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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酒当歌全文阅读

作者:王老墨     对酒当歌txt下载     对酒当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发现假酒3

    瘦保安回来,向胖保安传达领导的指示,叫尤玉付五瓶酒钱就可以离开。

    尤玉、田圆圆没有再跟他们啰嗦,把人家酒打开,不付钱说不过去,到收银台结完帐,拎着大包小包出了商场。

    “咱俩现在就去工商所告状,叫他们假一赔十。”尤玉对田圆圆说。

    听说假一赔十,田圆圆眉眼全笑开了,瞥尢玉一眼,说:“我说你把五瓶酒全都打开,原来是不安好心,想把机票钱挣回来。”

    “说实话,当时我还真没那心眼,脑袋一时短路,想在货架上找一找究竟有没有真酒?再有十瓶八瓶,还会打开。”

    “那靠我俩可拿不动,得叫个车拉。”

    “圆圆,这事太怪了,不知你注意没有,这酒的外包装与厂里的一模一样,我怀疑厂里有内鬼,或者就是本厂人干的。唉,这厂子乱到何种程度,谁当厂长日子能好过。事情既然让我俩碰上,工商所不管,就往上告,一查到底。”

    “还去不去旅游?你不当厂长就不要管这些闲事。”

    “不影响,我不暴露北城酒厂身份,让工商局处理。”

    “站住,哪里走?”一年轻女子大喝一声,拦住他俩去路。

    田圆圆抬头见是同学李梅,笑骂:“我的个妈,吓死我了。怎么是你。”

    “有名田大胆,还能吓到你?”李梅一边与田圆圆说话,一边冲尤玉点头,打招呼。

    “你好。”尤玉也礼貌地向她问候。

    对这位一头短发、戴黑边眼镜、瘦小身材的李梅,尤玉印象颇深,报社记者,说话刁钻、刻薄,结婚那天,就是她带头起哄,昨天竞聘厂长,她也到场,若不挨爷爷追打,还得接受她的专访盘问。

    “没想到,你胆量可真大。”李梅望着尤玉笑了一阵,又说:“竞聘会后,我采访了你们陈局长,问他怎样看待你的发言?陈局长说,酒厂申请破产还是换厂长,局领导班子也有不同意见,他们回去之后还需要再研究。他还说,他赞赏你的发言,能在会上提出这样的问题,需要胆量。”

    尤玉不置可否地笑了。

    “他,哪里有什么胆量,哪是,算了,别提了,把人得罪个一大圈……”田圆圆本想说,若不是借酒劲,他敢说那样的话,可没有说出口,用别的话题岔了过去。

    俩女人叽叽喳喳说同学间的话题,尤玉插不上口,又不方便听,就一个人溜溜跶跶向前走。

    没多久,田圆圆和李梅牵着手撵上来。田圆圆对尤玉道:“李梅陪我们去工商所。”

    “太好了,谢谢。”尤玉心知有媒体记者,工商部门更会认真对待。

    “客气。最近我们在做一个行业打假专题,需要这方面的案例。”李梅解释。

    工商所里,一位五十来岁、络腮胡子张姓工作人员接待尤玉、田圆圆和李梅。尤玉将打开瓶盖的五瓶白酒一一摆在老张的办公室上,向老张讲述事情经过。

    老张不想听过程,打断尤玉话,问:你告诉我,哪一瓶是假酒?”

    尤玉拿起一瓶闻了闻,放到一边,然后闻第二瓶,一直将五瓶闻遍,说:“这四瓶全是假酒,这一瓶是真酒。”

    “没有品尝,怎么会知道是假酒,难道只靠闻?”老张不由皱起眉头,抬头看着尤玉,不解地问。

    “是的,老张同志。我本来想买一瓶酒,可闻着气味不对,就打开第二瓶,然后第三瓶、第四瓶,第五瓶,就是这样。”尤玉态度严肃,说得一本正经。

    尽管老张不想听,尤玉还是把事情经过大致向他讲述一遍。

    老张对尤玉鼻子有区别真假酒的功能表示深度怀疑,也学尤玉那样,拿起酒瓶放在鼻下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异样气味。

    “靠闻来鉴别真假,恐怕不够科学也不够严肃,你说呢,记者同志?”老张抬头问李梅。

    李梅虽然相信自己的同学田圆圆绝不是那种不靠谱人,跟着丈夫瞎胡闹,可单凭闻酒来鉴定真伪确实无法叫人信服。她没有办法接老张的话,只得抿嘴笑。

    “您喝酒吗?喝不喝北城酒厂酒?您如果喝酒,应该对它的味道有所了解。”尤玉见老张不太相信他的话,想换一种验证的方式。

    “哦,我还真愿意喝北城酒厂的酒,只是没长你那样的鼻子。”老张苦笑。

    “别以为别人都像你。老张同志,您可以尝一点点,就一点点,看能不能品出来。”田圆圆怪尤玉不会说话。

    “我尝没有用,需要专业人业鉴定。”老张摇头。

    “老张同志,你只尝一小口,工作需要,不违反劳动纪律。”记者的好奇心极强,李梅想亲自验证一下尤玉鼻子的灵敏度。

    老张没有吭声,将水杯里的水倒净,然后倒一点尤玉指给他的假酒,用舌尖舔了舔,咂咂嘴,漱了口和杯子,再往杯子倒一点点尤玉所说的真酒,咂咂嘴,味道果然不同,他惊异地看着尤玉,道:“你有特异功能?”

    “他是狗鼻子。老张同志,我们一会儿要坐飞机旅行,这事就交给您处理了。”田圆圆说。

    “好,把酒留下,我们找专业人业鉴定,有结果会通知你们。”

    “老张同志,我想知道鉴定的结果,同时知道,如果是假酒,是从哪里来的?”李梅道。

    “可以,欢迎跟踪采访。”

    尤玉和田圆圆坐上飞往昆明的飞机,开始蜜月之旅。工商所老张给北城酒厂打电话,让厂里派专业人业过来鉴定这五瓶酒。

    刘春雨厂长在住院,马仁副厂长醉酒溺亡,管理日常工作的张副厂长派销售科串子和生产车间实子去工商所,二人是厂“打假办”成员。

    老张手指着桌上的五瓶酒对二人说:“这是一位消费者在超市买的五瓶酒,说,其中一瓶是你们厂生产真酒,其余全是假酒,请你们鉴别一下。“他没有说哪一瓶是真酒。

    串子和实子奇怪,北城酒厂的酒属于中档酒,很少出现假冒的事情,这是怎么了?

第九章、发现假酒4

    若论品酒,实子是行家,串子稍逊。实子从包里掏出自带的五支小杯,一排摆在桌上,依次从不同瓶子倒出一点酒,慢慢地品尝。他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而是让串子来品。

    串子也学实子的样子,依次品尝一遍,不假思索说:“太恶劣了,只有这一瓶是我们厂生产的酒,其余四瓶全是假酒。实子,你说对不对?”

    实子拍了一下串子后背,含笑说:“连你都能品出来,可见这酒恶劣到何种程度。他对老张说:“这四瓶酒绝对不是我们厂生产的酒,是用低劣酒装在我们厂子包装里,以次充好。”

    串子虽然品酒不如实子,长年搞销售,对各种酒还是有些研究。他拿起厂里生产的真酒与几瓶假酒仔细比较,终于发现问题。

    “老张同志,您看,这瓶真瓶生产日期是今年3月份,4瓶假酒是6月份,我们厂6月份已经停产,显然是造假。这些人能耐太大了,他们从哪里搞到我们厂包装物?”

    “嗯,问题还真是不小。麻烦二位跟我去一趟商场,调查一下他们的进货渠道。”

    老张和串子、实子起身出办公室,朝商场走去,他忽然问串子和实子:“像你们这些专业人士,鉴别真酒假酒,不用口品尝,用鼻子能闻出来?”

    “那得什么鼻子?”串子摇头,眼瞅着实子。

    实子也摇头:“我们鉴定的这几瓶酒,虽是假酒,却都能喝,光靠闻很难区别开来。”

    “这么说,举报人还真有点能耐,不喝酒,光靠鼻子就认定这4瓶是假酒。”老张嘿嘿笑道。

    “谁呀,叫什么名字?”串子和实子甚是惊奇。

    “他叫尤……”老张摸衣兜,说:“我把他联系方式丢在办公室了。”

    “尤玉。还有一个女的,姓田。”

    “对,叫尤玉,那姑娘名字好记,叫田圆圆。你俩认识?”

    “太认识了,那是个奇人。”串子、实子笑道。

    几天后,《北城晚报》刊登一则消息,题目是《奇人尤玉》:

    最近,市工商局会同公安部门,沿着商场的进货渠道,破获一起制售假酒的大案。工商和公安人员从市郊一家黑作坊中查获假冒北城酒厂白酒1000多箱。同时,犯罪嫌疑犯供出盗取北城酒厂包装物的共犯,城北酒厂供应科赵某。赵某以高价将厂内包装物偷卖给黑作坊,从中获利,黑作坊则以低劣白酒灌入北城酒的瓶中,以略低于北城酒厂出厂价格卖给超市,从中荻得暴利。日前,三名犯罪嫌疑人均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让人称奇的是,举报人尤玉,在超市买酒,拿起北城酒厂53度白酒,只在鼻子下一闻,便断定假酒。他将货架上5瓶白酒全部取下,用鼻子闻出4瓶假酒、1瓶真酒,经专业人员鉴定,完全正确。

    刘春田将手中报纸扔到地上。他的心情坏到极点。厂子已经到了里应外合,制售假酒的地步,真是叫人痛心。他吃不下饭,睡到半夜便醒,在床上辗转反侧。

    尤玉一语成谶,局里同意,酒厂不再选厂长,向法院提出破产申请。再恢复生产已经无望,离开干大半辈子的酒业,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日子怎么过?还有车间那二三百号工人,将来他们都干什么?

    心里话,他不想干造酒小作坊。“曾经沧海难为水”,放着这么大的酒厂不干,回过头来干几个人的小作坊,他看着心里难道。

    昨天,他去了一趟乡下。酒厂原来的老友马来祥承包了一条山沟,养林蛙,到秋天就可以上市,听说收入能不错。他不再是车间主任,管不了那么多事情,可他得为自己大学没有毕业的儿子着想。他动心了,也想包一片荒山,盖几间房子,种点地,养些猪呀羊的,和二姐过世外桃园日子。穷也罢,富也罢,日子总得要过下去。不过,这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二姐是个风风火火、喜欢热闹人,肯去那寂静的山沟吗?她若不去,一切都是白想。

    刘春田正在穿衣服,想去二姐家,听听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二姐来了电话,说厂子又有举动了,让他马上到厂子来。

    他一连几天没有去厂子。大厦将倾,人走死逃亡,能有什么举动,还能天上掉下馅饼?

    他倒背着手,溜溜跶跶进了厂子,发觉,原本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厂区今天异常热闹起来。办公楼前挤满了人,兴致勃勃地观看一块块宣传板。原来,这是市区有关部门启动的再就业计划,帮助酒厂下岗职工实现再就业。

    宣传板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劳务输出,另一部分是免费技能培训,有工作人员负责讲解和组织报名。

    劳务输出宣传板前人很多,有男有女,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刘春田站在人群后面伸长脖子向里张望,输出地是几个大城市,不过大都是服务行业,月嫂、幼儿护理、保洁等等,大都是适合女人的工作。男人工作有限,只有运输、司炉工等。

    再看左边这块宣传板,刘春田眼前一亮,招工单位是厂酒,工资待遇也不错。劳务输出地四川、贵州等地。他知道在一些知名的大酒厂附近有许多小酒厂,需要技术工人。心说,以我的资历,到那儿可以混口饭吃。

    他正想问一问具体情况,有一个猫腰人抬起头来,对工作人员说:“给我报个名。我叫石志,二十岁进厂,今年三十二岁。”

    “实子,你孩子那么小,老婆让你去吗?”

    “不管她,到那边再娶一个。”

    “哈哈。胆够肥的。”

    “臭不要脸。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嫁人,叫你回来找不到家。”

    实子老婆范金花不知什么站在他身后,“啪”地朝实子后脖梗子就是一巴掌,吓得实子慌忙逃跑。

    大家一阵哄笑。谁都知道,实子是个硬汉子,就是怕老婆。

第九章、发现假酒5

    刘春田木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出了人群,发现二姐在他身后用怪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动心了,想去?”

    “我还想问你。你要去我就去。”刘春田边走边说。

    “拉我干啥。我是问,那边漂亮的女人那么多,你动心了?像实子说的,你们都是有技术的人,专家,再找一个太容易了。”

    这儿人太多,刘春田不接二姐话。二人好了这么多年,现在谁也离不开谁了,这时候更得患难以共。

    二姐是故意气刘春田。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刘春田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舍不得这个酒厂,总想东山再起,怎么可能去给人家当小工。

    刘春田走到免费培训宣传板前停下脚步,这里的免费培训的专业可真是不少,面食、厨师、家电维修、计算机应用、火电焊,等等,跳出酒的行业,开辟新的就业门路。组织者承诺,培训结业后,帮助推荐工作。

    他见宣传板周围感兴趣的都是厂里年轻工人,大家议论着学哪一个专业,像他这个一把年纪的人没有几个。

    酒厂许多人年龄大、文化程度低,离开了酒,很难就业。刘春田心中苦笑:哪里办造酒培训班,我倒是可以当讲课老师。

    刘春田转身要走,恰巧实子过来,二姐说:“都别走。我刚得到一个信息:厂子库房有些积压瓶装酒,留不了几天就会被要帐人拉走,老刘厂长要发给急用钱的职工,自己想法变卖,抵工资。想要到的赶快报名,不想要酒等厂子何时有钱何时开资。”

    “瞎扯。酒厂到今天这个田地,就是因为酒不好卖。咱们领到手,除了自己喝,到哪里卖?”实子说。

    “找你好哥们串子呀。他干的就是卖酒。关系网遍布全市全省全国,再不好卖,几箱酒还不是小菜一碟。”刘春田说。

    二姐拍手:“对呀,怎么把这小子忘记了。走,取提货単去。”

    串子正在免费培训人群中报名。他报的是面食加工。二姐说:“你真想改行摆摊卖早点?”

    串子悄声说:“我猴屁股,哪里守着住摊。老婆嫌我不会做饭,学几样手艺,反正是免费培训,又不要钱。”

    说得大家笑了。实子把他们三人的提货单递给串子,说:“给处理一下。”

    串子哭丧着脸,从衣兜里掏出一摞出库单。

    “这是我二姨的、这是三舅、还有我四姑、五婶,他们的提库单都塞给我。都以为我是能人,要是能卖这么多酒,厂子能停产?”

    串子这话实子不爱听。手指串子道:“你是说,我们没你二姨三舅四姑五婶亲近吗?别忘了,你在车间那会儿,腿受伤,是我和师傅给你输的血,你老婆作月子,二姐伺候你半个月。你那些狗日的二姨三舅四姑五婶都躲哪里去了?我就问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给个痛快话。难道你平时跟我们说的那些话都是吹牛?我不信,干这么多几年销售,买不出几箱酒。”

    串子被实子臊得脸红。

    串子好说大话、喜欢吹牛,常在他们面前贬斥他人,吹嘘自己如果当上销售科长如何如何,当上销售副厂长又如何如何,今天说了熊话,脸上有些挂不住。

    “实子,你这人的毛病就是好扒小肠。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几箱酒不算什么,就是再多酒给哪家客户都不会拒绝。可有什么用,人家说暂时没钱,放这儿吧,这一压不知猴年马月。要是等得起,就把单子给我。”

    “我的个妈,原以为咱有能人,几箱酒还不是轻巧,我是第一个领到提货单,还有老刘也是我做主。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再把酒退回去,还不丢死人。”二姐懊悔道。

    “退什么,把出库单给串子,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算,不行就打折,便宜卖出去。”刘春田见串子说的全是实话,不想再难为他。

    串子没有接二姐递过来的提货单,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咱们不如晚上把酒拉到步行街夜市上卖。厂里这批货给的价钱比出厂价还低,按这个价、或者稍微加点价都可以,又是一手钱一手货,谁也不欠谁。”

    “好主意。去,晚上摆地摊。不论能不能卖出去,二姐我先练练手,以后就靠这个过日子。老刘,你是酿酒专家,脸皮薄,不用抛头露面,实子,你去不去?”

    实子本想再讽剌串子几句,转念又一想,这个主意可以试一试,全市那么多人喜欢喝北城酒,价钱又便宜,几箱酒还不好卖。便说:“有人去,我就是跟着。”

    二姐的话正中刘春田下怀,一个大男人,在酒界多少有些名气,被人专家专家叫着,如今沦落到蹲在地上摆摊,总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忍心坐收渔人之利,接话道:“你们摆完摊,我请你们吃夜宵。”

    “好,就这样说定。”大家一起去库房提酒。

    “等一下,刘主任,我俩跟你说点事儿。”

    刘春田回头,见是车间年轻工人小许和小王。这两小伙子都是车间老工人的子弟,当初还是他极力动员进厂的,酒厂需要他们这样的新生力量。他们才二十来岁,进厂不到两年,厂子就破产了。刘春田觉得心中很愧。

    “主任,你还能领我们干吗?”

    “眼下恐怕……”刘春田摇头。他何尝不想东山再起,可实在是再难了。

    “你俩还年轻,学什么不吃力。路子很宽,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我俩想先去外地打工,见见世面。主任,要是再干酒厂可想着叫我们。”

    刘春田笑了,说:“你俩都好孩子,就这样约定,只要愿意,一定叫上你们。”

第十章、摆摊卖酒1

    北城市最大的步行街夜市在市中心火车站的西侧,东西整条街长约有一千多米,一到夜晚,摆摊卖货者汇聚于此,灯火辉煌,人山人海,相当热闹。

    二姐和实子、串子吃过晚饭,借了一台人力车,拉着三十几箱厂里抵工资的白酒来到夜市。他们以为来得还早,可车子从大街这头一直推到另一头,连个插脚立足之处都没有。

    二姐见一份卖百货的摊子很大,卖货女子面善,又与自己年纪相仿,便上前好言商量,希望让出一块地方。女子很不情愿,嘟囔道:“这地方我是交过管理费的。”

    串子脑子灵活,立刻从酒箱中掏出两瓶酒,塞给那女子:“大姐,两瓶酒留给你家大哥。”女子迟疑一下,接过酒,给他们让出一小块地方,刚好摆下酒箱。

    天全黑了下来,灯光四处亮起,逛夜市人不知一下子从哪里冒了出来,熙熙攘攘。

    二姐是个快乐的女人,她的大部分业余时间用在唱歌、跳舞上,不喜欢逛街;串子和实子两个大男人见人多心烦,也从不陪媳妇逛夜市,哪里会摆摊卖货。仨人只顾望着南来北往的行人看热闹,忘记卖酒,无人上来搭理他们,半天没卖出一瓶。

    收下两瓶酒的女子笑话他们:“还有这样鸦雀无声卖货的吗?你们看看,哪个摊不是在大喊大叫地吆呼,不吆喝谁知道你卖啥东西、多少钱、是便宜还是贵。”

    三人左右望去,卖家都在老王卖瓜,吹嘘自巳的货如何的好,唯独他们像傻子似的在看热闹。

    听那女子说得实在,二姐冲她一笑:“妹子,不瞒你说,我和两弟弟头一次摆摊,啥都不懂。”

    对串子和实子说:“傻子过年看隔壁,人家怎地咱怎地。吆喝,吆喝不会吗?”

    三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吆喝起来。

    “快来买呀,北城酒厂,优质白酒大降价,比商场便宜,快来卖呀。”

    “爱喝北城酒厂酒的快来买吧,厂子停产,再不买就喝不着了。”

    “北城酒,一口闷,舒筋骨,长精神。酒厂上好的白酒,快来买呀。”

    串子、实子口中吆喝,二姐手拿瓶酒唱起祝酒歌:

    “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请你干一杯。”

    过路人听到有人吆喝,还有女人唱歌,便向这边聚来。

    好喝北城酒人都知道这酒在商场的价位,确实便宜不少,便两瓶三瓶的买。

    逛街的女人听说酒厂停产,工人开不出工资,发酒来卖,心知这酒一定比商场便宜,也给家中男子买个三瓶两瓶,一会儿功夫就卖掉七、八箱酒。三人十分兴奋,照这个样子再过一会儿就能卖光,吆喝得更加欢实。

    四个勾肩搭背、流里流气二十多岁小青年在酒摊前停下来。两个小子蹲在地上拿起酒瓶看来看去。一小子问另一个小子:“这酒喝过沒?”

    “在饭店喝过,不错。卖得是很便宜。”那小子点头。

    实子向他们解释:“错不了,厂子给的价低,我们就卖得便宜。”

    “小伙子,快买吧,过了这村,没有这个店,这么便宜的酒到哪里也买不到。”串子道。

    蹲在地上的小伙子正要掏钱,身后一小子不让他买,手指酒瓶,十分肯定道:“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假的,假酒。别喝这酒,上头,喝多了要命。”

    蹲在地上两小伙子听同伴说这话,扔下酒瓶,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酒是实子和工友精心生产出来的,是他们声誉、他们的脸面,诋毁酒便是在毁他的脸面。他怒不可遏,手指那小伙:“别走,你凭什么说这酒是假酒?你再说一遍,看我怎么揍你。”

    实子要揍人,二姐心中不安。实子长得膀大腰圆,性格又很倔强,真要是动手将人揍个好歹,麻烦可就大了。二姐挥手撵那几个小子:“快走,快走,我们是酒厂工人,这酒是自已生产的,怎么会买假酒。快走,别在这儿耍无赖。”

    串子也想息事宁人,便和二姐一起撵他们走:“快走吧,哪儿凉快哪去。”

    说是假酒的那小子,仗着人多势众,没把实子警告当回事儿,手指二姐,道:“你说谁无赖?你们卖就是假酒,喝了准出事。”

    这小子是宫哑嗓,声音特殊,逛夜市人见这边有人吵架,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路人相互议论:“他们在卖假酒。”

    “是吗?现在卖假货的太多了。”

    “可不,就是这几个小子发现的。”

    说是假酒的小子,听到身边人议论纷纷,更加起劲:“广大群众,你们看不看报纸?头两天,《北城晚报》上说,公安、工商查获一起制售假酒的案子,就是说这种酒,抓起来三个人。”

    “这也太嚣张了!”

    围观人交头接耳。报纸上真是这样说的,有一个人到超市买酒,用鼻子闻,一共闻了五瓶酒,只有一瓶真酒,其余都是假酒。

    串子扯着嗓子喊:“你们议论的事确实存在,打假人叫尤玉,是我们厂干部,他打假的目的就是围护酒厂声誉,不让假酒流入市场,给我们这些真酒正名。”

    “打假人是我弟弟,报上写的那个女人是我弟媳,我们打假就是为保护真酒。”二姐见串子的气脉不足,也帮着喊。

    实子见大家不太相信二姐和串子的话,心中更生气,手指那小子道:“你说是假酒,喝了上头,会死人,拿不出证据,就是造谣惑众,我非把你小子脑袋拧下来。”

    那小子嘴硬,脖子一梗,道:“吹牛,碰我下试试?你说不是假酒,敢打开一瓶喝下去。”

    实子是一个不信邪的人,他拿起一瓶白酒,问:“我要是把这瓶喝下去,怎么办?”

    “这些酒,我们包了。“四个小子见实子说大话,一齐起哄。

第十章、摆摊卖酒2

    “好,你们几个小子也算是爷们,说话可要算话?”串子心知实子酒量,一瓶下去虽然是多了些,可不至于出现什么严重后果。便鼓动实子和他们赌一把,追问那几个小子。

    二姐心中有数,也不加阻拦。

    “算数,一言为定,包了,包了。”

    四小子拍手跺脚,起哄。

    “看样子,他不敢喝。“

    “不敢喝,那是心里有鬼。“

    围观看热闹人不嫌事情大,跟着起哄,用话来激实子。

    实子不再与他们费话,打开酒瓶盖,扬起酒瓶,咕嘟,咕嘟,一口气将一瓶白酒全部喝光,然后将瓶底冲上,让四个小子和围观人查看。

    “好酒量。“看热闹人喝彩声一片,为实子鼓掌叫好。

    “看见了吧,你说是假酒,我兄弟一瓶喝下去,面不改色,心不跳,也没有要他命。弟兄们,交钱吧,还有十几箱,都是你们的。”串子催四个小子。

    四个小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这人酒量居然这般大。

    刚才说是假酒那小子眼珠一转,马上改口,道:“这瓶里不是酒,是水,是水,你们看,他喝得有多顺溜。”

    “对呀,他在骗我们,喝的是水,不是酒。”

    二姐正要说话,从那小子身后转过来一个汉子,拽住那小子的胳膊,道:“你说是水,我白送你一瓶,叫尝一尝这水味道。”

    “你怎么来了?”

    二姐、串子和实子见说话不是别人,正是刘春田。

    刘春田是个面子薄的人,饿死也不好意思蹲在地上卖酒。他不忍心让别人替自己挣工资自己却闲在家里,手摇一把折扇,早早来到夜市,远远地观望这边的情况。他见有人买酒,心中十分高兴,那四个小子前来捣乱,便随看热闹的人群走来,站在后面听他们说什么。年轻人顽皮,本不想多说话,只是这四个小无赖太嚣张,忍不住挺身而出。

    刘春田见围观人不明就里,想多说几句:“我们几位是酒厂工人,在酒厂工作多年,每一瓶酒都是我们用心血酿造出来的。你们有谁见过北城酒厂卖过劣质酒?现在厂子遇到困难,开不出工资,才拿出来贱卖。这些酒卖光,酒厂恐怕再无这样好的酒。你们这帮混小子,可以不买我们的酒,但不能说这酒是假酒、劣酒,诋毁酒的声誉,这是一个造酒人最不能容忍的。”说到动情处,刘春田竟有些哽咽。

    实子拿瓶白酒,拧开瓶盖,走到那小子面前,说:“你不是说是水吗,来吧,把这瓶水喝下去。”

    “你要是不喝,就把这些酒搬走。快交钱。”串子督促道。

    实子的犟劲上来了,拦着串子道:“想买也不卖,叫他喝。”

    “喝,喝。不喝就别让他走。“刘春田一席话感动了围观人,众人齐声斥责这四个小子。

    带头闹事的小子哪里敢喝酒,便往后退。

    实子人魁梧,拉住他不松手。其余几个小子见犯了众怒,起身逃跑,只丢下那小子一人。

    二姐担心实子将人揍个好歹,不好交待,便对实子道:“放开他,让他走。”

    围观人不怕事大,还在起哄:“让他喝,让他喝。”

    “你要是没胆量喝,那我就让你闻闻,是水还是酒。”实子见自己比这小伙子大好几岁,也不忍心欺负他,便松手将酒瓶盖拧开,想抬手将一瓶酒浇在那小子的头上解解气。那小子趁实子松手之机,撒腿就跑,酒没泼到人身上,却泼撒一地,引起众人捧腹大笑。

    瞬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众人抽动鼻翼,赞道:“好香!”

    四个小子逃跑后,围观人争先恐后地买酒,你一瓶、我两瓶,霎间只剩下一箱,二姐正要打开,被给他们让地方的那女子拦住,说:“姐姐,我家有个小卖店,这箱酒留给我带回去卖。”

    二姐听这话,点头道:“行呀,你今天帮我们个大忙,这箱酒每瓶再便宜两元钱给你。“

    那女人很高兴,急忙掏钱。

    虽然出现一段不愉快的插曲,酒还是全部卖了出去,几个人很高兴。刘春田信守承诺,吆喝几个人到旁边一家饺子馆吃夜宵。

    尢玉、田圆圆新婚夫妇乐不思蜀,游玩一个月,将手中的钱全部花光,才想起回家。

    他俩坐飞机到达省城机场,没有急着回家,坐大巴车来到曹大伟公司,与他敲定总代理合同的事。曹大伟和老婆在“幸福饭店”招待尤玉和田圆圆。

    曹大伟与尤玉长得很像亲哥俩,短胖,厚嘴唇,不苟言谈,给人一种憨实厚道的感觉。田圆圆心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尤玉老实,与这样人合作应该靠谱。放下心来。

    在宜兴旅游,他俩特意为曹大伟挑选一个精巧的紫砂壶,到了云南给他老婆卖件云南的布艺兜子,饭前田圆圆将礼物掏出来,交给他夫妇。曹大伟夫妇很喜欢,连连说谢谢。曹大伟让饭店服务员用紫砂壶沏了一壶茶,曹大伟老婆则美滋滋地将布艺包挎在身上。

    开席不久,田圆圆发觉自己对曹大伟的看法有误,此人饭前不苟言谈,与她说话还面带羞涩,可两杯酒下肚就成为另外一个人,只听他一个人嘟嘟囔囔,滔滔不绝,别人无法插嘴。

    尤玉和田圆圆二人在飞机上吃过点心,不是太饿,又不喝酒,吃几口菜,就一边喝茶水,一边听他聊这聊哪,直聊得曹大伟老婆坐不住了,拉着田圆圆手道:“这屋里太闷,咱姐俩到外边坐会儿,不听他唠叨。”

    曹大伟见屋中只有他和尤玉二人,便压低声音对尤玉道:“尤玉,哥们那事儿,有点对不住,请你谅解。”

    见曹大伟一本正经样子,尤玉不解问:“什么事?咱哥俩还用这么客气。”

    “就是,就是请你做我公司北城总代理的事,出了点差,恐怕做不成了。“

    听曹伟说这话,尤玉的脑袋“嗡“的大了,感觉到天地在不停地旋转。

第十章、摆摊卖酒3

    曹大伟呷了口酒,对尤玉道:“哥们,你听我慢慢说。本来,咱哥俩已经定好,你给我作北城总代理,可万万没想到,被我小舅子横插一杠。这不,他俩口子都下岗失业,没事干,老丈母娘找到我俩口子,让把市里的代理让给小舅子。我小舅子那人你认识,就是一个酒虻子,哪里是做买卖的料。我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可有什么办法?老丈母娘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媳妇说了,不让他俩干,他们坐吃山空,到头来还不是得靠我们来接济。这人越吃越馋,越闲越懒,我们能养活一辈子?不如把买卖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干,我们在一旁帮衬,大家都过得去,也让他们知道钱来之不易。你说,老婆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能说什么?不知你知道不知道,当初我做生意没钱,老丈母娘掏20万,所以人家理直气壮。我实在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请你原谅,真是对不起哥们了。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你三个月前下定决心,现在生意已经走上正轨,我老丈母娘想夺也夺不回去。你说是不?”

    曹大伟说完这番话,瞪大眼睛盯着尤玉,看他的反应。

    尤玉冒汗了。

    曹大伟和他说代理的事足有半年时间。心里话,他对这个项目并非十分感兴趣。隔行如隔山,他对装饰材料不熟悉,心里没底,一直在犹豫不决,迟迟没定下来。可田圆圆喜欢这个项目,认为这个项目简单,一买一卖,见效快,所以答应嫁给他,和他一起干。

    旅游之前,他给曹大伟打电话,告诉他旅游回来跟他签合同。曹大伟信誓旦旦,你放心玩吧,我不会给第二个人,没想到这才一个月的功夫,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尤玉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

    叫田圆圆怎么想?一方面鸭子飞了,另一方面生米做成熟饭。她会骂自己是个骗子,从一开始就设计来骗她。可人家曹大伟说得在情在理,家里家外总有区别,我虽然是朋友,人家家里有难处,自然内部人优先,还能先可着你这外人?

    “事情已经如此,还能说什么,只有怨自己。”

    他想不清楚应该怨自己什么?

    命运、性格,还是?也许这只是个偶然事件,在谁身上、什么时候都可能发生,怨不得自己。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放下杯子,从口中艰难挤出一句话:“没事,我理解。”

    尤玉说能够理解,在曹大伟意料之中。自己说得在情在理,他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人,岂能不理解。

    可尤玉除了“没事,理解”之外再无话可说却叫曹大伟有些意外。

    比如,你看,我把钱都筹备好了,或者,我已经辞职之类话,一句都没说,这让曹大伟很不安,不知这发小、老同学心里有多少怨气?

    “哥们知道你能理解。咱俩是发小又是小学到中学的同学,知根知根,都知道谁是什么样人。只是这次,事太大,我大伟真是过意不去。尤玉,你要是不怨我,咱哥俩喝一杯。”他说着话给尤玉满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大伟,我结婚之后再没有碰过酒,一滴酒都没喝,还是不喝了吧。”尤玉没敢和曹大伟说家父有禁令,不能喝酒,因为曹大伟参加了他的婚礼,亲眼目睹他把马仁干到餐桌底下。

    “哥们,这酒你不喝,我心里没数。就一杯。你看这是什么酒,茅台。我把压箱底的好酒拿出来,只喝一杯。”曹大伟说着话将酒瓶摆到尤玉面前。

    如果尤玉再坚持不喝,面子过不去了,这才注意到曹大伟摆在他面前的杯中酒和那茅台酒瓶,他嗅了嗅鼻子,不由皱起眉头,暗说:这哪里是茅台,只是一般中下档次的酒,还没北城酒厂的酒好。这小子居然拿假茅台糊弄我。

    尤玉暗想:我所以同意与曹大伟合作,是他从小就实在、憨厚,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从不说谎、不虚情假意。他把小舅子事情说得那么合情合理,我一点都没有怀疑,可是,杯酒见人心,他用茅台酒瓶装假酒跟我喝,说明他变了,变得虚伪、好面子、不诚实,刚才那番话不值得相信。这样人不合作也好。

    不合作不至于翻脸。朋友有疏有近,知道是什么样人,以后少联络就是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如果尤玉面前这杯酒是真茅台,他还会推辞,可这杯是假酒,他要喝下去。

    凡事糊涂一些,一但叫起真来大家都没有面子。曹大伟不是说了,这酒我不喝他心里没底,以为我不理解他,不够哥们,那我就喝,让他心里放心,我心里也有底,这样的人再不与他打交道。

    尤玉端起酒杯,与曹大伟碰一下,然后二人一饮而尽。

    曹大伟是个磨叽的人,见尤玉将满满一杯喝下,激动得泪眼汪汪。

    “哥们,你真能理解?”

    “能理解,真的没事儿。我还有别的项目。”

    “那我心里还好受些。来,咱哥俩再干一杯。“曹大伟端起杯子

    尤玉心说:我既破了戒,不差这一杯酒,也端起酒杯,与曹大伟相碰,一饮而尽。

    喝酒人没皮没脸,喝下第一杯,就有第二杯,然后是第三杯……田圆圆和曹大伟老婆从外边回来,尤玉喝得满头冒汗。她惊异问:“不是说好不喝酒,怎么一高兴忘乎所以?“

    尤玉虽喝了不少酒,头脑却十分清醒,见田圆圆进来,就起身与曹大伟夫妇告辞。

    田圆圆心中纳闷,原来说好要在省城住一宿,尤玉为何突然变卦?她不好问,便跟他出了酒店,坐城际大客车往回赶。二人上车后,尤玉一句话不说,将头靠在前座后背上闭目想心事。

    田圆圆以为他酒喝多了,不舒服,问他怎么了?

    “没事,有些累,歇一会儿。”

    田圆圆不便再问,一切等回家再说,也闭目养神。

第十章、摆摊卖酒4

    从省城回到北城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下了车,田圆圆说:“我在饭店没吃什么东西,饿了,回家还得现做,咱俩在外边吃点吧。”

    “我也饿了,前边有家饺子店。”

    “行,就吃饺子,简单。”

    二人进了饺子店,等下饺子的功夫,尤玉将曹大伟和他说的话向田圆圆学了一遍,没敢说曹大伟给他喝假茅台的事,而是特别强调曹大伟是个实惠人,只是家里遇到无法克服困难,才改变主意。不让田圆圆嘲笑他的交朋友也是个骗子。

    “这事就算吹了?”

    “嗯,是吹了。”

    田圆圆气得脸都绿了,她连串炮似向尤玉发起进攻。

    “知道你这人毛病是什么吗?别跟我解释,曹大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不会欺骗你。我信,我全相信。你说他家里有事,内外有别,应该理解。我理解,完全理解。你不想想,为什么煮熟的鸭子会飞?还用我告诉你,毛病就出在你自己身上。你别解释,我不说你欺骗了我。今天咱俩啥话别说,明天我陪你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了,坚决改,别叫尤玉(犹豫),我受不。你说你还有项目,我也信,可你总这样犹犹豫豫,既便有一百个机会、一千个机会都让你放跑,能成一个吗?”

    老婆说得不无道理,尤玉无法反驳,只得听任人家急风暴雨似的教训。

    尤玉第一次将这事说给田圆圆时,田圆圆就催他去找曹大伟,把事情定下来。他一直说不急不急,在细节上再斟酌斟酌。婚后,田圆圆催他去签合同,他说等旅游回来再说。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自己性格上有缺陷,怨不得别人。

    两盘饺子摆上桌,二人谁都无心思吃。尤玉见田圆圆说累了,这才开口。

    “老婆,我的毛病我清楚,主要是缺乏决断能力。以后我们家凡是大事都由你拍板。你别误会,我不是推卸责任,我只管出想法,由你决定。也就是说,我是你的参谋,你是司令官,这样搭配可以有效地克服我犹豫不决的毛病。行不?”

    “巧言令色。满口谎言。你就是个大骗子。”田圆圆饿得难受,拿起筷子本想夹个饺子吃,听尤玉说这话,猛地将筷子拍到餐桌上,手指尤玉鼻子骂道。

    “圆圆,你说谁是大骗子?”这句话被刚刚迈进门来的二姐听到。

    这个时间饭店吃饭人不多,二姐、刘春田、串子和实子推门进饭店,看得清清楚,尤玉和田圆圆坐在里面绷着脸说话,餐桌上摆着两盘饺子还没有动筷。

    田圆圆回头见是二姐说话,后面跟着刘春田、串子和实子几个人,急忙起身,与二姐亲热搂抱在一起:“二姐,想死你了。”

    “二姐也想死你。我说这丫头,光顾玩,家都不要了。你们这一走有一个多月?”二姐松开田圆圆,端详一阵,道:“晒黑了。”又瞅眼尤玉,问田圆圆:“他怎么欺负你了?”

    田圆圆狠狠剜尤玉一眼,没有说话。

    尤玉起身与刘春田、串子和实子打招呼。

    刘春田和串子对尤玉还算热情,问这儿问那儿,实子却不上前,一屁股坐在饭店门口椅子上,把脸别过去,低头逗一条小狗。尤玉心中奇怪,看实子的样子,像是喝不少酒,为何不理我?忽然想起那天摔酒杯的事儿,心说:这小子小心眼,还在记仇。

    几个人换了一张大餐桌重新坐下,唯独实子不过来,依旧坐在门口黑着脸逗小狗。

    男人们点菜,田圆圆拉二姐问:“二姐,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来吃饭?”

    二姐便将摆地摊卖酒的事说了一遍。

    不等二姐说完,田圆圆挑理:“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乍不想着我和尤玉,我俩旅游,把钱花得光光。”

    听田圆圆说这话,二姐一愣,当时只想着自己工资,确实把尤玉和田圆圆给忘了,这几个人谁没有想到他俩。

    “哼,挣大钱的人,还在乎这几个小钱。“实子没有转头,顶田圆圆一句。

    田圆圆忘记那天实子摔酒杯的事儿,起身,手指实子,问:“实子,我们有什么生财之道,你说明白。”

    二姐拉田圆圆坐下,道:“实子跟几个小地痞生气,别理他。”二姐手指串子,对田圆圆道:“找他算帐,我们三人本想让他把酒卖掉,串子不干,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当时大家心里没底,不知能不能卖掉,没敢把你俩酒提出来。没想到居然全出手了,比厂子给的价一瓶还多卖二元钱。别急,这回二姐有经验,明天帮你摆地摊,你要是等钱花,二姐这有。”

    田圆圆不过是故意叫劲,并没有责怪谁的意思,二姐这一解释反倒不好意思,顺二姐话道:“好哇,二姐,以后咱姐俩就摆地摊,把酒厂库里的酒都拿到夜市上卖。”

    “想得美,库里酒也没有多少。”串子道。

    “没多少是多少?”尤玉听这话,灵光一现,想到一个生财的主意,问身边刘春田:厂里几个车间大罐加在一起,还有多少基酒?”

    “加在一起,几十吨还有。厂子急等用钱,听说我哥要把这些酒贱卖给乡镇小酒厂。”刘春田指他的堂兄厂长刘春雨

    尤玉深思不语。

    服务员端上几盘菜,二大盘水饺,串子从包中掏出卖酒时留下的二瓶酒,不管喝不喝,每个人都斟上,大家边吃边聊。

    田圆圆和二姐边吃边嘻嘻哈哈聊着旅游中的趣事,刘春田和串子喝酒,尤玉埋头吃饺子。实子依旧没有过来,继续逗狗玩。

    实子酒后的毛病,一是好与人犟,再则自己生闷气。地痞小子说的话经过解释,无人当真,他已经忘记了,只是见到尤玉,又勾起装醉、不想当厂长的事,心中来气,不想理尤玉。

    刘春田见尤玉问完厂里存酒之后再无下话,感觉他心中定是有什么想法,盯着尤玉问:“怎么,有买家?”

第十章、摆摊卖酒5

    尤玉在造酒车间跟刘春田干过几年,明白厂里那些酒不能直接拿到市场上去出售,要经过继续深加工。因为酿造出的每锅次的酒,质量不可能完全一致,需要有一个勾兑过程。

    所谓勾兑,简单说,是将酿造蒸出的不同锅次的酒相互掺和,取长去短,使酒体更加谐调、丰满,达到理想的香味和风味特点。北城白酒,就是将各个车间生产的不同罐里的酒勾兑出来。

    其二,酿造蒸馏出的酒一般都是高度,要降低度数必须进行勾兑。勾兑是白酒酿造过程中一项非常重要必不可少的工艺。

    在白酒的生产过程中,生香靠发酵、提香靠蒸馏、成型靠勾兑,勾兑技术可以称得上是酿酒的画龙点睛之,刘春田和实子都是这方面的行家。

    “嗯,有买家,我想买。”尤玉说得轻松。

    “什么,你想买?尤玉,今天又喝酒了?我发现你这个人沾酒必出花样。你买那么多酒是留自己喝,还是你们全家人一起喝?”串子问。

    田圆圆正与二姐聊到兴头,无意听到尤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白他一眼,鄙夷道:“又喝多了,胡说八道,别理他。”之后又与二姐聊旅游的事儿。

    刘春田似乎明白了尤玉话的意思,对串子摆手道:“别打岔,尤玉,你继续说。”

    “哼,人家买卖做大了,多种经营,不光卖装饰材料,还卖酒。这还听不明白。”实子阴阳怪气地蹦出一句。

    田圆圆和二姐听实子这话刺耳,便停下来,听尤玉和刘春田还说什么。

    尤玉看眼田圆圆,道:“实子说得没错。不过,不是我卖酒,是大家卖酒。我的意思是,咱厂这些酒便宜卖掉太可惜,不如大家把它买下来,然后勾兑、灌装,做为成品酒再卖出去。”

    二姐摇头:“你这弟弟,我品透了,喝上酒就异想天开,你把这么多基酒买回去,拿你家去勾兑,还是拿我家?“

    “疯子。”田圆圆又抛出一句话来。

    刘春田止住二姐,对尤玉道:“你这个想法不错,说得具体一些。“

    尤玉眼睛在餐桌上寻视一遍,抓起面前的酒杯,一扬头,咕噜一大口,用手背抹抹嘴,道:“我的意思是大家集资,把这些基酒买下来,然后加工后再卖出去。”

    听尤玉说这话,实子眼睛开始发光,嘴巴张开想说话,又把嘴闭上。他不再逗小狗,起身走过来,坐在尤玉对面。

    “你这话,我爱听,你说说,怎么操作,是替厂子干,还是自己干?尤玉,你别总是说半截话,到底什么意思,说个明白。”

    “当然是自己干,与厂子没关系。我估计,厂子挺不过一两个月。”

    刘春田道:“没错。我哥说,厂子马上要破产清算,这棵大树靠不住了。”

    “大家可以成立一个公司,然后以公司的名义将基酒买下来,再租用厂子的厂房、设备,给厂子租金。新建公司没有任何包袱,卖一瓶酒挣一瓶酒钱,一切从零开始,不会亏本。”尤玉说得胸有成竹。

    虽然眼下公司遍地开花,可这几人谁也没有想过自己办公司。尢玉的想法是一个全新的思路,可以尝试一下。但是,这里面问题太多,首先是资金,谁有哪么多钱?

    尤玉已经猜到大家的想法,道:“资金问题可以分步解决,首先是大家集资入股,每个人都有股份,每个人都是这个公司股东,公司挣了钱人人有份。其次,资金不足,再向银行申请货款。“

    “啊,是这样。”

    大家顺着尤玉的想法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为人打工,不如自己创业当老板,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家中能拿出多少钱来?再则,现在遍地都是酒厂,尤玉说的这事真能挣钱吗?

    “尤玉,你说得这么好,参加不?”二姐突然问。

    “我嘛,目前是这样,大家先不要考虑我……。“

    尤玉眼瞅着田圆圆,张大嘴巴,没有说出明确意见。他刚才向田圆圆表态,他只是一个参谋,田圆圆是司令官,在司令官没有表态的情况,他无权擅自决定。

    实子听尤玉说这话,又想起他早为自己谋划好生财之路,瞬间泄了气,冷笑着对二姐说:“二姐,你也太健忘,人家早就有生财之路。他是看我们饿得可怜,给咱们画张大饼,让咱们充饥。”

    “实子你胡说。这条路绝不是画饼充饥,肯定是一条生财之路。”

    “谁说不参加,我俩参加!“田圆圆举起右手。

    尤玉说这件事时田圆圆听得很认真。那些日子,在这些人逼尤玉竞聘厂长时,尤玉曾向她绘声绘气说过这个设想,当时因为要与曹大伟合作搞装饰材料,她只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来听。现在与曹大伟合作事吹了,尤玉虽然说还有新的创业项目,可她觉得还是这个主意好,便脱口而出。

    实子瞅田圆一眼,嘲讽道:“你们家户口簿第一页是谁?”

    “看不出来吗?家里事我说了算。”田圆圆自豪道。

    “圆圆,怎么回事儿,尤玉不是跟别人搞装饰材料吗,怎么,不想干了?”二姐问。

    田圆圆给尤玉留着面子,没有揭他老底,瞟实子一眼,道:“是我不让他干,你说,搞得哥们摔酒杯、吊脸子,多不好。”

    实子脸上露出笑意,冲田圆圆竖起大拇指。

    二姐见尤玉还没有表态,对田圆圆道:“圆圆,你的话我信,我只是怕这小子酒醒后变卦。“

    “变卦也没有用,这个家我说了算,尤玉,你说话。“

    尢玉连连点头,道:“是,是,我们家田司令官说了算,我只是一个参谋。“

    众人大笑。

    实子还是不解,刨根问底道:“尤玉,你挣钱的路子那么好,怎么说不干就不干?“

    尢玉瞪实子,道:“圆圆不是说了嘛,怕有人再摔杯子。“

    实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串子笑着给尤玉后背一拳:“这才是哥们。”

第十一章、杯酒见深情 1

    二姐见刘春田始终没有表态,催促道:“有我兄弟俩口子,我参加,还有串子、实子,老刘,你什么态度?说句话,你是调酒大师,没你加入,我们几个人瞎蹦跶。”

    “二姐这么积极,他敢不参加,还想不想好?”串子冲大家挤眉弄眼。

    众人笑。

    “我当然参加,只是这里面事情太多,得仔细想一想。这些酒虽能卖一阵子,卖光之后怎么办?”

    “是呀,这些酒也只够今年卖的,完之后还不是没事干?尤玉,到底怎么想的?”实子刨根问底。

    “继续干呀,有师傅和你实子,再找些工人,继续造酒,怎么能叫这么好的酒断档呢。”

    “你是说,我们自己办酒厂?”

    “是的,叫公司,大家都有股份,大家都会用心。当然,公司办不好,酒卖不出去,也许会亏损,风险也由大家来担。”

    刘春田猛地一拍餐桌,道:“干,我要的就是这个想法。”

    “干,大家一起干。“几个人兴奋起来。

    二姐端起酒杯,道:“来吧,既然我们几个人拴到一起,大家喝个同心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心一意创业。”

    “来,干杯。”六只酒杯碰到一起,大家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刘春田道:“既然决定干,那就亮亮家底,大家能拿出多少钱?”

    刘春田提到钱,顿时无人说话,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家底。

    “我出20万。”

    田圆圆张口就是20万,把尤玉吓了一跳。他们结婚把家里存款花个净光,哪来这么多钱?尤玉见她一脸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不解,问:“老婆,咱家哪有这么多钱?”

    “房子不买了,20万入股。”

    尤玉恍然大悟,原来老婆要把他们准备买房子的钱拿出来。

    这20万元是尤家多年积攒下来给尤玉买婚房的钱。由于他们火速闪婚,婚房没有来得及准备,只得先住在田圆圆原来的一间房子里,说好,买了新房把旧房子还给田家,留给田圆圆弟弟。田圆圆不说话,尤玉断然不敢打这个主意。

    不知老婆是不是心甘情愿,尢玉没有吭声,田圆圆反问尤玉:“不用这钱,你还有钱吗?“

    “没有,我绝对没有私房钱。“尢玉连连摇头。

    田圆圆忽然怒目圆瞪:“没钱,你说什么大话,集资,拿屁集?”

    众人大笑。

    刘春田道:“人家两口子每人出10万,我们几个人回家翻翻老底,有多少凑多少,有几十万先开个头。”

    “钱大家来凑,当务之急是找老厂长,把厂子酒买下来,没有基酒,成了无米之炊。”尤玉说。

    二姐性急,起身:“那就去,现在就去老刘厂长家,大家一起去。”

    几个人酒也不喝了,结完帐就去刘厂长家。

    老厂长刘春雨在酒厂的家属区平房居住。

    栈北街是北城市工业街,有十几座工厂。鳞次栉比。北城酒厂位于栈北街最东头,还是日伪时期日本商人选的厂址。

    工厂西边一片密密麻麻破旧平房,是酒厂家属区。这么多年,酒厂几经改造、建起高大厂房,设备几次更新,家属区却没有什么大变化,冬天冷,夏天热,下雨天屋子进水,道路泥泞,无下脚之处。人口成倍增加,孩子长大,取妻生子,原来房子住不下,家家便在原来房子旁盖起偏厦子,道路只剩下一窄条,别说通汽车,连过个手推车都费劲。尤玉、串子、实子和二姐家都在这里。

    这些年,厂子盖过两座家属楼,无奈僧多粥少,刘春田是技术骨干、中层干部,分到一个小套间,已经相当不错。老厂长说他伸手要房不好说别人,仍住在家属区一座平房小院。院里一边堆满杂物,另一边种些花草,花草无人莳弄,残枝败叶间托着几朵干枯的鲜花,现出房主人的无心。

    尤玉几人推门进了院子,见尤玉的爷爷、二姐的姥爷、正坐在院子中间一张餐桌上喝酒,厂长刘春雨坐在老人对面相陪。

    餐桌上摆着两盘水饺、几个小菜,两只酒杯。尤老爷子杯中是半杯酒,刘春雨面前的杯子则满满,碗筷也干干净净,说明他一口饭菜没吃,一口酒没喝,只是坐着陪老人。

    刘春雨是尤老爷子徒弟,一起工作多年,情同父子。多年来,刘家每做些好吃饭菜,不是给尤老爷子端过去就是请老人到家来。

    刘春雨今年刚好五十五岁。脸色黑灰、憔悴,一头花发,佝偻着腰,瘦成一个干枯的小老头,无精打采坐在那里。

    这些年,他一直肝不好,每年都要住一两次院,几次向上级提出申请,辞去厂长职务。老刘在厂子威望太高,又通生产、经营,上级找不到更合适人选接替,一直拖到现在。他的肝硬化已经很严重,住了一个多月院,用了十几支蛋白才勉强出院。让他难过的是,在酒厂工作一辈子,喝了一辈子酒,现在却滴酒难咽,只得眼巴巴地看着比自己大将近四十岁的尤老爷子喝酒。

    “他们找你说事,我来陪姥爷。你们进屋吧。”二姐对刘春雨说。

    “你可真有福气。饺子味道不错,和你姥爷慢慢吃。”刘春雨起身,将尤玉几人引到客厅。

    二姐坐在尤老爷子对面,嗅了一下鼻子,高兴道:“三鲜馅水饺,真香。”伸手从盘中抓起一个饺子塞进口中。

    “二丫,你们干什么来?”尤老爷子瞅着进屋那几个人背影问二姐。

    “没事,看看老刘,顺便问问厂子什么时候开资。”二姐大声道。姥爷耳背,与他说话费劲,不想费口舌说几个人办公司的事。

    “你说什么?没钱花了?姥爷给你。”尤老爷子端起酒盅,往嘴里抿口酒。

    “有钱,随便问问。”

    “嗯”尤老爷子端起酒盅,又呷口酒,忽然愤愤不平:“守着几大罐子酒,怎么会没钱?”

    听姥爷说这话,二姐“噗嗤”笑了,心说:这老爷子真有经济头脑,居然与我们这些人想法不谋而合。

第十一章、杯酒见深情2

    尤家老爷子曾是解放后酒厂第一任厂长,经他手创下了北城酒厂名牌产品,一直保持到现在。

    “姥爷,老刘身体不好,我看,这酒厂的厂长还是由您来当,准能开出工资。”二姐与老爷子开玩笑。

    尤老爷子咧开缺少两颗门牙的大嘴乐了,“那是。二丫,告诉你,倒退几年,我就参加那个竞选。我不信,守着这么好的酒,挣不了钱。唉,现在不行,老了。”

    “老什么,老当益壮。一会儿我跟老刘说,叫他赶快下台,您来当厂长,我给你卖酒。”

    “我看行,还有小玉那媳妇,也是销售好手。”

    “真有眼光。姥爷,刚才小玉进来,您为什么没有拿拐杖揍他?”二姐想起那天竞选厂长的事情。

    “揍也不管用。这厂子怕真的不行了。”尤老爷子晃着脑袋,浑浊的眼中多了些泪花。

    酒厂是老人一生的心血。二姐不想让老人难过,忽然发觉那条爱犬没有在老人身边,忙换话题:“姥爷,小皮皮呢?”

    此刻,那狗、小皮皮就是门边警觉地向二姐张望。它对二姐那天踢它一脚一直心有余悸,见二姐来忙躲到一边。它好像听到二姐在找它,支起两前爪准备随时逃跑。

    二姐这会儿心情不错,看到小皮皮那可怜相,扭过身来,拿起一个饺子,招呼:“小皮皮,过来。怎么,你这家伙还记仇?来吧,不踢你。”

    小皮皮胆颤心惊地朝二姐跳了两步,又停下来观望。它虽对二姐话心存疑虑,最终没有抵挡住香味诱惑,战战兢兢,一步一步走近二姐。

    小皮皮衔走二姐手上的饺子,跑到院门口去吃。

    二姐左手端起来老刘厂长酒杯,向右掌心倒些酒,然后将右手放低,引逗小皮皮。“皮皮,来喝酒。”

    尢老爷子一日三餐离不开酒,经常将啃剩的骨头和食物蘸上酒扔给皮皮,养成嗜酒习惯。

    小皮皮像一个酒鬼,见酒不要命,禁不住美酒诱惑,颠颠地跑过来,伸过嘴巴,将二姐手心中的酒添干。

    小皮皮打个响鼻,意思是说,好酒,然后咂咂嘴巴,贪婪地仰望二姐。

    “还想喝,是不?皮皮,别得寸进尺。再喝又该闹事,滚一边去。”二姐用手摁小皮皮的头。皮皮赖着不走,二姐踢它一脚,这才恋恋不舍跑到门口去哀嚎。

    刘家客厅由一间小房改建,里面只能放下一个写字桌、一条长沙发和几把椅子,陈旧不堪,看不出主人厂长的身份。

    刘春雨有气无力地将自已埋进破旧的沙发里,耐心听完尤玉等人想法,点点头,道:“想法不错。我支持。如果不是生病,不在这个位子上,我会跟你们一起干。你们知道厂长为什么不竞聘了?”

    “有人说是让尤玉搅的,也有人疯传,说你老刘头舍不得手里权力。”刘春田说。

    “尤玉立一功。我支持直接破产。刘春雨苦笑着看尤玉一眼,

    “我不是到死抓着权不放。我看着那些跃跃欲试的家伙们心里害怕。他们居心叵测,不是想干事业,是想敲骨吸髓。厂子本来所剩无几,再架不住让人祸祸。当然,还是好心人多,可是回天乏术。那天竞聘会后,陈局长来医院看我,我对他说,尤玉说得对,厂子到这个田地换厂长无济于事。别选了,在我任内破产吧,也算是我一大功劳。你们别笑,能把企业干破产也是一种能耐。破产申请这几天就能批下来,对谁都是好事。国家减掉一个包袱,职工早一些再就业。我心中只挂念两件事情:一是我们的职工怎么安置?二是这么好酒怎样存续下来?有你们接着干,可以瞑目了。咳咳。”

    屋子里的空气跟着刘春雨的话突然凝重起来,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喘。

    谁都清楚老刘这病意味着什么。他在酒厂干了一辈子,从造酒工、班长、工段长、车间主任到副厂长、厂长,一步一步干上来。酒厂生产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职工,都了如指掌,是一个真正把厂当成自己家的人,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把酒厂领导成为全市轻工行业的利税大户。可这几年,一路下滑,累住院也没扭转败局,叫人心寒。

    旁人无法说话,刘春田安慰道:“说什么呢,你可不是一个悲观人。先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厂子事一了结,我们一起干。没你大家心里没有底。”

    刘春雨苦笑着摇头。他对自己的病比谁都了解。一切都不可能了。他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说:“这时候干还来得及,一但进入破产程序,所有资产将全部被法院查封,破产还债。白天领导班子开个小会,想趁没有查封,把现存基酒卖出去,给工人补些工资、医药费。下午有一家郊区小酒厂买走几吨,价钱已经谈好。给你们也按这个价,免得叫人猜疑。那些人还想多买些,只是一时拿不出现钱,要赊帐,被我拒绝了。厂子到处都等用钱,赊帐轮不到他们。再说,他们是什么样厂子我不了解,担心这么好的酒给糟蹋了。你们要买就抓紧,免得夜长梦多。

    “剩下多少,我们全要。二天内将钱付清。”尢玉没料到厂里的酒这么快就被人抡走一部分,立即说。

    “行。一会儿我就给张会计打电话,把话封死,再不卖别人。还有一件事情,你们还用厂子商标?如果想用,明天我和班子商量一下,可以先让你们借用一段时间,等到宣布厂子破产,我说话就不好使了。”

    商标事尤玉没有想过。刘厂长是希望厂子原来品牌的酒能存续下去。新牌子打开局面也需要一个过程,尤玉高兴道:“还是老厂长想得周到,我们买下这些酒先用厂子的商标。”

    “好。”

    “哥,我们谈的这些事,希望你能替我们保密一段时间。我们得有个准备过程。”刘春田对刘春雨说。

    “那是自然。你们也要严守秘密,要是有人传出去,要帐的人会把我给吃了。”

第十一章、杯酒见深情3

    说完这话,老厂长刘春雨看眼串子、实子和田圆圆,沉思片刻,道:“还有件事情,算是我个人求你们。”说到这儿他停住了,显得难以出口。

    “老厂长有事尽管吩咐,不必这么客气。”大家不知刘春雨有何重要事情难以出口?

    “那我就直说了。你们无论是办公司还是办厂子,总是要用人。作为酒厂厂长,我希望你们厂里原来的人用得越多越好。虽然各个方面对下岗失业人员再就业有帮助政策,可是,厂里有些人,离开酒厂,别的工作不好找。眼下有一个人让我很头疼,想请你们帮帮忙,安排一下,这人就是化验室庞娟。”

    厐娟?众人一愣,搞不清楚刘厂长为什么要单单提这个人?

    刘春田、串子和实子眼睛偷偷地观察尤玉和田圆圆的表情。

    厂里人都听说庞娟已经将尤玉和田圆圆起诉到法院,要他俩对丈夫醉死一事负责任,难道这老刘浑然不知?

    “我为什么要提到这个庞娟,自从她丈夫马仁死后,她整天哭哭泣泣,到厂里来闹,找不到我就跑家闹。提出,马仁在厂子做出多大贡献,人死了,应该给他补发多少万元奖金,还要补发丧葬费、补偿费,再就是她的工作,等等。这些要求太过份了,厂子无法满足。马仁虽说是副厂长,为酒厂做了许多工作,可总得按政策办事。再说,你们看厂里哪里还有钱。话又说回来,这个女子很可怜,她自己说怀孕了,离开化验室工作不好找,我就想,你们……”刘厂长没在意大家的表情,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听到庞娟名字田圆圆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不等刘厂长说完,她已经按奈不住。

    “对不起,老厂长,我打断您的话很不礼貌。您提出任何人,我田圆圆二话不会说。您是我心中非常敬重的领导,只是这人不行,没的商量。大家自己掏钱做生意,我把婆婆给买新房的20万投进来,为的是讨一条生活道路,不是办慈善机构,凭什么要她?您难道没听说,她已经把我和尤玉还有二姐一起告到法院,说马仁死是我们害的,叫我们赔偿。这样人还需要巴结,请她过来当姑奶奶,是我们理屈还是欠她的?”

    大家默不作声,心中支持田圆圆。说得非常对,马仁死是自己作的,庞娟没有任何道理告这个告那个,谁也用不着怕她。可刘厂长德高望重,大家给他面子,只得选择沉默,只有田圆圆性格泼辣,敢这样说话。

    田圆圆见无人吭声,狠狠瞪着尤玉,道:“你说话,哑巴了?”

    尤玉张了张嘴,话还是没有说出口。田圆圆言之有理,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提出要求,不是自己家人,却是一个与自己并无大关系人,虽有些不解,却不好反驳。

    “化验室有二姐一个人就够了,况且二姐还得兼做一些别的事情,没必要设二个人。这件事儿你就不要管了。你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春田是刘厂长堂弟,本想批评哥哥几句,见他病成这个样子,与人不忍,便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料到大家会反对,刘春雨勉强笑了笑,继续道:“马仁之死是他自己作的,跟别人一点关系没有,和你们更没有关系。庞娟这样做实在是太过份。我再做做她工作,叫她撤诉。二姐是搞销售的好材料,窝在家里可惜了。唉,我不过是可怜那女人。至于用与不用、什么时候用,完全是你们的权利,我本人只是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咳咳。“

    刘春雨咳嗽两声,又说:“你们回去商量一下,行与不行告诉我一个信。”

    话僵到这儿。刘春雨这话的意思很多。他既不想让自己说出的话这么简单被否掉,又缓解一下尴尬场面,给双方都下余地。尤玉见自己有了一个台阶下,说:“那好,我们回去商量一下。”

    说完正事,大家便起身告辞。

    几个人出了客厅,来到院子,见二姐从院子摘下两朵小花,插在耳朵上,正与姥爷嘻嘻哈哈地说笑。

    “谈成了?”二姐问出来这几个人。若是沒有谈成,她不会这样离开。

    “难得来一次,你们再留一会儿。”刘春雨跟在身后叫住大家,对老伴张惠梅说:“拿几只杯子来,我跟大家喝杯酒。”

    听刘厂长说这话,大家停下脚步,坐在院子木凳上。

    刘春雨喜好喝酒,在厂子出了名。他待客之道也与众不同,凡有客人来,不留吃饭,总要喝杯酒。只是他在大病中,大家有些不忍。

    刘老伴劝不过丈夫,从屋中取来几个杯子,替老刘为每人杯中斟些酒。

    “老刘厂长,心情这么好,看来我们的事儿你都同意了?”二姐还是不放心正事,又问一遍。

    见二姐美得花枝招展,刘春田道:“你们的事我都同意。二姐,我问你,什么时候跟春田办喜事,我可等急了。”

    刘春雨这话说得悲凉,尤玉抢话:“大家商量,还等老厂长给二姐和师傅当证婚人呢。”

    “我当仁不让。”刘春雨端起杯子与尤玉、田圆圆、串子、实子、二姐还有刘春田挨个碰了遍。

    “有句话叫作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你们能把北城酒存续下来,是件天大的好事,我会全力支持你们。有什么难处大家一起商量,我给你们当勤务员。祝你们一帆风顺。”他一扬头,喝下一大口酒,艰难地咽下,然后用眼睛扫着几个人。

    尤玉深受感动,心想:现在是我牵头办这个公司,理应代表大家表个态。

    “老厂长,您放心,大家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再难也要坚持走下去,绝不打退堂鼓。”

    他这句话虽是说给老厂长,更是说给大家听。不要以为我尤玉优柔寡断,一但决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

    他又一次与刘春雨碰下杯子,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大家一起将杯中酒喝掉。

    “相信,我坚信你们一定会成功。你们与那些人不一样,都是干事业人。咳咳。”刘春雨不停地咳嗽。

第十一章、杯酒见深情4

    刘春田、串子和实子三人先出院子,尤玉自从在会场被爷爷打跑后便没见过爷爷,有田圆圆在身边壮胆,不怕再挨打,想留下爷爷说说话,缓和下关系。这时,母亲从处边进来接尤老爷子回家,见尤玉和田圆圆,嗔怪道:“你俩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回家,也没个信,怎么还跑这来了?”

    “我俩晚上才下火车,有点急事来同刘厂长商量。”

    “妈。”田圆圆与婆婆打招呼。

    尢母亲切地端详儿媳妇好一阵,心疼道:“圆圆,你可瘦了,是不是在外边吃不好、睡不好?”

    自从与尢玉确实关系到现在,田圆圆没见婆婆几次面,说话还很拘谨,小心道:“挺好的,妈,您和爸都好吧?”

    “都好,都好。就是打你们结婚,全家人还没在一起吃顿饭,心里总是觉得不是个事儿。”

    尤玉和田圆圆婚礼那天,尤玉醉酒不醒,一家人没有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尤母以为婚礼办得不圆满,一直耿耿于怀,说着话,眼泪落下来。

    二姐用嘴撇尢母:“呦呦,舅妈,这是干什么?人都回来了,不是想什么时候团圆就什么时候团圆。听我的,就订这个周日,你们大团圆。”

    尤母听二姐说这话,转泣为笑,一边用手背抹眼泪,一边说:“你舅说了,他俩回来,请圆圆爸妈、还有圆圆姑妈、姑父一起吃饭,你选饭店。”

    二姐看着田圆圆,惊讶道:“是呀,你俩口子回门饭也没有吃?都是这小玉酒醉闹的。赶紧,选什么饭店,就在家院,花花草草,风凉又雅致,哪个酒店能比得上。”

    “我赞同。我爸妈和姑妈姑父都不愿意去饭店,就在家里吧。”田圆圆赞同二姐意见。

    “要是那样,二丫你张罗吧,办得不好,找你算帐。”

    尤母没有跟儿媳妇一个桌吃过饭,不知儿媳妇的性格和亲家老俩口脾气,有外甥女里外打点,心里多少有些底。

    “好哇,叫我吃席还不是好事,我最不愿意自己做饭。”

    二姐的丈夫原来在矿上工作,在几年前一次事故中去世,女儿在外地读大学,一个人在家,常常这一顿那一顿,不好好做饭。

    田圆圆扶尤母坐下,婆媳间聊会儿话,尤老爷子酒足饭饱,尤母搀老人回家,刘厂长老伴张惠梅送客出了院子。

    张惠梅将大家送到院外,暗自拉住二姐手:“二姐,你稍等会儿,有几句话跟你说。”

    二姐对尤母说:“舅妈,您先走吧,那事就说定了。”

    张惠梅年纪比二姐大,习惯跟厂子人叫二姐。她也是酒厂职工,在食堂工作,两年前婆婆重病,便在家伺候婆婆,后来婆婆死了,老刘身体又不好,就再也没有上班。她个子比二姐还要高出一头,只是人瘦得皮包骨头,背驼得厉害,脸上布满细细的核桃纹,二姐心知,她都是为这个家操心操的。

    尤母和尤玉俩口子见二位女人有话说,扶着尤老爷子先走。

    望着远去几个人背影,张惠梅对二姐道:“二姐,医生说,老刘病不好,怕是已经变了,可能日子不多……“她哽咽,不下去。

    二姐心一沉,哪能不知道肝硬化变了是什么意思。忙从手包中掏出面巾纸给张惠梅擦眼泪,劝道:“梅姐,别说这样丧气话,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什么病治不好。我今天见老刘气色不错,人也挺精神,一会儿我给春田打电话,叫他陪哥再到省城医院瞧瞧,再不就找个名中医,吃些汤药看看。”

    张惠梅没有说行也没说不行。老刘这病不是一天两天,到这程度,心知肚明,到哪里也救不了丈夫命,便转换话题,道:“唉,不说这个了。刚才,我这出来进去,你们几个人在屋里和老刘说的话我全听到了。厂子不行了,把你们这些人逼到这条路上,也是好事。老刘说得对,你们都是能人,一定会成功。二姐,想跟你说我家刘洋的事,这孩子心眼跟不上趟,二十七八,也找不上对象,再没个工作,日后可怎么办呢?愁死我了。想求你和大家说说,如果用人的话把我家刘洋带上。”

    听张惠梅说这话,二姐脑海中浮现出刘家那个缺心眼儿子刘洋。

    张惠梅年轻时长得身高力大,很能干,在造酒车间与男人养成好喝酒习惯,怀刘洋时没注意,孩子患上“胎儿酒精综合症”,智力比正常人差一截。在厂里只能干一般没有技术的活,厂子停产就在家闲着,将来即便是有用人单位谁会用这样一个人。

    张惠梅会挑人,不去跟刘春雨的堂弟刘春田说,偏偏跟刘春田相好来说,又拿刘厂长病做铺垫,二姐是热心肠,怎好一口回绝。

    二姐反应也快,张口就说:“梅姐,得得,这事我给你做主,我们用一个人,就用你家刘洋。放心吧。“

    “谢谢,我就想这事只有找二姐。“张惠梅脸上刚刚露出笑容马上又敛起,严肃道:”咱姐俩这么多年,情同亲姐妹,还有个事要问你,你可得如实告诉我。”

    “梅姐,什么事儿弄得这么严肃。你说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你说,我家老刘和‘小妖’是不是有事儿?”张惠梅盯着二姐问。

    二姐知道张惠梅所说小妖是庞娟。庞娟性格外向,处事张扬,厂里人送她外号“小妖“。刚才她只顾陪姥爷说话,没听到刘厂长和尤玉他们谈庞娟那段话,不明白张惠梅何出此言。

    二姐问张惠梅:“你是说老刘和庞娟?“

    “对,就是庞娟。你在厂里人脉广,消息灵通,一定知道些他俩的事情,你给我说说。放心,老刘病到这种田地,我不会跟他怎么样,就想心里明白明白。”

    二姐绷着面孔道:“梅姐,你想过没有,老刘在酒厂当这么多年厂长,有过什么男女闲话?一句都没有。这人一向一本正经。那小妖是什么货色,老刘躲都来躲不及,怎么会跟她有事。你又听谁说什么了,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恶不恶心?你也不是那种疑神疑鬼人,别胡说八道,叫老刘知道伤心。”

    张惠梅被二姐数落得没有底气,低头道:“那我就纳闷儿,他为什么要这样护着小妖?刘洋的事儿我原本没想说,你们买卖还没干,怎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可我听见老刘跟他们几个人说要把庞娟安排到你们那里去。你说,他按的什么心,小妖比他儿子还重要?二姐,我可告诉你,小妖的事你们千万不能答应。”

第十一章、杯酒见深情5

    二姐压根不相信刘厂长会说出这样话来,对张惠梅道:“你放心,谁也不是傻子,睁着眼睛往狗屎上踩。再说了,我们现在是拉出去单干,不再是北城酒厂人,凭什么要听他刘春雨的话。”

    俩女人唧唧喳喳,一直聊到天上下起毛毛细雨,这才分手。

    尤玉和田圆圆回到自己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屋子一个月不住人,落满灰尘,田圆圆不顾一天劳累,要尤玉和她一起打扫屋子。二人做了分工,田圆圆清理卧室,尤玉打扫客厅。

    尤玉拿起抹布,刚把两个沙发擦完,二姐电话就跟过来。先是问一遍小妖、庞娟的事,然后又把刘厂长儿子刘洋的事说了一遍。尤玉撂下电话,无心思再干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发呆。

    原以为几个人凑钱,建个小公司,没有那么多羁绊,可以天马行空,按自己意愿行事,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现在看,这个想法太幼稚,公司还没有建立起来就先被塞进两个人。

    刘厂长的傻儿子是师傅刘春田的亲侄子、二姐又和刘春田是那种亲密关系,他俩应下的事别人还能说什么。还有那小妖,自己在办公室工作还能不清楚,他绝对不相信刘厂长与那女人有任何瓜葛。

    老刘厂长是菩萨心肠,息事宁人,不想让她再闹下去,便想出这么个主意。

    他清楚刘厂长性格,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会一而再,再而三跟你提这件事,最终屈服的只能是你,而不是他。

    尤玉心说:看来是自己脑袋一热,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既便是辞职办公司也与厂子脱离不了干系,依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是不是犯了酒后胡闹的毛病?老爸对我的禁酒令还是有道理。

    田圆圆见尤玉不打扫屋子坐着发怔,心知他这会儿酒劲过去,又开始思前想后。

    这人就这性格,凡事爱马后炮,也不去理他劝他,木已成舟,后悔也晚了。

    她一个人清理完卧室,然后进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坐在尤玉对面,一边梳理秀发,一边盯着尤玉问:“怎么,后悔了?尤玉,我告诉你,你是爷们,别让人瞧不起,这还没干就后悔。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吐沫是颗钉,定下事,明知有错也不许反悔。是,今天的事是我逼你,要是想退出,我不拦你,我自己干,赔了挣了一切与你无关,可有一条,二十万元钱你休想要回。”

    尤玉心中清楚,哪里还有什么退路。自己如果再退却,不但老婆饶不了他,就是二姐、师傅那几个人也不会放过他。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路,纵然是前面有地雷、陷阱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趟。

    想到这儿,尤玉硬气起来,说:“老婆,我没有后悔。我为什么后悔呢?我遵循我俩的约定,我出主意,你决定。你的决定非常正确,我举双手赞同,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目前所考虑的是,公司要办哪几件事情,一切从零开始,千头万绪,要办的事情很多,我脑子有点乱,一时理不清楚,所以发呆。”

    “你还算明白,后悔也没用。我就要治治你这毛病。”田圆圆笑着用手刮下尢玉鼻子,起身去厨房。

    转眼,田圆圆取来一瓶白酒,两只杯子,又坐回尤玉对面,一边往杯中倒酒,一边说:我算是看明白,你这人的智慧全在酒中,不喝酒笨蛋一个,沾酒就变聪明。来吧,你一边喝酒,一边清理思路,我给你拍板。”

    “那不好,大家推举我当董事长,我只是出思路,你说算,你不成慈禧太后。”

    田圆圆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呢,我就是慈禧太后,以后公司的事,没我点头,绝对不好使。”

    “好了,回老佛爷,酒就不喝了,我也去洗澡,然后早点休息,等我睡醒觉,有了思路再向您禀报。”尤玉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困劲上来了。

    “那好,准了。”

    尤玉洗完澡,进入卧室,田圆圆已经睡着,打打细细的鼾声。尤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睡意全无,望着屋顶发呆。

    这个卧室十分狭小,一张床、一个大衣柜,占得满满。双人床没有买那种一米八宽的大床,而是买了一张一米五的小床。当时还觉得小床没什么不好,便于二人亲近。现在想分开睡就觉得很不舒服。田圆圆的鼾声虽不大,却搅得尤玉心烦意乱。

    原本说好,结完婚就张罗买房,现在买房二十万元让田圆圆一句话扔出去,集资、入股,办公司,没有影的公司还不知能不能挣钱,千百别把爸妈攒一辈子的钱砸进去。尤玉想到这儿,猛然一凛,心说:看看,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起身下地,悄悄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站在窗前向外边望去。

    对面是新建的29层住宅楼,灯光一片,入住得差不多了。他和田圆圆已经看好,就买那座20层一座100平米的两居室房,现在房子还黑着灯,没有光亮,看来不久就会亮起,但不是自己家的灯光。

    灯光一块一块地黑去,转眼,黑掉一大片。这些人家的主人已经入睡了。尤玉忽然发现,大约在七、八楼间,一大片黑掉的房子中又重新亮起一小块,很长时间没有灭掉。尤玉心想:那家主人一定有什么难心事情和我一样失眠,他是在犹豫、还是在后悔?

    田圆圆说得对,我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决定的事情又后悔,是个大毛病。今天,如果不是田圆圆发话,我决不会这样痛快地答应和他们一起办公司,还把买房的二十万元投进去。

    我是个性格有严重缺陷的人,我不能让自己的毛病将自己一生毁掉。我想到的事情不会错。办公司、创业,是一个正确的方向。尽管会遇到很多困难,一定会成功。挣了钱可以买一个更好的房子。

    改,改,坚决把我自己这个坏毛病改掉。以后,凡是脑子想好的事情,不要再去想第二遍,坚决不再考虑。我要做一个敢作敢为,敢于决断的董事长。

第十二章、花间一壶酒1

    尤家在自家院子里吃团圆饭,同时宴请田圆圆父母、田圆圆姑姑、姑父。田圆圆的表姐因值班,没能参加。尤家这边除尤玉父母、妹妹、爷爷还有二姐,十多口人,热热闹闹坐满一大桌。

    尤家老爷子是抗战时期离休干部,房产部门按政策照顾,尤家的院落比其它院子大一些。一棵老梨树,一个挂满青翠欲滴果实的葡萄架,右边是块花园,各种花卉争鲜斗艳,餐桌摆放在院子中间。此刻,蔚蓝的天空刚刚爬上一弯新月,将柔和的月光洒落到院子中,充满温馨和诗情画意。

    “闹市里幽静的田园,好雅致啊。”田圆圆的姑父瘦老秦不由赞叹。

    “真是,好雅致。”田父田母和田圆圆姑姑点头附和。

    尤父微笑着向客人介绍:“家父是离休干部,组织为照顾生活,早就给分了楼房,老人说什么也不搬家。”

    “嗯,只是周围环境差些。”瘦老秦点头道:“我希望能住上这样带小院子的房子,栽花种草、看书读报,纳凉赏月,还可以摆上一壶老酒,自斟自酌。在市中心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了,只得去市郊寻找。”他已快到退休年纪,在设想退休之后的生活。

    “只是这房子也怕保不住,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拆迁,到时不知让老爷子住哪儿?”尤父无奈道。

    “啊,是这样。”众人都觉得有些可惜。

    尤母唯恐影响客人情绪,说:“既然这样环境不好找,那就请大家多喝几杯。”

    “多喝几杯,多喝几杯。”

    尤、田两家和田圆圆的姑姑、姑父听说了尤玉挑头办公司创业的事情,都很高兴,一扫以往的不快和担忧,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

    转眼间,一桌丰盛的菜肴摆上了桌,院子里顿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尤父尤母请客人落座。

    尤老爷子还在屋中休息,首座留给老人家。田圆圆的姑父、瘦老秦年纪最长,紧挨老爷子右侧,田家夫妇挨尤老爷左侧、尤家夫妇相陪。大家依次坐下。二姐张罗斟酒。先给姥爷斟满后再给客人斟酒,然后放下酒瓶给舅舅倒饮料,尤父道:“给我也上白酒。”

    “舅,您可是从来不喝酒。”二姐迟疑道。

    田父听二姐说这话,以为尤父是为自己一行破例,劝道:“亲家,不喝酒不必勉强,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喝什么都一样。”

    “不勉强。现在流行一句话,只要感情有,什么都是酒。”瘦老秦接话。

    “就是,都不是外人。”二姐还想给舅舅倒饮料。

    “白酒,白酒。”尤父用手指点白酒瓶子。

    二姐只得重新拿起酒瓶给舅舅倒酒。

    “我原本好酒,酒量还很大,后来为了不让孩子沾酒,就把酒给戒掉。”尤父扭头对田父说,又瞥尤玉一眼,道:“今天,我们爷俩同时开戒。尤玉,你也把酒满上,一会儿敬你岳父、岳母、姑父、姑姑。”

    “舅舅,还有这事,我咋不知道?”二姐一边给尤父杯子斟酒,一边问。

    听父亲说这话,尤玉心中一惊,原来爸还会喝酒。是那年自己喝爷爷酒,去爬大烟囱,父亲为不让我喝酒惹事竟然把酒戒掉。可是,在记忆中,一点印象没有。

    “亲家为了孩子,用心良苦啊。我说尤玉这般优秀,都是家教有方。”田父赞叹道。

    尢母白老伴一眼,接话道:“亲家,可别夸他,你说,哪有这么当爸,把孩子管得死死,不让孩子喝一滴酒,逼得孩子馋得直闻酒。”

    众人笑。

    田圆圆偷偷地瞅眼公公,见他刚才说得一本正经,又把目光移到尤玉脸上,他正用手背抹头上的汗珠。二姐和尤玉都曾向她提过公公下禁酒令事儿,不是今天亲耳所听,还不敢相信。老爸还夸什么教育有方,正是家长不当教育,把儿子管成畏首畏尾的“老面袋子”。

    “那是多少年前事情……唉,不提了。”尤父说半截话,把尤玉酒后爬大烟囱的故事略去。

    “我一直以为,如果身体允许,酒这个东西,适量饮一点有好处,不必刻意戒它。人生不喝酒是一件憾事。”瘦老秦说着笑了。

    “是这样,是这样。”尢父和田父点头称是。

    田母见二姐过来给女儿田圆圆倒酒,阻止道:“她二姐,圆圆不会喝酒,给她倒饮料。”

    二姐冷眼瞅着田圆圆,故意问:“圆圆,真不会喝酒?”

    田圆圆歪着头,调皮地冲二姐嘻笑:“不会喝,不等于不能喝。他都开戒了,我也开戒,二姐,满上。”

    “就是,新娘子不喝酒太扫兴了。”二姐也给田圆圆斟满酒。

    田父看着二姐给女儿倒酒,心疼道:“圆圆,少喝一点点。”

    二姐给诸位满好酒,尤玉妹妹尤兰将爷爷扶出,坐在首坐,大家举杯,首先向老人敬酒,祝老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尤老爷子笑着点头,用瘦骨嶙峋的老手端起酒盅抿一口酒,然后挥手说:“你们喝。”

    老爷子今年九十多岁,除耳朵有些背外,没什么大毛病,端酒盅的手一点都不抖。他一天三餐离不开酒,每次并不多喝,只喝两小盅,不管在任何场合,别人怎么喝,我行我素,从来没有喝醉过酒。

    瘦老秦认识尤老爷子,北城酒厂第一任厂长、离休老干部、抗日英雄,在轻工行业流传着许多老人离奇的故事。他问老爷子:“老伯,听说你一个人赤手杀死两个日本鬼子,有这事儿?”

    “你是说杀鬼子?”提起杀鬼子这段光荣历史,尤老爷子极有兴致,张开缺少两颗门牙的嘴,道:“不是杀,是扔,扔进酒缸淹死。”

    尤老爷子说话嘴露风,含糊不清,客人们听不太懂。瘦老秦问:“您说是大家争着杀敌?”

    “不是争,是扔。”老爷子做出一个双手扔的动作,自豪地笑了。

    众人越听越糊涂。老爷子是怎么扔鬼子?尢玉是晚辈,不方便多言,望着父亲,觉得由他来解释为好。

    尤父见客人们光顾说话,没有动筷子,手指桌上的菜,对大家道:“大家边吃菜,边听我说。老爷子说的是往酒缸里扔鬼子。”

    “哦,有点意思,请详细讲讲。”瘦老秦说。

第十二章、花间一壶酒2

    尤父开始讲老爷子酒缸扔鬼子的故事:

    父亲十七岁那年,在镇上酒坊当伙计。那年秋天,八路军和日本鬼子你来我往,拉锯战打得相当剧烈,酒坊的老板、伙计全都吓跑了。老板欺负我父亲年轻,留下他一个人看家。

    一天傍晚,父亲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吃晚饭,酒坊大门忽然被撞开,跌进一个满身血淋淋的人。父亲认出这人是八路军,立即背进里屋,要给他包扎伤口。这时,院子里跟进来两个日本鬼子,父亲吓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鬼子嗅嗅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馋得口水流了出来。他俩发现院里摆着一排大缸,揭开一个缸盖,里面满满一大缸酒。

    两鬼子都是酒鬼,酒虫被勾引上来,一时竟忘记追查受伤的八路军,便一人一个酒缸,用双手捧酒喝。

    老人心想,这两个鬼子喝完酒还不得进屋,我和这个八路谁都别想活了。他拿起屋里一个大铁勺,悄悄躲在门后,等待时机。

    那两鬼子,手撩酒喝不起劲,便将头伏进酒缸,直接用嘴喝缸里酒。老人见机会来了,一步窜上去,对准两个鬼子后脑勺,一个一下,将两人打昏,然后将他俩扔进酒缸。盖上缸盖,压上大石头,把鬼子活活地淹死。

    “啊,是这样,老人家太厉害了!”众人啧啧赞道。瘦老秦给老爷子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咧嘴笑了,骂道:“他妈的,可惜我两大缸酒。”

    众人大笑。

    “来,大家吃菜,听我继续讲。”尤父继续说。

    负伤人是八路军一个排长,伤得不轻,血流不止。父亲帮他草草包扎完伤口,担心大队鬼子寻来,背他跑进镇外一片高梁地。这片高粱是酒坊种的,父亲对那里地型很熟悉,鬼子找不到他们。

    后来,伤员醒了,和父亲一起找到部队。部队首长对父亲说,你那酒坊不能待了,要是愿意就留下吧。就这样,老人参加了八路军,解放战争时当上团长。北城解放后,组织上征求他意见,他主动提出到酒厂来当厂长。

    老爷子侧着耳朵听儿子讲述他那段光荣历史,心中美滋滋地,等儿子提到到酒厂当厂长这段历史时,忽然激动起来,插言道:“我当厂长,那是什么酒厂,还没当初镇上作坊大,厂子经我手一建起来,没想到,败成这个样子。”老人愤愤不平。别人不敢插言。

    老人忽然停住话,一只手在怀中掏来掏去,掏出一个存折,眼睛在桌子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田圆圆身上,将存折递给她:“丫头,交给你。”

    众人不解,老爷子在尤玉和田圆圆婚宴那天已经给了个大礼包,怎么还给钱?

    田圆圆接过折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十万元钱,吓了一跳,道:“哇,这么多。爷爷,您老人家已经给过我红包,不能再要您的。”

    “这是入伙钱,我打听了,你是会计。“老爷子道。

    这话只有二姐和尤玉听得懂,旁人还是有些发懵。

    “姥爷,您要跟我们入伙?”

    “嗯,入伙,不是每人十万吗,我也入十万。公司有我一份,开会别忘叫我。”

    那天尤玉一伙人到刘厂长家谈事,尤老爷子打听得清清楚楚。众人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顿时大笑。

    “老爷子一点不糊涂,还知道开会叫他。”二姐朝众人做个鬼脸。

    手拿着爷爷的存折,田圆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眼看着公公,想听他的意见。

    尤父点头:“就按你爷爷意思办吧。北城酒厂的酒要是没了,你爷爷会受不了。唉,事先也不透露一点。”

    爷爷,我给您记公司帐上。您老人家是我们公司的创始人。”田圆圆冲老人竖大拇指。

    “好,好,好。”老爷子连连点头。

    尢玉心知爷爷是离休干部,退休工资很高,家中日常生活也不用他花什么钱,除掉这十万元钱,手里大概还有些积蓄。把钱投到公司是对他们的支持,便问二姐:“二姐,你看,给爷爷安排个什么职务?“

    “给你们当监事会主席。”尤老爷子道。

    二姐大笑,道:“姥爷,您可一点不糊涂,真会给自己找官当。”

    众人大笑。

    尤老爷子也笑了,道:“只是这么一说。有你们,我操什么心,挣钱算你们,赔了算我的。”

    瘦老秦感叹说:“尤玉他们这条路走得对。我原以为酒厂换个厂长还能维持下去。现在看来,我确实老了,应该早早退下来。”

    “姑父,您要是退下来就给我们当顾问。”二姐接话。

    “不行了,观念不行,碍事。”瘦老秦摇头。

    尤玉听姑父话中有些伤感,便接二姐话说:“姑父,二姐话是认真的,您要退下来就到我们这里来,经常给我们指点指点,免得走弯路。”

    瘦老秦不愿意当众人议论这个话题,打断尤玉的话,道:“再说吧。”然后与尤老爷子继续聊闲话。

    老人喝两盅酒,吃几口菜便要下桌休息。田圆圆和妹妹尤兰将老人搀扶进屋。桌上人不再拘谨,边谈天说地,边吃菜喝酒。

    酒席又进行一会儿,尤兰邀请新嫂子田圆圆到她房中坐一坐。田圆圆听说尤兰挺特性,尤家人谁都不许进她屋子。这可是给足自己面子,欣然拉着尤兰向她闺房走去。

    田母和田圆圆姑姑要观赏院子里的花,尤母和二姐相陪,酒桌只剩田父、瘦老秦、尤父,还有尤玉四个男子。

    尤母可算有一次与亲家母单独说话机会,与田母亲热拉起家常。

    “亲家母,有件事儿,我这心里挺不好受,总想跟你聊聊。”

    “什么事?你说。”

    “孩子们创业,我支持,可就是对不住圆圆啦,这院子里倒是有房子,就是条件太差,让他们住过来怕难为圆圆这孩子。”

    田母知道了尤母在说尤家给孩子20万买房子,被两孩子入股办公司,再没有钱买房子。说:“就让他们在圆圆原来那房先住。暂时紧一点儿没什么坏处,等创业有了眉目,再买房子也不迟。再说,我们家还有些积蓄。”

    “钱该我们出,怎么能让你们拿。你家还有一个儿子在读书,男孩子更需要钱。”

    “那小子不急,要考研究生。倒是你女儿尤兰,大学毕业了,该准备准备,工作找得怎么样?”

    尤母压低声音:“愁死我了。学的是画画,不好找工作。整天待在家里,在你面前晃晃。我想让她帮我,先有个事情,可人家嫌丢人,连手都不伸。”

    尤父是技工学校教师,腰有伤,提前退了休,工资不高。尤母下岗在家,老俩口学做酱卤熟食,尤母每天推车到街上叫卖,挣些钱贴补家用。

    “啊,这观念得变一变,有什么丢人。我真是佩服你,做的酱猪货特别好吃。”

    “喜欢一会儿带一点回去给亲家喝酒。”

    “那我就不客气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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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酒当歌介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21世纪初,北城酒厂即将倒闭,酒厂人各怀心腹事。厂办公室临时负责人、33岁大男尤玉组局,请朋友帮忙说合他与广播员田圆圆的婚事,准备事成之后远走高飞,却阴差阳错地留下来扛起重任。这是一个几位小人物不甘百年好酒就此消失,开始艰难创业的故事。对酒当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对酒当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对酒当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