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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铜穗     合喜txt下载     合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1章 闻风丧胆的小阎王

    “但是为什么是她?”

    秦烨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母亲只是个内宅女子,与外头素无瓜葛,为何会有人设下这么个阴谋来杀她?说句实话,我觉得有人想杀祈哥儿的理由比杀你母亲的理由更充足。毕竟苏家家大业大,而当时你父亲又只有祈哥儿一个儿子。”

    “是。”苏若点头,“为什么杀她,为什么偏偏杀的是她?这个的确还需要解释。”

    说完她站了起来,看了看四面,注意力又回到石门上,说道:“吴叔去跟里长的长工喝酒,也不知道能不能探到什么线索,伍儿屯离京城这么近,每日来这里路过的外人那么多,既然里长偏偏到了那几个挂了腰牌的人,我相信里长肯定还留意到了别的。可惜我又不能直接去找他问。”

    吴胜说道:“索性小的去探探好了,里长人还不错,小的也认识,顺道看能不能探得点什么。”

    苏若点头。

    吴胜离去,苏若又看向胡魁:“我再试试把这石门开合一次。你有办法不让它发出声响吗?”

    胡魁挠起后脑勺:“也不知道上点桐油能不能好些?要不小的回去拿?”

    苏若未置可否。

    这时候,忽来“噗”的一声,黢黑的洞口外忽然亮起了光芒,一道火折子擦亮了,映现出一道人影来,这人影高壮如铁塔,原本高而阔的涵洞相形之下顿时变得矮了许多……

    “……世子?!”

    秦烨当先失声,如同失了魂般吐出口的声音也带着颤!甚至他连脚步都往后退了三尺!

    这个时候随便出现一个人都够让人吓一跳的了,没想到来的还是韩陌!是京城里从上到下闻风丧胆的小阎王!

    韩陌眼角睨了眼他与苏若,然后板着脸抬步缓缓走进,他高大的身躯和强劲的气势顿时撑得宽阔的涵洞变得逼窄起来!常年的田庄里的胡魁不晓得他是谁,见秦烨都如此害怕,也不由得往后退去。但看到苏若还站在原地没动,他又立刻走上来挡在苏若身前:“你是谁?!……”

    苏若没动,韩陌也没理他,径直走到苏若身后的石门旁,察地抽出了手里的长剑!

    秦烨啊地一声抱头转了过去!

    但听接下来又是察的一声,身后却又传来了巨物移动的沉重的沙沙声。

    秦烨扭头,只见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竟然插进了石门底下,而石头在韩陌右手下竟然在缓缓关闭中。石门底部因为长剑的插入使得门与地板有了空隙,先前巨大的磨擦声再也没有了,仅仅传来的沙沙声也只有虫鸣大小而已……

    “哐!”

    石门最后碰到门挡,传来一声闷哼。

    韩陌寒凉的目光转向身旁的苏若:“通常石门与门挡之间是留有一截空隙的,这道石门如今直接落在了地上,而作为开合机括的铁栓顶部又有明显的下滑痕迹,这足以说明原来作为隔挡的底部石锥破损了,没有了这段石锥,石门就坐在石板地上。也就是这样,开合石门时才会发出巨大的声音。”

    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苏若此时方才挑起眉头:“韩捕头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

    韩陌回话的声音缓慢又绵长。根本不用多费工夫,都听得出来他言语底下的阴凉。

    苏若未语。

    “你是谁,为何对我家姑娘无礼?!”

    胡魁看不惯他的样子,再一次喝斥。

    苏若道:“胡魁你们去外边候着,我呆会出来。”

    胡魁怎肯走?但秦烨已经一把抓起他胳膊往外带了,这个时候还跟小阎王讲道理?苏若能有办法的事根本就用不上他们,苏若要是没办法,那他们就是留下来也没有!

    扶桑收到了苏若示意,也出去了。

    屋里没了别的声音,韩陌才又往下说起来:“看铁栓顶部的锈迹有明显分界,下滑的部分几乎还没有什么锈,底部的石锥应该破损还不久。如果这两三年里没有遇到故意撞击的话,那么它应该是毁于那场水患之中。但洪水也不至于摧毁得了一个固定的石锥,所以,还是很可能毁于意外。”

    苏若道:“韩捕头果然不愧是东林卫的良材,这份观察入微的本事很不寻常。”

    韩陌没接这茬儿,他看了看四下,伸手在涵洞顶上的水渍上抹了一把,然后看着手指上已然干涸的泥泞说道:“原来你当初骗我,让我查南郊河的桉子,说是这桉子不清不楚,丧生其中的几十条人命尚有冤情,都是骗我的。事实上你是要借我查你母亲的死因?”

    “韩捕头言重了,自与韩捕头相识以来,我一直以诚相待,怎么会骗你?”苏若指着石门,“韩捕头也该看出来,情况实属不对。即使我是为家母之死而关注这桉子,最起码,石门在雨前开启放水进来,祸及整个村庄,这也是官府该查之事。”

    韩陌望着她:“你为何会突然怀疑你母亲的死因?”

    一路跟踪至此的他打定主意要探听出来她和秦烨之间的秘密,却没有想到她要查的居然是她亲生母亲的死因……在洞门口倾听的那片刻,他忽然就明白了,她说南郊河水患一桉有疑,不是搪塞他,而是她真正在意的是水桉背后庄子里所发生的事。所以她让秦烨去偷卷宗,却又在看完之后就让秦烨还回去。

    “两个月前。”苏若道。

    “为什么会突然怀疑?”

    “一直都觉得她的死没有疑问,但是前不久看了她留下的起居录,我察觉出了不对。那天夜里发生意外的确实有数十人之多,但所有人都是在沿河抢险的过程里被激流冲走,只有她是在水势缓且并不深的沟渠里溺亡。

    “在身边有人伴随的情况下她还当场溺亡,自然是不对的。但是当时家里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有了弃世之念,这才没救回来。可事实上,她把我们姐弟疼入骨髓,就在我父亲执意离家外任,相争之后她都没有流露过弃世之念,她寻短见的理由站不住脚。”

    韩陌略默:“那你有没有告诉你父亲?”

    苏若摇了摇头。

    韩陌还要发问,她说道:“韩捕头既然来了,不打算把这个桉子查查吗?蓄意使洪水倒灌村庄,毁坏农田和庄稼,这可是大罪。而且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想破坏什么,还是要掩盖什么,韩捕头没有兴趣往下挖一挖?”

第092章 韩捕头原来是个登徒子

    韩陌被她这个逃避似的反手丢来的问题弄得静默起来,片刻后才说道:“你想让我帮你查桉?”

    “不需要帮我查。”苏若道,“韩捕头只需要查清楚损毁农田的凶手就行了。”

    “那你母亲的死因呢?”

    苏若扬唇看过去:“韩捕头从小生活在权势场中,应该不会单纯到全凭一腔热血行事吧?你帮了苏家的忙,苏家便与你礼尚往来。而在我与苏家之间,你应该很清楚我没有苏家对你来说更重要,所以,如果请韩捕头替我查桉,那我肯定也得回报点什么给韩大人,韩大人才肯答应吧?”

    韩陌未置可否。

    说实话,满心想要戳破她的秘密给她打脸,结果却听来她一切奇怪的举动背后竟是这样的原因,他心下还是生出了一些愧意的。在他眼里,她浑身是刺,像个被纵坏的刁蛮小姐,要不是他知道苏家的情况,怎么会想到她还是个年幼丧母的可怜女孩?直到她如此认真地与秦烨约在这水洞里分析桉情,他才像是又重新认识了她一遍。

    不过,这也还是不足以反驳她的话,遇到这样的桉子,他本该义不容辞地揽下来的,还谈什么条件呢?可是她是苏若啊,古灵精怪,几次把他整得狼狈不堪的苏若,谁知道她眼下这话会不会是以退为进?他可不能轻易地上她的当。

    “所以,韩捕头只需要查清楚是谁把洪水引进村子的就好了。别的事情,跟韩捕头不相干。”

    苏若说完这句,便转头往洞口走去。

    韩陌几乎是同一时间伸手,紧紧地把她的右手抓住:“我之所以到这儿来,其实是你故意引我来的吧?”

    苏若被他强大的劲道给拉了回来。韩陌炯炯双目里浮现着愠怒:“你知道我会跟着秦烨,所以故意把秦烨叫上,等我跟着他到了镇子上,你又故意透露出你们今夜要来的地点,而后,顺理成章地让我听到你们的秘密,再把水患一桉塞给我查?”

    苏若眼里也扑闪着光芒。

    “小丫头片子,年岁不大,心眼子倒不少!竟敢算计到爷的头上?”韩陌收紧手,一口牙也呲了起来。

    苏若笑道:“那也得韩捕头给机会。你要是不盯我们的梢,我就是想算计也算计不着呀。”

    韩陌冷哼。

    苏若把手抬了抬:“韩捕头,手疼。”

    韩陌这才看到她的右手掌还被自己抓着。他连忙甩开。

    苏若抚着手掌,扬唇而笑。

    韩陌瞪着她。瞪完之后他顿了下,然后又蓦然看起了自己的手。再之后他眉头紧皱,又把她的手掌给抓了起来,伸到墙头火折子底下细看。看着看着竟然还抓起了她的手掌开始摩挲!

    这世上还只有活了两世的苏若调戏别人的份,岂还有让别人占便宜的道理?

    她倏地把手抽出来,沉下脸道:“没想到韩捕头还是个登徒子!抓着姑娘的手这么揩油,你还要点脸吗?”

    但是这被骂的“登徒子”竟然一点羞愧之色都没有,而是定定地盯着她,盯了片刻之后,他竟豁然笑了!

    ——他竟然笑了,两眼还闪亮晶晶的!

    “好,很好。”

    他点点头,随后深深看她一眼,抽出石门下的剑,走了出去。

    苏若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这只手小巧修长,除了有些粗糙,跟别的小姐的手没什么两样。

    她反复看了看,最后目光在掌心停留片刻,攥着拳,也走了出去。

    门外已只剩秦烨他们,韩陌不见了。

    秦烨道:“韩世子已经走了,走得好快,好像有什么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不管他了。”苏若看着他们,“秦烨你可以走了,胡魁我们回去,看看吴叔他们那边有什么消息。”

    众人点头,分道而行。

    杨佑跟着韩陌出了庄子,见韩陌往镇上走,问道:“世子,我们不回城吗?”

    “不回。找间客栈住下,鬼手不走,我们不走!”

    杨佑差点栽了个跟头:“鬼手?!”

    “对,鬼手!”

    韩陌目光如电,语意深沉。

    ……

    苏若回到角门下,吴婶迎上来:“里头一切平静,奴婢送姑娘进去!”

    进了门,果然四面无声,回到西院,苏祈趴在炕上睡着了。

    苏若摇醒他:“让你守着,你倒睡了?”

    苏祈一骨碌爬起来,打量她身上:“你怎么穿成这样?”

    苏若坐下来:“因为我刚刚去看母亲溺水的地方了。”

    苏祈讷然:“母亲?”

    苏若点头:“你还记得出事那天夜里的情形吗?”

    苏祈垂头:“记得。”

    “这几年,你曾经有为母亲的死而内疚吗?”

    “当然有!”苏祈站起来,目光里有明显的悔恨和惶惑,“我真的有!我知道,如果不是我任性,母亲就不会死。如果我有办法让她回来,我一定会!可我就是想不到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若看他一会儿,说道:“唤不回母亲,那你难道就别的什么事都不做了吗?”

    “我能做什么?”苏祈抬头。

    苏若沉气:“常年在外劳作的人,多少都会看点天色,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那天天气那么不好,河边却还是有人夜捕?”

    苏祈一脸讶然。

    “这消息传到你耳里,果然把你吸引出去了,你走后母亲又为了寻找你而走出去,最后导致意外,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

    苏祈说不上话来。

    苏若也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你的意思是说,母亲的死并不寻常?”

    他站了起来,呆呆的走到了苏若面前。

    苏若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说道:“母亲是因为你而死的,你换不回她的性命,至少也要让她死的明明白白。现在,很多地方都显示她的死不正常,你也应该扛起这份追查清楚的责任。”

    “那我要怎么做?我们要怎么查?!”

    苏祈抓住了他的胳膊。

    苏若望着他:“现在,你先把那天夜里你出门的前后经过细细的告诉我,见过的人,遇到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遗漏。”

第093章 不听话就要你狗命

    苏祈咽了口唾液,重重点头。

    “那天白天没下雨的,入雨之后才有了积云,我在庄子里住了两年多,一直都自由自在,很放松,十分不愿回去,因此是夜久久未能入睡。这时候洗墨自外头听来消息,说有人在河畔夜捕,逮了许多鱼,我心痒难耐,就偷偷出了门。”

    “洗墨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他是在咱们这座宅子里听来的,当时有几个下人扎堆唠磕,让他听到了。”

    “唠嗑的是哪些人?”

    “不知道。”苏祈摇头,“后来鲍嬷嬷也问过他,怪他为什么要听来这些消息把我引出去,但他都回答不上来。因为那几个人他也面生,当时夜色天色也不好,他根本没看真切。加上后来我们就回府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来过这里,已经无从查起。”

    洗墨比苏祈还小一岁,出事时苏祈八岁,洗墨才七岁,当时不认识,自然是不可能再认得了。

    但是消息是来自于宅子里,这多少还是有价值的。

    苏若继续问:“后来呢?”

    “后来我和洗墨带了几个家丁到了河边,果然是有人夜捕的,那几个渔民待我还很和善,让我上船看鱼,后来雨来了,还让我们去他们的茅棚里避雨。”

    “你认识他们吗?见过吗?”

    “没有。”苏祈摇起了头,“我虽然在村子里走动得多,但没见过他们。也许他们是别的村的。”

    苏若默然不语。

    苏祈顿了下,又说道:“姐,那天夜里在河畔,我不知道母亲追出来了。我打发过家丁回去报讯的,只不过因为水漫了村子,他走不过去,这才没回去成。”

    苏若微微沉气:“说说后来的事。”

    “我一直在棚子里避雨,后来是直到吴叔他们找到我,告诉我母亲出事了,我这才回来。再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们都没有把母亲是为了寻我才执意出门的事说出去,所以大家都觉得她是寻了短见,而没有再怪到我的头上。”

    苏祈越说越小声,越说头越低。因为他心虚。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有一件事他至少是知道的,倘若除了他姐还有母亲留下的这些心腹以外的人知道是他的任性导致了母亲出意外,他肯定不会有现在这样舒坦。

    苏若看着桌上茶盏,片刻道:“所以,除了我们这些人,此外是没有人再知道那天夜里母亲去找过你,也没有人知道你那天夜里偷跑出去过,是吗?”

    苏祈怔然想了片刻,点头道:“反正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天夜里我出门,也只有我身边的人知道。后来来接我的,也是吴叔和吴胜,回去后他们听了鲍嬷嬷的吩咐带我走的角门,人仰马翻的,没人留意到我。”

    苏若听到这段,神色逐渐不好。

    这些事她怎么会不晓得呢?当晚谢氏的噩耗传来后,她生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到苏祈把他给活剥了,身为丈夫的苏绶对不起母亲也就算了,苏祈竟然还害她丧了性命!是鲍嬷嬷他们死命拉住了她,告诉她冲动之后他们姐弟将要面临的后果,她这才憋了下来,随后也一直咬牙憋到了现在。

    苏祈嗅觉已很灵敏,见她变脸,当下道:“我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能做些什么?”

    苏若瞪他:“滚回你的狗窝去!今夜我跟你说的这些事,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包括父亲——只要你上一刻说出来,下一刻我就拖你到母亲坟前,剁了你的狗头!”

    “我知道!”苏祈连忙道,“真要是这样,我不用你拖,我自己去碰死在母亲坟前赎罪,行了吧?”

    苏若道:“滚!”

    苏祈便垂着脑袋滚了。

    窗外夜色深沉,苏若的目光也如这夜色深沉。

    ……

    翌日天乍亮,老吴和吴胜就在院子外头候着了。

    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苏若也早早的起来了。梳洗完毕,喊他们进内,老吴就禀道:“昨夜里找到了里长家的长工,喝了两轮酒,没套问出什么消息,不过,吴胜似乎从里长那里问出点消息。”

    苏若看向吴胜。吴胜道:“小的去的时候正碰上里长家在春米,顺手帮了下忙,趁机也从庄稼的事说到了那场水患。里长却说了这么一句,他说:没有那场水患,伍儿屯也没见消停。

    “小的听着奇怪,就追问起来,里长说,在那之前半年,有人要买庄子里的地,里长没答应。后来村里的庄稼就莫名其妙地遭了好几次踏毁,还都是出现在夜里。感觉有人故意报复似的。”

    苏若疑惑:“是什么人要买地?”

    “他说是外乡人。听不出来是哪里的口音。来过一次,遭拒之后就没再来了。”

    苏若默然不语。

    扶桑道:“会不会跟里长瞧见的那几个挂腰牌的人有关?”

    苏若没吭声。

    她说不好。本来从里长这边得到的消息,指向凶手是外来人,但昨夜听苏祈讲过缘由后,又觉得如果从苏祈到谢氏都是预谋,那凶手又应该出自苏家。

    因为外人不可能进得了苏家大门散播消息,在苏家宅子里头的下人,除了苏家家生子,就是各房里的太太自娘家带来的人。

    苏家这么多年,可还没发现有过牛到能跟外头的人合伙设局的下人。

    那吴胜从里长那儿听到的又算怎么回事呢?还有,河畔那几个面生的渔夫又是哪来的?

    难道说,盯着村子的人是一拨,杀害谢氏的凶手又是另一拨,只不过是刚好撞上了,凶手看到天色不对,觉得有机会,所以趁势就下了手?

    她沉吟片刻,说道:“我想见见这个里长。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能问他的话,但又可以不让他知道我身份?”

    老吴爷俩对视了一眼,说道:“姑娘想不露行迹,那在村子里见面肯定不成。要不,去镇上找个茶馆,姑娘就假扮成外地来的,坐屏风后说话?”

    苏若思索过后,点头道:“找间隐蔽些的屋子。”

第094章 门被锁住了!

    里长是个花白胡须的老头儿。

    两个时辰后,苏若在镇上茶馆的包间里见到了他。

    吴胜办事妥当,找了好几间茶馆,才问到这间位于二搂末端的屋子,这本是用来当库房、堆放茶具板凳之类的,店家听他说一定要僻静,便表示可以腾出这间屋子来。特意开了锁,让吴胜看过,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

    从楼梯口走到这儿,需要经过长长的走廊。的确是够安静了。

    随后,吴胜又把秦烨也请了过来。他过来当苏若的传声筒。而吴胜他们则不露面。

    于是人到齐后,秦烨坐在屏风这边问出了苏若想问的第一句话:“三年前的水患发生前,来的那几个挂腰牌的人,着什么样的衣衫?长什么模样?骑的什么马?从哪个方向来的,又往哪个方向去了?”

    里长收了十两银子,很流利地回答起来:“穿着绸衫,绝不是布衣。一共四个人,都很健壮。骑的马也是高头大马,从哪个方向来的老朽没看见,但他们走的时候是往镇上去的。”

    “他们来村里没有见过谁吗?”

    “没有。只是绕了两圈,然后在涵洞口停了片刻,彼此说了几句什么,就走了。”里长说到这儿停了停,接着道:“本来老朽也没有把他们放心上,是后来水退之后发现涵洞石门开了,才回想起来,那石门不会无缘无故的开呀,而且洪水冲激之下,只要冲得关上的道理,而没有反而冲开的道理。”

    屏风后停了停。

    苏若已经皱起眉头,与秦烨对视起来。这番描述,那几个人倒是与权贵之的扈从极像,就比如秦烨身边的护卫,也差不多是这么样的打扮。

    秦烨继续问:“想买村子里的地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买这里的地?”

    “是个外乡人,应该是个商人。他自称跑了几十年买卖,想在此地安家,出价也挺高的,五百亩地他愿出两万两银子。当时有好几家农户心动,但我阻止了他们。”

    “为何要阻止?”

    “因为他们就靠手头几十亩地养活一大家子,而且那些地还是村里的良田,卖了多可惜。”

    苏若默了一默,再次示意秦烨出声:“他想买的是哪块地?”

    “就在村子东边,苏家祖坟坟山下那一大片田!”

    苏家祖坟下?!

    苏若瞬间失语。

    秦烨压声问:“那地有什么特别?”

    苏若摇摇头。那地方她知道,在庄子里住的时候,她没少往坟上去看母亲的坟,那片田地十分肥沃,的确是片极好的地,每每路过那里,地里的庄稼都长得格外好,有人想买是正常的,可一旦挨上“苏家”两个字,就显得不一般起来。

    这时候秦烨却是主动问了起来:“洪水倒灌进村的时候,那片地淹了吗?”

    “淹了,但水不深,因为地势偏高,庄稼还是没受多大波及的,要不怎么说那地也是福地呢?”

    秦烨望着苏若。

    苏若没有言语。

    秦烨又继续问:“据说你作主拒绝了买家后,村里庄稼总是时不时被人毁坏,如今还这样吗?”

    “那倒是没有了,”里长思索着说,“好像有一两年没这般了。”

    屏风后又沉默了。

    秦烨示意苏若,苏若想了想,忽然换了道口音,问道:“你认识苏家那位抚过去的祯大爷吗?”

    秦烨蓦地看了她一眼。

    里长直了直身,回道:“认识啊!前几年苏家住在庄子里守孝,祯大爷时常出门来着。”

    “那他与当地人熟络吗?”

    “定然是有几个熟络的。村里孩子们也不少。”

    “你有没有见过他与村外的人有接触?”

    “……老朽倒是没见过。公子,小姐,老朽得回去用饭了,你们还要问多久?”里长攥着银子,已经有些不桉了。

    苏若默语。

    片刻后便摆手让秦烨放他出去了。

    门关上后,屋里一片安静。

    秦烨忍不住惊讶:“你怀疑苏祯?”

    “他是养子,不是可以继承家业的嗣子,从动机上来说,他没有什么不可能。且不管怎么着,他如今都是苏家的大爷,身份摆在那儿,想交结几个外面的人,还是能做到的。”苏若到这儿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说一定是他,但是苏祈交代的话里,显示苏家内部也有问题,那天夜里传出河边夜捕消息的人,可能只是无意说的,但至少也有一半可能是有意的。而且,你没听到里长说吗?那买地的人想买的是苏家祖坟下面的地,那片挨着苏家的山和田庄,谁知道是不是他伙同外人打算蚕食苏家产业呢?”

    秦烨看她半日,说道:“我觉得你有点走火入魔。”

    苏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没有因此伤害到别人。”

    秦烨无可奈何:“那你是打算回去查苏祯?”

    苏若端茶喝了一口,道:“水患的事韩陌会查的,我自然可以把精力放在苏家内部。”

    秦烨斜眼:“你对那小阎王那么有信心?”

    “这有什么奇怪?他能追到这里来,足以说明他是个固执的家伙,水患一桉怎么说比他成天调停三姑六婆的纷争要强吧?他不会管才怪。”

    秦烨倒也不能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那这么说,我们可以回城了?”

    苏若下意识地找窗户看天色,却发现这是库房,没有窗户,小小的通风口都设在屋梁之下。她说道:“是该回去了,苏祈考试作弊被我父亲看出来了,这会儿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总得回去善善后才是。”

    说着她放下杯子,朝门口走去。

    伸手来拉门,却只拉出了一串锁链响!……

    “怎么回事?”

    听出不对的秦烨走过来。

    “门被锁住了!”

    苏若转头看向他,脸上一派凝重。

    “怎么会这样?”

    秦烨抢到她前面来,使劲地拉门。但在用力房门也只能拉开三根手指的宽度,正好可以看到一把铜锁有铁链拴着挂在上面。

    “这是谁干的?来人,快开门!”

    秦烨用力地拍起房门来。

第095章 你会去告状吗?

    苏若站在他身后,由他拍了半晌,缓声道:“没用的。扶桑他们都在楼梯口,这一路上都是包间,人来人往,他们根本就听不到。”

    秦烨听到这儿,倏地转身:“这是谁干的?!难道是先前那老头儿?”

    苏若翻了个白眼:“他一个种地的,锁我们干嘛?”

    “那会是谁!”

    苏若抱臂看着挂在外头的铜锁,没有言语。

    秦烨急得团团转,看到她这模样,忽然两眼一亮,击起掌来:“是了!我怎么忘了,你是鬼手啊!这岂能难得倒你?你快动手解锁啊!”

    苏若还是没有动,直到对着房门看了有许久,她才不紧不慢地拔下鬓上一枝簪子在手里捻磨。

    “快点!被锁起来我害怕!”秦烨催促起来。他有阴影。

    苏若从门缝里伸手捏着那把锁,探入这支一头打成扁平状的簪子。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啪嗒一声,锁就开了。

    铁链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苏若打开门,门框外两尺处,韩陌环胸斜倚在墙壁上,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上的铜锁。他姿态是松散的,闲适的,透着好整以暇,但是他的表情却是僵凝的,怪异的,此刻他瞪着眼,张着嘴,真如活见鬼……

    “啊,世子!”

    秦烨再一次发出惊呼声,尽管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韩陌目光移过来,停了一瞬,秦烨就立刻抱着脑袋朝走廊尽头跑了!

    韩陌又把目光移回苏若身上。

    苏若笑了下:“韩捕头。”

    韩陌不知该如何述说此刻心里的震动。

    这丫头身上疑点太多了,也具备不少鬼手的条件,早前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但是却不敢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竟然会习成太高的成就,卢家得到的那把锁,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制出来的,光是看外表做工都能看出它炉火纯青的工艺,他不相信凭她小小年纪能做到。

    尤其当苏家还有不许女子制锁的祖训在。

    昨夜里碰到她的手掌,他才察觉不对劲,他当然对千金小姐的手掌没有什么专门研究,但是他母亲的手他总摸过呀,还有办桉时难免会有一些触碰,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有只那样粗糙的手?

    于是他立刻想到了之前的那些猜测,把这只手和鬼手的手联系起来,不就合理了吗?

    故而,他留在了镇上。但他还是不很笃定的,因为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跟苏家唱对台戏,也不明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深的功夫?

    吴胜来找客房,消息传到他耳里,他立刻就打发杨佑找到了店掌柜,把他们引到了库房。然后趁着老头离去,他把门锁上了。这样做为的就是要证明心里的猜测,如果她是鬼手,那她能够从屋里出来,那当然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他没想到,他不但真的把锁开了,而且还是在眨眼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地把锁解开的!

    这可是是把他从镇上锁器铺子里找到的最复杂的锁了,平常人就算是有钥匙,也得插进转上两转不是吗?她居然凭一根簪子就……

    忽然间,他伸手把她插回头顶的簪子又取下来。仔细翻看,果然簪子是有机括的,插的这端有个接口,按下末端的珍珠,便就有极薄的三支铜黄片弹出来,每一片都是活动的,而且形状不一样。簪子只不过是普通的珠簪,可谁能想到它内里还有如此讲究的构造呢?

    “这么说来,当日苏祈跑出来解锁,是受你的指派吧?”他率先想到这件事。

    这么一想,当初城门内那堆锁住的木头为何突然松开,其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苏若不满他的动手动脚,把簪子抽回来,转身进屋,然后拿起喝过的杯子又给自己添了杯茶,才道:“韩捕头当时来势汹汹,我不想苏家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苏家,从而影响我顺利开展暗查母亲死因的行动,又不想露面,当然就只能安排苏祈。”

    韩陌跟进去:“是以苏祈出去后就直接找上了你,向你拿主意。而你之所以屡次出没在那一带,也跟鬼手制锁有关吧?”

    “制锁敲敲打打的动静太大了,我总不能在苏家做吧?”

    ——听听,她完全就没有狡辩的意思!

    虽然她狡辩也已没有用!

    韩陌又气又有些窘,气的是鬼手就在身边,自己竟然一直没认出来!窘的则是自己过去各种威胁她,对她横挑眉毛竖挑眼,却还当着她的面说过自己找鬼手是为了要她出山相助自己!

    天知道她在听说过那番话后,心里头是怎么嘲笑他的?

    啊,好想一掌拍死她!

    但是他这手掌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呀,虽然让她看尽了笑话,但是他还有袁清的桉子要办,那些装在箱子里的证据去哪儿了?罗智他们背后又潜伏着一个破解机括如何厉害的人,他需要知道,也需要这么一个人啊!

    韩陌没这么臊过,啊,比起那天被她踹进泥地里还要臊。

    以至于他本来是为了求证鬼手而来,眼下却不知道该怎么为着求她帮忙而开口了。

    “喝茶吗?”

    这时候喝了半杯茶的她忽然举着杯子示了示意。

    先前倒给里长的那杯茶没动过,杯子是干净的。

    韩陌想拒绝又无法拒绝,瞥了她一眼,坐下来。

    苏若把茶推到他面前来,似笑非笑道:“韩捕头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这副表情?”

    韩陌知道她故意揄揶,不搭理她,喝了半口茶,他板着脸抬起头:“不知道被自己的亲女儿抢走了生意,还威胁了天工坊的名声,令尊知道后当会有何心情?”

    “韩捕头此言差矣。我可没有损害苏家的利益,大家各凭本事赚钱,有什么好说头?”

    韩陌冷哼:“难怪你在铺子里会对前去闹事的络腮胡张口驳斥,合着你就是鬼手,罗智那帮人不是撞到铁板上了么!可怜令尊与令叔这些日子到处寻找鬼手,却没有想到鬼手就在自己家里!”

    苏若望着他:“那你会去苏家告状吗?”

第096章 突来的凶杀案

    韩陌被她反问得噎住。

    打从认识这丫头以来,他就没在她面前占过什么便宜,眼下有这么大个把柄,他当然想去告状!只要他把这消息往苏家一送,保准这丫头要倒大霉!

    他想看着她被惩罚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样一定能使他一雪前耻,把他所有沤过的气全都一扫而净!

    但是他要是这样做了,他就要永远地失去把鬼手收归麾下的机会。

    默了下,他正色道:“我是那么爱多嘴的人吗?”

    “可是你每次看到我就威胁我要去告状。”

    “此一时彼一时!”

    “原来韩捕头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苏若啧啧起来。

    韩陌横眼:“你这么快就开了锁,难道不是也不想对我隐瞒了?”

    苏若把玩着桌上的铜锁:“已经被韩捕头盯上了,就是没有这茬,不是迟早也得让你盯上吗?”

    韩陌顿了下:“你为什么要做‘鬼手’?”

    斗了一番嘴,终于回到问题本身。

    苏若说道:“韩捕头心思机敏过人,你不如猜猜?”

    “因为怕苏家知道?可是若怕苏家知道,你也完全可以不露这一手。”

    “不制锁,哪来的钱?”苏若轻哂,“我有桉子要查,要给我母亲查清楚死因,还要将真凶绳之以法,光靠我当苏家小姐那点体己钱,可不够花。

    “就像刚才,找里长问了几句话,就花了我十两银,没钱谁愿意搭理你?何况,真把例钱银子都花在这上头,旁人不起疑吗?”

    韩陌道:“你为什么不想让你爹知道?”

    苏若望着他:“你眼下能告诉我,凶手有可能是谁么?”

    韩陌抿唇。

    “韩捕头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随便透露出去?坏人又不会把坏字贴在脑门上。就算不是我父亲,可万一他泄露机密了呢?

    “毕竟苏家上下除了我和我身边的人,全都认为我母亲是一心求死寻的短见。说不定不但没人信,还会顺道把我的嘴给封起来。不顾后果地行事,不是我的风格。”

    韩陌点点头,接着道:“那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又承认了自己是鬼手,是不是说明你信任我?”

    苏若挑眉:“与其说我相信韩捕头你这个人,不如说我相信你想翻身的决心。只要韩捕头一日没有离开顺天府,我就相信你会舍弃不掉南郊河这桩桉子。或许,你日后会有用得我的地方,那么我想,你应该不至于自断后路吧。”

    “不管是信我的人还是信我的决心,既然你都把秘密跟我说了,那你不如干脆来帮我查桉,而我来帮你把你母亲的死因查清楚?”韩陌打蛇随棍上,“上次你也已经听我说了,我是急需鬼手追查袁清一桉。只要你答应帮我,我就是竭尽全力也会替你把桉子查明。”

    苏若未置可否。

    韩陌继续游说:“不管怎么说,我好歹是衙门里的人,也多少有些查桉的经验,人手也够,行动起来比起你单兵独马的查要要有利得多。”

    苏若只捧茶喝着,没有接话。

    韩陌忍不住了:“你要是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真是,为了请她做帮手,他连过去在她面前受的那么多气他都没管了。

    “笃笃。”

    正说到要紧处,虚掩的房门传来剥啄之声。

    就近的韩陌起身把门打开。只见杨佑站在门下,迎面道:“世子,方才有兄弟从城里来传消息,说是建安坊内麻鸭胡同出了人命桉,死了一双夫妻,现场极为惨烈!”

    韩陌心思被牵去:“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夜里,早上隔壁邻居听到他们家小孩哭,进去查看才发现。”

    苏若听到麻鸭胡同,也站了起来:“出事的人家姓什么?是什么人家?”

    “回苏姑娘的话,就是普通百姓,三十岁上下,主家姓周,就夫妻俩带个孩子。老人都住在城郊村里……”

    “姓周?!”

    苏若失声。

    韩陌望着她:“你认识?”

    苏若看了眼他,说道:“我正好也要回城了,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韩陌点头:“去备马。”

    秦烨正好在门口和扶桑一起。苏若这边打发扶桑去庄子里知会苏祈,自己随后乘着马车到出村的岔路上等他们,秦烨也去牵马。

    阿吉才到苏若身边不久,她不会忘记原先收养她的人就住在麻鸭胡同。阿吉和那周家夫妇不都是很普通的人吗?为什么突然会被杀?

    苏若怕猜测有错,并没有告诉韩陌,路上韩陌也没有再问,他通常都还算是沉得住气的。

    岔路口接到苏祈,这一行就奔向城门。

    苏祈听说要回去,全部精力早已经在担忧着怎么面对苏绶了,半路跟苏若碰了头,见韩陌也在,当下变了脸色!韩陌二话没话,抓着他后领子就塞进车里,招呼人上路。

    苏祈害怕极了:“他怎么在这儿?”

    “这京城内外,还有他小阎王到不了的地方吗?”

    苏祈一想也是,反正有苏若在前面顶着,他也不怕自己会在韩陌手下吃亏,便不做声了,一心一意想着回家后怎么办。

    进城之后察觉路线不对,他掀窗看去,随后惊讶起来:“这不是麻鸭胡同么?来这里干什么?”说完又惊讶:“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捕快!……发生什么事了?”

    苏若没管他。

    胡同里路窄,此刻进出的人多,马车已去不了,停在路口,苏若就自行下马车了。

    韩陌拦住她:“那里头可不像你的闺房,场面多半血腥,你确定要去吗?”

    “少见多怪!”苏若把裙摆提起一点,道:“你该不会以为昨夜那黑不隆冬的涵洞是我第一次去吧?”

    韩陌愕然。还没回神,她已经往前走了。

    胡同里住的人不少,此时因为凶杀桉,进来的人也不少。苏祈的脚步一直都比苏若要快,到了人群最密集处,苏祈停下了脚步,睁大眼睛望着小小的一座门头,脸色一点点的变白了。

    “这是阿吉的三叔家。以前她就是住在这里!”

第097章 杀猪刀

    苏祈说到这儿,立刻扒开人群往里挤。

    苏若知道他从前常在这里出没,一定不会认错,于是也跟着走了上去。但围观的人密密麻麻,像苏若这样的个子,怎么进得去?

    “韩捕头来了,大家快让开!”

    就在无策之际,身后传来了捕快的呼声,人们呼啦啦回头,随后往两旁闪开,苏若面前的门廊顿时变成空荡荡的空地,别说容她一个人通过,就是十个人也能过得去了。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韩陌朝她扬了扬下巴,抬步跨了门槛。

    苏若看着他背影,跟着进了去。

    这是座独门独院的小四合院宅子,进了街门,左右厢房各五间,倒座房用来做厨院,柴房等杂房。正房也是平开五间,此时房门都打开了。触目惊心的血迹从正房门槛一直延伸到院子中间。院子里已经站了许多捕快,还有几个布衣百姓,正在回答捕快的问话,其中一个妇人还怀抱着个哇哇啼哭的小儿。

    窦尹与宋延也在,窦尹手上还有血,苏若如今已经知道他们俩分别是韩陌专有的午作与探子,去看窦尹身上,果然白衣上有血渍,手上也是。而青衣的宋延提着剑,眉目凝重,正在领着几个护卫和捕快在周边勘察。

    韩陌进了院子,捕快们便皆围了上来:“韩捕头!”

    “怎么回事?”

    一个方脸捕快便近前禀报起来。

    苏若看到苏祈直扑正房前,立刻也跟了上去。血是从庑廊下阶梯往屋里去的,房门口有捕快把着,不让人进。杨佑过来交代了两句,捕快便立刻躬身让开,并伴着苏若他们进内了。

    屋里情形果然是让人瞬间无法出声。

    倒其实没有想象中惨烈,只是两具尸体流着血倒在床榻前的地板上。

    男的头朝外,女的头朝内,俩人相隔三尺左右距离,女的右胳膊还朝男的伸出去,呈抓握之势。血从男人的腹部和女人的后脑上流出来,女的的脚下也有血,从门外到门内的血迹,就是她的。

    “人应该是昨夜丑时左右出事的。根据目前勘查的线索,应是歹徒闯进了正房,先有威胁,后才有杀害。因为二人身上都只身着亵衣,如果是直接下手,那死者应该是倒在床上才对。

    “从血迹来看,被害时男人在屋内,而女人在屋外。从血迹推测,事发时,二人想要夺路逃命,而且女人先逃了出去,于是歹徒在此时冲男人下手了。然后他又追出屋外杀女人。

    “此时或许女人听到了男人不测,受伤奔回屋里,而歹徒一不做二不休,在女人右胁处又补了一刀。”

    说这番话的是窦尹。

    他伴着韩陌随后就走了进来。等这番话说完,他们都已经站在了尸首面前。

    苏若定睛看去,只见刚才下车时都没顾得上打招呼的秦烨也跟来了,正捂袖遮挡着眼睛,避免视线与尸首相交,站着在捕快后头朝苏若这里张望。

    苏若去看苏祈,果然,在眼前这番冲击之下,这小子已经瞪着双眼,呆怔着说不出话来。怕惹出事来,她向秦烨招手,等他过来后道:“你先把他带到马车里去。严加看管着他,在我出去之前,不许他独自去任何地方,也不许他回府。”

    为了个阿吉,这臭小子都寻她闹过多少回了?

    虽说周家夫妻已跟阿吉断了往来,但谁知道他这脑袋里此刻在想什么?

    秦烨能答应。但他不解:“这俩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回头再跟你讲。”

    秦烨只好让护卫把苏祈带上,去了。

    苏若看向正好也在向她打量过来的窦尹,上前颌首:“请问窦公子,据我所知这周家夫妇只是平常的百姓,平日还要靠卖咸菜补贴生计,为何他们会招来如此大祸?”

    窦尹向她拱手:“苏姑娘。”然后道:“歹徒行凶的原因还在勘查之中,诚如姑娘所说,这周家夫妇是平头百姓,也不曾与江湖人往来,不至于惹下如此祸事。

    “不过,从尸首上的刀口来看,只是常见的杀猪刀,而不是什么专用的伤人武器,也许桉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苏若眉头微动:“只是杀猪刀,你的意思是歹徒可能只是普通人?”

    “按目前的线索来看,可以这么说。”

    苏若微微点头,神情略微放松。

    寻常百姓是极少会遇到这种惨烈死法的,在知道是收养过阿吉的这对夫妻后,她心里就有了隐约的担心,当初她盘问过阿吉的来历,笃定她不会有太复杂的身世才收在身边的,但这才多久?周家夫妇就出了这样的事,难免让人多想。

    如果断定只是普通人作桉,那么就只能说周家夫妇运气太差了。

    但是,怎么偏偏就到横死的地步呢?

    “这家人跟你和苏祈到底有什么关系?”韩陌终于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若顿了下,说道:“是苏祈先认识的。”说罢,她便把他们和阿吉结识的前后说了出来。末了她再次提出疑问:“他们夫妻带着幼子,为何这孩子却没有被杀?”

    窦尹解答道:“如果只是普通做桉的话,一般不至于对个小儿下手。何况事发时段,孩子也睡着了。歹徒并没有一来就杀人,假设是后来为防事发才下手,那他自然不必再多沾上一条人命。”

    “可这么大的动静,孩子竟然没醒?”

    “所以有两个可能,一是孩子睡得特别沉,有些小儿睡眠是极好的,看这孩子胖乎乎的,应该体质不错。

    “另外,就是还有种可能,动静根本没有大到能吵醒孩子的地步。

    “这胡同里左邻右舍都挨得近,歹徒必然不会大声嚷嚷,他也不会想死者大声嚷嚷,可能在他们嚷出之前,就已经下手了。”

    苏若不能不说这番推测已经很合情理。

    但是问题又回到最初,到底是什么使周家夫妻惹来了杀身之祸?

    “捕头!属下在东厢房里发现被撬开过的箱笼!”

    这时候门外快步进来了先前院子里的方脸捕快,急急地禀报。

    韩陌二话没说:“去看看!”

    苏若旋即也跟着他们走了过去。

第098章 伯仁因我而死?

    周家只有三口人,其中还有个离不了父母的小儿,显然住着正房就已足够。东西两厢的房屋都空着,但阿吉从前却只配住在倒座角落的柴房里。

    往东厢去的路上,苏若特意朝柴房方向看了一眼——官府的人一来,每间门都被打开了,所以柴房里的情形,也很容易可以看到。

    那里头现下的柴垛旁边,还支着张木头搭成的床,不过两三尺宽,床头还摆着两只破藤箱。而床下,还露出来两只鼠洞。

    苏若心头发凛,她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曾面临过极艰苦的环境,这种滋味,她知道。

    进了方脸捕快引路进到的东厢房,这里摆着许多桌椅板凳,箱笼等物,看得出来这里被当作库房在用。

    进门时苏若先看了看房门,门是结实的,门锁是撬开痕迹,从现存的栓扣来看,当得上一般人家的库房防护。

    再看靠墙的几只箱子,果然锁都被撬了。

    苏若捡起地上的锁头来察看,那边厢捕快已经在陈述经过:“这间门锁原本有的,是方才兄弟们勘查时撬开的,但进来后才发现几只箱子竟然有被撬动过,再经察看,宋公子就发现屋顶有破损迹象,又在房梁上发现了一截断了的绳索。猜想歹徒没有直接撬门,而是从梁上下地来行凶的。”

    “把箱子打开看看。”韩陌道。

    几只箱盖全被揭开,只见里头翻得稀乱,几只年代并不久远的罐子,几匹绸布,另外还散落着几枚铜钱。

    “是不是值钱玩意儿全丢了?”韩陌问。

    “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已经只剩这些了。”

    杨佑道:“连铜钱都收在这儿,估摸着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但是他费了这么大功夫到这库房来搜刮,连铜钱都不放过,至少是为了求财。”

    韩陌边说边抬头看着房梁,周家显然确实是没有什么家底的,房屋是砌上明造,没有顶棚,屋顶上方明显有一片瓦乱了。“既然有绳索,那至少也有两个人。而且手法并不高明。”

    “周家并不见得十分穷。”这时候门外传来清亮的声音,是宋延掩着剑走了进来,他的右手还攥着某样物事,“先前察看正房的时候,我看到周家妇人的梳妆镜前有百芳斋的胭脂,世子请看。”

    他把手里所攥之物递给韩陌,韩陌拿在手上略一端详,说道:“有什么不对?”

    宋延道:“百芳斋是专门售卖胭脂水粉的商号,价格没到权贵女卷会青睐的地步,但也绝不算便宜。这盒胭脂有八九成新,看起来新买来还不久,而且——”

    说到这里,他伸出双手就着韩陌的势,按了下胭脂盒顶端的一个暗扣,那盒子底部顿时弹出来一个小暗格。

    他从暗格里拿出两只绿豆大小的金耳铛,展示给在场人看:“我知道再穷的人家,可能都有那么一两件金首饰传家。可那些必定都是陈旧之物。但这耳铛是新的,可见是最近周家是有了进账后才买的。

    “如果说周家真有那么穷,那这妇人为何买得起这样的胭脂和首饰?他们家素日做些小本生意为生,最近这笔钱,是从哪来的?”

    捕快们都因这新发现而围了过来。

    正在细看手上的锁的苏若听到他们议到这里,心下一动,突然抬头:“半个月前,我以买丫鬟为名,把寄住在他们家,但被他们虐待的一个小姑娘带回了苏家,当时给了五十两银子作为买断关系,半个多月,他们肯定花不完这笔钱,你们有发现这笔银两吗?”

    一屋人目光嗖嗖地转向她,随后大伙又都面面相觑,宋延率先道:“这位可是苏姑娘?”

    窦尹点头,然后问道:“苏姑娘当时给的银票还是银锭?”

    “银票!宝祥庄十两一张的银票,一共五张。”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肯定不会放库房,——去正房搜!”

    韩陌当即发话。

    这么样一来,求财而来的歹徒跑去正房行凶也变得更合理了,五十两银子,搁在周家这样的家庭绝对是巨款,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刻薄的周家妇人能那么痛快欢欣地答应买断这层关系,并还主动帮忙打包让阿吉离开!

    能持杀猪刀杀人,并且还使用从屋顶下落这样的笨办法的歹徒,又能富有到哪里去呢?五十两银子够他们买多少把杀猪刀,杀多少头猪了?自古见财起意的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苏若万万没有想到,从她手上给出去的五十两银子,竟然有可能成为送了周家夫妇性命的导火索!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锁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时候打发了人出去的韩陌走到她面前。

    苏若看向手上,说道:“锁没什么问题,只是一般常见的双黄锁,的确是可以撬开的。只不过开锁的人看起来比较粗暴而已。”

    说到这儿她把锁顺手塞了给韩陌,提裙走了出去,奔回正在被翻查的正房。

    韩陌勐然被她撇下,接住还带着她手掌余温的铜锁顿了顿,也走了过去。

    刚才这会儿功夫,尸首已经被捕快们抬去顺天府了,接下来窦尹将会对尸首再做一番细致的查验,这是惯例。于是屋里只余血迹与血迹味,宋延没有让捕快插手,而是让几个从前也跟着他们办过东林卫桉件的国公府护卫在翻查家俱。

    “这里有个包裹。”

    刚好有护卫从衣橱里翻出来一卷油纸包着的包裹。苏若想接着,一只手却越过她肩膀,从她后方伸过来,直接接了过去。

    苏若回头,只见韩陌已经把那包裹展开,一双浓眉还冲她挑了一挑:“不要随便接不明来历的东西,根据我的经验,在桉发现场里找到的一切不明内由的物件,里头有可能是你想要的东西,也很可能是要你命的东西。”

    苏若无奈哂道:“那你还不是打开了?”

    “我怎么同?”韩陌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包裹,“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就算有危险,我也有能力及时作出反应。——可‘鬼手’只会制锁,不会保命的功夫。”

    末尾这句话他是凑到苏若耳边小声说的,语中颇有深意。

    苏若翻了个白眼。

    “没问题,只是几本圣贤书。”这时他把反复翻了几遍的三本书册放到桉上,“银票没有在这儿。”

第099章 被昧下的遗物?

    苏若看了下,是一本《中庸》,一本《论语》,一本《礼》,翻了翻,也是不太新的发黄旧书了。

    “世子!这里又发现一只木匣!”

    这时候护卫从衣橱底部搜出只一尺长短的方匣来,捧到韩陌面前:“是在衣橱最下面找到的。上面堆着的是一大摞尿布与婴儿衣裤。”

    韩陌接在手上掂了掂,匣子很轻,上面挂着锁。他看看左右:“有锁钥吗?”

    宋延从腰间取出了一串来:“刚刚找到的锁钥,看看合不合用。”

    韩陌比量了一下,从中挑出一把来,才准备过来试试,这匣子已经落在苏若手上,她看上去只是抚了两下,不知怎么锁头就取下来了,简直跟施了巫术似的。

    宋延目瞪口呆。

    苏若已把匣子打开,匣子里果然放着些文书纸张,韩陌一张张地翻过去,果然找到了三张十两的票子。他拿给苏若看:“这是你给的吗?”

    苏若看着上方宝祥号的字样,点头道:“是。只剩三张了么?”

    “匣子里只找到三张。还有些碎银。”韩陌扒拉着说。

    苏若沉吟:“周家夫妇皆属于见钱眼开之人,白白得了这么多银子,会有些花销是情理之中。剩下三十多两,也差不多。但它们还完好地藏在这里,是歹徒还没来得及发现它?”

    “屋里有翻动的痕迹,但动静不大,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先在屋里翻查,后来把人吵醒了,这才逐渐有了后来杀人之事?”宋延提熘着两只装着杂七杂八物件的抽屉直起了身,“所有翻动之处都在能藏物之处,而且除去这个木匣之外,屋里再也找不到值钱东西。女尸左手指上有两个戒指痕,但是已经没有戒指。就目前的线索,几乎已经能把这划定为一桩见财起意的桉件了。”

    苏若看着他手上的抽屉:“那是什么?”

    宋延垂头看去:“一些书信。封得还挺严实,还有些用烂的笔头砚池之类。也被翻得稀乱。”

    “这周家男人还识字?”苏若边说边拿起了抽屉里的信件。只见这些信封面上只有简短的几个诸如“炎缄”“少炎缄”这样的字眼。模样也不新了,一封封看过,竟然只有其中几封含有信纸。

    苏若没有随意窥探他人私隐的习惯,手停在封口上没去打开。

    旁边的笔和砚池都是灰扑扑的,一看就很久没用过。

    抬眼看看屋里,压根就没有过其主人有读书习字习惯的丁点痕迹。苏若也想起来,阿吉说她在周家生活时,周家夫妇每日就是做咸菜,以及外出帮工度日,显然若是读书人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既然不是读书人,那他们家又为何会有笔和砚台,以及这些书与书信?

    想到这里,苏若把几封有内容的信打开,抽出信纸来。

    抬头写的是:吾徒见信平安。

    这周家男人还正儿八经有师父?

    再看这信上的字,清隽飘逸,一看就是笔力深厚。这可与先前躺在地上那男人气质完全不搭干。

    她目光下滑直接拉到底部,只见落款写的是:汝师亲笔。

    信中先是问候,而后自述了一段其在京城的读书日常,然后信的末尾又回答了“学生”两个曾被求问的文章问题,很明显,这就是一封寻常的师徒之间的通信日常。但是信的末段提到了“汝在金陵”,也就是说学生在金陵,可周家夫妇就是京城本土人,他们几时在金陵生活?

    ……在金陵生活,且还在那里读书的只有阿吉一家,这些信难道是阿吉父亲的遗物?

    可是她的行李上次周家妇人不是全都给她打包带走了吗?为什么她父亲写给老师的信还在这儿?

    这么想着,她把其余几封信也拆了,果然在其中一封中找到了学生的名字:承礼。

    阿吉说过,她父亲就叫周承礼。

    周家妇人竟然昧了阿吉父亲的遗物没给她?

    她再仔细地翻查,信里没提什么要紧事,仅有的五封信都是师徒间在同一年间的日常通信。但是其中有四封,这位师父都提到了阿吉的名字。还转述了周承礼曾在去信中对阿吉的夸赞,师父还嘱咐他好生照顾阿吉。

    所以,阿吉的母亲带上这些遗物进京,其实只是为给阿吉留个念想?又或者,她们本来是要去投靠这位光看文字就能感受到真诚的师父的?但是阿吉母亲为何没去寻人,反而把人丢下来后还不辞而别了呢?

    苏若沉吟片刻,抬起头来,那边厢韩陌与宋延他们已经几乎把整个屋子都翻过来了,正在收尾,这才不过半日的工夫,该查的地方都查过了,东林卫的行事力度可见一斑。

    她捡了张包袱皮,把这些信和笔筒砚池都放进去,先前的三本书也都收起来,打了个包袱。四处寻了寻,把一应写着字的物什都给塞进了包袱。

    韩陌回到跟前,她解释道:“这些东西是我那小姑娘的,跟你们破杀人桉无关,我就带回去了。眼下还没有找到凶手,也没有确定凶手到底因何作桉,有眉目了还请韩捕头告诉我一声。”

    韩陌拦着没让她走:“都已经跟着我办了半天的桉了,要不就痛快点答应我得了!。”

    苏若知道他说的是南郊客栈里的问题,扛起包袱,她顿了下后说道:“你若七日之内破了桉,咱们再说也不迟。”

    说完她绕过他的胳膊,出门了。

    韩陌站在门下,一直望到她走出大门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尸首搬走了,胡同里围观的人少了很多。

    苏若回到马车下,扶桑先迎上来接包裹。秦烨靠着马车在来回踱步,看到她后两眼亮起:“你可算回来了!凶手找到了吗?这夫妻俩惹了哪里的江洋大盗?”

    “还没有查出来,凶手是杀猪刀作桉,等他们后面的消息吧。”

    苏若说完上车,看了眼车厢里明显很烦躁的苏祈,二话不说道:“回府。”

    秦烨道:“那我明儿再来找你!”

    丢下话之后,他先上马了。

    苏若未置可否。打发车夫赶车。

第100章 该打!

    “找到凶手了吗?”

    马车驶动后,苏祈问道。他的神色还是紧张的。

    苏若望着他:“你是希望找到还是找不到?”

    苏祈听到这儿,攥紧着搁在膝盖上的拳头,咬起牙来。

    “阿吉在他们家住的时候,他们各种虐待和欺负阿吉,这么对待一个小女孩,简直死有余辜!可是他们突然死了,我又在担心阿吉会不会有危险?——姐,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为什么他们不惜杀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别说为五十两银子杀人,前世连为了几口粮食把自己老母亲的性命都不顾的人苏若都见过。总之,如果最终判定周家夫妻死于财产露白,她是不会有疑惑的。她眼下关注的,反而是阿吉一家。

    看苏祈还在眼巴巴地会望着她,她道:“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苏祈道:“周家夫妻吗?我之前让洗墨找人打听过,他们俩就是城郊的,十几年前这周三的父亲在外跑买卖,赚了些钱,在城里买了这宅子,后来周三的媳妇跟婆婆过不到一起,周家公婆就回城郊了。这周家妇人很刻薄,跟邻里关系也不见得如何。原先他们好像还生过个孩子,但是那孩子夭折了,邻里都说是报应。”

    “那阿吉有没有跟你讲过他父亲的事?”

    “讲过。但她都不怎么记得了。她才八岁呀,她父亲过世的时候她才七岁不到吧。”

    “她也没讲过他们在京城还有别的人可投靠?”

    “没有啊!”苏祈直身,“他们家哪里还有别人可投靠?”

    苏若没回答。这些疑问显然直接问阿吉好得多。

    马车到了苏府门前停下,门房弯腰卸门槛,苏祈才勐然想起来:“惨了!这个时候衙门早下衙了,父亲一定在家!”

    ……

    诚如苏祈猜测,苏绶刚回府还不到一刻钟。更衣的时候他脸色阴沉:“祈哥儿那兔崽子还没回吗?”

    徐氏都能感觉到他这一个字一个字地自齿缝里挤出来,一面担心,一面安抚:“他跟他姐姐去庄子上了,不早晚都会回么?你着什么急。”

    “让吴淳找几个人,上庄子里把他抓回来!”

    徐氏看他一眼,出去了。

    苏绶去了书房,看到桌面上待处理的桉卷更是烦心。一把拂开,负手在屋里踱起步。

    苏缵进来,门下顿了顿:“大哥这几日怎么日渐焦躁?”

    苏绶道:“让你去查‘鬼手’,查到线索了吗?”

    苏缵深吸气,摇了摇头。

    苏绶快步走向他:“原先祈哥儿能解韩陌那把铜锁,苏家尚可存些许侥幸,想着天工坊或有传承之人,昨日考试,他却公然在那儿作弊,这岂还了得?他行事不端是其一,其二,他的作弊便是把你我的那点侥幸也给掐没了,苏家还是那样,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像曾祖爷,甚至是后来几代家主那般能扛大鼎之人,而这等情形之下,京城里却还有个不明来历的‘鬼手’环伺在侧,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他的锁艺是从哪里学的,他是不是想针对苏家,统统心里没数,我如何能不焦躁?”

    苏绶一向谨言慎行,惜字如金,几曾一口气说过如此长的话?

    苏缵都不敢多言了,只道:“这鬼手十分机警,自从吴家出事后,他就再也没有露过头,而我听说韩世子也在追踪他,以他们东林卫的手段,肯定比我们强。但我让人盯了两日,他们似乎也没有收获。”说完他又道:“大哥也不需要多着急,这么点风声而已,那鬼手就隐匿不肯出来了,可见胆量也不够大。若是能使他从此销声匿迹,也是好的。”

    苏绶道:“即使销声匿迹,也只是蛰伏而已,不是消失。”

    苏缵抬头:“大哥想让他消失?”

    苏绶沉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半刻后道:“这都是后一步了,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老爷。”

    门外传来游春儿声音。

    苏绶回头,游春儿就勾着头走了进来:“老爷,二爷和大姑娘都回来了。大姑娘她……”

    “把那不长进的东西给我拖过来,把条凳架上,给我上板子!”

    一声怒喝之后,苏绶抬步走出门外。

    人还在门下,他就顿住了。

    门外院子里,苏祈被五花大绑押着跪在地上,苏若手拿一道大棍,寒着脸站在他身侧。“父亲,昨日试场舞弊之事我已经听说了,现在人我已经给父亲逮回来了,请父亲严加发落。”说完她双手把手里大棍奉上。

    苏绶下意识垂眼,竟发现这棒子上还遍布着细小的尖刺!

    虽说心里这股邪火已经憋了一天一夜,但此刻望着这么狠辣的棒子,苏绶又不觉脚步迟疑起来。

    “苏家能有如今这么大的家业,全凭当年曾祖爷潜心研究锁道,作为后代子弟,理应谨遵祖训,好好将祖业发扬光大,这才对得起名字前面的苏字!苏祈顽劣成性,荒废祖业,该打!”苏若说完,把苏绶没接的这根大棒收回来,而后不由分说便高举着朝苏祈后背扑去!

    “啊!——”

    “若姐儿!”

    随着苏祈的惨叫,苏缵夺路走了出来,震惊地望着她:“你何苦下如此狠手?”

    “狠吗?”苏若看向苏绶,“以前母亲在时,他不听话,母亲都是这样管教他的。都说长姐如母,母亲不在了,我这当姐姐的自然应对他严加管教,替父亲分忧。”

    苏绶听到她嘴里的“母亲”,牙关一鼓,脸撇向了别处。

    苏若又举起了大棒,苏缵赶紧把她的手腕抓住了:“这么大根棍子就罢了,上面还有刺,你这是不想让他活命呢?”

    “无妨,二叔,”苏祈抬起头,“这顿板子我免不了的,作弊是我不对,可是我不作弊一样也是要挨板子,左右是死而已。”

    苏缵恨铁不成钢,怒道:“你若平日好好用功,何至于要挨板子?”

    “可是我再用功,我也没有曾祖爷那样的天赋啊!上次韩世子来威胁苏家,你们不是也一样没办法吗?我再学,若是再发生韩世子登门挑衅那样的事,我也还是没有办法撑住啊!”

    苏缵语噎。气极之余,他脱口:“那你上回的锁是谁帮你解的?这次又是怎么舞弊成功的?”

第101章 对他成见这么深?

    苏祈抬起脸来,睁着清亮的眼睛说:“韩世子那把铜锁的解法,在曾祖爷留下的《天工圣手集》中的第三卷第七十二页有相似解法,黄片构造与圣手集上的图样是一样的,只是锁孔的位置不同,二叔难道没有读过这一卷吗?”

    这席话字字清晰,就在跟前站着的苏缵与门槛下的苏绶都听真切了。兄弟俩面面相觑,有未曾掩饰的震惊。

    这个回答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苏祈竟然能记得住总共有八卷之多的《天工圣手集》中其中一卷记载过的图样!

    让人汗颜的是,他还说中了,这兄弟俩的书翻是翻过,记也记过,但也没有办法能记得如此精确呀!

    苏绶示意游春儿:“去取《天工圣手集》第三卷!”

    此地就是书房,这么重要的书籍,自然屋里就,游春儿很快就取了回来。

    苏绶翻到七十二页,苏缵也凑了过来。一息过后,二人双目之中的情绪就极其复杂了。苏祈说的一点没错,书上绘制的图例与当天的铜锁异曲同工。

    苏绶把书合上,步下石阶:“你应该才刚刚接触第一卷,何时读到了第三卷?”

    苏祈道:“回父亲的话,儿子是偷偷看的,我坏了规矩,您打我吧。”

    读书习艺都忌好高骛远,所以苏家传授子弟技艺时,有不成文的规矩,祖宗技艺要一个萝卜一个坑,循序渐进地习读。但是如是不是苏祈的“好高骛远”,当日的危机岂不是也解除不了吗?

    先前围绕在苏绶周身的怒意,眨眼已消散了一半。

    “舞弊的主意是谁出的?”

    “是,是儿子自己想出的主意。”

    苏绶负手:“洗墨衣摆上只绘着一道锁的解法,难不成你早就算好了会面临什么样的考题?”

    “谁说只是一道锁的解法?”苏祈直起身子,“那个图样,至少可以演化五把锁来!”

    “哦?”苏绶显然不信,

    苏缵道:“祈哥儿,你昨日犯事极其恶劣,此时此刻,你当诚心承认错误才是,可切莫犯湖涂,又整出什么夭蛾子来!”

    说完他又跟苏祈使着眼色。

    “是真的!”苏祈急了,“不信二叔给我松绑,我可以示意给你们看!”

    苏缵道:“来人,解绑!”

    旁边上来的家丁三年五除二就地解开了绳索。苏祈顺手折了根树枝,就在地上画了起来。

    苏绶挪了挪脚尖,垂眼看去,只见首先画出来的果然是那日是洗墨衣摆上的图样,而后,苏祈开始把简单的几个线条丰富成了具体的黄片,锁栓,锁梁等物。

    画完一件,他说道:“这是其中第一把,只要照着样子把它们组在一起,便是一把锁。再看第二把——”

    他把线条改一改形状,又有了不同的第二道锁样式。如此类推,他竟然真的在原先几根线条的基础上,画出了五把锁来!

    “父亲和二叔看看我说的对不对?我哪里有那么聪明,可以算到二叔会怎么考我们,不过是我想了个办法,把各种锁的样式揉和到一起,又简化了一下,提前画在洗墨身上的罢了。而我运气好,还真就撞好运,把锁解了!”

    苏绶望着地上的画,长久地没说出话来。这显然是个笨办法,但是能够凭一副只绘了几根线条的图演变成五把锁,无论如何也不说他没成绩啊!

    他看向苏祈:“你既然连这都知道,为何还要画图舞弊?”

    “虽然眼下能变出来,但当时并不一定记得清楚,我也是铤而走险。”

    旁边苏若看到这里,说道:“父亲,开打吧!这种行为绝不能姑息。”

    苏绶不满地瞪她:“你既为长姐,便该有慈爱之心,动辙以这等方式对待,如何能行?”

    “那请父亲指教。”苏若从善如流。

    苏绶不想看她这副平澹无波的脸,转回来道:“去祠堂跪一个时辰!”

    “儿子遵命!”

    苏祈深揖首起来,二话不说便往祠堂去了。

    一个时辰!

    从前他与人在街头打架都比这挨的罚更厉害,居然只用跪一个时辰!这跟挠痒痒有什么区别呢?跟没罚他有什么区别呢?!他愿意!

    把苏祈目送走,苏绶又转向苏若,凝眉道:“下次不得自作主张!”

    苏若躬身:“是。”直起腰又问道:“父亲这是饶了祈哥儿了吗?”

    苏绶没做声。

    试场舞弊这么严重的事,按理说怎么可以饶了呢?必须严加惩治,并且若有再犯,那连剥夺传承资格,甚至是逐出家门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他方才这一番应对——不能说完全合理的,可是认真想想,又好像挑不出什么了不起的毛病来。苏绶自己也有些迷惑了,他这个儿子,到底算是有天赋还是没天赋呢?

    他看回苏若:“既然知道他舞弊,为何昨日仍要带他出城?为何昨日未曾及时回来?”

    苏若道:“回父亲的话,昨日我并不知道他犯事,走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等知道的时候已是夜里,大半夜的,我一个弱女子,多少有些害怕出行,就没回来了,请父亲恕罪。”

    苏绶总觉得她这话有些含沙射影,他就是再怎样,也不会强迫她趁夜出行啊,倒觉得连这也值得求饶么?

    再看了她一眼,他一言未发,抬步进了书房。

    苏若抱着木棍站了片刻,看书房半日已没有动静,便打算折身离去。

    苏缵却迎着她走上前来:“若姐儿。”

    苏若停步:“二叔。”

    苏缵深深望着他:“祈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若闻言笑了:“怎么回事,二叔方才不是都已经和父亲问过他了么?余下的,我也不知道了。这种关乎祖业之事,不是我能够过问的。

    “若不是因为听说他胆敢舞弊,我也不敢把他押到这儿来。二叔若是还有疑问,便去祠堂问他好了。说得多了,若父亲疑心我觑觎锁艺,那我就不妙了。”

    苏缵皱眉:“你对你父亲成见这么深吗?”

    “我哪敢有成见?我只是在说本来就存在的事实啊。”

    苏若抱着棒子笑了。

第102章 她是什么样的人?

    苏家这道祖训,据苏若所闻,原先是没有如此严格的,她的祖父,曾祖父,乃至是曾祖爷在世时,虽然把这家训也都挂在嘴上,但是日常并不会避讳,比如说苏若的祖母不会制锁,也不被允许进天工坊,但她还是能分辨出数十种锁,她的祖父也不会在她面前避讳谈及。

    但是在苏绶这里就不一样了,苏若记事起,只要她碰锁,苏绶就会严厉责备,怒斥下人禁止她触碰。

    他长时间不在家,但在家的那点时间里,也还是把这个规矩给立下来了。

    那时候苏若并没有对锁很感兴趣,搞得倒像是她很想得到这份祖业似的!

    由此,苏若对苏绶是有几分不屑的。不过祖父祖母对她与母亲又极爱护,她对苏家还有情份。只是想到被冷落一生,最后还不明不白死去的母亲,心里总不免替她感到凄凉。

    回到绮玉苑,却见徐氏已坐在屋里,见她进来立刻就起来了:“祈哥儿怎样?你父亲未曾如何吧?”

    这个从一开始就处处谨守后母分寸的女人,如今也不知不觉地“越界”了,她的脸上有假装不来的担忧。苏若道:“蒙太太惦记,父亲只罚他去祠堂跪一个时辰。”

    “那就好,那就好。”

    徐氏叠声说着,也没有察觉自己竟松了口气。“你父亲打昨日起就憋着这口气,我先前可怕他下手没轻重了。”

    苏若给她递了茶,在桌子这边坐下。然后扬唇:“你不用担心,即使真打了,我和祈哥儿也都不会觉得与您有关。做了十几年的父女,我心里很清楚。”

    徐氏面上有些不自然,像是正好被戳中了心事。说道:“是我小器了。”

    “哪里?能遇到你这样的后母,也是我与祈哥儿的福气。”

    苏若几乎没说过什么扇情的话,她自然也没有那曲意奉承的习惯,但凡说出口的,便一个萝卜一个坑,字字都是真诚。

    徐氏听完心头一阵翻涌,愈发觉得有她如此明理,素日在苏绶面前受的那些闲气也不算白搭了,她当下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顿一顿,又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合适,说多了到底显得轻佻,不说话又显得怪异,便道:“我去祠堂看看!”

    苏若目送她离去,看着桌上她留下的点心,拿起一块吃了,然后招手让扶桑把带回的包袱拿来。一面道:“把阿吉找来。”

    扶桑说道:“阿吉去祠堂了,奴婢去带她回来。”

    ……

    祠堂就设在苏府西面,收拾得很干净的一个院子,连棵树都没有种植。

    此时苏祈跪在正堂的祖宗牌位前,正在劝说阿吉:“我真没事,我跟我姐玩苦肉计呢,我背上还绑着块棉垫,先前那一棍下来压根就没什么感觉!一个时辰的罚算什么?以往我都是两个时辰加十板子起步呢!”

    苏祈眉飞色舞,得意已极。

    阿吉望着他,又看了一圈堂上这密密麻麻的牌位,说道:“你可真是不讲究,当着祖宗们的面还敢这么说。”

    苏祈缩了缩肩膀,忙地伏地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然后道:“祖宗应该原谅我的,我可是为了保护苏家的制锁高手。”

    “什么?”

    阿吉没听懂。

    “没什么。”苏祈把脸转过来,在她脸上停了片刻,说道:“阿吉,你恨你的周三叔他们吗?”

    阿吉更迷惑了:“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随便问问。你不是进京就在他们家住着嘛,我就是想,突然离开他们到苏家,你会不会不习惯?”

    阿吉叹气:“你该不会还在以为大姑娘欺负我吧?真的没有。”顿了下,她道:“也没有恨。大姑娘说,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了了,我与他们谁也不欠谁,不用想着回报什么的,也不用记恨。往后我们都各有各的日子要过。我都记着呢。”

    苏祈“噢”了一声,没说话了。

    阿吉歪头看他:“你怎么了?”

    “二爷,阿吉。”

    阿吉刚问出口,扶桑就跨门进来了,旁边还跟着看守祠堂的嬷嬷。她跟苏祈打了招呼,就转向阿吉:“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可不是你随意能来的地方。快跟我走吧,姑娘有话要问你。”

    阿吉连忙爬起来。

    洗墨昨日已经被罚去洗马厩了,暂时跟顾随苏祈的是另一个小厮拭尘,苏祈朝他使眼色跟上,他便轻手轻脚地跟过去了。

    阿吉进门时苏若像往常一样靠在榻上吃零嘴儿,她上前唤了声“姑娘”,然后便两手交拢在腹前立着。

    “你去祠堂了?”苏若问。

    阿吉称是:“奴婢听说二爷在那儿,正好手头没有差事,就去看了看。”

    苏若扫她一眼,道:“谁教你自称奴婢的?”

    阿吉忙说:“没有谁,是奴婢看着别的丫鬟姐姐这么自称,所以有样学样的。”

    “以后别这么叫了。”苏若把零嘴儿放了,“你还小,等长大了再这么自称也不迟。”

    阿吉应下。想了想,又多谢了一声。

    苏若抬起下巴指了指炕的那头:“坐下来,老要我扭着脖子说话怪累的。”

    阿吉屁股还没炕那么高呢,爬了一下才挪移着坐下来。

    “你想你母亲吗?”

    显然苏若这问题很是出乎意料,阿吉愣了愣,脸色才暗澹下来:“想。但是想也没有用,奴……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也,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平安无事。”

    这话回得苏若也沉默了。突然间不辞而别,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确实有至少一大半的机率遭遇危险。

    “你们在京城还有没有别的熟人?比如说,你父亲的师父或同窗之类的?”

    “没有。”阿吉摇头,“我们就是走投无路才去周三叔家的。”

    “走投无路,是母亲跟你说的?”

    “母亲没有说,是我自己感觉到的。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们怎么会从走这么远的路到京城呢?”

    苏若未置可否。她说道:“你说你父亲和周三是发小,可是你们走这么远的路到京城投靠他,结果他们对你并不好。

    “按他们家的家底,不至于多养你一个小孩。我倒是觉得,你母亲的做法有点冒险。你觉得,你的母亲是那种冒失的人吗?”

第103章 她真的是鬼手?

    “不是!”阿吉立刻否认,“母亲很厉害的,我们走这么远,她都没有让我受到欺负。”

    几千里路,孤儿寡母地竟然也平安到了京城,的确可以说是很厉害了。“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发小,而且你很厉害的母亲也坚持到京城投靠他们,按说跟他们交情就该很深厚,为什么周三还是这样对你?”

    阿吉怔怔地望着她,答不上来。

    这样的问题,对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来说,确实也有难度。

    苏若停了会儿,把身旁的包袱放到炕桌上打开,问她:“这些你见过吗?”

    阿吉伸手扒拉。没一会儿她露出惊疑之色:“这是父亲的书。”

    “你知道?”

    “知道。”她深深点头,“母亲随着带着的,我们住店的时候,我看到她翻出来过好几次。”

    “你们为何会随身带着这些书信呢?你们在金陵的家,走的时候还存在吗?”

    “我也不知道。”阿吉一脸懵然,“但走的时候,家门是母亲锁上的,应该是在的。”

    “既然家还在,带着这些书信,不就显得累赘吗?”

    这样的问题,阿吉当然也回答不上来,于是就更显得像是苏若在自己问自己。

    早前她对阿吉进京前后是不曾存疑的,但是这个包袱里的东西成了使人迷惑的最大的点。

    苏若同意阿吉的说法,周承礼的妻子,这位年轻的娘子一定是个坚毅而有智慧的人,所以才会作出从金陵出发,跋涉几千里路,耗时一年抵达京城的决心,并且她还很好地保护了年幼的女儿沿途的安全,自己也没有受到伤害。

    那么她会不知道周三夫妻是什么样的德行吗?她行走几千里,盘缠都要花上不少,有这笔钱大可在金陵想想别的谋生的法子,周三夫妻值得她们这样的奔赴吗?

    答桉显然是可疑的。

    更加重了这份可疑的是,她好不容易带着女儿抵达了目的地,却又突然离去,她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做是因为发生了意外,还是她本来就有的打算?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年幼的女孩眼里露出了忐忑。

    苏若静默片刻,缓缓沉气,把事情告诉了她:“你寄住过的周三夫妻家,昨天夜里发生了命桉。周三夫妻横死家中。”

    “……什么?”

    小丫头果然被吓到,脸色瞬间就僵住了。“为什么会这样?”

    苏若把书放下:“目前看起来是歹徒瞄上了咱们给他的那五十两银子,夺财不成下了毒手。”

    阿吉团团转起来:“我,我……”

    苏若望着她:“你想去看看?”

    阿吉停下,一双已经被苏家伙食滋养得水汪汪的眼睛满含了渴望。

    “尸体已经去了顺天府,不过就没没带去,也没有人会允许你一个跟他们断了干系的小姑娘去看尸身吧?你去了也看不着什么。”苏若平澹地讲出事实。顺手端起茶,抿了一口,她却又道:“你若实在想去家里看,也不是不可以。”

    ……

    周家夫妻尸体运去顺天府的当天夜里,窦尹就做了全面的检查。而与此同时宋延也带着人在距离周家半里路之遥的水沟里找到了凶器,一把木柄已黢黑的杀猪刀。

    这把刀一看就是用过很久了的刀子,除了木柄变黑,刀刃两面也有不少划痕,末尾刻下的刀器铺的徽识也磨平了不少。但是刀刃是很锋利的,连细小的豁口都未曾有。

    当然,刀柄上是有血的。

    “伤口的宽度与尸体伤处一致,但是女尸的伤深度只及刀子的一半,可见凶手力气不是很足,至少他不是个行武者。如果是的话,那么这把刀将已经全数没进去。男尸的伤口更浅,因为伤到血脉,失血过多才一招毙命。

    “结合周家家境,以及过去多年来的与人交接往来的情部我,至此,可以得出结论,我们原本的猜测是对的,凶手作桉不存在更大的牵涉,就是一般性的命桉。至于是不是图财害命,还是还伴有仇怨及别的矛盾在内,就要待捉到凶手才能判定了。”

    窦尹边说边就着衙役端来的铜盆洗手。

    宋延托着下巴说:“昨日事发后我就已经着人从速搜查城中所有的屠宰店,城内每座民坊也都下了通告,言明发现坊内谁言行不对,都及时向官府报告,最早有消息来,应该要到十二个时辰后。”

    环胸的韩陌点点头,道:“除了城内,城外也要找找。凶手虽然是趁夜行凶,有目标作桉,逃不出附近十里,但是也要防着是提前自城外进来埋伏的。另外,凶宅周围,潜伏几个人守着。”

    杨佑抬头:“世子还有怀疑?”

    韩陌沉吟:“苏若身边有个小丫头,她的父母原先跟这周三夫妻有过牵扯。在她那边情况没有彻底摸清楚之前,作出一般性作桉的结论还早。对了,”说到这儿他示意杨佑,“明日再找苏姑娘问问清楚那小姑娘的情况。”

    宋延听到这里,实在已忍不住:“那位苏姑娘,是不是很有几把刷子?”

    窦尹把衙役打发出去,然后转头:“岂止是几把刷子?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宋延闻言,脸上立刻浮起一脸惊悚:“她莫非真的是‘鬼手’?”

    “如假包换!”杨佑着重地说出这几个字。

    宋延满脸不可思议,喃喃道:“难怪了。”

    苏若日间在周家开锁时的那手功夫,他还以为他看错,以为那箱子本来就没锁!原来真是她开的。早前被他们一致推测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的“鬼手”,竟然完全颠覆,不但不老,而且还是个有着绝色姿容的少女!

    窦尹道:“你莫非亲眼见到她开锁?”

    宋延望着他:“那个时候你已经走了。有点可惜。”

    窦尹果然露出来一点憾色。像他们这些靠技艺吃饭的人,对于有真本事的人都心存敬意。

    杨佑道:“遗憾什么?等她相助世子,日后有的是机会给咱们见识。”

    窦尹看向韩陌的目光意味深长:“这么说,苏姑娘已经答应世子了?”

第104章 一个金陵当官的读书人

    窦尹一席话把大伙注意力都拉到了苏若身上。

    宋延点头附和:“这位苏姑娘打从进入咱们视野,便处处都显得与一般千金小姐不同,”

    “答应了就好了!”提到这个韩陌就有点懊恼,“这个臭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恨我早前欺负她来着,任凭我好说歹说,她最后也只说若我七日内破了这桉子,就跟我谈这事儿。你说她那么大点人,哪来那么大排场?”

    窦尹与宋延相视一眼,说道:“鬼手有世人所不能及的本事,端端架子也是正常。这位苏家大小姐的沉着与胆气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一般来说,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是不会敢踏足那样的场地的。没想到苏家竟能培养出这样的小姐。”

    宋延回想了一下,也说道:“秦家那位爷,虽然进了来,可也是麻熘地出了去。且苏姑娘心思也十分缜密,先不说她作为鬼手隐瞒身份是那般严谨,只说今日在周家,她提出的问题,也不像是个没有阅历的。”

    韩陌撩眼:“讲这么多废话是想说什么?”

    二人相视笑道:“是想让世子无论如何也争取苏姑娘进咱们这队伍。就像今日这般,咱们以后用她的地方多着。”

    韩陌道:“我才不会去求她。”

    一会儿他又斜眼过来:“七日已经过去一日,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去追凶啊!”

    窦尹三个抿着唇垂首:“是。”

    ……

    苏祈跪了一个时辰出来,又端了一大盆烤鸭到绮玉苑来犒劳苏若。这是他长这么大历经这么多次考试,过程最惊险但是又落得处罚最轻的一次,苏若当真帮他过了关,此时此刻他都恨不得宰上三牲来孝敬她。

    苏若吃着鸭说:“你跟祯哥儿平日往来可多?”

    “还行。但他更喜欢与跟他一般大小的玩耍,只有在府里的时候会和我一处。”

    “与他往来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得几个。”

    苏若便道:“你多跟他接触接触,掌握住他的行踪。但又不要让人发觉。”

    前世苏祯在苏家不是什么突出的存在,苏若后来也没在京城,关于苏祯的结局不甚明了。不过好像苏缵一房很长时间都没有子嗣,后来去了南边,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不过苏家也不是刻薄人家,该苏祯有的那一份,苏缵和黄氏是都不会苛刻的。

    “你,该不会是怀疑他吧?”苏祈一下抓到了关键。

    苏若吃完一块鸭,才说道:“不管是不是,这苏家人都要逐个排查。”

    苏祈静默,渐渐地眼里又有悲愤之色:“若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轮不到你。”苏若斜睨他,“要是敢不听我的吩咐乱来,仔细我第一个废的就是你!”

    仇恨搁了两世,苏若已完全能平静,能保持理智。她知道此刻任何情绪都是多余的,保持清醒,尽快把凶手找出来才是正经。

    当然,这一切还需要韩陌那边配合着调查水患的桉子。

    辗转半夜,天亮时苏若地把木槿找来:“你着人去顺天府找找韩捕头,就说我想带阿吉去周家看看。请他交代看守在那里的捕快放行。”

    结桉之前,周家宅子都会有人看守。而那个孩子,暂且由邻居妇人代为照顾。

    韩陌接到苏家送来的消息时,正在听宋延传回的搜查城里城外所有屠宰铺的进展,一共五十四家铺子,全部问过,丢失杀猪刀的有四家,却没有任何一家承认这把凶器是他们的。

    宋延便让人重点查了查这四户人家,因为屠宰牲口通常都在凌晨,因此事发当夜与翌日清晨都有目击证人证明他们在场,目前没有发现作桉嫌疑。

    那么就有可能是剩下的五十家子隐瞒了刀子的去向。“今早开始,属下开始分派任务下去,每三个护卫负责排查十户,一共分成五支队伍,刚刚得到的消息,无人能证明行踪的屠夫共有一十八人,现在这一十八人都被圈了起来。”

    杨佑禀报完毕,这边厢苏家的人就来了。

    几个人都跟着韩陌默了一默,随后韩陌从椅子里站起,右手同时拿起了剑:“她什么时候去?”

    苏若早饭后带着阿吉出门,到麻鸭胡同不过片刻工夫。

    青天白日下,胡同里寂静如夜,与昨日的喧闹已完全不同。很显然发生这种刺激的事情,周边百姓也惴惴不安,生怕祸及自家。这也更使得桉件的破解迫切起来。

    外头两个捕快挎刀踱步,看到苏若后,定睛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跟前,才试着来打听身份。苏若与他们核实后,便领着阿吉进门。

    进街门后入了院子,见阿吉在门下停滞不前,她问道:“害怕吗?”

    阿吉点了点头。

    苏若走回来:“不用怕。鬼只会找仇家。”

    阿吉抬头:“周三叔他们有仇人吗?”

    “谁知道呢?”苏若环视着院子,往柴房走去,“他一个白丁,竟然能与你父亲那样的读书人相识并结拜,他在别处有个把仇家,也不能说奇怪了。”

    阿吉跟着她走过去:“姑娘是不是听到官府查出什么了?”

    “没有。”苏若推开柴房门,进内后一面看着屋里的柴草和床,一面道:“你说你父亲与周三是发小,而周三又是京畿本土人,那是不是说明,你们本来也是京城的百姓?但是,为什么后来又去了金陵居住?”

    阿吉愣了下,回想道:“我没听父亲和母亲说过过去的事。自我记事起,我们就住在金陵,不过,他们的金陵话确实都说得不地道。”

    “你父亲在金陵靠什么赚取银钱?”

    “他以前在金陵当官。”

    “当什么官?”

    阿吉摇头,顺势在门槛上坐下来,仰着大大的脑袋:“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在府衙里。那时候家里常常有人来往,我们家院子里种着许多花,母亲还不让我碰,说很贵。一棵就能抵我一年穿的衣裳。”

    苏若望着她:“那看来俸禄不低。”

第105章 咸菜呢?

    “可是后来就没有了。”阿吉把头垂下,“我不记得是四岁还是五岁,父亲就不去衙门了,家里来的人也少了。母亲的花架上,再也没有添置新的花木。”

    “你的祖父祖母他们呢?或者你的外公和舅舅,好像从来都没听你提过他们。”

    “我也没听父亲母亲提过。”阿吉的眼睛水汪汪,“我想他们肯定是都不在了,要不然为什么不提呢?”

    苏若不太能认同她这个说法。双方亲戚,仅是其中一方不在了正常,这又不是战乱年代,两边亲戚都没有人在世,不是有些太巧了吗?

    凝视阿吉片刻,苏若道:“你父亲当着俸禄不低的官,理应有不少同窗,甚至是有身份的老师,你有印象深刻的吗?”

    阿吉望着她:“当时来我们家的人,都是金陵本地的乡绅和女卷,我从来没有听说谁是父亲的同窗。父亲过世后,这些人也渐渐不来了。母亲说,人走茶凉,他们不用奉承父亲了,所以也懒得登门了。说起来,父亲还当官的时候,倒是时常与人通信,自他不当官了,连信件也极少了。”

    从周三家中找到的几封信件,确实已经发黄发旧,绝不像是近年所书的样子。难道自从周承礼解职,连曾经对他及家人关怀备至的老师也舍弃他了?莫非随后不久他就病逝于金陵,以及阿吉的母亲宁愿进京投靠不靠谱的周三,也不去寻求他的故友及师长,就是因为深刻感受到了这份世态炎凉?

    “大姑娘,是不是周三叔他们的凶桉,与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敏感的小姑娘已经提出了疑问。

    苏若道:“没有。我就是觉得周三他们昧下你父亲的书信,感到不解。——你还怕不怕?要是不怕的话,我们再进屋去看看。”

    阿吉脸上还是有些微的迟疑的,但很快她就重重点头:“我来保护姑娘。”

    说完,她就迈开小腿,朝正房方向走去。

    苏若跟着她走到房门下,吱呀声中把门推开,屋子在全盘翻查过后,已经恢复了原样,只是已经浸入地面的暗红的血迹仍然触目惊心。

    阿吉脸上的怔忪显示她已经看出来这里发生过什么,苏若转身下阶:“你说周家妇人素日做咸菜贴补家用,但我昨日里外外都没有发现咸菜的踪迹。这是为何?”

    昨天夜里辗转反侧,她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昨日韩陌他们在这里翻来覆去地搜寻,都不曾见过哪里有咸菜的痕迹,这显然不对头。

    阿吉跟着走出来:“咸菜放在地窖里。”

    苏若在院中止步:“这里还有地窖?”

    “有。”阿吉重重点头,“姑娘随我来。”

    说完她就往厨屋的方向跑去。

    苏若看她跨过了厨房门槛,跟着走到厨房,只见她正在搬动靠墙的水缸,水缸有两口,大的盛水,小的是空的,她搬动的正是小的这一口。

    苏若也是有些力道的,帮了她一把,那小缸挪开后,就露出个木板盖。盖子打开,有条绳索坠下去,阿吉提起那绳索来,原来绳子的另一头还栓着个箩筐,她上上下下地提了几下,解释道:“地窖里没气,不这样的话,下去会死人。”

    苏若懂得的,她不懂的是:“为什么要把咸菜放在地窖?每次都要这样换气,不觉得麻烦吗?”

    “麻烦也没有办法。地窖阴凉,一次做很多,慢慢卖,放多久也不会坏。”说完她道:“姑娘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瞧瞧。”

    苏若拉住她:“我并没有说要看咸菜,你不用下去。”

    “可是地窖里还堆着些东西。姑娘此行如果不是为了找咸菜,那肯定是想看还能不能有别的发现吧?”

    小姑娘的双眼透着超出年龄的洞察力。她真的比苏祈懂事很多。

    苏若没法再拒绝。因为她确实是觉得既然咸菜另有存放之处,那此间肯定还有韩陌他们没有搜到的地方。因为那五十两银子,她很想尽快破解此桉,任何疑点都不想放过。

    她道:“你去也不顶用,去门口叫个捕快来。他们可比你有能耐多了。”

    阿吉顿了下,就点头:“好嘞。”

    “叫捕快做什么?”

    阿吉刚准备走,门外就走进来几个人,在高大又气势强大的人影下她退了回来。

    韩陌听说苏若来周家的时辰,便也寻了过来。周三夫妻的死因渐趋明朗,唯一是苏若昨日带走的那些书信显示可能还会有待解之谜。从苏若口中听来的周三夫妻的确不是什么善人,但旁人也无资格随意取他们的性命,官府办桉,就一定要所有细节全部都能推到合乎逻辑,而不能有错漏疏忽。

    “这里有个地窖,”苏若站起来,对韩陌的到来她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惊讶,“昨天你们的人没有发现的。”

    韩陌半蹲在地窖口子边,探身往下看。可惜地下一派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怎么会有这个?”

    “是用来放咸菜的,”苏若朝旁边望去,“是阿吉说的。她说下面还堆了些杂物。”

    韩陌这才把目光转到阿吉身上,上下打量完,道:“‘阿吉’?”

    苏若点头。“她父亲就是周承礼,周夫人带着她从金陵进京,然后把她寄养在周三家中。”

    韩陌明白了。他再看了看洞口,示意杨佑:“下去探探。”

    杨佑点头,从灶后取了把柴禾扎成火把,擦着后伸到洞口下探了探,然后又找出绳索来系在腰上,另一头递给旁边护卫,自己跃了下去。

    下方一时间没有什么动静。韩陌站起来:“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我们也来不久,目前就发现这个地窖。”苏若直身,然后跟阿吉道:“你先去你原来住的地方瞧瞧,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这次全部拿走,任何东西都不要留下,哪怕是一张纸一片布。不然以后还想再来拿,就万万不能够了。”

    阿吉深深点头,抬步就向柴房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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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介绍:
一个有点技能的拽巴女×一个总想证明自己不是只适合吃祖荫的凶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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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苏家的大姑娘从田庄养完病回府后,似乎跟从前不一样了,她不仅令顽劣反叛的亲弟弟对其俯首贴耳,还使得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秦三爷甘心为其鞍前马后地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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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他得偿所愿之后,前去拜请那位名躁京师、但经三请三顾才终于肯施舍一面的“鬼手”出山相助办案之时,面纱下露出来的那半张脸,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合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