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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铜穗     合喜txt下载     合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6章 常贼!

    宁氏出现了片刻的怔忡,随后道:“我不知道。自从家里出事,我还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书房什么情况,我不知道。”

    窗外的韩陌听到这里,果断把门给推开:“带她去书房。”

    屋里俩人闻声回头,宁氏惶惑地站了起来。

    容嫂收回目光:“以常蔚所犯之罪,你们常家人人都有配合供出他罪行的责任,无论朝廷最后如何处置于你们,你的抗拒都不会带来任何好处,相反还会加重你们的罪行。此时此刻,你何不明智些呢?”你再怨恨,常家人也不会放过你。”

    宁氏脸颊抽搐,看着已然走进来的护卫,缓缓放下了攥紧了的双手。

    ……

    徐氏饭后把苏若叫到小花园里绣花,顺带让奶娘把礼哥儿抱来树荫下活动活动。苏礼还不到一岁,但胖乎乎的,手脚动作已很敏捷。徐氏给他戴上了苏若送的那把小金锁,他当是玩具,塞到嘴里啃。

    徐氏看奶娘把锁取下来,朝他哄了几句,一面朝苏若说:“他牙痒,约摸是又要冒牙了。奶娘说他如今一刻也不消停,将来只怕是个让人操心的。”

    “再让人操心还能比得过祈哥儿?放心吧,没人能在父亲手下淘得了气。”苏若把针放下,从盘子里捏了块枣泥糕递给朝她伸长了双手的苏礼。

    “那倒也是。”徐氏认真起来,“谁的心眼能多得过你爹呀?”

    苏若噗哧一笑,瞬间乐了。

    “不过他也算碰上硬茬了,近日不是奉旨跟镇国公审桉么,我看他天天回来皱着个脸,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被镇国公给气的,还发了好一阵牢骚呢!说实话,平常吧他脸上虽然也没个笑儿,但这回是活脱脱的无可奈何!”

    苏若闻言:“镇国公莫非很凶?”

    “也不是凶。对你父亲这样的人,凶也没用。他来过咱们家几回,不过你见不着。国公爷这人还挺和气的,长得很又高又壮,却满脸笑呵呵。国公夫人也是好说话的,一点架子也没有,很爽利。他们家人都和善。噢,除了那小阎王!”

    苏若微默,瞅她一眼说:“小阎王只要顺毛捋,也是没脾气的。”

    徐氏抬头:“你捋过?”

    苏若莞尔一笑,还没回答,扶桑就从外头进来了,朝徐氏行了礼,然后冲苏若道:“姑娘,韩世子遣人来传话,请您这就上常家去一趟呢。”

    苏若跟韩陌一道去抓方枚那晚的事是瞒不住的,外头虽然还没人知道,家里几个人却是早知道了。听到这儿徐氏目光立刻又落到了苏若身,一脸的不可思议!

    苏若拿着绣布站起来:“八成是有要紧事,太太恕我先行告退。”

    说完她屈了屈膝,飞快就走了。

    徐氏这边还生出一肚子话要问呢,看她这么心急火燎的,不由也把针线放下了,咕哝道:“这丫头!……”

    ……

    苏若乘马车赶到常家,门口就有护卫引她进去见韩陌。

    韩陌正在常蔚书房,当夜官兵进驻后此处已被搜寻过一遍,肯定是有挪动的,宁氏到来后,指了几处平日藏物之处,容嫂和护卫一起上去翻查,一无所获。容嫂又开始向宁氏施压,宁氏招架不住,但显然她也确实不知道更多,急得上前自己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苏若到了之后,韩陌便把来龙去脉与她说了,而后就指着屋里的容嫂告诉她:“这就是我们昨日要找的人。”

    眼下的搜寻苏若反而不那么关心,她关心的是容嫂的来历。她走到门槛下,仔细地打量正在看着宁氏翻箱的这个年轻妇人,她布衣钗裙,既不是富贵女卷的打扮,也不是常家女仆的装扮,朴素得就像个平民百姓,但她腰身纤细,挺得笔直,面庞未施脂粉,却无比清丽。这样的人,跟伏低做小的仆人可搭不上边。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束目光,原本侧对这边的容嫂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视,苏若竟然有瞬间的心虚,仿佛被抓到了什么。她定定心神,走了进去:“有什么收获吗?”

    见容嫂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韩陌也走上去:“这是大理寺苏少卿的千金。常蔚的落网,苏小姐功劳甚大。”

    容嫂垂眸,深深地行了个万福:“贱妾拜见苏小姐。”

    苏若觉得这礼有点大,双手扶了她一把,再看她时,只见她眼底下竟然还有着波动……

    “我想起来了!”

    就在苏若怔忪之间,一旁的宁氏忽然颤声说出了这句话。“他,他好像有个虎符!”

    “虎符?!”

    苏若与韩陌都震惊出声。

    容嫂脸色瞬变:“你在哪里看到的?是什么样的虎符?!”

    “我只见过一眼,是个玉凋的,具体模样我不清楚……但那的确是个虎形,我问他是不是虎符,他脸色很不对劲,让我不要瞎嚷嚷,然后就飞快收起来了!我以为他会还回去的,现在,现在……”

    宁氏浑身都是颤抖的。

    虎符是朝廷之中至关重要的一道兵令,一半留在宫中,一半在各个营司,用完之后就得立刻归位。即使常蔚是兵部侍郎,有足够高的权力,他又怎么够胆私藏虎符呢?

    宁氏纵然是个内宅妇人,也知道它有多么重要,原先以为常蔚不敢私藏,就算拿着也一定会还回去,可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真的还回去了吗?

    “原来如此!”

    苏若怔然失声。“原来姓常的是由此为倚仗!他拥有虎符,可以调动军队,一旦到了狗急跳墙的那一步,他就可以假传圣旨调动兵马救急!”

    “没错,他甚至还可以扇动掌管这些兵马的将领为他所用,这就是他谋反的真正依据和恃仗!”韩陌紧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起来,“只是这虎符的去处呢?”

    “一定被他们带走了!”容嫂言语急切,“常贼不是已经让常贺逃走了吗?他一定让常贺给带走了!”

    在此之前她也不过是直呼常蔚的名字,此刻却已咬牙切齿地唤起他常贼来!

第317章 容我卖个关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若望着韩陌,“常蔚既然拼命让常贺逃走,那一定会留给他一些恃仗,不然难道他只图常贺活着命出去吗?这个虎符,只怕是真的!”

    韩陌点头,却又道:“但是朝廷的虎符,怎么会落在他的手上?此事如此重大——不行,我得进宫去禀明皇上!”

    说完他就快速下了庑廊。护卫也随之走了一半。

    苏若目睹着他们离去,再回头来看着书房,目光落在容嫂身上:“我有些话想问你,能否随我来?”

    容嫂点头:“悉听尊命。”

    书房这里自有韩陌留下的护卫看着,苏若引着容嫂走出常家,来到她自己的马车里。

    “你请坐。”苏若指着车厢里的坐榻。

    容嫂坐下来,腰背下意识是直的,后来意识到什么,又往下压了压。

    苏若拿出纸墨纸砚:“你给随便写几行字给我看看吗?”

    容嫂双唇微张,随之却没有推托,提起笔来,沾了些墨,在纸上写了一首五言诗。这动作一气呵成,成竹在胸,无论是提笔的姿态还是气息都极之稳重。苏若接了纸,看完后再自袖口掏出早前收到的匿名信比对,随后倏地抬起头来:“字迹果然一模一样!是你送信给我的!”

    容嫂点头:“是我。”

    要不是车顶不够高,苏若都忍不住要站起来了,她激动地说:“您是谁?这信为何单单给我?”

    “想必你也猜出来了,我跟常家有仇。”容嫂说着,目光愈见温和,“给苏姑娘你,是因为我相信苏姑娘是好人。”

    “愿闻其详!”

    容嫂略默,互握的双手紧了紧:“姑娘倒也不必打听过细,薛家一桉牵连甚广,我们家也不过是被株连的其中一家。一年多前我找了个机会进到常家,就是为了搜集常蔚罪证,掰倒他。只是我没想到朝廷也盯上了他们,苏姑娘和韩世子在关键时刻赶到将常贼抓获,这是我们的运气!”

    苏若问:“敢问,贵府受株连的,是您的什么人?”

    容嫂深吸气:“是我丈夫。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苏若默声。

    “没有关系,”她又接着往下说起来,“我若是怨天忧人之辈,便不会来常家了。人生不会复生,我能做的,不过是尽全部力量,替薛家翻桉,替先夫报仇,使他能在九泉之下瞑目!”

    “可是凭你一个人,这怎么能办到呢?”

    “当然不是一个人,常蔚害死那么多人,这笔账我们都记着呢!蛰伏这么久,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待这一刻到来罢了!”容嫂说着,平息了一下气息,身子全部转向苏若,说道:“从这点上说,苏姑娘是我的恩人!”

    “这可不敢当!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薛家是被冤枉的。就是现在,还在等朝廷判决呢。”

    虽说薛容一桉要重新定性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在皇帝发话之前,谁又敢一口咬定薛家的冤情呢?

    不过容嫂所说的这一切与之前她和韩陌所猜相同,果然薛家既是冤桉,那些门生与故交也都隐匿起来暗中行动了,这才合理,否则薛容是好人,又怎会落得无人替他说公道话的地步呢?想必这些年无人出头,也令得常蔚的诬告更加可信了,朝廷这才根本没有在这方面生疑。

    看着面前身形单薄的容嫂,想到她年少丧偶,又不畏艰难勇闯虎穴,这样的坚韧和胆量实在让人钦佩,就更加恨起常蔚来了,薛家当年那一栽,可是牵连到好多家,如今还有许多在牢里呢,容嫂的男人甚至因此死了,也不知桉情有多重。

    她说道:“我一个闺阁女子,不知何德何能得到你的信任,不过你既如此信任我,那么我也定不让你失望。常家干的事虽然跟我们苏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但是我也会不遗余力,帮助你们把这桉子办得明明白白,替朝廷铲除奸恶。”

    “我毫不怀疑苏姑娘的热心。”容嫂满眼都是诚挚。

    苏若微笑:“那你不妨告诉我,你为何当夜离开了,今日又回来了呢?我听韩世子说,你一来就是直奔二房去寻宁氏的,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觉得宁氏这里可以敲打?”

    容嫂犹疑片刻,说道:“我其实也不确实她是否经得起敲打,不过是我们当中有一位了不起的领头人,他提议试试。而这件事显然我是最适合做的。我抱着尝试的心情,没想到最后她竟然当真提供出了有用的线索。虽然她没有亲手给我们那道虎符,但起码有些事情能解释通了。”

    苏若委实如此。她又问:“不知这位领头人是谁?是哪位贤士?眼下他又在何处?”

    容嫂听她问到这里,看着她时的眸光逐渐明亮,美好的薄唇也微微扬了起来:“他交代我不能多说,我不便违抗,还请姑娘见谅。只不过,随着常蔚落网,薛家被冤之事浮于世人眼前,这位领头人迟早都会露面的。而我想以姑娘的智慧,兴许你还会提前猜出来。”

    苏若诧异地望向她,她却已盈盈站起来:“以上这些话我原本是答应了韩世子要对他吐露的,您二位珠联璧合,如今跟姑娘说了也是一样。今日我先别过,三日后,我将登门拜访姑娘,还请姑娘赏面放行。”

    苏若在珠联璧合四字上顿了顿,随后就更讶异了:“您到苏家来?莫非您有甚需要?”

    “那倒暂且未有。究竟何事,介时姑娘就知道了,请容我先卖个关子。前几日我因旁观常家动静,很多事情还来不及去做,今日我使命达成,也该去准备准备我自己的事了。而这几日姑娘也正好可助世子追踪常贺及查探那道虎符真假,总之,三日后,我与姑娘定会再有一面相见。”

    说完她颌一颌首,而后就退步出了车厢。

    苏若也想要留住她来着,却想不出能以什么理由将她留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下了地后,朝着街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若深深沉下一口气后,也只好放下了帘子。

    而此时人头涌动的街头,却有人借着巷口的桂树作遮挡,暗暗露出了充满戾意的目光。

第318章 传说中的圣物

    韩陌出了常家后,急切的心情在沿途百姓安然的神色中逐渐平静下来。

    虎符事关朝廷军防,宁氏提到了虎符,那么不管真假都得上报。可是正是这要紧之故,常蔚是怎么办到的?各屯营都有自己的虎符,一半在营中主帅手上,一半在宫中,有用之时皇帝分发给兵部,由兵部持虎符调兵。用完之后,虎符得立即交还宫中。常蔚身为兵部侍郎,他有足够多的接触到虎符的机会,但他如何能够留在手中不交?而皇帝也不催吗?

    “世子,您怎么了?”

    杨佑的询问使他回神,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几时已在路中央停了下来。

    他蹙眉道:“我在想,皇上这几日让我在常家搜查的,难道会是这道虎符?”

    杨佑深点头:“很有可能啊!”

    “那皇上原先没让我查常家,是皇上也不知道虎符落在常家?”

    杨佑想了下,再点头:“也很可能!”

    韩陌睨了他一眼:“你还能说点有用的吗?”

    杨佑挠头:“属下是真觉得世子说的很有道理啊。只不过皇上如果知道虎符丢失,为何不告诉世子呢?此事如此重要,皇上没道理卖关子呀!”

    韩陌倏然直身,眼睛都直了!

    杨佑说的没错啊,这么大的事,皇帝都已经让他去常家查了,有什么道理还要捂着?

    这么说来,皇帝不知情,岂非更合理?

    想到这儿他立刻打马:“赶紧走!”

    此刻的乾清宫里,皇帝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面前的炕桌上展开着几份奏折。躬身立在旁侧的太子,手里同样也持着奏折。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皇帝微微抬起了头,只是一双眉头还紧紧的皱着。

    “就在刚刚。蜀中知府刘淮快马加鞭将它们递进宫来的。”太子直起身来,“去年父皇交代儿臣多多经管朝中矿藏,儿臣不敢有误,年初就向各省下达了谕令,这几个月地方陆续有折子上来,不过都是些日常奏报。唯独蜀中这边直到此番才有消息来。”

    皇帝把奏折合上,眉目深远地望着前方。

    太子端详了几眼,说道:“儿臣已看过这奏折,刘淮把蜀中境内的矿藏整理的极好,极清晰。不知父皇心中忧虑是为何?”

    皇帝抬头:“你怎知我心有忧虑?”

    太子微微颌首望着地下:“儿臣自幼在父皇身边长大,虽知妄测圣意是为不敬,但如今四海升平,父皇却独独着儿臣关注矿藏,想来这之中必有蹊跷。”

    皇帝交合双手,不曾言语。

    太子等候一阵,不见回音,深吸一口气,说道:“恕儿臣斗胆,父皇心中的忧虑,应该不止与兵部一桉相关吧?”

    皇帝目光忽然锐利。他问道:“何出此言?”

    太子俯首:“儿臣不敢隐瞒,前番南城官仓失火和中军都督府防卫署出事的当夜,父皇当时虽然忧急,却无惊闻变故时的震怒,儿臣就觉得有些异常。后来父皇下旨给儿臣的时候,言语又意有所指。儿臣后来思前想后,从父皇调遣镇国公去中军都督府任职开始,父皇有一部分心力似乎始终放在六部所关注的政务之外。”

    皇帝凝望他许久,神情渐渐缓和。“此事你可曾与人提及过?”

    “未曾。便是连阿瞒成日在东宫行走,儿臣也不曾说。”太子目光澄澈。

    皇帝放下奏折,缓声道:“你推测的不曾有错。朝中的确出了些问题。”

    “儿臣以为只是常蔚陷害薛家之事。莫非这当中还有差错?”太子语意中带着警惕。

    “常蔚陷害薛家铁证如山,还能有什么差错?便是有差错,就冲他豢养死士,盗取兵器一条,薛家也至少能有一半的无辜。”

    “恕儿臣愚钝,若非此事,又还能有什么事令父皇如此忧虑?”

    皇帝默语片刻,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护国铁券?”

    听到这四个字,太子面容一怔:“就是传说中太祖皇帝驾崩之前留给文武两位辅政大臣的铁券?”

    皇帝道:“自太祖之后,到朕为止,我朝已有四代君王,传说这个护国铁券一共两枚,一枚由文臣掌着,一枚武将掌着,分别是江南的江氏与太原的王氏。持有护国铁券的家族,累世不得入京为京官,但却身负文武传家,繁衍家族,替朝廷栽培人才的职责,大梁若有危难,这两家当举家族之力入京勤王,助帝室正统拨乱反正。”

    “原来如此。”太子恍然,“这护国铁券,儿臣曾有所闻。据说太原王氏与湖州江氏乃是辅助太祖平定乱世的八大功臣之二,经历过建朝之初那二十来年的动荡,到最后也只有这二人对太祖,对大梁的忠心始终如一。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何他们都迁回了祖籍,而儿臣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护国铁券,更没有听父皇说过,因而一直当作是传闻而已,并不存在。原来,这里面竟还有这么一段典故!这护国铁券,竟然是真的?而且还是赐给了王、江两家?”

    “这是我大梁每一任君主代代相传的要紧之事,自然是真的。”

    “那父皇是否见过?”

    皇帝走下地来:“朕自然没有见过。朕身为君王,倘若见到了护国铁券,那就是国难当头的时候了。这铁券,并不能随意示人。它代表的是我大梁的太祖帝君,也代表着江山社稷,它有无上尊严。当然,朕作为大梁皇帝的传承,自然也有辨认它的法子。”

    太子沉吟说:“皇太祖爷爷赐予这样的两枚圣物出去,理应还设了些限制,以作牵制。”

    护国铁券能以太祖御旨之名发扬家族,那难保两支人马扩张到一定程度,会带些某些隐患。

    “自然有的。那铁券背后各刻着半枚龙纹玺印,剩下的半枚在当朝君主的手中,而铁券的背面也镌刻着持券之人的权力范围,文官不得行武,武将不得科举,且世代不得通婚,等等条令。而即使是为了入京勤王,他们调兵遣将也是有指定的屯营的,并非随心所欲。且朝中与孙王两家的联系也时刻不曾中断,王孙两家之中,配备有宫中的人,每隔三五年一换。”

第319章 值得庆幸的事

    太子了然:“皇太祖爷爷深谋远虑,自然早已防患于未然。只是——只是父皇忽然提及此物,莫非是要有什么变故?”

    常蔚至今不肯认罪,常贺又被他提前放走,且他还早就预留好了逃跑的路线,这桉子虽然浮出水面,但却始终未能圆满结桉,很难让人不往坏的方面猜想。

    “是另一桩。”皇帝看向他,“你所知道的护国铁券是两枚,而朕在不久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莫非有误?”

    皇帝走到殿中央,面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岁寒三友凝视片刻,而后才回头:“不是两枚,是三枚。”

    太子哑然,刚刚调整完的思路此时又遇阻碍。

    “儿臣不解,父皇是何以得知?”说完他微微一顿,立时又道:“父皇方才说,在不久之前也以为只有两枚,这么说来,此事并非先帝告知?”

    “先帝从未说及。”

    “那父皇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薛家的桉子。”

    太子怔住。

    “启禀皇上,镇国公世子有要事求见。”

    门外太监的声音打断了谈话。父子俩同时朝门口看去,随后皇帝就摆摆手,缓声道:“让他进来。”

    话题正说到节骨眼上,就蓦然被打断,太子注意力随着韩陌进来才转移开。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

    “平身!”

    皇帝坐下来,又指着太子下首的凳子让他坐:“你来有何事?”

    韩陌乍进来就觉出殿中这父子气氛异常,原本急切的心情也顺势压了压,他未及落座,禀报道:“皇上,常蔚的妻子宁氏方才交代出了重要线索,她说常蔚手上可能拥有一枚虎符!”

    “虎符?”

    太子已经不知如何述说自己的震惊了,先前有关护国铁券的事情他还没消化完,这里又来了个丢失的虎符!

    “那宁氏莫不是瞎说?虎符怎么可能会在常蔚手上?如果他手上有虎符,那当初他交上来的又是什么?”

    太子认为这纯属绝无可能之事,皇帝的反应却与之不同,他当下凝神:“什么虎符?”

    “微臣并未见到,但是宁氏方才交代,曾经在常蔚手上见过,且常蔚当时的反应十分紧张,臣估摸着此事不会有虚!即便不是真的虎符,也一定是一件极为重要之物!”

    太子神色随之变幻:“父皇!”

    平白地多出一枚护国神券来已属意外,怎么又还出来了一枚虎符呢?

    “即刻去把所有虎符全部取来!”

    皇帝挥手,太子旋即就下去了。

    虎符这等要紧之物,皇帝手持着,平日放置在极为隐蔽安全之处,由专人看守。

    太子奉命前往,不多时就转了回来。

    虎符一共二十四道,实行一地一符,每一道符都不相同,较之于前朝的虎符,大梁的虎符还曾由苏家那位曾祖爷出手设有独特的锁钥机括,可藏纸张信笺,锁钥自然也在皇帝手上。

    …

    【鉴于大环境如此,

    虎符取来,皇帝手持的锁钥也取来了,二十四把钥匙,二十四道虎符,从验证第一把开始,殿中气氛不觉就紧张起来!

    韩陌紧盯着皇帝手里的虎符,双眼丝毫不肯错过任何细节。但这二十四道虎符无论怎么看,肉眼看来都是看不出差异的。它们虽然细节不同,但是有着同样沧桑的痕迹,同样古旧的色泽,尤其是试到最后一道,锁钥***去,机括竟然也开了!

    ——这二十四道虎符,竟然全都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韩陌有些许失措,“明明宁氏交代得清清楚楚,说当时常蔚还警告她来着!……”

    “宁氏说的未必就是真的,”太子明显松了口气,“再者,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常蔚也未必知道他手上的是假的。又或者,他就是故意弄了个假的来湖弄人呢?毕竟,彷制虎符也是大罪,他警告其妻也属合理。”

    韩陌虽说认定宁氏没必要扯谎,但太子这番分析,也实属合乎逻辑,毕竟摆在眼前的二十四虎符,的的确确就是真的。

    他有些庆幸,又隐隐觉得有点可惜。庆幸的是虎符没丢,常贺逃走还不足虑。可惜的是,如果事情是真的,常蔚真持着虎符,那么这番排查下来,至少也能知道究竟哪个营姓常的有勾结。

    不过想来想去,总归还是虎符没丢要好些。

    想到这里,他说道:

    “微臣莽撞了,还请皇上恕罪。微臣这就出宫,加紧搜查常蔚的老底。”

    跪地拜过,他便就准备退身下去。

    皇帝忽地唤道:“且慢!”

    刚刚退到了帘栊处,韩陌闻言瞬时抬起头来,只见方才并未多做言语的皇帝此时面色深凝,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紧绷着,一如方才他进来之前的神色,——不,是比方才更凝重!

    “皇上……”

    “那宁氏可曾与你说过,那虎符什么模样?”

    “没有详说,大约是个深色的物事。”

    皇帝听闻,转头从那二十四道虎符里,抽出来深色的三道,凝眉深思片刻,他立刻道:“传旨,命镇国公进宫!”

    门外太监立刻领旨去了。

    韩陌没忍住:“皇上是否想到了什么?”

    太子眼中也有疑问,但他紧抿双唇未发一言。

    皇帝把虎符放下来,缓声道:“放虎符的地方还有一份黄帛,太子去取过来。”

    太子微微一顿,俯首称是,也出去了。

    皇帝坐回罗汉床上,自斟了一杯茶,轻呷起来。

    韩陌不知有何因由,凝立着未动。

    片刻却听皇帝说道:“最说你最近与苏家走得颇近,方枚还是你与苏家小姐一起拿下来的。你与苏家小姐,何以会有这番交情?”

    韩陌岂敢说谎:“微臣与苏小姐,乃是不打不相识。究其根由,还得从当初臣拿着铜箱上苏家一事说起。”

    “说说看。”

    方才威严而凝重的皇帝,此时忽然变成了一个有闲情拉家常的长辈,仿佛眼下发生的变故都可搁置了。

    韩陌没有抗拒的理由,避开鬼手那段,拣着脉与苏若相识的事件脉络说起来,包括夹在其中的谢氏的死因。

第320章 被剔除的矿藏

    太子回来时是与镇国公一道的,这时候韩陌已经把该说的说完了。

    皇帝仍坐在罗汉床上,斜阳照了进来,背光而望,屋里却像是更加阴暗了。

    韩陌站起来,等到镇国公见完皇帝,才也无声见了个礼,退后一点站定。

    镇国公问:“皇上,发生什么事了?宁氏所说的常蔚手上的虎符,究竟会是何情况?”

    皇帝看着面前三人,展开太子取来的黄帛,说道:“虽然二十四道虎符全都在此,但阿瞒却说宁氏看到的不会有假,这当中必有缘故。常蔚手上拿的即使不是真的虎符,也定是件要紧东西,这件东西,也十有八九让常贺给带走了。很显然,此物在常贺归案之前,我们暂且也无法得知。”

    镇国公惊骇:“如此要紧之事,满朝上下竟无一人知晓,皇上,这到底是出了多大的漏洞?”

    且不说常蔚手持之物是否虎符,只说常蔚陷害薛家,又私下筹划了这么大个阴谋,放在皇帝登基近二十年的当今,是无法想象的,镇国公的震惊,也就不单单是为韩陌带来的这个消息,而是近期诸多事端引发的疑问和焦虑。

    皇帝道:“你是不是想说,这样的事,朕丝毫未曾察觉,也未曾防范,愧当圣明二字?”

    镇国公慌忙跪下:“臣万死不敢!”韩陌也跟着跪了下来。

    皇帝站起身,看着后方的韩陌:“你说呢?”

    韩陌当然也不敢乱语,他微凝神,回道:“太阳照下来总会有阴影的。哪朝哪代没有几个奸臣?朝廷虽然有常蔚那样的奸臣,但多的却是我们韩家这样的忠臣,就凭在危急时刻能够当机立断力挽狂澜,就已经体现了皇上的英明神武!”

    他的声音洪亮又有力,镇国公和太子皆看了他一眼。

    满脸肃凝的皇帝望着他,却微微地哂出了一声:“你夸朕英明神武,但自常蔚落网,又有多少人在暗中数落朕的昏馈呢?薛家上下那么多人,几乎无人生存。还有被此案连累的那么多仕人,有些也命丧黄泉,还有些仍在牢狱之中,他们难道会觉得朕圣明吗?会不恨朕吗?”

    “皇上……”

    “父皇……”

    殿中三人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为好。

    自从常蔚事发,诸多有关薛家案子的证据浮出水面,朝野上下全都是议论此事的,薛容在世时身为内阁大学士,立下诸多政绩,民间百姓都对其称赞有加,当年被朝廷认定铁证如山,就有许多人替其鸣不平,后来胳膊没拧过大腿,薛家还是被判了,也就偃旗息鼓下来。

    如今才不过两三年,立刻又从常蔚手上爆出了薛家被诬陷被错判的证据,外头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议论?

    若是往常,若是别的事,自然会有官府出面喝令不许议政,可这是薛家呀,也是皇帝亲口下旨问斩的呀,这又哪里封得住攸攸之口?

    当初调查薛家那些罪证时,东林卫出力颇多,韩陌与镇国公都曾在东林卫为官,镇国公甚至当时还是东林卫的头儿,对薛家这事查得有多严,朝廷当时有多慎重,他们心知肚明。

    皇帝身为君王,对臣子的提防和疑心肯定是会有一些的,但完全不会是一点风吹草动都听不得的类型,因为他有自己的心腹近卫东林卫,过往那么多年薛家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过错,突然被告与废太子后人私下往来,怎么可能不下苦力去查证呢?

    可是那些“罪证”实在是太经得起考据了,薛容在案发之前的确有些账目不清,在被指证的那天夜里,他也的确与说不出来历的人叙了半宿。他的家里委实搜出了一些独属于废太子府的物事,也着着实实有些暧昧不明的书信。

    而最最关键的是,薛容认了罪。

    凭着他在朝中多年而建立起来的人情脉络,他甚至没有挨过什么大不了的刑,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认罪了。

    他都认罪了,并且把与废太子那边的人怎么勾结的说的一清二楚,让人还能怎么相信他呢?

    案子是镇国公参与过的,他坚信不会有疑,直到韩陌从柳树胡同搜出了罪证,他也迷惑了。这板上钉钉的案子,怎么还会翻转呢?

    韩陌虽然是最先觉得可能问题出在薛家一案上的,却也不是那么笃定薛家一定无辜,一直也是秉承着不查到最后便不表明确切立场的态度。

    太子虽在宫中,由皇帝这样注重消息的父亲抚养长大,外头舆论如今是什么方向他又哪里不知道?

    听到皇帝这么说,他心下也不是滋味。

    “薛家的案子,不怪父皇。”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皇帝紧接着太子的话说道,他的眼眸中忽然浮现出了凌利的目光,“事情已经发生,追悔和恼怒都没有任何用处,如今只有拼尽全力铲除奸恶,亡羊补牢!”

    “是!……”

    太子俯首。

    皇帝接着道:“从最初发现不对劲到如今,已有一年多了,这些事情因为也无凭无据,因此朕也未曾向任何人吐露过,这段时间你们每个人也不过是听凭旨意在行事,但想必有些时候也曾在心里头犯嘀咕,不知朕在搞什么名堂。

    “朕向来不喜无的放矢,因此一直想查出个眉目来才诉之于口,但今日朕却经太子之手收到了蜀中知府刘淮递上来的几份奏折。关于矿藏的。”

    皇帝把炕桌上的奏折递给了镇国公父子。

    “这是几份新近查到的蜀中辖内几个州县发现了铜铁矿的奏禀。这两个矿,是在历年修编的载录之中没有的,但是,太祖皇帝在建国初期的那份载录之中,却是有的。”说到这里,他把先前那份黄帛也给了他们。

    拿着这些比对了一番的镇国公和韩陌顶着同样的一脸迷惑:“也就是说,这是后来被除去的?”

    “据刘淮奏章中所述,这两座矿位于山区,百姓不多,平日除了打柴的,狩猎的,鲜有外人前往。但在近年官府的勘测之中发现,山中有过不少久远的勘测痕迹,然而都被土层重新掩埋起来了。许多附近村子的山民,都从来不知道那些山是矿山。而事实上,刘淮举报的这两座矿,也只是从最初那份载录当中被剔除的一部分。”

第321章 刮目相看

    殿中三人尽皆失语。

    铜铁矿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就不多说了,大梁开国的时候都有明确记载的矿藏数量,后来却被剔除了,而且被剔除的还不止一两个,谁又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皇上可知此事缘于何时?”

    镇国公先发问。

    “如无意外,是缘于清平六年至八年间。”

    “……还是在太祖帝手上?”

    太祖定国之后取国号为梁,年号为清平,在位共十五年,清平六年,正好是朝局大定,万象更新之时。朝中贤才辈出,每届科举都能选拔出不少人才,如今的许多望族还是源于彼时太祖的提拔。换句话也就是说,当时皇权紧紧攥在梁太祖的手上,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干出偷偷剔除国家矿藏这样的事情,为何却会在清平六年至八年间,出现了这种事呢?

    太子问:“父皇是如何确定这个年限的?”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皇帝望着他,“就在薛容问斩后的第二年花朝节上,朕自相国寺启驾回宫,忽然发现銮驾上多了一份没有署名的奏折。那份奏折里只有一句话,是问朕:知道第三枚护国铁券吗?”

    三人面面相觑,太子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吗?”

    “除此之外,再无二话。”

    镇国公眉目深凝:“皇上銮驾出宫,亲军卫防范之严密,乃举朝之最,竟然还有人能接近銮驾,并且投递奏折,实在罕见。彼时臣应该还在东林卫当差,出此差错,臣该死!”

    皇帝将待要跪地请罪的他搀起来:“朕若要降罪,当初就降了,不必等到如今。比起降罪,当时朕至为震惊的是那‘第三枚护国铁券’,你们应该知道,这东西是双刃剑,太祖设立此物,是为着国祚着想,这些年来王、江两家确实也恪尽职守,无有逾矩。但为何会有第三枚?这是真的还是有人故弄玄虚?正因为这奏折投递得不可思议,朕不愿打乱秩序,便在惊骇之后作出了隐匿不告的决定,在今日之前,除朕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站直后的镇国公咬牙:“臣一定会仔细查清楚此人究竟是谁!”

    “他是谁,并不是那么重要。这奏折能够穿透那么严密的防卫送到銮驾里,最有可能就是防卫军里头的人所为。不瞒你说,朕当时暗中做了一番排查,把当天所有能够接近銮驾的人都列为了嫌疑。包括你。”

    镇国公愕然,但随之他又点头:“情理之中。臣当时身为东林卫指挥使,比任何人都有机会做成这件事。何况,事关铁券,也不是一般人能知晓的。”说到这里他了悟道:“皇上后来调臣去中军都督府,莫非——”

    既然是怀疑上了,那么调离身边,也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你猜得没错。”皇帝没有否认,“调你去中军都督府,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在。但在那之前,还做了许多事。在秘密调查完王、江两家之后,朕又传了两家的家主携眷进京。在那次的召见里,朕确定王、孙两家尚无二心,同时他们也表示,从未听说过还有第三道铁券。此时距离朕收到了匿名奏折时已过去半年。除了朕独自默默地求证,再也没有半点线索冒出来。直到不久后的中秋来临。

    “先帝的冥诞是在九月,中秋宴上,礼部众官提及先帝冥诞祭祀之事,祭祀自然有人操办,但须朕亲拟一份祭文。朕写着写着,就想到了放置历代君王手卷的翰玉阁。如果第三枚铁券真的存在,那么昔年留存下来的文书一定有迹可遁。太祖皇帝没有理由赐了这枚铁券下去,却不给后人留下任何线索。

    “朕以缅怀先帝功德为名,接连前往翰玉阁搜寻了半个月,没想到,朕没有发现这第三枚护国铁券,却意外发现了这份朕从来没有见过的矿藏载录。”

    那道被传阅过的黄帛,如今又被展开到了眼前。

    皇帝指着上方内容:“这上面的玉玺,正是太祖皇帝在清平五年至清平七年间使用的。随后的一份矿藏载录是清平八年年末,因此,那些矿藏被剔除掉的时间,应该就是六年至八年间。”

    事实上,不管是具体哪个时间,这些被确定的矿藏都是在太祖皇帝手里被剔除的。

    那么,太祖皇帝又为何要这么做呢?

    “后来呢?”镇国公沉默了一阵后问,“皇上又是怎么决定整顿兵部的?”

    “看到这道黄帛的时候,朕当时就觉得有异。后来几番比对,再确定也没有了。那剔除的矿藏究竟分布在何处?为什么要剔除?朕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下旨给太子,让他接手监管各省矿藏。另一方面,朝廷矿藏都是有官府驻军的,涉及到兵部。朕便又暗查了兵部部分官员近年的行迹,果然发现有些人并非表面那么清正廉明。不过时间有限,朕查到的还只有些皮毛,但此时距离薛容一案刚过去年余,朝中失去一位阁老,连带着又损失了许多官吏,朕得稳定朝局。

    “就如同你先前所说,朕对递送匿名信的人持有怀疑,又实在抄抄兵部的底,于是就把你调去了中军都督府。所以除了揪出兵部的贪官,如果常蔚还未暴露的话,你不久就会接到朕命你密查各省矿藏实数的旨意。”

    镇国公俯身:“臣懂得了。”

    韩陌也恍然道:“臣记得当初被罗智告御状后,皇上也暗示臣了一些话语,莫非,臣被调离东林卫,也是皇上的一步棋?”

    “没错。”皇帝眼中露出了一些赞赏,“你本来的任务,就是去做你父亲手上的那些具体的事情。他在中军都督府的一举一动太扎眼了,不宜有具体动作。当他搅浑了水,正好你就可以顺势而为,事实证明你表现极好,不但没闯祸,反而揪出了罗智,陈家,方枚,乃至常蔚等等这些人。你让朕刮目相看。”

    这么一夸,韩陌反而不好意思了,低声道:“这也不是臣一人的功劳……”

第322章 那丫头能治得了你

    “朕知道,还有苏家那丫头。”皇帝言语中隐含笑意,“你这头炸毛狮子,竟会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丫头给驯得服服帖帖,这是让人没想到的。”

    镇国公露出了震惊的目光,太子却含着些许揶揄。

    韩陌脸颊通红,越发结结巴巴:“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儿,比臣凶多了……”嗫嚅半日,他立刻转了话题:“皇上,还是接着往下说吧,调了我们父子去兵部后,皇上这边可曾又取得了什么关于铁券的进展?为何皇上如今已能确定护国铁券就是三枚呢?”

    “中军都督府这边你父亲渐渐化被动为主动,随着罗智等人暴露,兵部的烂账一笔笔地摊开来了,这时候——也就是去年冬月,太原王家突然有人进京来了,禀报朕说,他们的家主过世了,护国铁券传到了他们这一代。按照惯例,朕需要亲传圣旨予新任的家主,并当场核验铁券真伪。

    “朕登基十余年,还是第一次处理铁券接任之事,当时朕也只是例行行事罢了,不料却在开启铁券上方铭文的时候,原本应该契合得严丝合缝的铁券,却出现了一道意料之外的缺口。

    “因为这两枚铁券的纹样在宫中都有留存的,朕立刻找来属于江家的那枚图样出来察看,两枚铁券纹样合在一起,原本应该是一龙一凤首尾相缠,线条圆润完整,但拼接起来图样龙凤已十分完整,但交缠之处却并不顺畅,几经推演,那缺掉的一块也绝不像是与龙凤有何干联。

    “朕立刻召了江家人持券进京。经过实物对比,两枚完整的铁券果然是不能顺畅相接的,王、江两家人在京停留数日,最终根据图纹走向推测,龙凤交接之处确实缺了一块图纹,按照现有的铁券,缺失的那块图样并不会比王江两家所持的铁券要小,至此,也就正合了早前那第三枚铁券的推测!而另一枚铁券上,刻着的应是另外的图腾!”

    三人屏息而立。

    待皇帝执茶润喉时,太子才问道:“王、江两家都一致这样认为吗?”

    “没错。这个结论,正是他们在反复推演之后,我们一起得出来的。”

    “那他们还是没想到曾经是否听说过这枚铁券吗?”

    “没有。他们与朕一样,在这之前一无所知。”

    殿中再次陷入沉默。

    虽然皇帝没有透露具体细节,但是经他之口说出的结论,应该是不存在错误的。那么所有的疑问最终都集中在了这第三铁券上:它是作为什么用意被赐予出去的?赐予的对象是谁?这么多年了,从太祖至今已历朝四代,这么些年来居然无任何人知晓,而投递匿名奏折的人又如何知晓?他到底是谁?

    “咱们是否该从那些开国功臣里排查一番?”镇国公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够资格得到铁券的一定是为太祖深深信任的人家,而这样的人家,除了那些居功甚伟的功勋还会有谁呢?“会不会是在当朝哪家公侯手上?”只因当初的功勋之家如今都已经是朝中的簪缨之家。

    “查过了,不可能。”皇帝言语轻缓但又果决,“按照太祖对待王、江两家的方式,也知道持有那枚铁券的人不可能会在朝担任要职。”

    韩陌心念一动:“但是这枚铁券如此隐秘,连这么多代的君王都不曾知晓,万一这位就是走的大隐隐于市的路子,藏在朝中以此为隐蔽呢?”

    这话一出,众人皆有动容。

    镇国公瞬间看向皇帝:“皇上,臣以为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皇帝问太子:“你认为呢?”

    太子沉吟:“太祖行事缜密,对持铁券之人必定有所安排,儿臣以为,阿瞒所说也许确有可能。”

    皇帝点头:“其实他若是在朝之人,那么这份奏折的传递也就更合理了。只有朝中官员,才更有机夫接近朕,也更有机会掌握到朕的行程。所以,递帖之人,便极有可能正是被赐予了铁券的这户人家里的人。”

    线索趋近清晰,大伙的思绪也活跃起来。

    韩陌进一步道:“正因此人身在朝中,常蔚等人作乱,他也许也是知道的,故此递了这道奏折加以提醒。还好皇上圣明,下即予以重视,一直在不懈追查。”

    “但事情还并没有完全明了,”说到这里皇帝眉间又凝起了凛色,“太祖皇帝当初授予这枚铁券出去的用意是为何?那些被剔除的那些矿藏究竟在哪里?常蔚所持的疑似虎符之物究竟是什么?是虎符?还是如同铁券一般要紧之物?常贺带着它去了哪儿?

    “常蔚已在羁押中,他迟早逃不过一个死。眼下他的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么多不在官府载录监管之列的矿藏,如若落在有心人之手,那于朝廷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皇帝已不需要说得太多,铜铁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军备,意味着抗衡的力量,常蔚没有必须谋反的理由,但他已经暴露出私自豢养的死士,和拥有着的一定数量的武器。这只能是谋反一条路。如若那些矿藏落在了他们手上,不管他们是不是为了反,大梁都将无宁日。

    “看来眼下最为紧迫之事,是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第三枚铁券,”韩陌沉思后抬头,“那些被隐匿的矿藏,也许就跟这枚铁券有关。”

    “我赞成。”太子点头,“矿藏是如此重要,皇太祖爷爷又特地秘密赐予了这样一枚铁券出去,若说两者没有关联,实在难以解释。总之不管常蔚的野心跟这些矿藏是否有关,都必须尽快找到它们,然后让官兵驻扎看守,这样才算是免除了后顾之忧。常贺就算变成三头六臂回来,也不足为虑。”

    皇帝颔首。

    镇国公当下道:“皇上!臣请命领下这差事!”

    一旁韩陌也跃跃欲试。

    皇帝目光在他们父子间睃巡两轮,之后便把目光转到了韩陌身上:“还是阿瞒你去吧,去找苏家那小丫头一起,那丫头能治得了你。你那爆脾气只要能管得住,朕对你有信心。”

第323章 见她得有条件

    “臣领旨!”

    韩陌当下跪拜,嗓音清脆得跟铜锣似的。

    镇国公斜睨着他,忍着没有出声。

    “好了,事情来龙去脉你们都已经知晓,该怎么做应该心里有数了。眼下敌在暗,我在明,你们要仔细行事。”

    “臣遵旨!”

    众人伏地拜过,随后便告退出了宫。

    太子在庑廊下边走边交代:“有什么进展记得及时禀报,若有求助之处,也只管来开口。”

    韩陌一一应过,分道后便快步朝宫门而去。

    镇国公直到宫门下才把他追上,拉着他胳膊就不让走了:“你小子,跟苏家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连皇上都知道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韩陌早就猜他要问这茬,故而才走得这么快,这回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就是上回找苏姑娘上防卫署地库修了下机括么,只不过后来又碰上方枚那些事,这搁前搭后的,一起办了点事罢了。”

    镇国公哼着说:“皇上可是说那丫头治得了你呢,这能只是一两回这么简单?臭小子,我说你怎么对苏家那么上心呢,合着你是瞧上了苏家丫头!你能耐不小嘛,你老子我到现在都拿苏少卿那牛脾气没辙,你出息了,还瞄上了他家闺女!”

    韩陌已经合不拢嘴:“看您说哪儿去了,儿子跟苏姑娘就是一般交情!”

    “嘿,还在这儿跟我装呢!得,我回家跟你母亲说去!前阵子她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还上敢着去求娶吗?我赶紧让她别忙乎了,上苏家去提亲是正经!”

    韩陌闻言连忙把他拉住:“父亲别忙,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去提了亲不就有一撇了吗?”

    “不是……”韩陌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苏若那副谁也惹不起的臭脾气为好,只能以皇帝来搪塞:“皇上才交代了重任给我呢,眼下哪里是说这些的时候?您就先当不知道吧!我心里有数,你等我把朝中这桉子办完了再说!”

    镇国公不肯:“苏少卿那脾气臭得很,你看了他的女儿,我要是不闻不问,那回头他不得来骂死我?我可不想得罪他!”

    韩陌摊手:“那我也得罪不起皇上啊!这事办不好,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镇国公听闻,也没好再坚持了。随后就退了一步:“提亲的事可以延后,你母亲那边我也可以先不说,但那丫头我还没有见过,你好歹让我见见她。”

    韩陌不同意:“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家一个千金小姐,为啥要来见您?”

    “我就看看!假装不知道你喜欢她。”

    韩陌虽憨,可也没他这么直白,一下就被说臊了。他道:“那也不能白看。您给人啥见面礼?”

    镇国公道:“她想要什么?”

    韩陌想了下,说道:“您知道徽州谢家吗?”

    “知道啊,那不是苏少卿原先的岳家么?”

    “没错,谢家家主谢昀就是苏姑娘的大舅。您和谢家打过交道吗?”

    “原先因为公务接触过几次。如何?”

    韩陌道:“您如果非得见见苏姑娘的话,那她要是肯来,您就设法把谢家这位家主请到京城来一趟吧?”

    “这是为何?”

    “您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您要是能办到,我就去跟她说。人家还不一定来呢!”

    镇国公无语。但又按捺不住对臭小子眼光的好奇,没好气道:“不就是个谢家?有什么难的?不出一个月,我让你们见到谢昀便是!”

    “那一言为定了!”

    “滚吧!”

    镇国公不耐烦地挥着手,睨眼瞧着他欢天喜地地远去,然后也快步朝着大理寺方向而去。

    ……

    主审常蔚的重任落到了苏绶身上,这几日苏绶公事房里人来人往,门槛都几乎被踏破,但苏绶依然稳如泰山,压根没发话什么时候提审。

    晌午总算接到容嫂来信约见,他撂了碗快便到了地方,容嫂讲述了上晌到常家的经过,听的过程里苏绶一番心情真是忽上忽下如同云巅翻滚。那小阎王竟然一有点什么事就把苏若叫上,他们俩满打满算相识下来也不过四五个月,有那么好的交情吗?而那丫头还真的就乖乖去了!

    他把心绪强压下来:“你说常蔚手上持有什么?”

    “虎符。”容嫂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宁氏亲眼见过,常蔚当时也没有断然否认。”

    苏绶对着空气默凝半晌:“宁氏没说谎?”

    “我倒觉得,她没有必要编造这样的谎言。当时韩世子和苏姑娘也在场,世子当即就进宫面圣去了。”

    苏绶又默凝了半晌。

    除了宁氏这番话,容嫂没有带回来任何实物,回到衙门里,苏绶就坐在公事房继续凝默。

    镇国公披着夕阳进来时,他只是撩了撩眼皮——曾经处处谨小慎微、无论在哪遇见镇国公都要礼数周全的苏绶,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已经彻底不想装了。明显他连敷衍也懒得敷衍。

    但镇国公心情不错,想到自家那么有出息的儿子不声不响地拐着面前这酸秀才的闺女,他开始没话找话:“想什么呢?打算什么时候开审?”

    苏绶纹丝不动,目光斜着在他身上游睃:“国公爷这大半天工夫上哪儿去了?”

    “皇上召我进宫了呀。”

    “进宫?”

    苏绶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下来。

    “因为常蔚之妻宁氏吐露常蔚曾持有虎符之事?”

    镇国公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事?”

    苏绶不答反问:“皇上说什么了?”

    难得他会有求于人,镇国公瞬间把腰杆拉直:“这我不能告诉你。”

    苏绶睃他一眼,然后伸手翻开旁边杯子,彻了杯茶给他:“虎符不是都在皇上手里么?常蔚怎么可能会有虎符?总不可能是驻地将领的吧?”

    “驻地军营将领凡持虎符者每三月须当拓印虎符铭文上报一次,自然不可能。”

    “那是宫中的虎符丢失了?”

    “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常蔚手里的虎符又是哪来的?”

    镇国公渐渐气沉,片刻后摇头:“不知道。”

    苏绶一时也没再问了。

    反而是镇国公问起来:“什么时候可审常蔚?”

    苏绶看了眼外头天色,漫声道:“就今夜吧。”

第324章 说曹操曹操到

    跟二容嫂分别之后,苏若是带着一腔疑惑回的府,她也不知道就此放任容嫂离去是不是正确?毕竟对她所有的信任都只来自于那封匿名信。但苏若又想赌一把,赌三日后容嫂真的会再次出现,也赌再次出现的她会带来让人震惊的信息。

    傍晚时徐氏派丫鬟来喊她去正房一起用晚饭,苏绶晚上不回来吃,母女俩正好搭伴,一问原来是今夜里要审常蔚,苏若关心审问结果,便央徐氏:“回头父亲回来了,太太帮我问问,审问的结果是怎么样了?”

    徐氏一面掏蟹腿里的肉,一面轻睨她:“你老关心这个做什么?”

    “那常蔚落网我也有一份功劳,关心关心进展岂不是正常?再说他和那方枚,在那山上的时候还差点要了我的命呢。”

    徐氏听到这里,把牙箸放下来,一本正经看着她:“丫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私下里与韩世子在做什么?”

    “没有啊。”苏若吃着蟹肉,“我和韩世子没做什么。”

    “还骗我呢?”徐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叹气,“自从你养病回来,我就觉得你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从前的你乖顺,温和,娴静,如今却好比换了个人。不但气质大变,做事也不同了,深谋远虑,又有心计。说句实在的,连我都常常自觉不如你。我也不想去探究你在庄子上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我内心里,是早拿你当亲生看待的,别的我不多说了,只想你知道,你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要是不损人也不损己的事情,那么你有需要我帮忙之处,我定然会帮你。”

    苏若看着低头重新举起了牙箸的她,莫名有些愧疚。

    两世积累下来的情份了,她哪里又不是真心的呢?只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实在是不知如何向她这个“继母”说。

    低头扒拉了几下饭粒,她抬起头来:“是我不懂事了,方才搪塞了太太。我与韩世子,确实是有些事情在办。只因为这件事事关我的母亲,我怕太太知晓后夹在其中会不自在,故而一直没吐露。”

    徐氏定了片刻:“你母亲?她怎么了?”

    “我母亲死的有些不明不白。”苏若把碗快放下,“我想相清楚。”

    徐氏讷然:“谢家姐姐……她不是事出意外吗?”

    苏若摇头:“不是的。意外只是个假象。她是被谋杀的。凶手做的非常隐密,手法老道,而且筹谋得极为缜密,他甚至还伪造了遗书,骗过了父亲。这些事情,是前阵子我与父亲摊牌后,各自交换了信息才知道的。”

    徐氏不知说什么好了,她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事。

    “那有线索了吗?……你父亲没立刻查吗?”

    “我们交底之后,父亲也是准备要查了,但是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并不是能马上动手的。”

    苏若思索着该从哪里着手讲述,徐氏却以为她是有难言之隐,有些内疚地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苏若望着她:“我没有在防备您,母亲的死发生在您过门之前,可以说凶手有可能是这府里任何人,都绝不可能是太太你。只是这件事我查了几个月,结果发现居然种种迹象竟与朝廷——或者说,跟常蔚这个桉子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三言两语是没法说明白的。”

    徐氏点点头:“说不清就不说,我不是非要知道的。”说完她又自责起来:“都怪我,应该相信你才是,刚才却非得刨根问底。”

    “当然不是你的错,我们是一家人,是我早该跟你坦陈。”

    大家相互谦让,反而不自在起来了。徐氏坐着坐着,“害”了一声,给她夹了个丸子:“你既说是一家人,那咱们就别拘着了。”看着苏若吃起来,她也低头喝起了汤。末了迟疑道:“你刚才说凶手有可能是这府里任何人,莫非你的意思,是苏家有人害死了谢家姐姐?”

    “我不能肯定凶手来自哪里,但是,要做这一切的,肯定是我母亲极为熟悉之人。所以凶手有可能出自苏家。”

    徐氏默凝,喃喃道:“难道当初你连鲍嬷嬷都下起了狠心,你一定是怀疑过她吧?”

    苏若没有否认:“鲍嬷嬷虽然对我母亲忠心耿耿,但她这个人太自以为是,我少不了要查查她。”

    徐氏默默点头,又道:“这么说来,你对你父亲那般冷漠,也多半是因为你的母亲吧?”

    苏若点头:“父亲对母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没有错怪他。”

    “早前有天晚上,你们都很晚才回府,莫非就是去摊牌了?”

    “正是。”

    徐氏似有所悟,搅了两下碗里的汤,又道:“最近你们父女间好像不那么剑拔驽张了,他对你也颇多宽容,就连前番你半夜随韩世子去缉凶,他都没有说什么,对了,他还给咱们都带了零嘴儿回来,这在从前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么说来,你们之间应该也消除了一些误会吧?”

    苏若沉气:“那天晚上,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与自己的父亲说那么多话。”

    “那你,还恨他吗?”

    这问题把苏若问沉默了。

    放在从前,这简直不用多想的。可是苏绶在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后,苏若的理智却占了上风。苏绶的确是对不起谢氏,以苏若的标准,他简直愧为人夫,也愧为人父,他就是有再多的悔恨,谢氏也回不来了。

    可是他们俩的悲情又不是那么纯粹的,也不是一两件事促就的,在复杂的桉情面前,固执地怀揣着恨意也不能起到什么积极的作用,所以,她心里头恨还是有的,但摆在这股恨意前头的,却是许多更要紧的事,眼下这当口,她便也没那么多心力去钻牛角尖了。执意让父女不和的事实坦露人前,只会让人钻了空子。

    但她又不情愿把这份心思诉之于口,因为她不想让苏绶有机会知道,他有个这么讲道理明事理的女儿。

    徐氏看她不答,也不问了,直说道:“这些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今日知道是这么回事,也就舒坦了。你以后就只管和世子去忙你们的,谢家姐姐有你这样孝顺的女儿,可真是她的福气。你争取早日查出真凶,好让母亲泉下瞑目!”

    苏若点头正要回应,木槿来了:“姑娘,韩世子有急事找。”

    徐氏闻言笑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已经两世的苏若老脸有些挂不住:“我去去就来!”

    徐氏微笑端起茶来:“你赶紧去忙吧!我回头也找国公夫人逛园子去!”

第325章 就知道利用我

    韩陌在苏家角门外把马拴了,然后就在门下走来走去。暮霭笼罩着他,使他的身影看上去更加魁梧。

    角门一响,他就立刻转头迎了上去!

    “你可算出来了!”说着就拽着她上马车。

    苏若纳闷:“什么事这么着急?”

    韩陌羊装严肃:“接旨!”

    苏若下意识站起来,韩陌没绷住,又一把将她按着坐下:“皇上有旨,让咱们俩一块查桉!”

    “查什么桉?”苏若有点懵,“不是都查完了,接下来是三司的事了吗?还有,皇上怎么会知道我?”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但是那是皇上啊,他知道也正常!”

    苏若信他胡扯,皇帝也是肉根凡胎,又不是神仙!但这不是重点,她追问:“到底查什么?皇帝都下起旨来了?”

    韩陌说是御旨那就肯定是御旨,这个没得怀疑,他可没胆假传圣旨。

    “说来话就长了!你先坐下,等我找个地方慢慢跟你说!”完了他探头往车外瞅了瞅,然后道:“街口有个馆子,瞧着还处干净,咱们去那儿!——杨佑赶车!”

    苏若都没落个商量的机会,就这么被他给拉走了。

    府里头阿吉端着簸箕朝如意门张望,脚尖儿踮得高高的。

    “看什么呢?”苏祈走到她身后,忽然凑到她耳边问起来。

    阿吉吓了一跳,转身道:“我看姑娘呢!她刚才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呗,她有多少时间留在家里?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可是我和银铃说好明日去买纸回来给姑娘做纸鸢玩,还不知道姑娘要不要一起去呢!”

    “她肯定不去!”

    阿吉望着他:“二爷怎么知道?”

    “今儿晚上父亲去审常蔚了,这块狗骨头这么硬,她肯定得盯着这边。”

    阿吉低头想想,然后道:“那好吧。明儿我去买回来,让姑娘挑。”

    说完她从簸箕里翻出两个扇套,给苏祈说:“扶桑姐姐教我做女红,我做了些小玩意儿,给两个扇套二爷拿着玩儿罢。”

    苏祈接在手里,高兴地道:“我正好缺这个!”

    往回走了几步,他又倒回来:“明儿你上街,我同你去!”

    说完就飞快地走了,活似再不走阿吉就要反悔似的。

    夜就在这些絮叨的家常里黑下来了。

    街口的小馆子里,苏若早已经在韩陌的述说里僵直了身躯!

    “还有护国铁券这样的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开国时那些大功臣她倒是耳熟能详,王家江家她也知道,但她以为他们的隐退只是出于文人的清高。竟然是被赐予了铁券的人家?

    “你没听过也不奇怪。”韩陌灌下一杯润喉茶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除了当年赐予,后来一直又没有什么事与之相关,自然没什么人提了。别说你不知道,你爹没准儿也不知道呢。”

    话虽有道理,苏若还是觉得十分意外。

    之前查到谢氏之死诸多地方跟外头的阴谋有关,就已经很突破猜想,如今居然关于国运的铁券也卷进来了,追究起来竟然还到了太祖皇帝时期,这姓常的到底蓄谋了多久?

    她忽然道:“皇上没跟你说那废太子后人是怎么回事?”

    韩陌直起身子:“这个倒没说。这废太子后人当时不是连同薛容一起被斩了么?再说了,既然薛容是冤枉的,那这废太子究竟还有没有后人,还不好说呢。”

    苏若沉吟:“最好是这样。”

    韩陌问:“你觉得有?”

    苏若白他一眼:“我可没这么说。”

    韩陌笑了:“又不是外人,说话用不着这么严谨。”

    “谁跟你亲近呢?不是外人是什么?”

    韩陌脱口就想回应,到底心跳太快,说不出口来,只管抿唇笑着看向地下如此他却也正好错过了此时正两颊飞霞的苏若,也要端起杯子来遮掩。

    一会儿韩陌抬起头来:“我想起来了,你之前不是有私售铜料的来路么?”

    苏若放下茶:“怎么?”

    “那批被剔出去的铜铁矿,是朝廷曾经勘测过,也就是确认过矿址的,这个消息直到皇上意外发现才被泄露出来,可见当时的确严守得不错。但世终归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么多矿址,从勘测到确认多少人曾经手,当中有人透露点风声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苏若凝神:“你是说,民间那些流通的铜料,也有可能是从这些矿址里获得的?”

    “不然你想啊,如今公开的所有矿藏都是有朝廷专人专管的,要偷铜矿出来是多么不容易,可是却有人做到了,而且看起来这买卖做的还不小,难道他们这些铜料的来历不值得查查吗?”

    上次苏若去找拿铜料的人时,韩陌也跟着去了的,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茬!

    他都没忘,苏若就更不可能忘了,这一世她才做多少铜锁?前世她可是做了一辈子!她所认识的卖黑市铜料的主儿又岂止一二?黑市卖的铜可比正规渠道卖的便宜多了,她也不是圣人,为了利润高点儿,私下里没少买。

    因而,也知道这些东西流通的量又多大。

    之前还以为只是人家路子广,如今经韩陌这一提醒,顿时也警觉起来。

    “你想通过查他们的渠道,从查得那些矿藏的位置下手?”

    “这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不是么?”韩陌双眼亮熠。

    苏若沉吟点头:“说的没错。眼下常贺不知所踪,那第三枚铁券到底落在谁的手也毫无头绪,查一查那些人,总是没损失的。”

    “正是这么说。如果常蔚谋反的底气当真是来自于这些铜矿,那么更加说明这方面有迹可循。”

    “那宜早不宜迟,索性明日就去找找胡胜。吃过早饭你在街口等我便是!”

    “为什么要明日?”韩陌不解,“现在这会儿就去不成吗?”

    “今儿不行。”苏若把茶喝完了就站起来,“今儿晚上我爹去牢里审常蔚了,咱们也去瞧瞧!”

    韩陌跟着站起来:“你有办法让他带你去?”

    苏若嘿嘿笑了:“这不是有你小阎王在么,你肯定能有办法带我进去!”

    韩陌一脸无语:“就知道利用我。”

第326章 成不成嘛

    晚饭是在衙门伙房凑合吃的。苏绶没那么多心思吃,镇国公看起来食欲也不佳,一双眼睛老在苏绶脸上睃。

    苏绶有点受不了:“国公爷是在我脸上看出花来了?”

    镇国公嘿嘿一笑,放了碗快:“你脸上没花,不过我听说你家有个闺女,长得却是如花似玉。”

    苏绶停下快子,睃了过去:“这关国公爷什么事?”

    镇国公又是一嘿嘿:“我不是没闺女嘛,稀罕,问问!”

    苏绶瞥他一眼,继续吃。

    镇国公看了眼外头,又道:“说起来真是缘份啊,你看咱俩同朝为皇上办事,又这么投缘,子女们呢,上回又联起手来立了个大功,把方枚和常蔚给逮住了,这也难怪皇上信任咱们,不光让咱俩同审常蔚,还下旨让我家阿瞒和你家闺女一起查桉,咱们两家要是不攒起劲来把差事办好——”

    “什么?”苏绶没等他说完就把头抬了起来,“皇上什么时候下的旨?下的什么旨?”

    “就下晌下的呀!”镇国公说着,然后凑过他:“本朝的护国铁券你听说过吗?”

    苏绶执箸的手蓦然一动,刚夹住的一颗丸子跑了。

    他目光直视着对面,仿佛要穿透镇国公的躯体。

    “太祖皇帝昔年曾赐下过几枚护国铁券,你们苏家也是沐过太祖皇恩,你应该有听说过,”镇国公把声音压得极低,脸色极为凝重,“世人所知的铁券只有太原王家与湖州江家这两枚,但经过皇上确认,实际上有三枚。”

    傍晚时他没有立刻说出来,是因为此事毕竟机密,不能二话不说就说出来。

    但是皇帝都已经下旨让苏若与韩陌一起查这个桉子,那么思来想去,这事不说还是不行了。

    他没见过苏若,不知她究竟如何能耐,但想来她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行事难免不够老练,此事若不告诉苏绶,让他从旁提点,到底不能让人放心。且站在共事一场的份上,提前告知苏绶,回头两个小的真捅了什么篓子,他也提前能有个准备。

    苏绶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垂眼,拿快子直接插入那丸子,夹到碗里。

    “哪来的第三枚?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没听过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下旨让我家那小子和你闺女去查它了。”

    苏绶右手再次停住:“皇上为什么要查它?”

    “我长话短说吧,太祖皇帝当年不光秘密赐予了第三枚铁券,而且还秘密剔除了一批不为人知的矿藏——你手怎么回事?吃个丸子都吃不上嘴!我接着说,这批矿藏必然是留下了线索的,可是现在皇上却不知道如何获知,而且常蔚干的那些坏事似乎还和这批矿藏有关系,所以必须得查!”

    镇国公手指头在桌面叩出了声响。

    苏绶彻底放弃了从快尖翻滚下去的丸子,沉了一口气:“我没有听说朝廷还有这样一笔矿藏。可真够让人惊讶的。”

    瞅了一眼对面,他接着道:“不过那多出来的铁券,既非有确凿的证据支撑,那岂不就是捕风捉影?这当口,皇上何必为这些不相干的浪费心神?”

    “这可不叫浪费心神,这铁券和矿藏都是太祖皇帝秘密经手的,谁能肯定这持券之人不会正好也持有这矿藏的具体去处?你还是大理寺少卿呢,这么明显的利害竟然联想不到?”

    苏绶没再吭声。

    他右手五指互握了握,推碗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天牢吧。”

    说完他就举步走出了门槛。

    镇国公在后唤他:“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这还没说完呢!……”

    ……

    韩陌领着苏若到大理寺门口,然后跟她道:“我父亲也在里头,呆会儿他见了你如果问你些什么,你不要介意,能回答就回答,回答不了就不回。”

    苏若道:“国公爷有什么要问我?”

    韩陌挠起了头:“日间听皇上说让你跟我一块儿查铁券,他就好奇,说想见见你。然后我答应了。”

    先前他还正寻思找什么机会说服苏若去见这个面呢,没想到她自己提出来想去看苏绶他们审常蔚,这不就正好么?现成的机会!于是他二话没说直接就答应了去想这个旁审的办法。

    苏若斜睨他:“我说呢,你小阎王明知道被利用还答应了,原来是也想‘利用’我。”

    “哎,不是白见,有条件的,我让我爹帮忙把你大舅请到京城来!”

    “我大舅?”

    “对啊,你母亲的事情有许多关乎谢家,且谢家不是也发生了许多莫名的事吗?难道你不弄个清楚?”

    苏若一张脸骤然明朗。

    谢昀在谢氏与苏绶的婚姻里起到过那么大的影响,她早就想弄清楚原委了!只是苦于山高路远,她不能去徽州,凭谢家与苏家的梁子,谢家也不可无缘无故到京城来,故而也没做过这样的打算。没想到韩陌不声不响地竟然替他筹划起来了!

    她瞅一眼韩陌,轻抿着红唇,唇角微微地扬起来。

    韩陌心里头没底,追问道:“回头别生气,成不成嘛?”

    苏若双手在背后交勾住,歪头点了点头:“成!”

    “好嘞!”

    韩陌放了心,立刻打发杨佑:“去禀报国公爷,就说苏姑娘和我因为查桉有必要,请求去天牢里旁听审讯!”

    ……

    镇国公和苏绶刚刚走到牢门口。

    听到杨佑说苏若也来了,镇国公立刻明白韩陌干什么的来了。知道这小子对人家姑娘有心思,却没想到他手脚这么快,眨眼的工夫就把人给带来了!

    当然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一看苏绶皱眉,便抢在前头道:“那赶紧让他们进来!他们还在奉旨办事呢,这种时刻不在场怎么行?快快快!”

    直到杨佑在他的挥手示意下拔腿跑了,苏绶才有机会出声,但这时候出声又还有什么用?

    无奈瞥了一眼过去,然后他就闷声不响地进了甬道。

    镇国公倒是呵呵呵地满不在乎,捋须看向已经跨进院门来的那双小儿女。

第327章 臭小子跟他一样有眼光

    韩陌已经满十七了,甚至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十八。他的个头已经很够看了,遗传了父亲宽肩和长腿,母亲的五官和气势,走到哪里都是一颗耀眼的星。

    可是即使走在这样的他身边,那个十五六岁的纤秀少女竟然也丝毫不逊色,不知是她身穿白衣的缘故,还是因为她自带光芒,她整个人看起来散发着晕晕的辉亮,如同天上的一团月辉。

    “父亲!”

    韩陌到了跟前,轻快地上前行礼。然后引见苏婼:“这位就是苏姑娘。苏大人没与您一起么?”

    “噢,他先进去了。”镇国公边说边朝苏婼颔首:“小姑娘气度不凡啊!”

    苏婼含笑行礼,然后道:“小女子见过国公爷。多谢国公爷行方便。”

    镇国公看她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忍不住再颔首:“你们奉旨在身,我们提供些便利也是正常的嘛。令尊只怕已经在里头等我们了,走吧,先进去办正事!”

    “遵命。”

    镇国公只见着苏婼这一面,还生不出更多看法,但是这一面下来他的心情已经很愉快了。没想到阿瞒这小子竟然跟他这当老子的眼光一样好,这么会挑媳妇——不不,这才见面呢,还不能断定就是个十足十好媳妇,不然这么轻率回头孩他娘一定会责怪他不上心的,但是起码这相貌和举止已经是没得说的。

    一行三人各自揣着小心思进了甬道,而这时候苏绶已经让人把狱门打开,并且在衙役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

    常蔚套着镣铐,不久之前还红润饱满的脸庞已经干枯而塌陷,蓬发遮住前额,于发丝之间露出来的双眼浑浊又阴鸷。

    “又换了人。”他说着,还笑了下。

    苏绶望着他:“真是虎死不倒威,常大人还是这么精神。”

    “惭愧了,我若是虎,那苏大人岂不是成了‘犬’?”

    常蔚的笑语里含着讥讽。虎落平阳被犬欺呀!

    苏绶浑然不在意,扫了眼衙役递上来的茶,他接了过来。

    镇国公带着苏婼韩陌走进来,韩陌拱手见礼唤了声苏大人,苏婼唤了声“父亲”。

    狱中的常蔚看向他们,目光从韩陌脸上滑过,落在了一身白衣白裙,明显与此处环境格格不入的苏婼身上。

    苏婼望着他,有镇国公和苏绶在此,她不便先说话。

    但常蔚却先问了起来:“你是谁?”

    “我是苏家的小姐。”

    常蔚豁地一声笑,看向苏绶:“你们这次算是什么排场?没人了?连内宅女子都拉出来凑数了?”

    镇国公要斥他,苏绶先回道:“我苏家这个内宅女子,却是那天夜里守住防卫署地库,又追着方枚直到山上,破了你们盗库阴谋的人。常大人看不起她,不是也栽在她手下了吗?”

    常蔚脸上阴鸷瞬间掺入了一些愕然。

    “就是你?”

    苏婼点头:“那天晚上没在山上遇见常大人,却在这天牢里见着了。”

    常蔚眼里有戾光,咬了咬牙,他转向苏绶:“果然苏家子弟都是窝囊,如今只能推家里女儿出来撑门面了!苏绶,你这个苏家掌家人,当得可不怎么样!我记得你们苏家有祖业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你将来有脸面去见你的祖宗吗?”

    “你怎么知道我苏家的祖训?”苏绶不慌不忙。

    “我不光知道你们家这祖训,我还知道,你苏绶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常蔚加重了声音,手腕上的铁链拖得嚓嚓响,“只不过,我也不傻,你越是想知道,我就越是不说,我都已经逃不过一死了,就把一切都憋在心里,看你们急得抓耳挠腮,不好吗?哈哈哈哈……”

    嚣张的狂笑声充斥在牢狱里,颇有些刺耳。

    苏婼凝住眉头,看向两位年长的。

    苏绶坐在右首,单手支膝,因为上身前倾,目光前视时略要往上,眉头浅浅的凝着,从头至尾没有太多变化,让人看不透深浅。

    先前和善洒脱的镇国公,自从进入此地就变成了重权在握威风凛凛的一品大臣,苏绶在与常蔚交谈时他虽未说过一句话,但光是那不怒自威的神态也让人不敢喘大气。

    她收回目光,开口道:“就算你不说,你妻子宁氏,也把她所知道的都交代了。”

    常蔚撩眼看来:“妇道人家,她知道什么?”

    “那可不一定。当天夜里常贺能找到你,你猜他是从哪儿问到的你的去处?”

    常蔚的肆意狂笑化成了满脸戾气,僵凝片刻后他道:“她还说了什么?”

    苏婼撩唇:“你越是想知道,我就越是不说,高兴看你抓耳挠腮的,不好么?”

    “臭丫头!”

    常蔚低吼起来。

    一席话,以牙还牙,常蔚坐不住了。

    镇国公颇为诧异地看向苏婼,她柔美外表下竟满是肆意流淌的狡黠。

    再看回常蔚,这个野心勃勃的阶下囚,此时也很快平静下来。

    镇国公道:“常蔚,你为何要谋反?”

    常蔚看向他,回道:“这还需要理由吗?当然是因为我不愿屈居人下!”

    “你前几十年履历平平,直到参倒了薛容才一跃做上兵部侍郎,你的仕途并没那么容易,那么你是哪里来的信心自己一定会成功?”

    “薛容也不是那么容易弄下来的,我不是一样做到了吗?如果不是你们刚刚好赶到了柳树胡同,又刚刚好看到了那些证据,你们怎么会知道薛容的死还另有真相?”

    “既然你提到了那些证据,本官正好要问你,你明知道那些东西留着都是祸害,为何还要将之私密私藏?这两年的时间,还不够你把那些田产家财转为你自己的?”

    “你国公爷执掌东林卫多年,办案无数,难道不知道有些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往往会喜欢留下被害人的残肢什么的做为留念?我常某人虽非这样的恶人,但心里头的念想却是相似的,参倒在朝野之间素有贤名的薛大学士,这是个多么伟大的壮举!

    “这样的壮举当然要留下些痕迹来,我怎么舍得将之全部抹灭呢?那我私下里岂非一点得意自豪的凭据也未有了?”

    常蔚着力伸展开双臂,声音拉得又慢长又悠长,神态狂妄极了。

第328章 您需要在清风里喝杯茶

    在场三个男人都是办案的老手,神情尚且平静。苏婼却觉得这姓常的端底是有些棘手了。常蔚在朝浸淫多年,对寻常的审问路数早已心知肚明,就是不寻常的路数,此前别的官员前来审问时也已经试过招,他哪里能三言两语地就缴械投降呢?

    “我出去透个气。你们先审。”

    苏绶站起来,跟镇国公打了个招呼就迈步出去了。

    镇国公点点头,目光调回常蔚身上,说道:“说累了吧?要不喝口茶?”

    ……

    杨柳轻摆,夜风里送槐花香,新月挂在高空,照出人间乱影无数。

    苏绶走出狱门,立在院角槐树下,槐花飞来一两朵落在他肩袖,他拍了拍,然后抬起幽深的双目,凝望夜空。

    身后当值的衙役如同桩子般立在岗位上,一动不动。巡视中的头领频频往这边看了几眼,随后搬来一张椅子,外加一壶茶,放置在他左首的石墩上。

    苏绶望着他:“我不过出来站一站,你为何泡茶搬椅子?”

    头领陪笑:“大人虽是在审案途中,但大人的脚尖是朝着院门方向的,您的双手负在身后,也是紧紧攥握着的,这说明大人此番办案并不很顺利。而您有好几次在抿唇,或许,此刻您在这清风之中喝上一杯茶,捋捋思绪,会舒畅得多。”

    他说话的时候苏绶原本是侧对着他的,听到这里他紧攥在身后的双手倏然停住,而后身子转过来,正视起了这个个头不高的衙役头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张,名懈。”

    “张懈。”苏绶咀嚼了一下这名字,提袍在椅子上坐下来,手落在茶壶柄上,问他:“你来大理寺当差多久了?”

    “回大人的话,有四五年了。”张懈边说边躬身给苏绶斟茶,再双手捧至他跟前,“大人调至大理寺任职时起,小的就在了。初初是在大人公事房外头值守站岗的。大人或许没有印象了。”

    苏绶端茶喝了一口,手肘支在扶手上。衙门里衙役这么多,他很难对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有印象。

    对着夜空冥思片刻,他收回目光:“你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张懈道:“小的家里本是种田的,亡父在世时受乡绅提携当了顺天府的衙役,生前托关系把小的也弄进了衙门。如今家中老母仍留在村里与小的两个弟弟种地,小的娘子则随小的在城中住的,日常纺绩糊口。生了一儿一女,小儿已然启蒙,小女尚不足三岁。”

    苏绶又喝一口茶,慢慢转着杯子,然后放下来:“你现下可有空?”

    张懈微顿,随后俯身:“小的每隔半个时辰巡视一次,一刻钟前刚刚巡视完毕。大人若有吩咐,小的即刻安排。”

    ……

    镇国公让狱卒上了一壶茶,狱卒斟了一杯给常蔚,常蔚却不曾接。

    镇国公道:“怕死?”

    常蔚双目如电,也不说话。

    镇国公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原来你还是怕死。真不怕死的人有什么不敢入口的?”

    常蔚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蝼蚁尚且偷生,我只要能多活一日,自然就想多活一日。”

    镇国公端起那杯茶来喝了,然后将空杯置于他面前,道:“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活?”

    “为什么不能?皇上不是还没有下旨斩立决么?”

    “‘皇上’?你一个谋反的逆臣,对皇上还有尊称,这有些不合情理。”镇国公把茶斟上,“你觉得自己有机会活,是不是因为成功放走了常贺?”

    常蔚仍是不吭声,但是却端起了这杯被镇国公验过毒的茶,看了眼这时正好走了回来的苏绶,然后才把茶咽下。

    打入天牢的犯人,不管之前何等尊贵,在这里都会变成丧家犬,不要说眼下喝的还是这种只会用来招待镇国公与苏绶这等级别高官的佳品,平日喝的比百姓家的粗茶也不如。

    茶水入喉,如同熨平了常蔚被亏待了数日的脏腑

    常蔚微微地抻身,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

    苏绶望着他,又给他斟了一杯。

    一旁镇国公道:“常贺跑了,但他跑不出京城。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常贺前脚走,韩陌他们后脚就从你后院那口井里发现了那条暗道,然后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京城各处城门由亲军卫采取最高等级的筛查章程,每一个出入城门的车马人员都要接受堪比进入紫禁城的严密搜查。

    “换句话说,哪怕就是皇上太子出城,都必须接受检查,只要常贺还在城里头,那朝廷必然活要见他人,死要见他尸!”

    常蔚腮帮子鼓了起来。

    镇国公虎躯前倾,目光如电望过去:“你在朝堂混迹多年,应付审问颇有些手段。常贺不过是个十八九岁少年,他再有城府,能比得上你吗?你真有信心,他能顶得住三司轮番的审问吗?”

    常蔚脸色阴沉下来。

    “我若猜得不错,你干的那些事,虽然不曾全部告诉了他,但你既然放他走了,最起码他知道大部分吧?那大部分的事情,也必然是你交代给他的可保命的东西对不对?”

    镇国公直身:“其实你最应该叩谢皇恩,因为即使是你抗拒到底,皇上要杀你随时可以下旨!如今走走章程,反倒是给了你几分脸面。当然,也是为了给冤死的薛家一个交代!你把陷害薛家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死后入了地府,也省得让厉鬼剥皮!”

    常蔚深吸气,双手攥拳落在盘着的两膝上:“我不怕什么厉鬼,来龙去脉什么的我也忘了,我也不稀罕什么体面不体面,你们很该直接下旨,万不该还来浪费力气!”

    “常蔚!”

    镇国公一巴掌拍响了面前的茶几,茶壶跳起来,壶盖惊恐地在口子上打了个颤。

    苏婼望着软硬不吃的常蔚,也咬紧了牙关。

    “国公爷,苏大人,常蔚的弟弟常荏方才提出有情况要供诉!”

    这时候忽有人急步到达门口禀报,正是今夜里负责巡视的衙役头领张懈。

第329章 每个人都有伪装

    五个人的目光全朝他看来,转而镇国公收回目光,咬牙又看向了常蔚。

    常蔚神色较之先前的狂妄,多出了几分沉浮不定。

    镇国公站起来:“走!”

    苏绶坐着没动。

    镇国公道:“你不去?”

    “区区一个常荏,不必两个主审都去,国公爷去审常荏,我在这里继续。”

    镇国公想想,点头道:“也好。”

    说完跨步就走。

    苏绶望着脚步踟蹰的苏若与韩陌两个:“常家三兄弟情份平平,没人想陪着二房送命。常荏有供诉,你们不去听听?”

    韩陌道:“按照审桉流程,主审官不得单独在场,我俩走了谁来给大人陪审?”

    苏绶目光滑到一旁张懈身上:“让他留下,就合规矩了。”

    韩陌看了眼张懈的役服,点点头:“那我们先撤!”

    俩人从善如流,前后脚地出了牢狱。

    苏绶收回目光,看一眼张懈,再落回常蔚身上。

    此时除了甬道里值岗的狱卒,就只剩牢笼之中的这三人了。

    常蔚脸上依旧阴晴不定。

    “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苏绶慢条斯理地捧起了茶:“何以见得是在搞名堂?”

    常蔚冷笑,双眼一刻不曾离开过他的脸:“我们家老三我太了解了,他一世湖涂,比起我们家老大来,更不清楚我的事,他能有什么可交代的?而且,他那么懦弱,要是有东西可招,早就招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所以呢?”

    “你们俩是打算唱双黄?”

    苏绶未置可否,把斟满的茶递到他手上:“那你刚才为何不说穿?”

    常蔚接了茶,而后哼道:“因为我也想看看你们到底想怎么唱这出戏。”

    “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我就开始唱了。”

    常蔚执茶望着他,凝重感不知不觉爬满他全身。

    眼前的苏绶看上去还是平日那般不多言不多语,仿佛没有气性的模样,只是放在此时此刻,常蔚又觉察出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在出事之前,常贺并不知道你很多事情,那天夜里他追到了柳树胡同,你迫于无奈才告诉他,对吗?

    常蔚目光仍凝结在他脸上,没有言语。

    “如果常贺早知道你的勾当,他不至于慌慌张张去寻你,而他若不去,你或许此刻还在逍遥法外。”

    苏绶说话的声音也如平时般不急不缓,可是这些纯属推测的话语由他这么样的语气说出来,就莫名显得很笃定。

    常蔚紧紧地盯着他:“还知道什么,你接着说。”

    苏绶微微抻身:“你被常贺堵住了,无奈之下你告诉了他原委,包括薛家被冤枉的事。从后期现场的情况来看,你们可能还起了些争执,因为火盆里的火是熄的,如果没争执,那火盆一定是热的,而你也肯定会在他的帮助下毁去更多证据。”

    常蔚喉头莫名发紧。

    明明这些细节只有他和常贺两个人知道,但苏绶却仿佛亲眼看见了似的!

    “还有呢?”

    “在忙乱之下,韩陌率人追到了,你立刻安排常贺逃跑。你虽然前几十年仕途不算太顺畅,可是你却在长期的官场之中形成了缜密的头脑。后院水井里的机括证明,你确实有这样的本事,那种情况下你让常贺逃了,绝对不可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毫无恃仗。那样的话,倒还不如我自己逃出去。”

    常蔚持杯的手晃荡了一下。

    “我哪里还有什么要紧之物?那些不都被你们查获了吗?”

    “不见得。”苏绶走到他面前,半蹲了下来,只容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飘入常蔚耳腔,“常贺带走了一枚虎符,对不对?”

    常蔚神情炸裂,陡然间出声:“虎符都在宫里头,我哪里来的虎符?我怎么可能会持有虎符?!”

    “怎么不可能?薛阁老就是死于你之手,虎符在你手上,有什么不可能?!”

    这冰冷的话语字字入耳,常蔚面上肌肉开始抽搐,他空洞地看着苏绶,后仰着身子,似乎竭力想离他远一点,只是身上的镣铐却限制了他的动作。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嘶哑了声音。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那你怎么肯定虎符就在我手上?!”

    “本来不肯定,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审你。审桉的路数,原本就该出其不意,你不知道吗?”

    常蔚屏息望着近在迟尺的他,良久才缓缓吸入一口气。

    “我与你同朝多年,从来不知道你城府竟然这么深。苏绶,那个被罗智轻易骑在了头上的你,真的是你吗?”

    苏绶摇头:“不是。”

    “你为什么要这样伪装自己?”

    “每个人都有伪装,你常蔚伪装是为了掩盖野心,而我苏绶则是有责任。”

    “什么责任?!”

    “跟你并不相干。”苏绶垂头看一眼地下,又撩目看向怒形于色的他:“我不光知道常贺拿着的是虎符,而且还能猜到他拿着虎符去干什么了。常蔚,你们的军备筹备得怎么样了?那个人,是否已经与你们一条心?”

    常蔚犹在咬牙,但是神情已不受控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能听不懂。你还在隐藏,不就说明你还有在乎的人和事吗?我连这些都知道,你猜我还知道些什么?”

    铁链哗啦啦作响,常蔚委顿地坐在了地上。

    苏绶依然平静:“你一定见过‘他’,对不对?”

    昏暗灯光下,血色从常蔚的脸上慢慢地褪去,他变成了一具躯壳。

    ……

    韩陌在常家审过常赟一遍后,常家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就全已押进了大牢。

    常荏二十八岁,模样与常蔚有几分像,但肥胖而温吞,一脸蠢相。

    镇国公坐了堂,例行审了一遍基本的情况,遂问:“你有什么情况要交代?”

    常荏结结巴巴说:“我,我要告我二哥贪墨!”

    镇国公锁眉:“他贪墨的事情朝廷都已经知道,他还有什么没报?”

    “他,他前年拿兵部的官位卖钱,一个都事之位五千银子,一个观政是三千两银!听说卖了上万两银子!”

第330章 只有我是透明的

    国公望着他。

    旁边的苏婼与韩陌也反应不大。

    上万两银子的贪墨案,放在平常确实不小了,可是这是大案累累的常蔚,多一个贪墨案与少一个,有什么区别呢?

    镇国公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是了,他还逼死过家里的丫鬟!那丫鬟肖想当贺哥儿的房里人,被我二嫂逮着了,我二哥对贺哥儿期望甚高,气怒之下要发卖她去青楼,那丫鬟边夜投井了!”

    镇国公脸色已有些难看。

    人命关天,当然不是小事了,可是常蔚身上背着的人命官司还少吗?丫鬟的命当然也是命,可是放在朝堂,根本不够看的,更别说这丫鬟还是自己投的井。

    苏婼略为无语,看了眼韩陌。

    如果常荏要揭发的全都是这些不痛不痒的罪行,那几乎等同于浪费时间。

    韩陌收回目光望着地下:“常蔚谋反之事,从来没有在常家流露过半点?又或者,他是否有哪些举动,在你们眼里是够奇怪的?”

    常荏跪坐在地,十根胡萝卜也似粗壮的手指不停地叩刮着腿上的袍子,两眼一片茫然。

    “他除了去父母跟前尽孝,余则极少有时间在府里走动。后来当了左侍郎,更是连尽孝的时间也少了,他奇不奇怪,完全看不出来。”

    镇国公紧锁的眉头之下已露出几分嫌恶。默然坐了会儿,他挥手道:“拖下去!”

    衙役立刻上来,把常荏拖走了。

    堂中流淌着一股浓重的颓丧。

    苏婼望着同样不吭声的爷俩,只觉今日恐怕不是个好日子。

    常蔚那边不出意外铩羽,突然来了个愿意主动招供的常荏,这里又总是挠不到痒痒处。

    也不知道苏绶那边是否有进展?那姓常的那么滑头,而苏绶那么温吞——

    不对!

    神思到了此处的苏婼身子忽然僵住!

    苏绶可不温吞,他把自己隐藏得那么严实,她怎么还能认为他温吞呢?他不但不温吞,分明还是个城府深到摸不到底的人不是吗?!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从常蔚牵着鼻子走呢?

    他明明在开始今夜的审问之前还准备了几日!

    她突然间迈开腿往外走去。

    韩陌在后头问:“你上哪儿去?”

    她却头也不回,朝着天牢方向越走越快!

    镇国公看了眼她的背影,打发韩陌:“赶紧去看看!……”

    牢狱里,苏绶仍在以目光与常蔚对恃。

    空气好像凝固下来,在兵部常年与枭勇将领们打交道的常蔚,气息逐渐变粗,身躯也逐渐佝偻下去。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苏绶摇头:“这不重要。”

    “那你知道这么多,为何不向朝廷揭发?”

    “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常蔚的喘气声粗得像风箱了。

    “你只要说出来,至少,情况不会变得更坏,不是吗?”

    轻慢的语音像是无形的锣鼓,进入耳腔之后就开始变得震撼,它直入肺腑,震得人心晃荡。

    “这就是你支开韩家父子的目的?”

    他哑声问。

    苏绶未发一言。

    “看来你也有不少秘密。”他缓吸一口气,继续道,“你们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有我是透明的。”

    “所以,‘他’在哪儿?”

    “父亲!”

    苏婼的声音像摇铃般陡然插了进来。

    常蔚目光一凛。

    苏绶回头看了眼牢笼外站着的她,随后收回目光,又盯住了常蔚。

    “你家丫头好像看穿你了,”常蔚望着他,“你们苏家人,可真是让人低估了。”

    苏绶没有言语。只是把身子轻轻凑了过去。

    常蔚咬牙片刻,终是在他耳边道:“‘他’就在京城。”

    苏绶目光凛住:“什么时候来的?”

    “袁清死之前。”

    苏绶顿住。

    接而道:“还有呢?常贺是去找他了?‘他’在京城哪个去处?”

    “我不知道。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没有真正见过他。我与他之间,每次隔着道帘子。”

    “那常贺怎么找他?”

    “得去找一个叫孙雄的人。”

    “孙雄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是不确定的。常贺走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他只能从我给他的东西身上,自己找线索。”

    苏绶屏息望着他,直到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他才把身子退开。

    “苏大人——”

    是韩陌到了身后。

    苏绶视线还停留在常蔚双眼中,许久才站起来。

    韩陌看着他们,探究的目光不住在他们之间游移。

    “回衙门。”

    苏绶吐出这三个字,然后把目光收回来,转身走出了牢笼。

    韩陌讶然地看着这情形,又看向苏婼,苏婼却始终在看着苏绶,直到他出去,她也跟了出去。

    韩陌在甬道口追上了她:“怎么回事?气氛这么奇怪。”

    苏婼望着前方苏绶的背影,幽声道:“或许有眉目了。”

    “怎么看出来的?”

    苏婼深吸气:“从气氛里看出来的。”

    韩陌:“……”

    这叫什么话?不跟没说一样嘛!

    可苏婼却又已经走上去了。

    韩陌交代护卫:“去请国公爷!”随后也跟了上去。

    ……

    踏进牢笼看到常蔚神情的那一刻,苏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先前的张懈是受苏绶的指引进去的,是苏绶假借常荏支走了他们,自然,常荏也是受了张懈的诱导才会提出要交代情况的。

    苏绶支走他们,是要单独审问常蔚!

    他为什么这么做,苏婼无从推测,但是很显然他成功了。常蔚脸上的崩溃,那副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足以说明一切!

    “父亲,”踏进苏绶公事房,苏婼就脱口唤了出来,“姓常的招了什么?”

    锁紧双眉的苏绶抬眼看向她,又看向随后进来的韩陌,然后端茶喝了半口,抬头缓声道:“你父亲呢?”

    “来了!”

    镇国公大步走进来,“有什么收获?”

    苏绶指着案桌那边的椅子,说道:“常贺的确揣着个东西跑了,他去找了一个叫孙雄的人。此人是常蔚的同伙。”

    “孙雄?”镇国公凝眉,“此人在何处?”

    “常蔚说他也不知道,不过肯定在京城。”

    “是同伙却不知道他在哪儿?”镇国公沉气,“那常贺揣走了什么?”

    苏绶静默着,片刻后再度抬眼:“具体他也没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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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749/ 第一时间欣赏合喜最新章节! 作者:青铜穗所写的《合喜》为转载作品,合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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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介绍:
一个有点技能的拽巴女×一个总想证明自己不是只适合吃祖荫的凶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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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苏家的大姑娘从田庄养完病回府后,似乎跟从前不一样了,她不仅令顽劣反叛的亲弟弟对其俯首贴耳,还使得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秦三爷甘心为其鞍前马后地跑腿。
与此同时在锁器一行具有霸主地位的苏家却正面临发家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京城突然间冒出一位号称“鬼手”的制锁高手,传说制出的锁器比苏家的锁具更加复杂精密,已令城中大户不惜千金上门求锁,名气已经直逼当年苏家的开山祖师爷!
东林卫镇抚使韩陌有个从小与皇帝同吃同住的父亲,打小就在京城横着走,传说他插手的事情,说好要在三更办,就决不留人到五更,朝野上下莫不谈“韩”色变。
但韩大人最近也霉运缠身,自从被个丫头片子害得当街摔了个嘴啃泥,他丢脸丢大发了,还被反扣了一顶构陷朝臣的帽子。所以当再次遇上那臭丫头时,他怎么舍得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呢?
只是当他得偿所愿之后,前去拜请那位名躁京师、但经三请三顾才终于肯施舍一面的“鬼手”出山相助办案之时,面纱下露出来的那半张脸,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合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