烧水。"

    两名汉子应诺,找了几根粗树枝架起了三角架,吊上一口铝锅。向锅里装满雪。又找来一堆柴禾,塞到锅底下,点燃烧水。雪在锅里慢慢融化。

    池跃虎四下打量,哪儿也看不见肉的影子。正在疑惑间,伊莉娜带上另外几个汉子,潇洒地跨上马,对众人说:"等着吃狍子肉吧。"

    池跃虎丶色如布丶闻胡尔丶大柱子四个年轻人好奇心大起,也跳起来喊道:"我们也去,跟你开开眼。"

    伊莉娜带着一行人钻出山凹,驰马奔向山脚下的雪野。雪野上树木疏稀,积雪盈尺,只露出一点枯草尖尖。白茫茫的雪地上,各种野兽的脚印纵横交错,伊莉娜跳下马背,弯腰仔细辩认。池跃虎丶色如布丶闻胡尔丶大柱子跟在后面,看得懵懵懂懂。

    伊莉娜从雪地上混杂在一起的各种野兽的脚印中分辨出狍子脚印。找到一行新鲜的狍子脚印,判断出狍子刚跑过去不久。伊莉娜跳上桃红马马背,循着狍子脚印追了下去。

    追到一处山坡上,伊莉娜看见两只狍子正在远方雪原上低头吃草。伊莉娜回头暗示大家原地等待,她骑马悄无声息地绕到上风头,跳下马,蹑手蹑脚向狍子摸去。距狍子还有二百步的地方,伊莉娜悄悄趴在雪地上,把枪架在枪架上,瞄准了狍子。

    狍子低头吃草,耳朵警觉地竖立起来。不知狍子感觉到了什么,跳起就跑。伊莉娜的枪口随着狍子跳跃的身体移动。"呯"的一声,狍子一头裁在雪地上。另一只狍子跑着跑着,又停下来回头察看,伊莉娜的枪又响了,这只狍子也倒在雪地上。

    伊莉娜召呼大家过去抬狍子,池跃虎丶色如布丶闻胡尔丶大柱子兴奋地驰马奔了过去。七手八脚把两只狍子搭在马背上,兴高采烈地回到山凹。

    那尔赛已经领着大家搭好了撮罗子,撮罗子外围上了兽皮。又点燃了一堆篝火,人们顿时暖和了不少。铝锅里的水也烧开了。

    伊莉娜一行人回到山凹,那尔赛丶池震宇和众人把狍子从马背上抬下来,放到火堆旁。

    那尔赛拔出猎刀,豁开狍子前胸,伸手拽出狍子的肝,切碎了分给大家生吃,边分边说:"狍子肝养眼明目,猎人的眼睛象鹰一样锐利,就是靠生吃狍子肝养的。"

    那尔赛把狍子剥皮剔骨,剁成小块,放进了大铝锅。又撒了一把盐,很快香气弥漫山凹。半个时辰后,狍子肉熟了,伊莉娜拿出勺子对大家嚷道:"吃肉啦,快来盛肉。"

    人们好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闻到肉香都谗涏欲滴,掏出饭盒盘子盆碗围了上来,递给伊莉娜。伊莉娜一份份给大家盛肉。胡守仁拿出来一只饭盒递给伊莉娜。伊莉娜笑着说:"胡叔叔辛苦,多吃点肉补补身体。"给胡守仁盛了一大饭盒狍子肉。"

    胡守仁高兴地眯起眼睛说:"还是我侄女有孝心,胡叔叔给你买花衣裳。"端到旁边用手抓起来狍子肉,使劲啃起来。边吃边摇头晃脑地说:"真香,雪水炖新鲜狍子肉,人间美味,乌泰王爷也吃不上。"

    钱广发嘲笑他:"乌泰王爷能象你跑到大山的山沟里啃狍子肉?人家在王府里吃猂鼻熊掌哪。"

    胡守仁老老实实地说:"收购过猂鼻熊掌,从来沒吃过,舍不得,都卖给京城的皇亲国戚了。"

    钱广发说:"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东山里的宝贝当然只能由爱新觉罗家的皇亲国戚享用。我们乡下草民,那有这口福?"

    那尔赛豪爽地笑着说:"那也不一定,到杜拉尔沟,我请你们吃猂鼻。"

    众人吃完肉,又喝狍子肉汤。池震宇从行李里拿出一块砖茶,敲下来一块,砸碎放到铝锅,又捧雪装到锅里熬砖茶。砖茶熬好了,每人热气腾腾的喝上一碗。身上开始发热。疏星朗月,霜雪遍地,山凹里寒气袭人。池震宇召呼大家钻进撮罗子睡觉。他起身站在篝火旁,值夜添柴。

    晨光熹微,池震宇把篝火烧旺,拿岀一袋烧饼,烧一铝锅开水,喊大家起来吃早饭。众人吃完早饭,那尔赛开路,众人催骑躜行,赶往哈拉哈河。

    众人牵马跋涉,踏冰卧雪,晓行夜伏,沿着盘山路走了三天,爬上了大兴安岭岭顶。站在岭顶,望岭北群山莽莽,山势迤逦,怪石崚峋,若巨浪汹涌,又如海啸奔腾而来。涛生云灭,大气磅礴,气势恢弘。

    山顶后是陡峭的山坡,马和人都横过身子向山下滑。一不小心就滑倒在雪坡上,顺着山坡出溜下去,摔得鼻青脸肿。滑到山脚下的缓坡,人们松了口气,缓缓向下走。

    走下北坡,马队在原始森林中穿行,林木萧森,枝干虬曲,霜雪遍地,荆棘丛生。透过树枝,他们看见一条冰龙在山谷间蜿蜒跌宕,九曲回肠。逍遥自在地在雪地上恣睢徜徉。走近一看,是一条结冰的大河,冰面结冻三尺,就象一块巨大的翡翠,凝绿清澈,透过冰层可以看见河底的水流和卵石,躲在石头旁的小鱼。

    众人牵马小心翼翼踏上冰面,冰面光滑的站不住脚。池跃虎脚下一滑,滑出去三丈远。啪唧一声摔在冰面上。惹得众人一阵欢笑。笑声没落,胡守仁也滑了出去,"唉,唉"地叫了半天,趔趄着摔倒在雪壳上。

    沿着哈拉哈河又走了一天,众人来到杜拉尔沟。

    杜拉尔沟沟口面对哈拉哈河敞开,山谷宽阔深邃,荨木崴蕤,远远望去,沟里紫雾蒸蔚,烟笼雾障,山色空濛。撮罗子星罗棋布,隐匿在山坡上的树丛间,在雾霭中若隐若现,朦朦胧胧。宛如太虚仙境。这里就是鄂温克人的家乡。

    遥远的西北方有一座山,叫乌拉尔山,从乌拉尔山到勒拿河,再到贝加尔湖和外兴安岭,这片北方辽阔广漠的土地是鄂温克人丶鄂伦春人丶达斡尔人丶锡伯人丶女真人的故乡。从远古时起,他们就在这片土地上狩猎采集,滋繁生业。

    十六世纪,沙俄帝国的哥萨克越过乌拉尔山,闯入了西伯利亚。这群红毛罗刹大肆屠杀驱赶居住在这里的原居民,驱人腾地,幸运逃脱一死的鄂温克人丶鄂伦春人丶达斡尔人丶锡伯人丶女真人被驱赶到黑龙江右岸,躲进大小兴安岭。

    哥萨克人随后移民进来,夺取了西伯利亚。一个伏尔加河岸边的撮尔小国,靠掠夺土地成为横跨欧亚的超级帝国。

    一支鄂温克部落被驱离故土勒拿河,一路跋涉,迁移到哈拉哈河。杜拉尔沟成为鄂温克人新的家乡。

    那尔赛率索伦八旗撤离瑗珲古城,回到了哈拉哈河。昔日骁勇的战士转身又成了剽悍的猎人。

    部落里的人们见首领带回来驮队,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驮着兽皮来换货品。池震宇张罗众人从马背上卸货。小米丶豆油丶茶叶丶盐丶铁锅丶瓷碗丶菜刀丶勺子丶布料丶皮祆丶绳索丶针头线脑丶药品摆了一雪地。只有白酒丶白面被蔡永镇抢走,充当了军粮。

    部落里的人们拥上来挑选。部落里的生活所需都是靠买卖人运进来,陶克陶胡躲进索伦山后,马匪经常出来劫掠买卖人,买卖人不敢进山,部落里的生活物资非常匮乏。驮队来了,山谷里一片欢腾。

    那尔赛对池震宇说:"你们先换着,我上山给你们取犴鼻。"池震宇以为那尔赛要去山上的仓库取犴鼻,点头示意。那尔赛背一杆猎枪,跨上马,带上两名鄂温克猎人向山上驰去。每人多带了一匹马。驰出去一个时辰,那尔赛和鄂温克猎人爬上了大山,钻进了沉暗幽深的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里有一片林间空地。林间空地中央有一座盐碱湖,沿湖岸结了一层白色盐壳。那尔赛伸出手测测风向,和猎人分头埋伏在上风头的森林里。那尔赛伏在一丛荆棘后,架起了枪。

    林间空地静悄悄,几只寒鸦在聒噪,偶而传来一阵松鸡的"咕,咕"叫声。昏暗的暮色中,从森林里走出一个高大的黑影,走到盐碱湖岸舔食盐壳。那尔赛看清是一只犴。犴距那尔赛足有三百步,那尔赛屏住呼吸,勾动扳机。犴沉重地砸在雪地上。

    鄂温克部落营地里,钱广发正在收皮子,逐张鉴定质量。胡守仁忙着估价算账。鲁振邦丶高奉武捆扎收来的皮子。色如布丶闻胡尔丶大柱子付货。忙到天黑,二十匹马驮的货物交换一空。池震宇过来察看,收到了紫貂皮丶水獭皮丶豹皮丶鹿皮丶猞狸皮丶狼皮丶狐狸皮丶狢子皮丶灰鼠皮丶旱獭皮丶鼹鼠皮。还有猂鼻丶鹿茸丶熊胆丶熊掌丶猴头丶蘑菇。

    池震宇点头,对钱广发说:"这一趟虽然差点搭上性命,换了这么多皮子还是值了。"钱广发慬慎地说:"还有回去的路呢,没到奉天,不能说这一趟买卖做成了。"

    那尔赛请池震宇一行吃晚饭。在一栋大撮罗子里,原木被刨平一面,拼成一张大条桌,摆在地中央。四周摆上用原木截成的木堆做木凳。大条桌上摆上了犴的胸口肉丶骨肉丶肥肠。那尔赛招呼池震宇一行坐下,伊莉娜端出来炖得香气四溢的犴鼻。

    那尔赛切一块犴鼻肉,敬给池震宇,恭敬地说:"你们拎着脑袋送货物进山,就是鄂温克人尊贵的客人。吃了这块肉,我们就是朋友。"

    池震宇好奇地接过犴鼻肉,只听说过犴鼻是宫廷里的上八珍,皇帝和皇亲国戚丶达官贵人才能享受到。池震宇也想尝尝这神奇的食物。池震宇放到嘴里咀嚼,品品味,和牛鼻子肉差不多。

    入夜,人们在营地平坦的空地上堆起了松树拌子,燃起了篝火。部落里的人们都赶了过来,围绕篝火手拉手连成一圈,自左向右转动。边转边跳。还有一名老者领唱,声音高亢激越,众人和之。

    一对鄂温克汉子身穿毛朝外狍皮,化装成野猪舞蹈上场,手背在背后,脚在地上踢踏,欢快地用肩膀相撞。舞姿滑稽,引起人们一阵欢笑。

     

     

第九十八章、池家围子进匪

    池震宇带着驮满皮子的马队回到了池家围子。刚进屯子口,池震宇和众人就大吃一惊,屯子口的十几家茅草房被烧得只剩断檐残檩,还冒着青烟。残壁破墙被熏得黧黑,空气中还能嗅到焦糊味。

    池震宇一阵心惊肉跳,赶快驱马向街里走。走过一段,街两旁茅草房房顶覆盖的茅草虽然烧沒了,房子没有烧塌,墙上还挂着水渍。再往里走,房子没有被烧。

    池震宇松了一口气,只烧了屯子口的十几家茅草房。又不知道伤没伤人,心又提了起来。

    池震宇一行到了池家大院,杨三风迎了出来。池震宇见杨三风没事,心放下了一些,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杨三风见丈夫平安回来,也放下心来,对池震宇说:"你不在池家围子的消息让白眼狼知道了,绺子又来砸窑。孙双喜带民团在屯外的围子上拦截。没拦住绺子,绺子进屯子了。乡村们都躲到了池家大院,我们上了围墙拦绺子,绺子没进来大院。后来我们冲出大院,把绺子赶出去了。"

    杨三风告诉了池震宇白眼狼带绺子来砸窑的经过。

    池震宇带着马队走以后,屯子一直平安。七天的时候,天还没亮,白眼狼带绺子突然来砸窑,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几十骑绺子转过山角,狂奔而来。一瞬眼功夫就到了屯子口。

    绺子来的突然,屯子里的人们一点也没有警觉。屯子外山顶上狼烟台瞭望的民团也没有观察到。放牛娃常韩氏的儿子常有福早晨起得很早,到池家大院后院牛棚搬开围栏,把牛群赶出来,赶上牛群沿街吆喝:"松牲口啦。"收拢各家的牛向屯子外走去。

    常有福走到屯子口,突然看见一支马队向屯子奔来。草原上年年闹绺子,常有福马上觉得是绺子砸窑来了。"回身双手拢在嘴边,拼命喊:"绺子砸窑来了,绺子砸窑来了。"转身往回赶牛群,边赶边喊。

    屯子里的人们听见喊声,都跑了出来。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率民团携枪跑到土围子,凭土围子伏下,枪口瞄准奔袭而来的绺子马队。这群绺子正是黑风寨的白眼狼带领的。

    白眼狼被高奉武打残后,躲进黑风寨匿影藏形,伏爪疗伤。潜伏了一阵,又收笼零散绺子,划了起来(组织起来)。白眼狼惦记池家围子这座肥窑,聚拢了几十手个绺子,就筹划着出摊(组织抢劫)。

    白眼狼派出线头(探子)到各个点儿(联络站)传箭(传达命令),召集草原上开小股(单独抢掠)的和爬风的(躲起来)绺子。几股绺子投奔过来合杆(几股绺子合起来),没点儿的(没联系)的零星绺子也来贴杆(小绺子主动来合作)。划起来一百多绺子。

    白眼狼派出引线的(暗探),去池家围子探听。引线的叫赵二鬼。赵二鬼装扮成货郎,挑着货担子摇晃拨郎鼓来到池家围子。拨郎鼓一响,女人孩子围上来一圈。

    赵二鬼边油嘴滑舌地和女人们斗嘴,边贼眉鼠眼地四处撒漫。斗到热闹处,装作挑斗坏笑地问女人们:"你们这么能作妖,是不是男人们都不在家?都成精了?"

    屯子里有个胡寡妇,泼辣凶悍,睨视赵二鬼说:"你不是男人吗?你留下来拉帮套啊?"

    赵二鬼心怀鬼胎,狡黠地说:"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们屯有一个池震宇,他不得整死我?"

    胡寡妇撇嘴,说道:"瞧你那个熊样,池东家还在山里呢,就把你吓成这样?"

    赵二鬼暗喜,盯了一句说:"池震宇去索伦山了?"

    胡寡妇嘴快,又说一句:"比那远,去哈拉哈河了。"

    赵二鬼探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匆忙把货卖给女人孩子们,挑着货担就离开池家围子,奔回黑风寨。

    白眼狼听到池震宇带着马队去了哈拉哈河,凶狠地对绺子们下令:"落簾(落日)时向西挑(出发)。"太阳落山了,阴暗的夜色里,绺子们参差不齐地排成一行,骑马下了黑风山。

    绺子们走了一宿,东方泛白,来到距池家围子二十里的一座屯子边上。白眼狼望着这座屯子,问挑线的(向导探子):"这个屯子叫什么?"

    挑线的回答:"这是二龙山,屯子里有肥秧(有钱的肉票),是喇叭腕儿(姓崔),叫崔大头。是这一带的大财东。"

    白眼狼阴笑,说:"先不动,让他再长一些肉。"对绺子们喊道:"挑簾(日出)了,进屯子压班(休息)。打开窑进去后,谁也不许扫窑(抢东西),不许'开锥`(强奸妇女),谁犯了我抠勒(杀掉自己人)谁。留着肥秧再长胖点。"

    白眼狼率绺子驰到屯子口。二龙山没有成立民团或乡会,绺子没有遇到抵抗。白眼狼在屯子口设上卡子(村口岗哨),在屯子外山坡上派出瞭水(高处岗哨)。率绺子冲进屯子,径直奔向屯子里崔大头的宅院。

    崔大头的宅院围绕一道青砖围墙,里面是三进院。围墙四角设炮楼,门楼上设碉堡。崔大头僱五名炮手守卫。白眼狼率绺子冲到大院前,碉堡和炮楼里漆黑。崔大头和炮手们一点也没有想到白眼狼来砸窑,都在院子里的房间睡觉。

    白眼狼派一组绺子手持横杆摸到墙跟,一名绺子握住横杆头,一名绺子握住横杆尾,两人持横杆向围墙跑去。握住横杆尾的绺子用力将横杆向前推,戳在围墙跟上。握住横杆头的绺子顺势跃起登墙,窜上墙顶。

    二十多名绺子登上围墙顶,迅速夺取了碉堡炮楼。登上墙顶的绺子又跳进院子,冲过去撬开大门。绺子全拥了进来。

    一伙绺子在挑线的引领下,扑向炮手住的房间,踹开房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炮手。五个炮手惊醒过来,在被窝里就被枪口顶住脑袋。绺子顺手拿过来炮手的枪。

    白眼狼自己带一群绺子由挑线的引领猛扑主人卧室。一个绺子拎过来一只洋铁桶,点着装到洋铁桶里的油浸棉花,扔到房子里。油浸棉花燃烧起来,照得房子里通明。

    白眼狼和绺子踹开门,崔大头正和小老婆在炕上睡觉,一睁眼看见满屋子绺子,吓得哆嗦成一团。崔大头床下就是地道,可是现在被摁在被窝里。挑线的上前指着崔大头说:"他就是崔大头。"

    白眼狼阴森森地说:"朋友,对不住得很。穿好衣服出来。"

    崔大头抖抖簌簌爬起来蹬上裤子,套了一件褂子,跟着秧子房当家的来到对面另一间房间。小老婆用大被蒙住不敢露头。白眼狼阴狠地警告绺子:"谁也不许进这间屋子,谁犯'开锥`毛病就抠勒谁。"

    白眼狼来到对面房间,对抖成一团的崔大头和颜悦色地说:"你别害怕,我们不砸二龙山的窖,借道去别处,在你们屯子压班。"

    崔大头连忙说:"你们去池家围子,那个窖肥,我给你们领道。"

    白眼狼摇头说:"我的弟兄们跑一宿了,还没有上啃(吃饭)。都漂五腹子了(肚子饿了)。你去让长工们搬(杀)几只山头子(羊),几口哼哼(猪),炖熟了,让弟兄们吃饱了脱条(睡觉),挑簾就走。"

    崔大头点头如鸡啄米,急忙答应:"好,好。马上就办。"

    白眼狼皮笑肉不笑地说:"办好了,以后不再来砸窑。"崔大头谄笑说:"大当家的仁慈,砸池家围子,砸开就发财了。"说完,颠儿颠儿去找长工杀猪宰羊,用大锅炖上。

    白眼狼命令绺子:"挨家逐户查人,谁也不许出门。不许祸害人。"折腾半宿,绺子们钻进村民的茅草房,占据了火炕,和衣抱枪而睡。村民一家都被赶进仓房。

    黎明十分,白眼狼就让绺子起身,带着绺子从二龙山屯子东头出去,向东走。走了五里地,又回头拐向西。白眼狼让线头(探子)赶一群牛漫踪(抹去踪迹)。白眼狼带着绺子直奔池家围子。

    崔大头站在屋里的窗户前望着白眼狼离开,松了一口气。看见绺子已经走没有影了,便神气活现地走到街上。村民们也走到街上相互打听消息。

    见到崔大头都围了上来。一个村民敬佩地说:"咱屯子多亏了崔爷,把白眼狼引到池家围子去了。白眼狼愿意咋祸害池家围子就咋祸害,和我们二龙屯没有关系了。"

    又一个村民幸灾乐祸地说:"池家围子的人凭什么比我们二龙屯富?一看池家围子的人出门骑马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憋得喘不上气。就该让白眼狼把池家围子抢了。崔爷面子大,让白眼狼再分给我们屯子一点。"

    崔大头狠歹歹说:"我早就对池震宇看着来气了,每天象大侠似的,人们都说他好。就是收买人心。这回白眼狼砸开了池家围子这座肥窑,把池家围子那些人抢光了,和我们一样了,我心里才舒服。看池震宇还怎么抖擞。"

    绺子奔向池家围子,二龙山暂时躲过一灾。祸水引向池家围子,二龙山的人们象过年一样高兴。他们就不知道对别人遭受恶势力祸害幸灾乐祸,盼望着别人更倒霉,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已。

    星光稀疏,天地间还是一片昏暗,白眼狼带着绺子马队疯狂向池家围子屯子口扑来。池家围子的人们听到常有福的喊声,纷纷跑到街上。孙双喜率民团登上了土围墙。

    绺子马队正向池家围子围墙大门楼狂奔,孙双喜率民团开枪,一排子弹射过去,冲在最前面一个凶悍的绺子向后摔了出去。绺子们吃了一惊,马上勒马向回跑。跑到屯子口外乱了一阵,白眼狼又催促绺子向屯子口冲。围墙上迎头又是一顿子弹。

    绺子冲不进来,白眼狼狡诈的眼睛转了一会儿,想出一着。他让绺子们继续佯攻屯子口大门楼,自己带十几个绺子悄悄绕到屯子侧面。

    白眼狼带绺子溜到土墙下,掏出匕首挖墙。土墙被挖了一个大洞,白眼狼和绺子钻了过去。留金锁正把守在围墙上。只顾观察绺子进攻土围墙大门楼,没有防备脚底下。白眼狼和绺子钻进土围墙,直接扑到留金锁身后。

    一名民团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白眼狼带绺子已经扑了上来,吓得惊叫起来。留金锁见势不妙,转身向池家大院跑。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见土围子被攻破了,赶快催促人们向池家大院跑。跳下围墙,凭着院墙屋角阻击绺子。

    绺子被拦在围墙边上,池家围子人们趁机携家带口跑到池家大院。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随后也跑了进来。大家喘息未定,不知所措。绺子已经冲池家大院外面。

    杨三风站出来,冷静地朝大家喊道:"大家别慌,听我安排。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丶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你们率民团立刻上大院青砖墙,绺子冲到跟前就开枪。女人孩子进屋,躲在墙角。关上大门,用柱子顶住。"说完,拎一杆枪上了大院青砖墙门楼。

    白眼狼和一群绺子冲到院墙门楼前,青砖院墙有一丈高,墙体厚实宽阔,民团们都伏在箭垛后。大院大门是用一尺厚松木制作的,两扇门紧闭。白眼狼令几个绺子抬过来一根原木,抱起来向大门撞来。杨三风守在院墙门楼上,看得真切,把枪顺出箭垛,瞄准开枪,"呯"的一声,正击中抬原木冲向大门的一个绺子。

    绺子一个跟头摔倒,原木失去平衡,向侧面滚了过来,"嗵"的一声,砸在侧面抬原木的五个绺子身上。砸倒了两个绺子,又从三个绺子身上压过去。沉重的原木压得绺子骨断肤裂,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白眼狼怒火冲天,让绺子们冲上来抬原木继续撞,又下令绺子向门楼开枪,压制民团火力。杨三风率民团躲在箭垛后面,绺子冲到原木前就中弹。绺子冲了十几次,也到不了原木跟前,却丢下了几具尸体。

    僵持到天黑,暮色上来了。绺子们精疲力竭,白眼狼下令让绺子去屯子里抓牛。叫嚷着:"槽空了(肚子饿了)搬尖角子打尖(杀牛开饭),啃叉子磋(吃牛肉),啃严了再挑(吃饱了再进攻)"。

    绺子闯到石家富家的院子里,从后院牛棚牵岀了耕牛,杀了卸成小块,放到石家富家外间的大铁锅里炖牛肉。绺子们都凑到院子里等着吃牛肉。

    杨三风见绺子们都去等着吃牛肉了,把孙双喜等众人召集起来,对大家说:"我们不能等着绺子吃饱再来攻大院,不能让绺子在屯子里扎下来,得把绺子赶走。但是不能硬干,我们出去几个人,藏在暗处打黑枪。打完就跑,让他们不得安生,呆不下去了就滚了。我们熟悉屯子,和绺子转圈,转几圈绺子就迷糊了。"

    孙双喜说:"我和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出大院。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留下守大院。"

    杨三风让敖拉吉白和苏拉玛从厨房拿来一盆馒头,对大家说:"一天沒吃饭了,都吃几个馒头。乡亲们已经吃了。"众人抓起馒头,三口两口吞掉。杨三风让伙计搬开顶在大门上的原木,把大门开了一道缝,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悄悄钻了出去。

    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悄悄钻出大院,穿胡同跳院墙来到石家富家院子跟前,几人躲在院墙后隐蔽处向院里看。绺子们正炖牛肉,大铁锅冒着热气。绺子们东倒西歪卧在旁边等吃肉。孙双喜悄声和大家商量一下,几人分头散开。

    孙双喜伏在院墙后,起身跳过院墙,溜到院子外大树的阴影暗处,躲在石家富家院子的院墙后面,距绺子三十多步远。瞄准正忙着炖肉的绺子开枪,呯的一声,绺子一头裁到肉锅里。

    孙双喜骂一声:"要吃肉?给你们加点人肉,是牛肉好吃还是你们自己兄弟的肉好吃。"转身跳出院墙,连跳几道院墙,消失在茅草房后。

    绺子们顿时炸锅,几个绺子七手八脚把裁到肉锅里的绺子拽了出来,绺子脑袋已经熟了。

    白眼狼气得跳起,带着绺子跑到院外。街道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白眼狼泄气回来,也不管肉锅里刚捞出死人,气咻咻地让绺子盛牛肉。

    刚坐下吃几口,石家富沿院墙遮蔽悄无声息地溜到房后,蹬上院墙,抓住房檐用力向上纵,从房后爬上房顶,在房脊后趴下。绺子还在乱成一团,石家富趁乱瞄准牛肉锅开枪。咣的一声,牛肉锅锅底被击穿,肉汤哗的一下子撒进灶膛,灶火被淹灭,满屋蒸气。石家富跳下房顶,从后院钻进胡同。

    绺子象被热汤浇了蚁穴,在院子里乱撞,也找不到那里射来的子弹。眼见牛肉吃不成了,白眼狼大怒,率绺子拥出了院子,沿街道搜索。绺子捜了半天,街道上寂静无人。白眼狼让绺子进胡同搜索。

    一个绺子闯进一条胡同,正向前搜索,前面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一闪进了一户院子。绺子径直追了上去,闯进一户院子。推门进屋,觉得脑袋上抵住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一抬头,韩玉柱的枪响了,一枪击碎脑袋。

    韩玉柱闪身钻进胡同。后面的绺子追了上来,胡同相互交错,不知道钻到那里去了。土匪挨户捜索,刚进院,房子里枪响,一个绺子倒在院里。绺子们赶紧跑出院子,向房子开枪,打了半天,街上没动静。绺子小心翼翼地摸进屋,只见后门大开,韩玉柱已经钻进后山坡的森林里跑了。

    绺子被溜得精疲力竭,靠在墙角根坐下,警惕地打量四周,突然头顶上砸下一块大石头,一个绺子被砸得脑浆摒裂。孙双喜跳到另一栋茅草房房顶,连窜几栋房顶,消失在黑暗里,绺子赶快跳起向房顶开枪。盲目打了一阵,吓得不敢再坐下。

    绺子们如惊弓之鸟,惊慌地四处察看,不敢放松神经,又饥又渴。绺子实在不堪骚扰,白眼狼下令撤回黑风寨。走的时候白眼狼恶狠狠地在村口放了一把火。

    白眼狼扔下绺子尸体,带领剩下的绺子垂头丧气往回走。走到了二龙山。白眼狼勒马停下,望着二龙山凶残地说:"老子不能空手回去,弟们,兄砸了二龙山这个肥窑,也能过上一阵子了。"带着绺子冲向二龙山。

    二龙山的人们刚吃完晚饭,还没有过了把白眼狼引向池家围子的兴奋劲。崔大头打着饱嗝,拍着肚子,手里举一杆旱烟杆,迈着四方步,走到街上。二龙山的男人们扔下碗筷,也到街上找人闲聊。

    女人们在家收拾碗筷。男人们看见崔大头站在街上抽烟,都围拢过来,想从崔大头这里听到池家围子的消息。一个长相尖酸刻薄的男人对崔大头谄谀地说:"多亏崔爷把白眼狼这股祸水引向池家围子,咱们二龙山才平安无事。崔爷的脑袋就是转得快。全屯子都得感谢您才是。"

    他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幸灾乐祸地说:"白眼狼现在正在池家围子享受哪。池家围子的女人们不知道怎样伺候白眼狼那群弟兄。"

    另一个男人奸笑说:"好好伺候呗。池家围子的财物粮食牛羊也剩不下。这回池家围子赶不上咱们屯了。"

    又一个男人一脸妒嫉地说:"池家围子的日子总压我们屯一头,凭什么池家围子就比我们富?这回该我们压他们一头了。我们没有跟在白眼狼后头拣点洋落,白瞎了机会。"

    只有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望着池家围子方向叹道:"白眼狼不知道怎么祸害池家围子呢?"

    崔大头慢悠悠地开腔了,他一脸得意,说:"只要有利可图,狼也可以做朋友,白眼狼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只是杀了两口猪,白眼狼在咱们屯住了一宿,就保住了二龙山。和白眼狼还成了朋友。白眼狼再来,我们还是赶紧让他去祸害别的屯子。白眼狼再来我们屯,我们还给他杀猪杀牛杀羊,让白眼狼去祸害别的屯子。白眼狼祸害别的屯子了,我们屯子就安全了,只要保住二龙山,白眼狼祸害谁都和我们沒关系。这世道,谁管谁呀?保住自己吧。"

    二龙山的男人们都用敬佩的眼光望着崔大头。

    远处烟尘大起,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崔大头凝神观看山角,肯定地说:"白眼狼率弟兄们扫完了池家围子这个肥窑,要回去了。还会在咱们屯打尖。咱们杀一头牛犒劳弟兄们。白眼狼一高兴,说不定把拿不动的财物给我们扔下。"

    崔大头率二龙山的男人们都到屯子口去迎接白眼狼。

    白眼狼率绺子冲进二龙山屯子口,崔大头率二龙山的男人们在屯子口站成一排。看见白眼狼驰到跟前,崔大头高声喊道:"恭迎大当家的凯旋归来。大当家的神武英明,旗开得胜。我等乡民特地等此处贺喜大当家的。"

    白眼狼脸色阴沉,在马上对崔大头点点头说:"到你窑上压班。"崔大头连忙跑到白眼狼马头前,颠颠地在前面引路。

    崔大头把白眼狼和绺子引到自己家的青砖宅院,刚进院,崔大头就喊小老婆:"莲花,烧水沏茶,伺候大当家的。"又喊长工:"去后院牛棚牵牛,杀牛犒劳大爷们。殷勤地把白眼狼引到上房。

    白眼狼进屋。崔大头口里说:"台上拐着(上炕坐下)。"向炕上让白眼狼。白眼狼也不客气,蹁腿上炕。崔大头又卷了一支旱烟递给白眼狼,说:"啃草卷?"白眼狼接过烟,崔大头连忙用火捻子从油灯引来火,给白眼狼点着烟。白眼狼狠狠吸了几口,烟被吸掉大半。

    白眼狼倏然变脸,狞笑着对绺子们喝道:"来呀,勒住这个肥秧。冲上来几个凶恶的绺子把崔大头摁在炕上,拽出崔大头的裤腰带,把手腕子捆到一起。崔大头一下子惊慌失措,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说:"这是怎么说?大当家的误会了吧?"

    白眼狼阴森森地说:"没有误会,贼不走空。空手回黑风寨不吉利,池家围子没得手,借你这家窑冲冲晦气。"说着掏出匕首在崔大头脸上比划,凶狠地说:"这对昭子(眼睛)挺亮,剜下来晚上照亮吧。"

    崔大头吓得大叫:"不要啊,我把枪弹丶银票丶烟土都交出来。"

    白眼狼对绺子说:"解开他。"绺子解开捆崔大头的裤腰带。白眼狼说:"去把枪弹丶银票丶烟土都找出来。不然擦勒(杀掉外人)你。"

    崔大头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地领着绺子来到院子里,在马棚里把枪弹,银票,烟土找了出来。白眼狼得意地笑了,又让绺子把崔大头捆在马棚的柱子上。对绺下令:"你们到屯子里开开荤,明天落簾时把财物丶粮食装车拉过来,牛羊赶过来。咱们回黑山寨。"

    绺子们一阵狂叫,疯狂地向屯子里冲去。一会儿,二龙山屯子里各个角落都传出惨叫声。

    白眼狼来到崔大头小老婆的卧室。小老婆莲花吓得躲到炕角,用棉被把头捂上。白眼狼跳上炕,一把掀开棉被,小老婆莲花缩成一团。白眼狼扳住小老婆莲花的脸细看,莲花俊俏的小脸挂满泪珠,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白眼狼更觉兴奋,叫道:"真他妈盘亮,崔大头艳福不浅。让老子也享受享受。撕下莲花身上的小衣,腾身扑上去。

    绺子们在二龙山折腾到第二天太阳落山。天黑后,绺子们把抢劫的财物粮食装上马车,赶上马车和牛羊,离开二龙山。

    池震宇听完,犹感到心有余悸。对杨三风说:"多亏你是个巾帼英雄,弟兄们奋力抵抗,不然就太危险了。"

    杨三风说:"二龙山村子被砸窑,还是没狠下心来死拼,总想丢财保命,结果财没保住,命也没保住。女人更可怜,被绺子污辱了就没法见人,只有自杀。只要有枪,狠下心来和绺子拼命,就不怕绺子。才可能有一条活路。"

    池震宇仔细思衬这件事。他想到了花儿的死,想到了白眼狼怎么知道自已不在池家围子,奇怪白眼狼怎么能这样准确地了解池家围子的情况?他怀疑白眼狼在池家围子有眼线。池震宇把屯子里的人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注意力停在了梁大埋汰身上。

    池震宇要找出白眼狼眼线,他设计验证梁大埋汰是不是白眼狼眼线。布置孙双喜和韩玉柱跟踪梁大鼻涕。

    梁大埋汰叫梁金彪,长得贼眉鼠眼,眼睛不安分地滴溜溜乱转,看上去奸诈诡谲。年前跑盲流来到池家围子。刚来的时候穷困潦倒,面黄饥瘦。拖一根打狗棍,挨家挨户要饭。屯子里的人们可怜他,给了他一些苞米碴子,让他住在窝铺里,打短工挣口粮养活自己。

    可是梁金彪不好好干,每天在屯子里乱窜,打听别人的家长里短,屯子里的大小事情。屯子里的人们觉得这个人心术不正,都不再和他来往。

    梁大鼻涕又是个酒蒙子,打短工挣几个铜子都换酒喝了,每天喝得醉醺醺的,脸色憔悴铁青。喝多了鼻涕流得老长,用袖子一抹,糊了一脸。屯子里的人又叫他梁大埋汰。

    池震宇早就觉得梁大埋汰奇怪,一个跑盲流的,不好好干活挣点钱娶媳妇,整天和人闲扯。现在觉得梁大鼻涕不地道。

    孙双喜和韩玉柱悄悄藏在梁大埋汰窝铺附近,日夜盯梁大埋汰。看见梁大埋汰去池家大车店,偷偷观察住进去的客人。又到池家大院,察看池震宇进出。过了两天,梁大埋汰半夜上山。

    这天夜里阴天,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星光,山林里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田野一片寂静,只闻一两声狺狺犬吠。孙双喜和韩玉柱伸长耳朵,仔细听梁大埋汰脚踩雪壳的嚓嚓声。跟着梁大埋汰到了一道山坡的到树林里,借地上雪壳微弱的反光,隐约看见梁大埋汰来到一棵大树下,在树身上摸索一会儿,便向回走。下山进村,回到窝铺。

    孙双喜和韩玉柱向大树摸去,到了大树下,两人在树身上摸,摸到一个树洞,树洞里放一个布包。孙双喜和韩玉柱把布包拿出来揣到怀里,回到屯子递给池震宇。

    池震宇打开布包,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池已回池家围子,带回来值钱的皮子。"池震宇看完,又包上了布包,让孙双喜和韩玉柱立刻送回去,藏在附近,看什么人来取布包。

    过了一天夜里,来了一名绺子,走进树林跟前,鬼鬼祟祟向四周张望。见没有动静,下马走进树林,奔到大树底下解开裤子撒尿,似乎不经意地把手伸进树洞,取出布包,塞到怀里。走出树林,又四处张望一圈,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孙双喜和韩玉柱躲在树林里一丛荆棘里面,看得真切。等绺子不见踪影,跑回来告池震宇绺子取走了布包。池震宇听了蹙眉沉吟。还未等池震宇想出对策,白眼狼先动手了。

     

     

第九十九章、池震宇遭陷害

    满载皮子的马队从大兴安岭山里回来,引起了王爷庙街众多皮毛商的关注,消息很快传到日本商人井上正人的耳朵,井上正人听说池震宇带回了二十驮珍贵皮张,顿时谗涎欲滴,琢磨着要搞到手。

    井上正人坐在塌塌米上冥思苦索,琢磨出一条毒计。他起身去找日本驻王爷庙街的关东军。

    日本清国驻屯军已经列入新组建的关东军,小野少佐现在是关东军少佐。井上正人走进兵营,来到小野少佐的办公室。

    小野少佐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同乡。井上正人对小野少佐说:"池震宇从大兴安岭山里带回了二十驮珍贵皮张。有珍稀的紫貂皮丶水獭皮丶豹皮,还有鹿皮丶猞狸皮丶狼皮丶狐狸皮丶狢子皮丶灰鼠皮丶旱獭皮。还带回了罕见的猂鼻丶鹿茸丶熊胆丶熊掌。这些珍贵的皮张山珍,只有大日本帝国皇室和帝国勋臣权贵才有资格享用,交给支那猪就玷污了这些珍贵的宝物。这些珍贵的皮张山珍不能留给支那猪,要运到日本去。"

    小野少佐说:"你想怎么做?"井上正人凑到小野少佐跟前,附耳说出一条诡计。小野少佐奸笑说:"哟西,就这么办。"

    小野少佐借口率清国驻屯军下乡巡视,带骑兵队来到黑风山下,派日本兵上山进黑风寨找白眼狼。白眼狼见日本人上山找他,有些狐疑,走出黑风寨大门向山下看,见山下日本人不多,派小绺子接小野少佐上山。

    小野少佐爬上山顶,白眼狼正在寨门口等着他。白眼狼警惕地向小野少佐拱手,说道:"鄙寨偏僻遥远,简陋寒酸,少佐怎么会光临鄙寨?"

    小野少佐笑容可掬,对白眼狼说:"大当家的是名震草原上的豪杰,您的名字我早已经如雷贯耳。特来拜访。"

    白眼狼陪同小野少佐走进大厅,坐在用原木钉的木头椅子上,又充满戒心地问小野少佐:"你是日本驻屯军的大官,找我这个山野莽夫有什么贵干哪?"

    小野少佐笑着说:"大当家的不是山野莽夫,而是草莽英雄。大日本帝国有意结交大当家的,希望大当家的和我们合作。特来请大当家的出山。"

    白眼狼听了颇感兴趣地问:"和你们合作能给我什么好处?"

    小野少佐说:"大日本帝国允诺你的队伍改编为帝国山林队,你当山林队队长,听从我的调遣,清剿反日分子。大日本帝国对你提供保护,以后清廷和东三省总督府都不敢动你。"

    白眼狼问:"我的人马山寨交出去吗?"

    小野少佐摇头,说:"你的人马山寨都不动,帝国还要给你补充枪枝子弹,只要你和大日本帝国的敌人作战。"

    人马山寨不动还给枪枝子弹,白眼狼很高兴,兴奋地说:"成交了。"

    小野少佐见几句话就收服了白眼狼,心里非常得意,对白眼狼布置了陷害池震宇的诡计。他给白眼狼扔下了一捆金票,下山回王爷庙街。

    这天黄昏,太阳渐渐降到山后,暮色上来了,倦鸟归林,归巢的老鸹在树上聒噪不停,残冬的寒风扫荡田野,山村格外凄楚苍凉。

    村外,几位骑马的客人走了过来,进村后奔向池家大车店。这几个人来到池家大车店,敖拉吉白迎了出来。见这几个人面相凶恶,脸色阴沉,其中一人用黑布蒙脸,站在后面不说话,便存了几分戒心。

    一个凸眼巨颌,满脸横肉的家伙凶悍地对敖拉吉白说:"开一间上房。送一桶酒,炖一盆手把肉。"

    苏拉玛在旁边小心地问:"店里没杀羊,没有手把肉。"

    满脸横肉的家伙暴躁地说:"抓羊去,老子要吃全羊。"

    黑布蒙脸的人拦住他,掏出几张金票递给苏拉玛,压低嗓音对苏拉玛说:"抓一只肥羊宰了,马上炖上。我们等着吃。"

    敖拉吉白让伙计牵走马饮水喂料,和苏拉玛去街里抓羊。这几个奇怪的人进上房后,关上门不再出来。羊肉熟了,苏拉玛领伙计端过来,房门仍然紧闭。苏拉玛喊:"羊肉熟了,送手把肉来了。"房间里面传出声音:"放到门口,你们走吧。"

    苏拉玛让伙计把手把肉盆放在门口,离开了。过了一会儿,房间打开,出来一个人,把手把肉盆端了进去。

    这天晚上,洮南府警察局的人都下班回家了,只留下值班警察守着一趟办公房。值班警察坐在值班室,穷极无聊地捧着酒瓶子,不时喝上一口。突然他看见门口闪过一个人影,值班警察出门察看,门外寂静无人。

    值班警察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转身准备回屋。一抬头,警察局大门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钉着一封信。值班警察吓得浑身冒冷汗,取下匕首,连匕首带信一起捧着,一路小跑,跑到警察局长家。

    警察局长叫崔振江,接过信打开一看,写的是:"池震宇通绺子,白眼狼正藏匿在池家大车店。"崔振江跳起,马上召集警察,集合队伍连夜骑马向池家围子驰去。

    后半夜,警察驰进了池家围子,径直冲向池家大车店。警察撞开池家大车店大门,刚要向里冲,从上房射出了子弹,绺子开枪了。警察立即凭墙角遮蔽向上房射击。枪声响了一会儿,上房的枪声逐渐停了。崔振江下令警察冲进来。警察弯腰摸到上房门口,屋里漆黑,没有动静。哨长胡四海一脚踢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胡四海进屋搜索,后墙挖出一个洞,正好容纳一个人钻出去。绺子钻出洞,逃到了后山树林里,几个绺子在树林里接应。

    这伙绺子正是白眼狼一伙,黑布蒙脸的人就是白眼狼。白眼狼一伙进入树林,骑上拴在这里的马,向远处逃去。崔振江率警察追到后山,树林里早已没有人影。崔振江转头去抓池震宇,池震宇听到池家大车店的枪声赶过来,正和崔振江碰头。崔振江尖叫:"抓住池震宇。"

    警察一拥而上。池震宇楞在原地,觉得莫名其妙,问崔振江:"为什么抓我?你们抓错人了。"

    崔振江狞笑着说:"有举报,吿你通绺子。白眼狼就在你的店里,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回头对警察说:"把池震宇带回洮南府,皮子是抢劫的赃物,也带走沒收。"

    警察用一根长长的牛皮绳拴住池震宇双手,另一头拴在马鞍子上,牵着池震宇去洮南府。二十驮皮子也装上马车带走了。

    井上正人知道了池震宇从大兴安岭带回的珍贵皮张被洮南府警察没收了,当即兴奋的手舞足蹈,跳上了樱花舞。他的计谋成功了。跳了一会儿,揣上一叠金票,让仆从把马车赶过来。井上正人坐的马车是一辆轿车,车轿包裹了毡子,轿帘是泥子。井上正人掀开轿帘,登上轿车,仆从把马车赶往洮南府。

    井上正人到了洮南府警察局,敲响了崔振江办公室。他掏出金票递给崔振江,说道:"听说池震宇从大兴安岭带回的珍贵皮张要拍卖?我准备买下这批皮子,还望局长帮忙。我要拍到了,还有重谢。"

    崔振江见到厚厚一叠金票,眼睛都放光了,暗自估计一下数量,觉得不少。他接过金票,拉开抽屈把金票塞了进去。眯缝眼睛说:"过几天就拍卖,你准备好钱吧。"

    洮南府警察局要拍卖池震宇从大兴安岭带回的珍贵皮张,消息不径而走,皮毛商们闻风而至。到了拍卖这一天,皮毛商们早早赶到拍卖厅门前,等着开门。

    一会儿,二十多个彪形大汉骑马走了过来,这些人身穿大氅,故意露出夹在胳膊里的步枪,敞怀露出插在腰间的盖子炮。恶狠狠地站在拍卖厅门前,挡住了大门。皮毛商们见状谁也不敢上前。

    井上正人气宇轩昂地走了过来,皮毛商们眼睁睁看着井上正人走进拍卖厅,无人敢跟进。有一个皮毛商不甘心,试探着向拍卖厅大门走了几步,马上过来一个面相丑陋的家伙,拍拍皮毛商的肩膀,撩开衣襟,露出枪把。皮毛商吓得又倒退几步,转身就跑。

    只有井上正人一人进了拍卖厅,理所当然拍到手。井上正人只付了很少的日本金票。如愿以偿地把这批珍贵皮张抢到手,运回了日本。

    小野少佐很得意收伏了白眼狼,这是一条疯狗,训好了可以躲在幕后,让这条疯狗替自己咬人。白眼狼也觉得找到了日本人这座靠山。他要借日本人的力量,趁机杀掉池震宇,除掉心头之患。

    白眼狼化妆成商人,大摇大摆地闯进王爷庙街。直接到日本兵兵营找小野少佐。对小野少佐说:"池震宇是我的仇人,也是帝国的危险分子,少佐应当以维持札萨克图王旗社会治安为理由,对洮南府知府孙葆瑨施加压力,催促孙葆瑨立即枪毙池震宇。"

    小野少佐深以为然,赶到洮南府面见孙葆瑨,要求尽快处死池震宇。孙葆瑨答应择日执行。

     

     

第一百章、营救池震宇

    池震宇被洮南府警察局抓走的消息传了出来,高奉武听说后心急如焚,立刻带上韩飞虎丶洪大壮丶苏吾英丶宋登科几个兄弟飞马去鲁家围子找鲁振邦。愤怒地对鲁振邦说:"大哥被人陷害了,洮南府不辨黑白,不问是非,就这样草率相信那张匿名信,诬良为盗。我们干脆劫狱。劫出大哥,上山立山头,逼上梁山,吃江湖饭去。"

    鲁振邦直率倔犟,一听池震宇被抓到洮南府警察局,就炸了,暴怒地吼道:"立刻聚集人马劫狱,劫回大哥上山当绺子。朝廷不让我们活,这条命就不要了,反了他娘的。"鲁振邦带上人马,和高奉武又赶回高家围子,聚集人马。

    消息传到池家围子,杨三风知道了,她立刻带上孙双喜丶石家富,星夜驰往高家围子。凌晨赶到高家围子。

    鲁振邦丶高奉武已经带了一百多人马出了高家围子,纵马驰向洮南府。杨三风掉转马头,追赶鲁振邦和高奉武。

    追了半天,看见一队人马,正在晨风料峭中向前驰骋。杨三风扬手高喊:"二弟丶三弟,你们站下,听嫂子说一句。"

    鲁振邦丶高奉武听见喊声,勒住马头。见杨三风追了上来,鲁振邦高声喊道:"嫂子,我们去劫大牢救大哥。洮南府不辨真假,就要杀我大哥。我们反了吧,劫回大哥上山立山头。"

    杨三风赶到鲁振邦丶高奉武跟前,气喘吁吁地对鲁振邦,高奉武说:"二位弟弟,听听嫂子说一句。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能上山做绺子。池腾龙在奉天后路巡防营管带赵风武手下,我让他去求奉天后路巡防营统领吴俊升。吴俊升出面,孙葆瑨就会放了你大哥。我马上让池跃虎去郑家屯,找池腾龙。"

    鲁振邦和高奉武听了,相互对视一眼,鲁振邦说:"让池跃虎快去郑家屯,我们等消息。吴俊升不肯出面,我们还是要劫大牢救出大哥。"说罢,带人马掉头回去。

    杨三风回到池家围子,把池跃虎找了过来,对池跃虎说:"你马上去郑家屯找你哥池腾龙救爸爸。马上就走,晚了你爸爸就没命了。"

    池跃虎答应一声,叫上色如布丶闻胡尔丶常有福丶东海几个小伙伴,每人骑上一匹快马,驰出池家围子,向郑家屯飞奔而去。

    池跃虎一行食不下马,宿不解鞍,昼夜躜行赶到郑家屯,找到了池腾龙。池腾龙已经是奉天后路巡防营的哨官。听到父亲被洮南府警察局抓走,朝夕间就要枪毙,命悬一线。焦急万分,转身去找奉天后路巡防营管带赵风武。

    赵风武就是和池震宇有过一面之交的虬髯客,池腾龙到郑家屯投奔的就是赵风武。赵风武立刻带池腾龙去找吴俊升。吴俊升提笔给孙葆瑨写了一封信,担保池震宇没有通绺子,让孙葆瑨放人。又派赵风武带一队巡防营马队跟着池腾龙星夜赶到洮南府去要人。池跃虎一行也赶往洮南府救父亲。

    小野少佐隔两天就来一趟洮南府警察局,催促崔振江尽快枪毙池震宇。鲁振邦丶高奉武丶胡守仁丶钱广发听说了,凑到一起商量。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鲁振邦说:"只有想办法进大牢见大哥,问问他有什么主意。"

    高奉武说:"正好进去看看大哥,不知道大哥遭了多少罪?大牢不让探视,我们怎么能进去呢?"

    胡守仁说:"警察局长崔振江我了解,认钱,钱递上去就能让我们进大牢。我来办这件事。"

    胡守仁带上二十两银子直奔洮南府。到了洮南府警察局,让值班门卫通报崔振江,崔振江让胡守仁进他的办公室。

    胡守仁见到崔振江,掏出二十两银子递上去,说:"和池震宇兄弟一场,现在他遭难了我们不能不讲义气。池震宇走之前我们兄弟想看看他,还望崔局长通融一下。"

    崔振江接过银子掂了掂,说:"只能进去两个人,见一面就出来,时间不能长。"

    胡守仁见崔振江答应了,连忙说:"见一面就出来,不会太长。"

    大牢是警察局后院里的一趟黑屋子,有两名警察看守。鲁振邦和高奉武进到关押池震宇的房间。池震宇正盼望着有人来看他,把信息传递出去。见鲁振邦和高奉武进来,顾不上多问,低声对鲁振邦和高奉武说:"马上去抓梁大埋汰,他是绺子内线。绺子接到梁大埋汰送的情报,才知道我在屯子丶祸在我身上。抓住梁大埋汰审出绺子的计谋,带着梁大埋汰去洮南府找孙葆瑨伸冤,能救我出去。"

    鲁振邦和高奉武从大牢出来,直接驰回池家围子抓梁大埋汰。奔到梁大埋汰住的窝铺,里面空无一人。出来问邻居,告诉梁大埋汰出屯向北跑了。鲁振邦和高奉武掉转马头,驰到屯子外,辨认雪地上的马蹄印,向北追去。

    追到黑风山山下,鲁振邦和高奉武看见远处森林下有一骑身影,鲁振邦和高奉武加速追上去,看清是梁大埋汰。梁大埋汰也发现有人在追他,拼命打马向黑风山上跑。鲁振邦和高奉武马快,两人追上去一左一右拦截住梁大埋汰。梁大埋汰慌作一团,勒马转圈,转身又往回跑。

    鲁振邦和高奉武驰马追上梁大埋汰的马,正准备跃过去抓梁大埋汰,突然,黑风山山脚下冒出两个绺子冲了过来。这是黑风山山下的卡水(哨兵),看见有人追杀梁大埋汰,赶过来接应。

    两个绺子持刀径直冲过来。鲁振邦拔刀,向上磕绺子砍过来的马刀,鲁振邦力气大,"铮"的一声,绺子的马刀被磕飞,半边身子被震麻。不等绺子回神,鲁振邦的马刀回手雷霆万钧般劈向绺子,"咔嚓"一声,绺子的脑袋从上向下被劈成两半。

    与此同时,高奉武挥刀劈向另一名绺子。这名绺子被鲁振邦惊得骨酥筋软,高奉武驰马冲过去,借马向前冲的力量挥刀削向绺子脖子。刀锋一闪,绺子的脑袋滚落在地下。

    鲁振邦又驰马向梁大埋汰冲去,两马交错之际,鲁振邦轻舒猿臂,把梁大埋汰从马上拎了过来,捺在马背上。

    鲁振邦和高奉武抖缰驰马迅速离开黑风山,转眼消失在山拐弯后面。黑风山上绺子听见动静跑下山,山下只剩两具绺子残缺不全尸体。

    鲁振邦和高奉武驰到洮儿河岸边停住,把马牵进岸边的树林里。鲁振邦伸手把梁大埋汰拽下马,扔在草地上。高奉武脸色阴冷,森森地问梁大埋汰:"你是怎么设计陷害我大哥的?"

    梁大埋汰装出一副无辜相,可怜巴巴地说:"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没陷害你大哥呀。"

    高奉武凶狠地说:"不说是吧?"拣起一块石头,把梁大埋汰的手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举起手中的石头,一下子砸断梁大埋汰的一根手指。梁大埋汰忍不住惨叫。

    高奉武一根根砸断梁大埋汰的手指,梁大埋汰拼命惨叫,咬牙不开口。高奉武狞笑着拔出匕首,对梁大埋汰说:"不说零剐了你。"一手拽起梁大鼻涕耳朵,嗖的一下削掉了一只耳朵。梁大埋汰惨叫变成了哀嚎。梁大埋汰知道说了就没命了,高奉武不杀他白眼狼也会杀他,咬紧牙关还是不说。

    高奉武铁了心要零剐梁大埋汰,他拽下梁大埋汰的裤子,用匕首拨拉下体,突然用力割下去。梁大埋汰顿时崩溃,惨叫着喊:"我说,我说啊。是小野少佐设计要抢夺你们在大兴安岭山里驮回来的皮子,让白眼狼住进池家大车店。又让绺子向洮南府警察局污告池震宇通绺子,警察把池震宇抓到洮南府。白眼狼要杀池震宇,窜拢小野少佐对孙葆瑨施加压力。我老婆女儿都被白眼狼扣在黑风寨,不听他的绺子就要祸害我老婆女儿啊。"

    边说边哭,鼻涕眼泪抹了一脸。梁大埋汰再不说就被高奉武零剐在洮儿河岸边了。

    鲁振邦和高奉武把梁大埋汰扔到马背上,连夜带到洮南府。早晨,太阳刚刚从山后爬出来,鲁振邦和高奉武就闯到洮南府知府衙门前,拿起鼓槌击鼓鸣冤。孙葆瑨被惊动,升堂问案。

    鲁振邦和高奉武把梁大埋汰推进大堂,两人跪在堂下。鲁振邦和高奉武大声喊冤。孙葆瑨问:"所冤何事?"

    鲁振邦说:"池震宇通绺子是小野少佐陷害的,日本商人井上正人要夺池震宇从大兴安岭收的皮子,勾结黑风寨绺子白眼狼设计诬陷池震宇通绺子。通绺子的是日本人小野少佐。"鲁振邦叙述了事情经过。

    孙葆瑨是位正派的官员,他意识到洮南府警察局中计了。眉头紧蹙,问道:"可有证据?"

    鲁振邦说:"人证已经带来了,他叫梁金彪。"把梁大埋汰推了出来。

    孙葆瑨一拍惊堂木喝道:"叫什么名字?"

    梁大埋汰战战兢兢地说:"小人叫梁金彪,跑盲流从奉天到的洮南府。"

    孙葆瑨又喝道:"把你知道的小野少佐陷害池震宇的经过,从实招来。"

    梁大埋汰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一五一十地把他知道的小野少佐陷害池震宇的经过供了出来。孙葆瑨越听越凝重,日本军队已经替代俄国军队占据了东北各地城镇,遍布交通要道和战略要地,正在寻衅挑事,挑起事端逼迫清廷让出更多权宜。稍微不甚就为给日本人提供借口。

    孙葆瑨把梁大埋汰关进了黑屋子,但是沒放池震宇,孙葆瑨觉得事情重大,还要再审。

    赵风武丶池腾龙带着巡防营马队赶到了洮南府,赵风武下令巡防营包围洮南府警察局。巡防营骑兵持枪把洮南府警察局围住,封锁了警察局大门,派几名官军守在关押池震宇的黑屋子前。

    洮南府警察局长崔振江正坐在警察局的办公室里,吃惊地看见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了警察局,慌忙出来察看,刚走到警察局大门门口,就被士兵拦住。

    崔振江惊疑地问道:"你们是谁的队伍,奉谁命令封锁警察局?"

    士兵蛮横地说:"奉天后路巡防营管带赵风武命令封锁洮南府警察局。你回去,不许出来。"

    崔振江说:"我是警察局长。"

    士兵说:"管你什么长,我只认我们吴统领。"

    崔振江沒办法,气呼呼回到办公室。

    赵风武和池腾龙去见孙葆瑨。把吴俊升的信递给了孙葆瑨。孙葆瑨看吴俊升在信里担保池震宇,有军方撑腰,孙葆瑨底气也足了,便释放了池震宇。

    梁大埋汰被衙役从大堂拖出来,扔进了黑屋子。黑屋子里阴暗潮湿,地上乱七八糟堆一堆干草。梁大埋汰吸溜着鼻涕坐在乱草堆上,墙角"嗖"的一声,出溜过去一只耗子,梁大埋汰吓了一跳。梁大埋汰琢磨着要跑出去找老婆女儿。

    梁大埋汰是热河人,带着老婆女儿跑盲流来到扎萨克图王旗。不熟悉道路,无意中走到了黑风山下。梁大埋汰背着行李,老婆女儿跟在后面,正在路上走着,突然前面驰过来五个绺子,驰到跟前跳下马。

    过来一个绺子抢下行李,翻腾一会儿,只翻到几件烂棉袄。泄气地扔到地上,对其他绺子说:"带到寨子里去,交给大当家的发落。绺子们押着梁大埋汰一家上山,进了黑风寨。

    白眼狼正在为砸不开池家围子这座肥窑烦心,见绺子们把梁大埋汰一家带了进来,忽然想到一个诡计,白眼狼阴冷地梁大埋汰说:"你一家想死还是想活?要想活你去池家围子做卧底,搜集池家围子情报,两天一报。你的老婆女儿先扣在黑风寨。等老子杀了池震宇,砸开池家围子,你上山来接老婆女儿。"

    梁大埋汰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头,叫着:"我去,我去做卧底。"白眼狼奸笑,让梁大埋汰起来。梁大埋汰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爬了起来。梁大埋汰离开黑风寨,下山向池家围子走去。

    他背一个破行李卷,来到池家围子,沿街问谁家找短工?池家围子见他穷困潦倒的样子,让他住在屯子里。梁大埋汰心思不在打短工上,每天东走西窜,扒墙头蹲墙根,那块人多往那块凑,伸长耳朵探听消息。

    白眼狼事先约定两天送一次情报,梁大埋汰把情报藏在后山坡上树林里的树洞里。转天绺子来取。花儿被害,池震宇离开池家围子,都是他送的情报。

    这几天,白眼狼要梁大埋汰收集池震宇行程的情报。白眼狼根据梁大鼻涕送的情报住进池家大车店,施展诡计陷害池震宇。

    梁大埋汰知道通绺子要杀头,想冒险去黑风寨,接老婆女儿下山。坐在黑屋子地上的乱草堆上琢磨怎么跑出去。天黑下来了,梁大埋汰站起来,摇晃铁门大叫:"长官,我要大便。憋不住了。"

    黑屋子外面是警察局大院,值班警察打开黑屋子铁门,让梁大埋汰出来,押着穿过院子,押到黑屋子房后的荒地。对梁大埋汰说:"快点拉。"厌恶地背过身。

    梁大埋汰解开裤子蹲了下来,趁机拣石头揣怀里。值班警察背着梁大埋汰问:"有完沒完?"

    梁大埋汰站起来,边系裤子边说:"完了,完了。"走到值班警察身旁,乘值班警察不备,悄悄掏出石头,猛地砸向值班警察脑袋,值班警察来不及反映,被砸倒在地。

    梁大埋汰扭头向后面跑去,跑上警察局后山。又翻山向北跑不停歇地跑了一宿,跑到黑风山,爬上了黑风寨。

    梁大埋汰来到大厅见白眼狼。白眼狼正坐在虎皮椅子上,和怀里搂着的一个女人调笑。梁大埋汰小心翼翼对白眼狼说:"大当家的,池震宇我已经帮你抓住了,我带我老婆女儿走了吧。"

    白眼狼望着梁大埋汰,恶狠狠地狂笑,说:"你把我们都供出去了,还想带老婆女儿走?你已经没用了,你的老婆女儿归弟兄们享用了。别说,真他妈的好玩,嫩出水来了。哈哈哈,你老婆女儿就留在花寨了,给弟兄们解闷。"

    梁大埋汰下山的当天晩上,白眼狼就让绺子把梁大埋汰的老婆女儿送到大厅后面的山洞。玩腻又交给了绺子们。

    梁大埋汰当场昏倒在地,白眼狼狞笑着吼叫:"把他拖出去,扔到森林里去。"绺子拖起梁大鼻涕,拖到山下,扔到山坡上的树林里。昏迷中的梁大埋汰很快失去知觉。

    半夜,一只从冬眠中醒来的黑熊蹒跚着到处寻找食物,黑熊嗅到了梁大埋汰,寻了过来。找到梁大埋汰,坐下一掌掏开梁大埋汰胸膛,掏出内脏鲜血淋漓地吃了起来。

    黑熊吃饱了,又笨拙地拖走尸体,拖到一道山凹里,藏在大树底下,拖来树枝盖上。

     

第一百零一章、王爷庙街遭匪

     

    池震宇回到了池家围子,鲁振邦丶高奉武丶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围绕在身边。池震宇对众人说:"白眼狼始终是心头大患,白眼狼不除,他还会对我们下手,说不上下次他还使什么阴谋诡计。我们得下决心除掉白眼狼了。"众人都赞同。

    鲁振邦粗声大嗓地说:"咱们把几个屯子的民团都合到一起,明天就去攻打黑风寨。"

    池震宇摇头说:"得让官军去。官军剿匪名正言顺,我们去就是民团和绺子火拼。只凭民团几杆步枪,也攻不上黑风寨。"

    池震宇对石家富丶赵有田说:"赵风武和池腾龙还在洮南府,你俩骑快马赶往洮南府,请赵风武和池腾龙带着巡防营马队到王爷庙街剿匪。"

    石家富丶赵有田答应一声出门骑上马,驰向洮南府。池震宇又和鲁振邦丶高奉武丶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一干人商议怎么进黑风寨。

    石家富丶赵有田驰到洮南府,见到赵风武和池腾龙。赵风武答复说:"这次来洮南府就打算清剿扎萨克图王旗的绺子,我请示吴俊升统领后就带着巡防营马队赶往王爷庙街,腾龙你先回家,和你父亲他们商量怎么进黑风寨。"。池腾龙答应,和石家富丶赵有田连夜驰回池家围子。

    池家大院里,众人还在商议,池腾龙风尘扑扑跨进屋里。池震宇见儿子已经变得高大挺拔,英气逼人,心里非常高兴。让儿子坐和大家一起商议。

    高奉武说:"昨天,白眼狼袭击了王爷庙街,绑了王爷庙街商会会长苏得利的儿子,索要一万两银子。不要羌贴丶金票。只要白银。苏得利会长手头的银子不够一万两,急得心如火焚,七窍生烟。忙着四处借钱。赎金送晚了白眼狼就要撕票了。苏得利找到了我,要借两千两银子。我手头也沒这么多。也在屯子里想办法凑。我们能不能装扮成说票的上山?"

    池震宇说:"说票的都是绺子熟悉的人,苏得利送赎金时,我们可以扮作马车夫,伙计混进去,乘送赎金时上山。帮助苏得利凑够银子,不够我们大家都凑一些。"

    众人定计以苏得利送赎金借口,扮作马车夫丶伙计上山,奇袭黑风寨。众人当场凑够了两千两交给高奉武。高奉武丶池腾龙一起给苏得利送过去。

    高奉武丶池腾龙赶到王爷府庙街,把银子递给苏得利,苏得利凑够了一万两银子,稍微松了一口气。准备启程送赎金去救儿子。苏得又对高奉武说:"还得麻烦老弟陪我去黑风寨,现在世道这么乱,半路上赎金要是被别的绺子劫去,我儿子就没命了。"

    高奉武说:"我有几个兄弟身手还可以,我这位侄子在江湖上朋友更多,我们保你这趟镖。"

    苏得利高兴地说:"两位如此仗义,得利感激不尽。必当重金酬谢。"

    高奉武说:"到时候你就听我们安排,跟着我走就行了。"苏得利允诺。

    白眼狼一伙绺子变成了日本人的山林队,白眼狼变成了日本人的山林队队长。有日本人撑腰,白眼狼又疯狂起来,带着几十个绺子闯进了王爷庙街。

    清晨,王爷庙街上的丝绸店老板林长山象往常一样打开店门,到厨窗前下窗板。又拿一把扫帚,开始清扫店门前的街道。

    酒坊老板,王爷庙街商会会长苏得利剔着牙从他身边经过。林长山见苏得利走了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早啊,苏会长,在那家店吃的早点啊?"

    苏得利笑着回应:"你也早啊,林老板。街南头新开了一家包子店,卖的布利亚特羊肉馅包子非常正宗,我刚吃了一斤,五个大包子。熬的羊汤也地道,我连喝两碗。你不去尝尝?"脖子一抻,"呃"打了一个嗝。

    林长山也笑着说:"王爷庙街新上了好吃的肯定您先品尝啊。"

    苏得利笑着迈四方步走向他的酒坊走。林长山一抬头,镇外的路上烟尘大起,随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林长山侧耳倾听,对苏得利说:"巡防营又来干什么?"弯下腰继续扫街道。

    不一会儿,六十多人骑马冲进王爷庙街街口,雷鸣般的马蹄声震动得街道两侧土坯垒的店铺一个劲颤动。骑在马上的人面容扭曲凶恶,头戴狗皮帽子,身上穿着羊皮祅。

    林长山一看不是巡防营,惊叫一声:"绺子。"扔下扫帚逃进店铺,紧紧地关上店门。苏得利也吓得一阵小跑,跑回酒坊。街道上的行人惊慌地钻进胡同,瞬间街道上空无一人。

    白眼狼率绺子冲进王爷庙街,高声地对绺子喊道:"除了日本开的店,其余的店铺挨排抢,一家也不要放过。"绺子兴奋的狂呼乱叫,纷纷冲进街道两侧的店铺。顿时王爷庙街里惨叫震天,夹着绺子的狂笑,店铺里不时传出枪声。

    白眼狼闯到丝绸店门前,翻身下马,一脚踢开店门,大步走进去,一屁股坐在店铺桌子旁。绺子们隨后一拥而进,在柜台里翻腾起来。

    一个绺子从柜台下找出一坛酒,殷勤地抱到白眼狼跟前,倒在碗里递给白眼狼。白眼狼连灌三碗。一伙绺子冲到店铺后屋,找到了林长山。林长山抖颤着被绺子拽着脖领子拖上来。绺子又把林长山老婆拖进来扔到地上。

    林长山和老婆萎缩在墙角,惊惧地看着白眼狼。白眼狼正在灌酒,见林长山老婆有些姿色,放下酒碗,仔细打量林长山老婆,露出了淫笑。指着林长山老婆说:"小媳妇长得挺水灵啊,过来,伺候伺候老子,倒酒。"

    林长山老婆哆哆嗦嗦地上来,捧起酒坛,向碗里倒酒,端到白眼狼跟前。白眼狼不接,伸手掐林长山老婆的脸,淫笑着说:"真嫩。"过来抱林长山老婆,林长山老婆不敢躲,抖簌簌地僵在原地。林长山躺在地上,不敢说话,用袖子捂住眼睛。

    白眼狼在林长山老婆的身上乱摸一气。指着林长山对屋里的绺子下令:"把他拖出去。"

    绺子会意,挤眉弄眼地上来拽林长山,淫笑说:"大当家的看上你老婆了,是你的福份。快腾地方。"

    林长山惊恐万状,扑在地上给白眼狼磕头如捣蒜,哀求道:"大当家的,放了我老婆吧,我有银子,都给你。"

    白眼狼不耐烦地说:"你还想看看你老婆有多过瘾吗?快把他拽出去。"绺子上前拖林长山,林长山拽着桌子腿不走。白眼狼大怒,令绺子按住林长山,挥手把桌子上的酒坛酒碗都扫落到地下,把林长山老婆拖桌子上。白眼狼爬上桌子,扒光了林长山老婆衣服。当。

    白眼狼系着裤子对绺子说:"把这个女人带上山。"又看着林长山,林长山已经瘫软成一堆泥。白眼狼余怒未消,拔出匕首,上前一刀剖开林长山胸膛。林长山惨叫一声,软瘫在地上。鲜血喷射出来,溅满屋子。白眼狼又把鲜血淋漓的匕首在林长山老婆身上乱噌。林长山老婆早已昏了过去。

    白眼狼从丝绸店出来,又闯进酒坊。苏得利站在店铺的地中央,脸色惨白。白眼狼喝令苏得利在墙角蹲下,派一名绺子看守,亲自带绺子搜索。捜出一堆羌贴和金票。白眼狼看着羌贴和金票邹皱眉,对绺子说:"好好审审他,枪弹丶银钱丶烟土都藏哪了。"

    绺子用枪逼住苏得利,苏得利无奈地说:"大当家的,钱都让你们翻去了,家里真的没有了。"

    白眼狼狞笑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把他儿子抓来。"

    绺子抓来了苏得利的儿子,捆在院子里的柱子上。一个绺子轮起马鞭,向孩子抽去。孩子被抽的撕心裂肺惨叫。苏得利咬牙不开口。白眼狼掏出匕首,对苏得利说:"我把你儿子的脑袋变成冬瓜。"用匕首割孩子的耳朵。孩子连吓带疼,昏了过去。

    苏得利实在挺不下去,喊叫:"我领你们找钱,别再祸害孩子了。"领着绺子来到一堵墙前,用二齿子刨开墙,露出夹层。从墙的夹层里掏出二千两银子,还有烟土。

    白眼狼仍不满足,对苏得利说:"你当着王爷庙街商会会长,怎么能只有这点钱?你儿子我绑走了,三天内,拿一万两银子送到黑风寨赎人,到期不见银子,老子就撕票。

    绺子在王爷庙街一直祸害到晚上,抢了十一辆马车,装满财物,扬长而去。王爷庙街有一间警察所,警察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眼睁睁地看着绺子祸害王爷庙街。兵营里的日本兵护住了日本商人开的店。

    消息传到洮南府,知府孙葆瑨立刻派人快马驰向奉天,报东三省总督徐世昌,请求派军队剿灭绺子。徐世昌令奉天后路巡防营统领吴俊升派兵清剿。吴俊升让赵风武率一营巡防营马队从洮南府直接赶到王爷庙街,池腾龙也赶了过来。

    赵风武和池腾龙进入王爷庙街,看见昔日人头攒动,纷繁热闹的街市满目凄凉,店门撕裂,厨窗破碎,店铺里的货架东倒西歪,空空荡荡。货物被掠夺一空,遍地是砸碎的家具碎片,一片狼藉。

    人们呆滞地望着店铺残迹,幽咽惨恸,悲悽哀绝。赵风武和池腾龙看了,神色愀然。王爷庙街上除了日本人开的店铺,都遭了绺子。绺子杀了五个老板伙计,祸害了十几名女人。赵风武马上布置警戒,派马队沿街巡逻,人心稍安。

     

     

     

     

第一百零二章、奔袭黑风寨

    池腾龙回到池家围子,和父亲商量清剿白眼狼的计谋。池震宇召集鲁振邦丶高奉武丶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细细商量如何奔袭黑风寨。

    初春,天气刚刚回缓,又下起了雪。天空乌云密布,阴霾昏黯,飘起了零星雪花。雪下得越来越大,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纷纷扬扬,在狂风的助虐下狂暴地扫向山野。天地间苍苍茫茫,一片混沌。

    池震宇见机会来了,让池腾龙找赵风武商定马上奔袭黑风寨。赵风武率巡防营已经回到洮南府。接到信息,马上带巡防营赶往池家围子。

    夜幕降临,暴风雪越刮越猛,山野里漆黑昏暗,对面不见人。池震宇和赵风武率队钻进暴风雪中。高奉武丶苏得利带人赶上装满银两的马车先出发。

    随后池震宇带鲁振邦丶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丶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紧跟在后面。

    再往后,赵风武和池腾龙率二百名巡防营马队纵马紧跟。一行人向黑风寨奔去。

    黑风寨建在一座高山的山顶上,这座山就是黑风山。走到山脚下,是一道缓坡。登上山坡向上走,迎面是一道刀劈斧砍般的峭壁。峭壁中有一条石缝,是上山的唯一通道。石缝很窄,仅能挤过一人一马。里面曲折幽暗,崎岖不平。

    挤过山缝,又是一道陡坡,陡坡上悬一条小径。小径的尽头是磷峋乱石。

    过了乱石堆,来到一片缓坡,沿缓坡向上走就是山顶。山顶上有一座蹲踞的石头砬子。石头砬子上有一座山洞,正对着缓坡。白眼狼就住在山洞里。绺子在山洞外用木板搭出一座大厅,当做议事大厅,也是绺子的餐厅。

    议事大厅靠山洞一面,在地中间摆上了一把太师椅。太师椅上搭了一张虎皮。两侧摆四把椅子。议事的时候,白眼狼坐在太师椅上。两侧四把椅子分别坐下二当家的,三当家的,四当家的。缓坡上又盖了几栋木板房,作为土匪们住的地方。还有伙房,花寨,秧子房。

    黑风寨的第一道关卡是山缝入口,五个绺子守在这里。乱石堆是第二道关卡,也有五个绺子守卫。议事大厅门前守了两个绺子。

    砸开了王爷庙街这坐大窑,白眼狼得意忘形,不仅发了大财,抢回来女人,在江湖上的名声更响了。回到黑风寨,白眼狼大宴群绺子,连宴了三天。第三天,绺子们仍处在兴奋中,继续在议事大厅大摆宴席,庆贺砸开了王爷庙街。

    已经喝了两天了,绺子醉得迷迷糊糊,神智不清,仍然狂饮不止,猛灌从王爷庙街酒坊抢来的烧酒。议事大厅里土匪们大呼小叫,张牙舞爪,吵嚷着相互灌酒,一个个敞胸乜眼,酒气熏天,醉醺醺胡吹乱喊,趔趔趄趄满厅乱转。

    白眼狼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端起酒碗咕咚咚一气灌了下去,朝天狂笑。嚷叫道:"兄弟们,我们现在是山林队了,给日本人干了。朝廷都怕日本人,我们靠上日本人这座大山,还怕什么官府?放开喝,喝好了,再跟我去把池家围子这座肥窑砸了。我就不信池家围子是铁打的钢铸的。池腾龙是降魔金钢托身啊?就是降魔金钢托身我也要把他的金身砸开,看你佛厉害还是我魔厉害。"

    群绺子狂呼乱叫,吵嚷着:"大当家的圣明。跟着大当家的发大财啊。"

    议事大厅外风雪弥漫,一尺外就看不清了。守卫在议事大厅门前的两个绺子醉眼迷离,昏昏沉沉地靠在大门上。黑风寨里绺子们群魔乱舞,鬼怪恣行。

    高奉武和苏得利带着二十人,牵了二十匹马,驮着装满银子的箱子,沿山路向黑风山上爬。高奉武带上了韩飞虎丶洪大壮丶苏吾英丶宋登科。狂风卷着鹅毛大雪横扫黑风山,掠过树枝,树林里呜呜怪叫。人们顶着狂风牵马向山上爬,暴风雪迎面吹过来,吹得人们立不住脚,眼睛也睁不开,马被吹得直摇晃。驮队一点一点地向上走。

    高奉武一行把枪裹在大衣里。五十步后面,池震宇带着鲁振邦丶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丶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身披白斗篷,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手里端着枪。赵风武和池腾龙率二百名巡防营马队也身披白斗篷,抬着重机枪丶野战炮,在暴风雪的掩蔽下向山上爬。

    高奉武和苏得利一行来到峭壁山缝前,绺子在山缝前盖了一间木板房,小径上设了路障,路旁堆积上沙包。木板房里有五个小绺子值守。桌子上放了一坛酒,一只猪肘子,一盘花生米。五个小绺子围坐在桌子旁,边喝边发牢骚。

    一个绺子端起酒盅,"吱"的一声咽下肚,撕一块肘子肉,放到嘴里咀嚼,边嚼边骂:"妈的,是个人就能熊咱们,他们喝酒吃肉,让我们在这遭罪。"

    又一个小绺子也端起酒盅喝了下去,说:"拉倒吧,也不看看自己啥身份?咱们就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有酒有肉不错了。不甘心?就混出点名堂来,不也去大厅喝酒吃肉?"

    角落里一个小绺子幽幽地说:"和官军打仗让我们当炮灰送死,我们命没了,他们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外面还叫我们绺子,我们这些绺子不如臭狗屎。"

    突然,绺子听到动静,从木板房里跳岀。

    高奉武和苏得利正走到路障前,见路障拦路,停了下来。绺子见来了一行人,举枪拦住,问道:"什么人?"

    苏得利急忙上前,点头哈腰地说:"大爷们别误会,我是王爷庙街商会会长苏得利,给大当家的送赎金来了。"

    小绺子说:"这大雪天送赎金?捜。"上来在苏得利身上摸一回。手冻得伸不出来,走到高奉武一行人身边,向怀里看看。挥手说:"上山吧。"两个小绺带他们钻进山缝。剩下的小绺子又躲进了屋子。

    小绺子刚进屋,池震宇和鲁振邦闪身进入,把枪口对准了小绺子。鲁振邦粗声喝道:"不许出声,举双手站起来。"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也闪了进来。三个小绺子吓得脸色惨白,孙双喜上前拿过来小绺子放在桌子上的枪。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过来把小绺子捆住,扔在地上。

    池震宇一挥手,一行人又去追高奉武和苏得利。赵风武和池腾龙率巡防营马队走到关卡,驰进山缝。留下五名官军看守山缝入口。赵风武和池腾龙率巡防营马队继续向上走。

    两小绺子领着高奉武和苏得利一行人牵着驮银子的马队走进碎石遍地的山缝,穿出山缝,爬上陡坡,顺着羊肠小道来到乱石堆。

    乱石堆的巨石后面,也搭了一间木板房,五名小绺子守在里面。见上来一行人,出来一个小绺子拦截。送高奉武和苏得利一行人上山的两小绺子上前打招呼,喊道:"王爷庙街商会会长苏得利给大当家的送赎金来了。"

    守乱石堆的小绺子放松下来,撤开路障。高奉武走了过来,突然掏枪对准小绺子,小绺子们木瞪口呆。韩飞虎丶洪大壮丶苏吾英丶宋登科立刻闯上来,迅速缴下小绺子的枪。高奉武丶韩飞虎丶洪大壮丶苏吾英闯进木板房,枪口对准房子里的四个小绺子。小绺子们谁也不敢动。高奉武丶韩飞虎上前捆上七个小绺子,扔在房子里。又悄无声息地爬上缓坡。

    池震宇丶鲁振邦丶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丶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一干人也爬了上来。赵风武和池腾龙率巡防营马队也爬了上来,迅速包围了议事大厅。

    守在议事大厅的两个小绺子昏昏欲睡,议事大厅里面仍然喧闹纷乱,酒意正酣,呜嗷喊叫。

    一个绺子吃坏了肚子,急三火四地冲出议事大厅,边跑边解裤子,跑到缓坡一块大石头后面解开裤子就蹲下,一阵畅快淋漓后,在石头后面提裤子站了起来,突然见一群人披白斗篷悄无声息扑上来,吓得一激灵,顾不上系裤子,抬腿就向议事大厅跑。边跑边喊:"官军上来啦。"裤子没系,掉了下来,绊住了腿。绺子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向议事大厅挣扎。赵风武举起枪,一枪击中绺子,绺子一个狗啃食戗在地上。

    枪声惊动了议事大厅,白眼狼正在兴头上,瞪起眼睛生气地叫道:"谁走火了,扫老子的兴,去个人出去看看。"

    一个小绺子跑出门察看,看见议事大厅已被一群披白斗篷的人包围,吓得扭头就钻进大厅,扑到白眼狼跟前。磕磕巴巴地报白眼狼:"大,大当家的。上,上来了。"

    白眼狼睃起凶狠的眼睛骂道:"你他妈的不能把话说清楚点?谁上来了?"

    小绺子喘口气,说:"跳儿,官军,是官军。"

    白眼狼大惊,掏出枪喊道:"向外冲,冲出去。"绺子顿时炸窝,惊慌地乱窜。一伙绺子抓起枪向门外冲去。

    赵风武和池腾龙早已在议事大厅门前布上了三挺重机枪。池腾龙自已架起一挺重机枪猛扫。子弹象风暴一样扫向绺子,议事厅的大门被打得粉碎。冲到门口的绺子纷纷中弹,门内门外倒下一片。其余的绺子赶紧退回去。白眼狼见门被封死,又令绺子跳窗户。官军已经包围了议事大厅,从窗户向外跳的绺子都成了靶子,一个个栽倒在窗户下。

    绺子们冲不出去,白眼狼变得穷凶极恶,命令绺子在大门口堆上桌子做掩护,躲在窗户后,拼命向外射。官军一时冲不上来,战场僵持。

    赵风武下令把野战炮拖上山,官军用马拉着野战炮,一群人在后面推,把野战炮推上山。在缓坡上架起野战炮,对准议事大厅的房顶轰击。第一颗炮弹落到议事大厅的房顶上,"轰"的一声,房顶炸开一个大洞,炸碎的瓦片在空中横飞,砸在绺子们头上。

    连续几发炮弹在议事大厅的房顶上爆炸,大梁被炸断,屋顶塌陷下来,燃烧的檩子椽子塌落下来,砸到绺子们头上。大厅里顿时燃起大火。一会儿烈焰腾起一丈多高,大厅里成了火海。绺子们烧得哭爹喊妈,惨叫着向外跑,一个个焦头烂额。池腾龙的机枪又响了,冲出门的绺子被扫倒一片。

    池震宇率众人冲进大厅,赵风武率巡防营也冲了进来。大厅里从房顶掉下来的木梁木椽木架熊熊燃烧。绺子们横倒竖卧,尸横遍地。还活着的绺子倒地挣扎嚎叫。

    黑风寨二当家丶三当家丶四当家躲在燃烧的木梁后,见池震宇率众人冲了过来,举枪向众人瞄准。还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高奉武已经瞧见,瞬间跃起,匪夷所思地跃出去,在高空中旋脚,电光一闪,一脚踢飞二当家举起的枪。另一只脚回转过来,又踢飞三当家的枪。落地时早巳双枪拔在手,枪口对准二当家和三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惊得呆若木鸡。

    高奉武手下悍将苏吾英兔起鹘落,鬼魅般地出现四当家身后,枪口对准了四当家脑袋。

    就在这一瞬间,池震宇和众人也冲到跟前,韩飞虎丶洪大壮丶苏吾英丶宋登科上前,踹倒二当家丶三当家和四当家,用牛皮绳捆了起来。池腾龙的机枪对准了议事大厅里的残存绺子。

    角落躲藏的绺子偷偷举枪,还未来得及开枪,池腾龙的机枪响了。绺子应声倒下一片,剩下的几个绺子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官军过来,缴下绺子的枪,把绺子都赶到缓坡上。

    众人四处捜索白眼狼,不见踪影。白眼狼趁乱的时候,甩开绺子们,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钻进议事大厅后面的山洞。池震宇捜索到山洞,这里是白眼狼卧室,有一张木床,床上挂布帘。

    池震宇扯下布帘,露出山洞里的一条石缝,可爬过一个人。池震宇钻进石缝,里面曲里拐弯,爬了二十多米,尽头有亮光。池震宇从出口钻出去,已经到了石头砬子后面。

    池震宇走了几步,脚下是峭壁。池震宇往下看,远远望见一个黑喑正在峭壁上往下爬。这个人是白眼狼,池震宇毫不犹豫搬着峭壁上凸出的石头向下攀去。

    赵风武把残匪集中到缓坡上,池腾龙拎出一个绺子,凶狠地逼问:"谁在池家围子后山追杀我和花儿?谁逼死了花儿?"绺子抖抖簌簌不敢说,池腾龙扬起马刀,一刀劈下脑袋。又拽出一个绺子,绺子低头斜眼溜二当家的,不敢说话。池腾龙举刀一刀刺进绺子胸膛,说:"不说刺死你。"说着手下用劲。绺子吓得惨叫:"是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的。"

    池腾龙又逼问出五个亲信绺子。池腾龙令绺子在缓坡上挖了八个坑,立起来八个木桩。让手下官军把二当家丶三当家丶四当家的,还有参予杀害花儿的五个亲信绺子捆起来,挂到木柱上。从厨房找来一罐豆油,从头顶浇下。在脚底下堆上柴禾,点燃。

    绺子脚下燃起了火堆,烤得绺子吱哇乱叫。一会儿,绺子脚上起火,逐渐向上燃烧,八个绺子变成蜡烛,照得黑风寨通亮。燃烧到天亮,八个绺子都变成了焦炭。

    高奉武也拎出绺子审问,审出十个白眼狼的亲信。高奉武令韩飞虎丶洪大丶苏吾英丶宋登科把这十个绺子拉到山下归流河的冰面上,让他们砸冰窟窿。砸完冰窟窿,韩飞虎丶洪大壮丶苏吾丶宋登科把这十个绺子一个个塞到冰窟窿里,只留脖子露在河水上面。绺子在水里憋气,拼命向上伸脑袋。

    一宿后,冰窟窿冰冻住,一颗颗脑袋留在河面上。天亮后,高奉武找来一把铁锹,把脑袋一颗颗铲了下来。

    众人找不见白眼狼,等了一宿,也不见池震宇回来。孙双喜丶韩玉柱丶石家富丶赵有田丶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下山,在周边寻找池震宇。

    赵风武和池腾龙押上俘虏的残余绺子准备回去了。赵风武和池腾龙要烧掉黑风寨,高奉武说:"黑风寨就不要烧了,留给我,我派人经管。我得给我们老哥几个留条后路。"

    赵风武和池腾龙押着残余绺子回去覆命。高奉武护送苏得利带着二十驮银子回王爷庙街,鲁振邦也告辞回家。

    高奉武临走时,把韩飞虎和洪大壮留在了黑风寨。韩飞虎丶洪大壮重修山寨,招兵买马,高奉武做了大当家的,韩飞虎做了二当家的,洪大壮做了三当家的。高奉武说:"狡兔三窟,现在世道乱,我们兄弟要给自己多留一条路。"

     

第一百零三章、追杀白眼狼

    白眼狼绝望地看着官军的炮弹把议事大厅炸得粉碎,官军冲进了大厅。混乱中转身溜进山洞,掀开床后的布帘,钻进山缝。

    这是白眼狼保命的暗道,过去山缝只是窄窄一条,人钻不进去。白眼狼成了黑风寨大当家的后,发现了这条山缝,白眼狼就把山洞作为自己的卧室,不许任何人进来。下山抓来一些村民,以修卧室的名义关到山洞里,夜里给他凿山缝。

    凿了几个月,人能钻过去了。白眼狼骗村民说送他们下山。把村民带到归流河边,开枪打死了这些村民,扔到归流河冲走。这条暗道就成了白眼狼一个人的秘密。

    白眼狼眼看黑风寨覆灭了,扔下众绺子,偷偷钻进暗道。钻出暗道后攀下悬崖,一路狂奔,跑到阎家营子的相好张寡妇家。张寡妇家是白眼狼的点儿(窝藏地点),白眼狼准备"埋"(躲藏)在这里。

    天刚麻麻亮的时候,白眼狼赶到阎家营子,村里一片昏暗,人们还没有起炕,街上廖无人迹,白眼狼悄悄进村。贼溜溜地东瞧瞧西看看,见街上行人稀少,躲躲闪闪地走进街里。走了一会儿,一闪身,"吱溜"钻进张寡妇家院子,几步窜进房门。

    张寡妇刚起炕,正要洗脸,白眼狼突然钻进来,张寡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白眼狼,嗔怪地问:"一惊一炸的,出什么事了?把你吓成这样?"

    白眼狼惊魂未定地说:"黑风寨被官军端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在你这里躲一阵子。快把大门插上。"

    张寡妇见白眼狼憔悴不堪,赶紧到门口向外看看,关好门,回头对白眼狼说:"我家没人来,你就躲在屋里别出去。"

    池震宇攀下悬崖,在黑风山下遇到留下守山缝的巡防营马队士兵,向巡防营马队借了一匹马,寻白眼狼的踪迹追了上来。池震宇远远看见白眼狼进了阎家营子,拐入张寡妇家。他怕白天动手惊动白眼狼,在村外树林里藏了起来,准备等着天黑。

    池震宇找到一片密林,钻了进去,躲在草丛里。从怀里掏出一块牛肉干,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张寡妇淘米做饭,做好了饭,炒了两个菜,又烫了一壶酒,端到卧室。白眼狼抓起酒壶一口气灌下去,心神不安地吃完饭,坐在炕上听外面动静。太阳落山了,张寡妇催促白眼狼脱衣服睡觉,白眼狼不肯全脱,穿着上衣钻进张寡妇被窝,完事躺在炕上。迷迷糊糊打个盹,仿佛听见地上有动静,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仔细听一下,是耗子在地上乱窜。

    白眼狼再也睡不着,只觉得惊恐不安。身边张寡妇正在打呼噜,牙磨得吱吱响。白眼狼一阵心悸,觉得心惊肉跳。起身下地,睡在躺柜上。

    半弦月亮挂在山头,月光如水,霜雪一般洒在田野上。一团团乌云掠过月亮,地面忽暗忽亮,显得十分诡异。池震宇坐在草丛里,静静等到午夜,检查一下枪,上满了子弹。又紧一紧背上的马刀,牵马下了山坡。在村口驻步,倾听了一会儿,村子里万籁无声,只有几声狺狺犬吠。

    池震宇悄无声息地走到张寡妇院子门口,把马拴在院墙杖子上,惦脚走到房子门口,停步侧耳听了一会儿屋内动静。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张寡妇的打鼾声。池震宇抽出从老青山手里夺过来的柳叶宝刀,把柳叶宝刀从门缝插进去,拨开门拴,悄悄推开门,摸进屋里,黑暗中见炕上有一床大被,露出一个脑袋。池震宇一刀劈了过去,炕上的人没了动静。

    躺柜上的白眼狼惊醒,躺柜靠着后窗,白眼狼起身一脚踹开后窗,飞身跃了出去,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爬起来向山上逃去。池震宇定睛一看,杀死的是张寡妇。屋子里已经不见白眼狼。池震宇也钻出后窗追了上去。

    池震宇跳出后窗,已经不见白眼狼踪迹。池震宇伏下身,辨识草地上的痕迹。枯黄的草地上覆盖一层薄雪,有一行新鲜的趟过草地的脚印痕迹。池震宇回到前院牵过马,骑马跃过院墙,寻着痕迹向后院山坡追去。追了一会儿,看见前面山坡上有一个黑影正在拼命向山上奔跑。池震宇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黑影正是白眼狼,听见身后有马蹄声,更加使劲地奔跑。闪进了山坡上的树林里。池震宇追到树林,不见了白眼狼。池震宇仔细观察地形,侧耳倾听树林里的响声,判断白眼狼就藏在树林里。池震宇小心翼翼地骑马走进树林搜索。树林里寂静无声,池震宇竖起耳朵倾听树林里细小的声音。

    突然,池震宇听到一声轻轻的树枝折断声,池震宇猛然扑倒在马背上,"啾"的一声,一颗子弹从池震宇头上呼啸而过。射进身边的树上。池震宇反映稍微慢一点,就被射中脑袋。这一枪也暴露了白眼狼的位置。白眼狼藏在一棵大树后,把枪架在树枝上,露出半个身子开枪。

    白眼狼一枪未中,刚要缩回身子,池震宇的枪已经顺了过去,枪响了。池震宇扑倒在马背时已判断出子弹射来的方向,扑倒的同时调整枪的位置,瞄准扣动扳机。一枪击中白眼狼的右臂。白眼狼惨叫一声,左手拖着枪扭头向山顶跑。池震宇紧紧追了上来。

    白眼狼连续翻了几座山,钻进一座山洞。这座山洞也是白眼狼的点儿(窝藏地点),白眼狼把抢来的银钱丶烟土丶财物都秘密地藏在山洞里。白眼狼钻进洞,从石头下面掏出一只酒坛子,撕开封泥,举起来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撕下袖子,胳膊伤是子弹擦伤,流了不少血。白眼狼用撕下的袖子把胳膊包好,觉得浑身没劲,靠在洞壁上歇息。

    池震宇追了上来,又不见白眼狼踪迹了。池震宇停下来在周围仔细观察地上的枯草丶薄雪丶树林里的树枝。隐约看见草地上有一趟浅浅的枯草折断痕迹,沿着痕迹寻找,又看见新折断的树枝。远处草地上还有几滴血滴,池震宇沿着血滴向前找,找到半山腰的一片石头砬子。在石头砬子中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口也有几滴血滴。

    池震宇走到山洞口察看,判断白眼狼就在山洞里,持枪慢慢走进山洞里搜索。

    山洞是只有进口的死洞,有一人多高,三丈多宽,十多丈深。两侧洞壁布满大石头,阴暗诡异。池震宇贴在洞壁上,凭借大石头掩护慢慢向里搜索。

    白眼狼靠在石壁上,觉得恢复了一些体力,准备起身,突然听见轻微的石头滑动声音。白眼狼身体一震,警觉地靠在石壁上不动,侧耳倾听。又传来"哗啦"的一声,白眼狼慢慢地向传来声响的地方举起枪。

    传来一阵咕噜噜石头滚动的声音,白眼狼心里恐惧万分,忍不住向传来声响的地方勾动扳机。"呯"的一声,震得山洞里隆隆作响。

    枪口溅出的火光一闪,池震宇的子弹就射了过去。白眼狼"哎哟"一声,肩膀上又被子弹滑了过去。白眼狼翻身滚开,滚到一块石头后面躲了起来。听见石头滑动声音就开枪。

    池震宇刚才扔一块石头试探白眼狼,扔石头时已经瞄准前面。白眼狼果然开枪,池震宇对准枪口溅出的火光扳动扳机。白眼狼"哎哟"一声,池震宇知道白眼狼被击中了,正要继续向前搜索,白眼狼连续开枪,池震宇被阻挡住无法前进。躲在石头后面观察。

    白眼狼打了几枪,不见对面还击,也停下察看。池震宇见白眼狼无法逃出山洞,便悄悄退了出来,在洞口外找了许多茅草树枝,抱到山洞口,堆到山洞里面,用取火石点燃茅草,便退出山洞,在山洞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注视着山洞里。

    茅草燃烧起来,又点燃了树枝,冒出了滚滚浓烟,一会儿充满了山洞。山洞口象一座大烟囱,黑漆漆的浓烟呼呼向外涌。山洞里传来白眼狼的咳嗽声,池震宇得意地笑了。

    浓烟涌进山洞里,白眼狼呛得直咳嗽,扑过来想打灭火堆。池震宇看见一个人影在火堆旁晃动,便向人影开枪。白眼狼吓得躲到洞壁根。

    白眼狼顺着洞壁根慢慢摸到山洞口,等池震宇回头看别的方向,白眼狼"吱溜"钻进茅草丛。借茅草丛掩蔽跑进树林里。池震宇听到山洞口有动静,回头一看,白眼狼已经钻进树林。

    池震宇举枪追了上去。白眼狼拼命向山上爬去,见池震宇越追越近,回身把枪架在树枝上,对池震宇喊道:"池震宇,你他妈今天焊死老子了。老子就和你拼个鱼死网破。"说着向池震宇开枪。

    池震宇骑马驰了上来,轻蔑地望一眼白眼狼,跳下马,把枪扔在地上,拔出背在后背上的柳叶宝刀,向白眼狼走去。白眼狼恶狠狠地扑了上来,挺枪向池震宇刺去。池震宇挥刀格开,返手用柳叶宝刀挑下白眼狼头上的狐狸皮帽子,戏弄地在白眼狼头上摇晃。又挥刀划开白眼狼的狐狸皮大氅。

    白眼狼吓得肝胆俱裂,扭头又跑。池震宇拣起枪,骑上马,紧跟在白眼狼的后面。白眼狼跑得气喘吁吁,脚下踉跄。实在跑不动了,白眼狼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喘气。抬头见池震宇又追了过来,咬牙用左臂举枪向池震宇射击。

    池震宇闪身翻到鞍下,隐蔽在马侧身后,驱马悄悄绕到大石头后面,突然又跃上马背。白眼狼一下子暴露他的面前。池震宇开枪击断白眼狼的左臂。白眼狼双臂都不能动了,绝望地靠在石头上喘气,惊恐地看着池震宇一步步走近。

    池震宇走到白眼狼跟前,放下枪,抽出柳叶宝刀挑断白眼狼脚筋。转身爬上附近的一棵大树,坐在树杈上,掏出酒壶,喝了一口。又掏出牛肉干,咬一段在嘴里咀嚼。

    等到天黑,山林里传来狼的嚎叫。狼群嗅到了血腥味。一只高大的大灰狼窜了过来,围绕白眼狼转圈,又窜上大石头,血红的眼晴盯着白眼狼。白眼狼吓得浑身颤抖,盯着大灰狼怪声嚎叫,企图吓走大灰狼。大灰狼一步步逼进,不停地嗅着白眼狼。

    白眼狼身上的血腥味刺激得大灰狼兴奋起来,大灰狼突然跃起,咬住白眼狼的喉咙。又冲上来七丶八只狼,围着白眼狼撕咬起来,一只狼撕开白眼狼肚子,掏出内脏大嚼。另一只狼扯下大腿啃起来。一会儿功夫,白眼狼被撕得七零八落,只剩几根残骨。

     

第一百零四章、迎接钦差大臣

    池震宇回到了池家围子。敖拉吉白正站在池家大车店大院门前,焦急地盼望池震宇回来。见池震宇骑马走了过来,高兴地迎上去,扶池震宇下马,关切地问:"白眼狼除掉了?咱们的人没伤着吧?"

    池震宇疲惫地下马,显得精疲力竭,扽了扽老羊皮祆,掸掸灰,一屁股坐在门口台阶上喘粗气,半晌才说:"白眼狼除掉了。"

    敖拉吉白兴奋地说:"以后咱们屯就不用提心吊胆防白眼狼了。"

    池震宇叹口气,说:"没有了白眼狼,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出个什么狼?"

    敖拉吉白说:"洮南府警察局的巡长胡四海率一群警察已经到咱们屯一天多了,正在池家大车店上房等你呢。"

    池震宇奇怪地问:"警察又找我干什么?"敖拉吉白说:"说是有要事商量。"

    池震宇起身走进池家大车店大院,直接进了上房。胡四海正躺在上房里的炕上,捧着大烟枪喷云吐雾。池震宇进屋,满屋烟雾蒙蒙。池震宇上前打招呼:"胡巡长早来啦?我刚回来,照顾不周。胡巡长大驾光临,亲自来这穷乡僻壤里的山野小屯,有何贵干哪?"

    胡四海一见池震宇进来,一轱辘爬了起来,放下烟枪,笑哈哈地说:"池东家协助朝廷剿灭了白眼狼这股惯匪,立了大功。又除了心头之患。贺喜,贺喜。"

    池震宇淡然一笑:"都是朝廷子民,理应为朝廷效命。"

    胡四海话头一转,说:"奉洮南府警察局崔振江局长之命,令你屯出劳役修路,从池家围子到王爷庙街的三十里路要铺上黄土。你们要出劳役拉黃土垫道,洒清水夯实。"

    池震宇面露难色,说道:"现在是初春,天气刚刚转暖,前几天还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黄土还上冻呢,挖不动。等过几天开化了再修路可以吧?"

    胡四海马上变脸,阴阳怪气地说:"朝廷派廉亲王为钦差大臣巡视草原,马上就来。廉亲王是钦差大臣,又是皇亲国戚,金枝玉叶,怠慢廉亲王就是藐视朝廷。接待好廉亲王是天下一等大事,你这些草民只有竭力尽忠,安敢不从?就是乌泰王爷朝廷一句话也就罢黜了,你又长几个脑袋?"

    池震宇知道惹不起官府,赶快回往拉话,说:"不知道是皇家来人,池家围子尽力就是了。"

    胡四海说:"只尽力不行,必须按时完工。池家围子这一带的老百姓都是垦荒户,都信服你,你是那些草民们的头。你牵头去干,那些草民们就都去干了。谁要不干,就抓到警察局去,以对朝廷不满丶刁民抗命反清论处。"

    池震宇无奈,只好应承下来。

    池家围子的村民们知道官府要征劳役修路,纷纷叫苦。围着去池震宇嚷闹:"天寒地冻的,黄土都冻成石头块了,根本刨不下来,这不是难为人吗?"吵骂着不肯干活。

    胡四海住在池家围子,看见村民们聚集在街上吵闹,谁也不去干活,带着警察围了过来。警察们举起枪,对准了村民们。胡四海挥舞着手枪,凶狠地巡睃人群,吼叫道:"谁敢抗命?不去就是造反,格杀无论。"说着朝天开枪。

    池震宇怕乡亲们吃亏,连忙出来劝阻,把村民们劝回去拿工具。胡四海骂骂咧咧地说:"老子不走了,就住在池家围子盯你们,谁不出劳役就把他抓到洮南府去。"

    胡四海带着警察回到了池家大车店,就留在池家围子,每天出来监督村民出劳役。警察们一日三餐在池家大车店白吃白喝,胡四海还让池震宇抓羊,给警察做手把肉。池震宇让敖拉吉白杀了一只羊烀手把肉,胡四海脸色稍微缓和。

    池震宇召集村民们出劳役,村民们不情愿地带着工具出来。池震宇把全屯十辆马车集中赶来,赶到三十里路之外的黄土高坡拉黄土。黄土高坡是山峰上桃花水下来时,在山坡上冲出来的一条泄洪沟。沟壁上的黄土冻得梆梆硬,象石壁一样坚实。

    池震宇让村民们从家里拉来茅柴,堆在黄土沟壁下点燃化土。黄土慢慢松软了,池震宇再和村民们抢起镐头刨黄土。刨下大黄土块,滚到黄土沟里,再由老人妇女孩子和体弱有病的村民用锤子砸成黄土面,用铁锹铲上马车。

    ?马车装满了黄土,池震宇和村民们赶马车走了三十多里,把黄土卸到工地上。随着道路每天延长,马车走的路又在延长。最后延长到五十里,一直到王爷庙街。

    洮南府警察局的胡四海带着十个警察,每天都骑马在路上督工。洮南府派来的官员们每天也在现场巡察,催促工期。

    拉了半个月黄土,池家围子的男女老少都上了工地,用铁锹铲垫黄土铺路。铺平黄土后,男女老少又去五里外的洮儿河砸冰窟窿,用扁担挑水桶挑水,挑到工地上,向黄土路面洒水,池震宇再带着男人们打夯,把黄土路面夯实。工期太紧,七丶八岁的孩子也上了工地。孩子们抬着土篮子运黄土铺路,去洮儿河用水桶抬水。手上勒得都是血泡。

    每天工地上男人女人们用铁锹平土,道路上尘土飞扬。人们嘶哑着嗓子喊着口号拽起夯石砸黄土路面。人和马都累得精疲力竭,也不敢稍微停歇。

    工期不赶趟了,胡四海和洮南府派来的官员们急红了脖子,每天在工地上窜下跳吼叫咒骂。村民们每天早晨出劳役时喝一碗苞米碴子粥,带一块苞米面大饼子,还没有到中午肚子就空了。带的苞米面大饼子几口就吞下去。到下午就饿得前胸贴后腔,走路直打晃,活也干不动了。见村民们慢了下来,胡四海带着警察跑过来连打再骂,拽起躺在地上的民工拳打脚踢。

    池震宇见状叫过来杨三风,对她说:"乡亲们再饿下去不是被胡四海打坏了也饿坏了。你和敖拉吉白回家,把咱家里的铁锅用驴车拉来,支在工地上。再装一麻袋苞米碴子,捞一盆咸菜疙瘩,一起拉到工地熬大锅苞米碴子粥。干这么重的活,得让村民们吃饱。"

    杨三风答应,带着敖拉吉白每天在工地上给大家都熬一大锅苞米碴子粥。村民们昼夜在工地上连轴转,谁饿了就去盛一碗,三口两口扒拉进肚,接着再干。干了一个月,铺出来三十里长的黄土大道。光溜溜的一条大道宽敞平坦,铮明瓦亮,从王爷庙街直通池家围子。村民们一个个憔悴不堪地回到池家围子。

    胡四海和他带来的警察还是没走,仍旧住在池家大车店,天天在屯子里挨家挨户捜查,调查村民们中间有没有反清分子。胡四海还掏出点日本银票,诱惑一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举报。搞得村民们人心惶惶。

    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和洮南府知府孙葆瑨害怕廉亲王来到乡下,钻出人拦轿告状甚至真的上来咒骂刺杀廉亲王,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不仅乌纱帽保不住,甚至可能掉脑袋。

    京城通往奉天的官道上,沿途的官府派出大批警察在路上驱赶行人,过往的行人车马都被赶下官道,沿途路口都派了警察把守,叉路口下挤满了车马行人。官府还派出官员到附近屯子里驻守,重点看守不本份的村民,防止刁民乘机冲击官道。

    被拦在官道下面的行人眼巴巴地等了半晌,才看见远处旌旗烈烈,长戟森然,一支金碧辉煌的队伍逶迤而来。先过来五百人的马队,一顺水高头大马,皮毛油亮。骑在马上的骑士肃杀森严,杀气冲天。马队踏着碎步跑了过来。看得行人们直发呆。

    马队过去半天,又是四面大锣"嘡嘡"开道,震得人们心头发紧。再往后,道路两侧各一队侍卫骑马奔了过来,盔甲鲜亮,面容峻厉,手按在刀把上,仿佛随时拔刀而起,护卫着马队中间的一辆豪华马车。八匹马拉的马车黄屋左纛,厚呢子轿箱,雕龙绘风,装饰华丽。

    高车肥马过去后,又过来五百人马队,同样是旌旗鲜明。官道上的警察喝令路下行人跪下,自已也跪在路边。官道两侧人们跪下低头,不敢抬头看官道,有胆大的抬起头看一眼,侍卫兜头盖脸就是一马鞭。

    马车里坐的是钦差大臣,京城皇族权贵爱新觉罗氏廉亲王,天潢贵胄,奉慈禧皇太后圣谕,到东北巡视。廉亲王坐在八匹马拉的马车上,用手搂着小妾,随着马车的摇摆昏昏欲睡。小妾懒散散地躺在他怀里,睡眼迷离。

    廉亲王肥头大耳,口阔唇厚,嘴唇青紫,脸庞浮肿,大眼皮垂下来盖住一对阴暗的小眼睛,灰暗无神。眼神游移躲散,显得色厉内荏。见人的时候故意瞪成威慑的样子掩盖底气不足,以面容崚厉来掩盖內心的不自信。

    肥胖的大脸上镶嵌一支肥大的鼻子,象一只蛤蟆趴在大脸的中央。肚子前突,体态雍肿,又显得膀阔腰圆。脸色焦黄青灰,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暴露出这个人的隐密私生活,极爱寻花问柳。

    长得委琐猥陋,却自以为是。浅薄愚蠢,又阴险乖戾,狡诈多疑。豺声狼顾,骄横跋扈,阴毒凶狠。装模作样,掩盖内心的恐惧。

    廉亲王岀身爱新觉罗氏,清太宗之后。东北列强环伺,危机四伏,俄日竞相侵入,已经全面渗透东北,都在等待时机彻底吞噬这片土地。俄日在东北的争夺导致连年战乱,东北满目疮痍,民生凋零,民众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慈禧皇太后要树亲民形象,装模作样地派京城皇族权贵廉亲王为钦差大臣,到奉天恤民,向天下显示朝廷体恤民情。

    可是廉亲王这个人就是个纨绔子弟。浅薄无能,却自以为是,总以圣贤自居。皇家的权势熏染出他刚愎自用的性格,本来愚蠢至极,却自以为聪明绝顶,睥睨天下,狂妄无知。

    钦差大臣巡视马车队进了山海关。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带着一群王公贵族,权贵重臣赶到山海关,跪在道边迎接。孙葆瑨也跪在下面。廉亲王透过轿窗向外看一眼,吩咐侍卫对徐世昌说:"走吧,路上别耽搁,到奉天再叙谈。"徐世昌爬起来,带一群奉天官员跑到马车队前面,给车队开路。

    廉亲王到了奉天,徐世昌腾出了总督府,廉亲王住了进去。廉亲王进去休息,徐世昌带着奉天官员不敢离开,就站在院子里等候传唤。

    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官员站了一会儿便腰酸背痛,一些层次较低的官员趁徐世昌不注意,溜到了耳房。一个下层官员发牢骚:"装什么相?一肚子草,真正的大草包。"

    又一个下层官员说:"人家是皇族,爱新觉罗氏,萝卜不济,长到背(辈)上了。当今天下姓爱新觉罗氏,你一个打工的,别真拿自已当个官。在人家眼里,你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正说着,一个太监一路小跑出来,尖着公鸭嗓让大家进去晋见。徐世昌率众官员躬身走进大堂,甩袖跪倒,叩头跪拜。

    廉亲王神态冷厉倨傲,箕踞而坐。大眼皮向下搭拉着,有气无力地说:"起来吧。"

    徐世昌率众官员站起身子。廉亲王接着说:"老佛爷要我到东北祖宗之地看一看。俄国人和日本人都惦记着这块地界呢。这块地界是龙兴之地,我们满人起家的地方。祖宗之地一定要守住,别让俄国大鼻子和日本小鼻子抢去了,老窝就没了,死了怎么见列祖列宗啊?"

    徐世昌和众官员连声称是。廉亲王得意起来,谈兴大发,又说:"对列强就得死磕,不惜耗尽国力,就是死上一亿人也要和列强干。还有什么比保住爱新觉罗氏家族皇位的事更大呢?"

    廉亲王说得口渴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滔滔不绝。说:"那些西洋国家愚昧得很,一点也不懂天朝的理数,不知道尊卑贵贱,还跟我大清动武,这不是以下犯上吗?把国门关上,不让西洋的淫技奇巧进来蛊惑民众,皇权至上,上下有序,世道多稳定啊。"

    廉亲王说累了,喘口气又说:"不屑于与那些西方撮尔小国交往,恢复老祖宗宗法,克已复礼,古人半部论语治天下,让西洋的歪理邪说泛滥,我大清的天下就危险了。"

    廉亲王说得兴起,口无遮拦,更放肆了说:"得养奴才,对外洋那些向我天朝上国称臣的国家要给些财物,显示大国天威。"

    徐世昌一众人恭肃聆听,诚惶诚恐。几个底层小官心不在焉,东张西望。徐世昌面无表情,深沉莫测。

    廉亲王说完了,端茶送客。躺在罗汉床上抽了一会儿水烟袋。徐世昌走进来,问晚餐想吃什么?徐世昌说:"东北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也就是熊掌犴鼻鹿鞕飞龙猴头,我还藏了一瓶虎骨人参鹿茸泡的药酒,大补。"

    廉亲王装模作样地说:"国事艰难,就别太破费了,就上你说的东北土特产吧。都是本地产的,不值钱。再去搞一条鲟鳇魚,二百斤以上的。"

    几个底层小官走出来,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官说:"真他妈的扫兴,在这里站了半天,听这个猪头胡说八道,老子的腰都站酸了。"

    另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武官模样小官说:"想让我们当炮灰?呸!爱新觉罗氏家族的朝廷垮台,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又一个白面书生模样小官说:"说真的,朝廷不是国家,更不是民众。爱新觉罗氏家族朝廷垮台,对中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许是新时代的开始。"

    瘦骨伶仃的小官赶紧东张西望,对白面书生模样小官说:"小心祸从口出,朝廷拿你当同盟会抓起来。"几个小官窃窃私语,走出总督府。

第一百零五章、廉亲王巡视草原

    廉亲王在奉天转了几个地方,心情很好,突然心血来潮,要到草原边缘上的穷地方看一看。他对徐世昌说:"草原连年兵祸接踵,绺子又遍地横行,祸害一方。草原民众更苦啊。这些年俄国人和日本人在草原上走动的勤,许多王公贵族丶富商大贾和俄国人丶日本人称兄道弟,虽然成不了大气候,也象钻进蚊帐里的蚊子,嗡嗡叫得烦人。这次我代老佛爷去草原上看看,和草原上的人们亲近亲近,显示老佛爷亲民,惦挂着他们哪。顺便警告某些人,草原是大清的,别有什么歪心思。"

    徐世昌问:"王爷想去那个旗呀?"

    廉亲王叫道:"拿地图来。"

    侍从拿来地图在桌子上摊开。廉亲王用手指随便在地图上比比划划,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指着一个地方说:"就到这里去吧。"

    廉亲王指的是王爷庙街。廉亲王要去王爷庙街视察,东三省总督府上下忙碌起来。孙葆瑨从奉天赶回王爷庙街,把廉亲王巡视的线路定在了王爷庙街至池家围子,派警察到池家围子督促修路。草原上一直不平静,廉亲王又从京城调来五千名武威军士兵,开到了王爷庙街警戒。

    草原上各路王爷公爷们都赶到奉天陪同廉亲王。虽然草原上这些亲王郡王也是王,可是廉亲王是爱新觉罗氏,正正经经的皇族。名义上王爷公爷们是大清藩属,实际上草原是大清的。草原上各路王爷公爷都明白,宁可降尊纡贵服侍廉亲王。

    札萨克图王旗通往奉天的大道上,一支有二百多骑的马队急驰而过。乌泰急着赶往奉天,他也要去陪同廉亲王。乌泰骑在马上,脸色阴沉,默不作声。乌泰憋了一肚子气。

    京城传来邸报,乌泰得到了廉亲王要来的消息。乌泰正在王爷府里被福晋们闹得焦头烂额,协理台吉巴图济尔噶勒进王爷府问话:"王爷,该去奉天了。什么时候启程?"

    乌泰见是他的对头巴图济尔噶勒,一肚子邪火正沒处发泄,对着巴图济尔噶勒就发泄出来了:"什么时候去不用你操心,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巴图济尔噶见乌泰蛮横无理,一甩手离开王爷府。

    大清早,三福晋呜嗷嚎疯从屋里冲了出来,捋袖挽臂,一巴掌把花架上的青花瓷瓶扒拉到地上,摔得粉碎。又一脚踢飞站在门口的侍女。冲到院子里,几步抢上前,一把扯住五福晋的头发狠劲撕扯,五福晋头上戴的金银珠宝头饰撒了一地。

    五福晋反身揪住三福晋,一双利爪向三福晋挠去。三福晋偏头一躲,"咔嚓"一声,三福晋脖子上出现五道血痕。

    乌泰王爷急了,上去一脚蹬在五福晋肚子上。五福晋"哎哟"一声,蹲在地上,疼得直叫妈。乌泰一甩袖子,气咻咻地向前院走去。

    五福晋叫了一会儿,缓了口气,又站起来,怒目圆睁,指着前院大骂乌泰:"你个老色鬼,祸害了多少女人?看你的那张猪脸,一脸青灰,都不是人色儿,走路都打晃,都让女人吸干了。你他妈的还不消停,到处寻花问柳,暗门子也钻,炕头子也上,你不嫌埋汰?"

    五福晋足足骂了一天。乌泰堵住耳朵不听,声音还是钻进来了。他烦躁地冲到马廊,牵出枣骝马,向草原奔去,漫无目标地闲逛。去奉天晋见廉亲王的事扔在脑后。

    廉亲王传过话来训斥乌泰,言词尖利,怪乌泰不敬。廉亲王说:"别的王爷都到了,你乌泰是不是以为出身孛尔只斤氏,特别高贵?等着我见你?你眼里还有沒有大清?"

    被扣上反清的帽子,是犯了杀头之罪。乌泰硬着头皮赶往奉天。

    乌泰来晚了。来到东三省总督府求见。廉亲王听侍卫报乌泰到了,不悦地说:"让他在门外候着,本王爷不是他想见就见的。"

    侍卫出来告诉乌泰:"王爷让你在在总督府大门外候着。"

    乌泰站了半天,廉亲王就在大堂上悠闲自得地品茶。半天后,廉亲王伸个懒腰,对侍卫说:"让乌泰进来吧。"

    乌泰进来请安跪倒,廉亲王训斥道:"你别以为封个郡王就是草原主人了?这块草原是我爱新觉罗氏家的,赐给你祖上享用,你受祖宗福荫罢了。我爱新觉罗氏家随时可以收回,罢黜了你这个王爷。"

    乌泰连声诺诺,跼蹐不安。心里却直骂:"膲你个猪头样,投胎投得好,投到皇家了。装腔作势,真以为自己是圣人。你怎么不投到猪圈,变成一头大公猪。"

    廉亲王到草原来了。廉亲王一行浩浩荡荡向王爷庙街开去。从京城调来的五千名武威军士兵,对奉天到王爷庙街新铺黄土的官道全线警戒。

    廉亲王的车马队前面一千名巡防营士兵开道,后面还有一千名士兵护卫。进入札萨克图王旗境內,孙葆瑨带着洮南府官员跪在路旁迎接。廉亲王的队伍昂然而过,孙葆瑨带着洮南府官员急忙跑到前面引路。

    廉亲王来的头一天,王爷庙街已经全城戒严,店铺关门,市场不许开市,主街道封闭。到王爷庙街逛街购物的乡民都被拦在城外。客栈旅店大车店住满了巡防兵,街上巡防兵林立。担心有刺客,巡防兵捜遍了全城。

    洮南府警察局的巡警和王爷庙街警所的警察都到了池家围子。廉亲王要到乡间看看,孙葆瑨选中了池家围子,警察们头一天半夜就催促池震宇带乡民去挑水,担到路上,沿王爷庙街到池家围子全路排开,坐在地上等着天亮。

    胡四海头一天就招呼池家围子村民,都第二天五更就

    这天一大早,警察们就赶着乡民用清水洒道,不让道路上起灰尘。乡民们用条帚沾水桶里的水向黄土路面上洒。

    洒完清水,警察又把乡民撵回到池家围子村口,让村民穿干净点再出来,每人发了一面小纸旗。警察也知道村民找不出来好点的衣服,穿干净点就行。朝廷还要粉饰太平盛世呢,村民们都衣衫褴褛就把朝廷和官府无能露出来了。

    胡四海哑着嗓子对乡民们叫喊:"廉亲王来到跟前,你们要挥动小纸旗,高喊朝廷万岁。谁不喊就是对朝廷不敬,抓到黑屋子里关起来,听到没有?"

    乡民参差不齐地喊:"听到啦。"胡四海让警察在路边扯根绳子,把乡民们拦在路外。巡防营十步站一个士兵。路上的行人都被撵下路。

    远处,廉亲王的队伍来了,前后排了二里地。路上已经洒上了清水,一点灰尘也不起。一千盔甲鲜明的巡防营士兵过去后,廉亲王的八匹马拉的车驾到了。

    警察喝令乡民跪下,不许抬头。跪慢了警察骑马撵上去,劈头盖脸一顿鞭子。乡民们跪满了道路两侧。廉亲王的马车走到跟前,乡民们便挥舞花花绿绿小纸旗,高喊朝廷万岁。

    村里杨大懒蛋子跪在前面,泪目婆娑。廉亲王坐在马车里向外看,一眼撇见杨大懒蛋子在哭,来了兴趣,下令停车。廉亲王下车,踱到杨大懒蛋子跟前,问:"你为什么流泪呀?是看见了皇恩浩荡?君威凛冽,感动的流泪吗?"

    杨大懒蛋子抹着眼睛哽噎着回答:"是高兴了。见到了天威,如神仙下凡,圣贤临世,心里欢乐,一时忍不住落泪。"

    廉亲王得意地大笑:"哈哈哈,说的是实话,赏。"身后的管家掏出一个五十两元宝递给杨大懒蛋子。

    跪在旁边的屯不错看见杨大懒蛋子得到了银子,顿时眼热,跪步向前,磕头如捣蒜。廉亲王问:"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屯不错眼泪也真方便,夺眶而出,用手抹着眼泪说:"杨大懒蛋子不会说话,小人是被大人感动的。大人降尊迂贵,宝足踏进蓬蒿草房,不顾尘土泥淖,体恤民情。如此爱民,小人不禁泪流满面,有如此好官,百姓何愁沒有好日子?谁敢造反,小人定做炮灰,和他拚命。"

    廉亲王高兴了,说:"忠心可鉴哪,子民如此爱戴大清,大清江山千秋万代。赏。"管家又拿出一只银元宝递给了屯不错。

    屯不错连连叩头,哭泣着叫喊:"谢大人赏赐。这个银元宝我不能花,要供起来,和祖宗牌位放在一起。烧香参拜,让祖祖辈辈都记得大人的恩典。大人比亲爹妈还亲哪。"边哭边叩头。

    廉亲王转身上了马车,扒着轿窗对骑马走在马车边上的徐世昌说:"真是条好狗,再赏骨头时多带点肉。待这些人就如同养狗,不能让他们吃得太饱太好,吃饱了吃好了就该有别的想法了。要让他们半饥不饱,一年也见不到一块骨头。冷丁给他们一块肉,他们才会感激涕零,对你感恩戴徳。恭维你是圣贤在世,任你驱使。常年吃不上肉,馋急了给上一块,让咬谁就会咬谁。朝廷得养一批好狗,用来咬人。有他们卖命,爱新觉罗氏家族的江山才坐得稳哪。"

    徐世昌边听边称是,心里嘀咕:"这个猪头也不是啥事都糊涂啊,玩阴谋诡计还是有一套的。"

    杨大懒蛋子得了廉亲王一个银元宝,觉得很荣耀,走在屯子里,腰板挺得直直的。对村民们不屑一顾,看村民嘴角上扬,满脸都是蔑视。见到池震宇,也不象过去那样毕恭毕敬,故意大声咳嗽,扯住池震宇要他拿银子孝敬廉亲王。

    池震宇笑笑不语。敖拉吉白不干了,轮园了胳膊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得杨大懒蛋子捂着脸转圈。敖拉吉白骂道:"杨大懒蛋子就是桌子底下绕转的狗,多得了一块骨头就趾高气扬,不认人了。"

    廉亲王住在王爷庙街,乌泰要尽地主之谊,到牧场抓来一头肥牛,十只肥羊,塞在烤炉里烤了一天一宿。在王府里摆上烤全牛烤全羊宴,宴请廉亲王。烤全牛烤全羊已经摆上桌,陪同的奉天来的官员和草原上的王爷们早早就到大蒙古包等待廉亲王。

    乌泰伸长脖子等半天,廉亲王才姗姗来迟。迈着四方步走进大蒙古包,见到桌子上摆的烤全牛烤全羊,皱起了眉头。不高兴地说:"牛羊肉在京城早就吃腻了,就想着下来换换口味。还是牛肉羊肉。熊掌猂鼻鹿筋鹿鞭找不来吗?"

    孙葆瑨忍不住劝廉亲王:"烤全牛烤全羊都太奢移了,王爷太张扬了要防范物议,民间蜚短流长呀。"

    廉亲王瞪起了眼睛,生气地说:"天下都是爱新觉罗氏家的,我吃点喝点拿点怎么啦?爱新觉罗氏家族有资格享受。这叫待遇。我挥霍也是挥霍我自已家里的东西。我挥霍我自已家里的东西,难不成还抓我自已?这不是明显挑战爱新觉罗氏家族吗?这些人不杀留着过年哪。"

    廉亲王在草原胡作非为一番,该走了。东三省的王公贵族,权贵重臣都聚集在东三省总督府大院内,中小官员围绕在总督府大门前,都肃然而立,等着为廉亲王送行。

    等到日上三竿,廉亲王从总督府內挺腹凸腰地出来了,摇晃着硕大的脑袋。走到院子里,望着满院子的顶戴雀羽,神态倨傲,眼神凶狠,目光却游移不定,掩盖内心的恐惧。

    满院子的王公贵族,权贵重臣一起跪下,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抽打袖子的声音。大门前的中小官员也一起跪下,跪满了半条街。奉天街上的行人也被警察下令跪下。仿佛奉天城里的人们都跪倒在地。

    廉亲王的马车停在院子里,廉亲王走向马车。临上马车前把孙葆瑨叫了过来,对孙葆瑨说:"朝廷缺银子啊,洮南府要为老佛爷尽尽孝,草原上缴十万两白银做老佛爷的私房钱。"

    孙葆瑨满脸哀色,恳求道:"草原连年战乱,民生艰难,恐怕拿不出来这么多钱。还望王爷见谅。"

    廉亲王心里不悦,不高兴地说:""世上的人分着等呢,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房子拿多少银子出门坐什么车都有定数。人不能越等,这银子我拿了,我花了,理所当然。我是皇族,天下都是我家的,花这点银子怎么了?我的等在这呢,这是等给我的。你拿了,花了,那不是你的定数,你越等了。虽然你是钦差大臣,朝廷柱石,说到底是为我家扛活的,连奴才都不是。跟门外那些站班的差不多。无非你有点本事,让你站在门里了。" 

    孙葆瑨犯了倔劲,抗辩道:"民是国之根本,民亡了国焉能安存?民众生计确实艰难,再向他们收税更是雪上加霜。民众不其苦,就会民怨沸腾,恐怕会激起事端。望廉亲王三思。臣乃衷心为大清思虑。"

    廉亲王嗤之以鼻,冷笑道:"说什么民是国之根本,兵才是国之根本。有国才有爱新觉罗氏的家,没有爱新觉罗氏的国是别人的国。国没有了,民又是谁的民?爱新觉罗氏不在了,还要国干什么?"

    廉亲王瞪起眼睛警告孙葆瑨说:"不要越等,银子都是皇上的,越等了就是动了皇上的银子,皇上要抓你的。"

    孙葆瑨仍然不接受,吭声说:"请廉亲王收回成命。"

    说着倒地跪拜。廉亲王见孙葆瑨拒不领命,怒不可遏,大声骂道:"天下都是我家的,那些庶民黔首的命都是我的,让他们拿出财产天经地义。没有我大清朝,那还有他们?你马上加税。"孙葆瑨再拜,不肯起来。廉亲王拂袖而去。

    廉亲王一行又浩浩荡荡离开奉天。徐世昌亲率巡防营开路,送廉亲王到山海关。

    送行的东三省官员一片哗然,官场内幕传到了民间,池震宇听说了,叹道:"朝廷如此昏聩,焉能不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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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783/ 第一时间欣赏百年离殇最新章节! 作者:岭南翁所写的《百年离殇》为转载作品,百年离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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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离殇介绍:
简介
 
本书真实的还原了近代北方草原开发的悲壮历史过程。一百年前,来自北方和东方的列强吞噬东北的压力,迫使清廷放垦北方草原。成千上万闯关东的内地人涌入,草原上呈现了波澜壮阔的开发景象,促使草原由游牧经济迅速转向农耕经济。农耕经济的扩张让草原上生长出僱佣关系,失去牧场的牧民们被迫痛苦的重新选择生存方式,部落血亲纽带松弛,盟旗王公制度也由此走向衰落,引发了北方草原上近百年一系列血雨腥风。俄国人日本人对草原的渗透,更让草原危如累卵。本书对一九零零年到一九三四年北方草原的描述,把人们带回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以草原王公乌泰走上分裂道路的心路历程,池震宇为首的一群闯关东的山东汉子在草原创业为脉络,身临其境地展现草原上百年前粗犷狂野丶桀骜不驯的风土人情。展示了百年前恢弘磅礴的史诗般闯关东历程。展示了草原百年波诡云谲丶风雷激荡的社会演变,展示了百年前那场蒙古族民众丶鄂温克猎人丶闯关东的山东汉子共同和觊觎我国土的俄日列强以命相博,捍我国土的那段艰难竭蹶丶如诗如泣的历史,警示国人勿忘国耻。百年离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百年离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百年离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