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汪六得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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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绍安的秀才是舞弊弄来的,考题和答题都是他老子给弄的,堂堂大学士的答题,如何不能得案首。
大学士确实祖籍开封府,也亏得平昌郡主为了儿子,连这种造势、赢名之事也能做得出来。
“北静王是个富贵闲王,爱附庸风雅,在教导儿女上家风颇正,唯王妃一人、三位贵妾。若汪六姑娘与夫人感情好,在下推荐北静王的四儿子萧澈。
北静王妃膝下有三位嫡女,连生三位之后都不得儿子,便将大姨娘的儿子记到自己名下,可不到三年便生了六公子萧涛。北静王妃生怕萧澈夺了她亲儿子的世子之位,哭闹着要去掉他的名字。
那一年,萧澈只得九岁,亲自求北静王叔父带他入宫,他跪在高祖皇帝面前,请求高祖皇帝下旨立萧涛为世子。他对高祖皇帝道‘爵位轻,手足重,不能因爵位至家中不睦。’高祖皇帝大感欣慰,当日下旨立萧涛为世子,赞萧澈年纪虽小却深谙大义,特封他为五品宣威将军。
对此事,北静王颇是喜欢这个庶长子,北静王妃面上感激,却对他的仁厚、聪慧诸多忌讳,之后十二年,他一直藏拙,文,不让其才胜过萧涛;武,不让其武功成为兄弟里最好的。萧涛在白泽书院乙三班读书,他便在乙五班读书,且比其弟多读两年。
以萧澈的学识,他完全可以考入甲班。为了不遮掩其弟的光芒,故意一避再避。”
冯昭微微颔首,“为家中和睦忍让一时,乃是大丈夫之举,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我却是不喜的。大丈夫有一时之忍为气节,若为一世之忍则是怯懦。人生在世,机缘这东西稍纵即近,一旦错失,将悔恨终生。”
南安郡王道:“他与小王也是堂兄弟,夫人之话,我定会转告萧澈。”
冯昭哪里看不出,南安郡王与萧澈的感情不错,说不定私下还是交好的朋友。
南安郡王继续道:“越国府的韦八郎,人生得俊,性子看似大咧,却是粗中有细,亦是越国公最疼爱的孙儿,人品端方。越国府一脉,都是粗人,但最大的不同便是这疼媳妇却是家学渊源,真正懂门道的,都愿意将女儿嫁进去。”
越国府是武将世家,且这一家子个顶个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小麻烦不断,大乱子没有,便是高祖皇帝也在后头没少为他家收拾烂摊子,偏就是这样生事的主儿,竟在高祖皇帝手里平安无事,一家子上下数代同堂,人数多不说,这一家挑媳妇不挑容貌,就只挑那种单蠢的女子入门。
文臣不屑与他家结亲,他们也不喜文官之女,觉得心眼太多。家里的儿辈媳妇,江湖中人有之,商贾女有之,镖师之女亦有之,清一色都是一根肠子捅到底的脾气,妯娌之间相处如姐妹。
今儿你恼了我,我就和你对骂、对打一场,过上几日,你不气我,我亦不气你。在高祖皇帝时,便有越国府的两位太太,带着两家的儿女上阵对打,这事儿曾一度成为皇城大笑话,偏高祖要处罚时,两家太太又入宫求情,只说自己错了,不指责对方。弄得高祖哭笑不得,最后不得不轻轻地揭过。
越国府一家人是皇城之中另类的存在。出名的一家子坏脾气,又是出名的没心眼,觉得你们好,会与你结交;若是觉得你不好,你就算捧着金银示好,他也不会甩你一个眼神。
“豫省节度使房家是开国武官之后,允文允武,门风严谨。房万程乃是长房嫡孙,自小视作宗子教养大,只婚姻不大顺遂,最初与我妹妹议亲,偏我妹妹看中了高进;后来我又与北平王叔父建议,将北平王府的二堂妹许给房万程,偏这二堂妹看长姐嫁了一个才貌双全的状元公,死活不嫁房万程,本已订亲,又再退了;再后来,他说过两回亲,每至成亲前,不是这样便是那样的原因退婚。”
婚事不顺,还真是不顺,订亲又退,且每次都是女方退婚,也至房万程二十有二,至今亦没娶亲。反而是那些不知内情的,便误传说他克妻。
人家明明是定了三次,非说成是克死了三位妻子,世人以讹传讹,相信的人就更多了。
“宁远候嫡长孙候怀玉,看似洁身自爱,实则与兵部右侍郎家的王大公子是一样的毛病。宁远候府一脉,到了第三代候爷便走了文臣之路,府中子弟尽数从文。候怀玉若有心要夫人保媒,必是看中夫人手里的白泽书院推荐帖,明年秋的乡试,后年春的会试,这可是大考年了……”
但凡文人没有不想下场应试的,宁远候府虽走文官,但论底蕴,远不及冯、陶、余三家,亦不是大周贵族的杨、沈、谢等几家。候怀玉想晋级甲班,但今年大周各地的学子云集,原本是六十个晋级甲班的名额,只给了十个,各地的学子人数高达一千余人,从一千人里录五十个甲级名额、五十个乙级名额,其竞争之激烈前所未有。
此刻,南安郡王笑了又笑,“夫人那儿的免试推荐帖还有么?”
冯昭打量南安郡王,“晋国府结善缘,近日每日一份,已送出去三份。”
近来皇城轰动,寒门学子们都盼着晋国府的结善缘,一旦运气好,就能直晋甲班读书。
南安郡王道:“那个……是我亲娘舅登门,一把鼻涕一把泪,唉……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
“沈家人?”
南安郡王的母亲,当年是沈太后赐的婚,是沈太后娘家侄女,他父亲乃是当今皇帝的兄弟,只病逝得早,偌大的南安郡王只余他们兄妹二人。
“荣恩候府的人?”冯昭摇了摇头,“给了他们推荐帖亦得中不了,这不是浪费名额?”
“不给不行,我与千斤的婚事还得劳我舅母、表嫂张罗,若这事都不帮我表兄,更不好说了?”
南安郡王本不想来,可舅母、表嫂在那儿哭,说是沈家大房有爵位,有爵便能入朝谋个差事,可他们三房什么都没有。
大房一脉是沈太后的胞兄,这二房、三房亦是她兄弟,只是二房、三房俱是后娘生的,大房与沈太后更亲些,就连皇后也是出自大房。当年为了拉拔二房、三房,便从两房各挑了一个嫡女嫁入皇家宗室,二房嫡长女嫁的是太原皇家祖地的萧氏才子为妻;三房的嫡长女得嫁高祖第六子为妇,这第六子得封南安郡王。
“他都有三十一了,从先帝时考到现在,下场数次不中,原本那举人就是吊尾的。可舅父、舅母非说是无名师指点才差一点。他们求到我那儿,我若不答应,就能在我府上哭着不走,舅母能将我娘几十年前,如何姑嫂情深说到我娘病重,她如何跑前跑后请名医……”
南安郡王九岁丧父,十三岁丧母,皇帝见他可怜,带在身边多有提点,虽是侄儿却亦是当成最信重之人教导。
沈家娘舅、舅母对寿春郡主颇是疼爱,一年十二个月,寿春郡主便有九个月住在沈家三房。沈三房的人为了让她过得好,薄了自己嫡亲的儿女,也不会薄她一分。
南安郡王晓得自己表兄的读书天赋,可不来不行,舅母和表嫂的哭功厉害,仿佛他不帮忙,就是大逆不道,罪大恶极。
本来他还想寻办法入府,便冯昭便送了个理由上门。
舅母更是热心地掏了红帖,上头写了明年的五个好日子,信誓旦旦地说,到时候他们全家都来帮忙。
冯昭扫了眼南安郡王,“待娶了千斤,老老实实给我过日子。还有一根臭黄瓜,别今儿给秦楼美人用,晚儿又给府里的俏丫头用,你不嫌脏,回头惹下了病,生出不健康的子孙,你得后悔一辈子。”
臭黄瓜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吃的。
南安郡王歪头沉思,待明白那是指何物时,一张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你且仔细想想,那些育下聪明伶俐又健康儿孙的,其父必洁身自好,别香的、臭的一古脑儿尽沾上,自以为多情了得,不晓得精气不足,孩子不是蠢就是弱。”
冯昭将南安郡王敲打了一番,唤了红霞取了一份推荐帖过来,问了南安郡王亲娘舅家表兄的名讳,填上了名讳,将帖子给了他。
南安郡王收了推荐帖,掏了红帖,“夫人瞧瞧日子,你看哪个合适?”
“五月下浣那一日,素雪出阁,千斤亦一起从晋国府出嫁。”
“多谢夫人,我这便回去告诉舅母。”
南安郡王拿了帖子颠颠地走了。
她派丫头去明珠阁与汪琴捎了一句话,让陶宜人明儿过府议事。
汪琴这两日每日辰正准备来明珠与巧芬学工笔画,基本的绘法技巧已经掌握。
冯昭的手里就只剩一份推荐帖了,而这一份是得用来给汪琴许婚用的。
无论是韦八郎、房万程还是萧澈,许关键时候都能用上。
翌日辰正,陶如兰陪汪琴过来学画,汪棋亦不知从何处得了风声,早早未用晨食便坐在马车等。
陶如兰原想赶她走,可汪棋只说要学画,她拼死拽着汪琴不撒手,气得陶如兰胸口疼,“去晋国府可以,可不许添乱,否则下次,再不会带你。”
定是二姨娘教的,为了让汪棋有好亲事,这可真是拼了。
陶如兰心头不快,对汪琴道:“你将她看牢了,生出了事,汪家出丑。”
“娘,我知道。”
“母亲,我定会跟着六姐姐的,绝不生事。”
得了汪棋的保证,陶如兰方道了一声:“去晋国府。”
近了平阳巷,时不时能看到周围走到的学子、文人,年纪大的足有四五十岁,年纪的亦有十六七岁,因前几日有人得了免试推荐帖,且拿到帖子的人俱是寒门学子,其他学子闻听,一个个跃跃欲试。
晋国夫人的马车谁晓得几时出来,有时候想起了,停在一处,便问道:“可有一位名唤某某的学子,祖籍**……”偏说来亦巧,总有一人站出来,递上户籍帖以证身份,待夫人验证无误,会就在推荐帖上填写其名,一份免试推荐帖就到了。
连续三人拿到这东西,其他的学子都想试试运气。
晋国府的人管此叫“结善缘”,端看夫人的心情,她说给谁便给谁。
冯昭只给了陶如兰韦八郎、房万程、萧澈三人的名单。
她与陶如兰解释分析了一番。
陶如兰听罢,明白这三个都是真真地好人家。她心下欢喜,无论哪一个挑出来,都是十打十的好亲事。
冯昭道:“韦八郎、房万程、萧澈三人俱想入白泽书院甲班,我若出面保媒,就必得再给一份推荐帖,这是我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份。陶宜人明白我的意思了?”
陶如兰想到汪家已经讨了一份,现在为了说成她女儿的亲事,晋国夫人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旁人想保这桩媒,没有她的面子,亦没有她的推荐帖,根本很难成功。
陶如兰没想过韦八郎,而是盯着房万程与萧澈二人,这两人原就在白泽书院乙班读书,她听汪博说过。
“夫人,我回家与老爷商量一下。”
冯昭点了一下头,“你是决定从房万程和萧澈中间选其一?”
“这二位都是极好的呢。”
凭他们汪家的名声,想结这样的好亲事,根本没有门道,这一次全依仗了冯昭。
“年节前能说定最后,莫要拖久了,久则生变。”
当天夜里,陶如兰将汪德兴请到金桂堂商议,说了汪琴的婚事。
汪德兴一听这两家,大喜过望,“北平王长子罢。”
“老爷知道他?”
“九岁时便得先帝夸赞过的,品性高洁,信得过。”
陶如兰又将冯昭说的话细说了一遍,“这一次,晋国夫人为了琴儿的婚事,这保媒人比我们付出的还多。”
汪德兴亦觉得奇怪,“几年前,你有心将琴儿说给严举人,是夫人说琴儿当去读书。府里那时艰难,不咬牙让她读了二年。”
严举人是不错,可晋国夫人阻了,暗示陶如兰,只要进了女院会有更好的姻缘。
汪琴订了徐家,是晋国夫人将徐仲怀有外室、儿子的事告诉他们,就连其父兄都不晓的事,晋国夫人知道,可见是真心在护着汪琴。
陶如兰道:“我百思不得其解,晋国夫人似有意在帮着琴儿。这几年,我们家与她并没有多亲近,因早前和离之事,她对我们府是有怨言的,可在琴儿的婚事上,却一再出手。”
“这是琴儿的福分,待琴儿的婚事定了,我们再备厚礼谢她。告诉琴儿,她的好亲事是晋国夫人争取来的,往后记着这大恩便是。”
陶如兰应了一声“是”。
*
不等陶如兰登门告知相中何人。
北平王携着长子萧澈,先行拜访冯昭。
南安王与萧澈的交情不错,两人私下亦是朋友,是南安王在其间传了话。
萧澈想了一下,晋国夫人要保媒,必是反复思量,就连南安王不明白,明明晋国夫人很是不喜安乐伯府,可她偏偏对这个汪六姑娘多有善意、关注。如果不是晋国夫人道破徐仲怀的虚伪,汪六姑娘就真的得遇中山狼。
北平王备了礼物,他是听了南安王的话,才知道长子一直在藏拙,无论文武都不敢比王妃所出优秀。他私下考究之时,猛然发现,还真是如此,心下又是愧疚,又是难受。南安王暗示他,萧澈的婚事万不可经北平王妃之手,一旦过她之手,婚事肯定不成。
北平王妃一直觉得这萧澈好掌控,想拿捏他给自己儿子铺路,甚至动了将娘家最美貌,却一脑子草包的侄女许给萧澈。
冯昭刚起来不久,待到花厅时,北平王父子正在饮茶。
各自见罢了礼,一个仆妇过来,见北平王父子在,附在冯昭耳边禀道:“安乐伯府的陶宜人求见。”
她看了看北平王父子,“老仆要不再问问?”
冯昭应了,能到她跟前传话的,都是些心思灵透的人物。
陶如兰听说北平王父子来了,放缓了脚步。
仆妇低声道:“陶宜人相中哪一家了?”
陶如兰道:“北平王府的大公子萧澈。”
仆妇又道:“我与夫人禀报,你且在外头候着。”
她再进花厅时,垂首禀道:“夫人,是安乐伯府的陶宜人来了。”
这是相中萧澈,想要掌掌眼,看看人。
陶如兰进了花厅,与冯昭、北平王见了礼。
她小心地看了看北平王身边的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岁上下,仪表堂堂,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貌委实能甩徐仲怀一大条街。
冯昭道:“你们两家儿女亲事,是我保的媒。若无心,两家今儿亦不会聚到一起。我冯昭除了在自己几个师门侄女身上用了心,这还是第一个在府外贵女身上用心的。”
陶如兰一脸感激地道:“夫人热心,陶氏感谢不尽。”
冯昭继续道:“汪六姑娘是安乐伯府陶宜人所出,我愿意插手,撇下我与安乐伯府的恩怨保媒,怕是陶宜人与汪伯爷亦想不通。当年我因守母孝离开,在离开前,要你将汪六姑娘送入皇城女院读书;后来,你将她许给徐三郎,我却将徐三郎养外室且亦有一子的事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要护她?”
陶如兰与汪德兴,昨儿晚上亦想不通,觉得很奇怪,按理冯昭不会待汪琴这般好。
北平王父子亦兴致勃勃,想知道冯昭的答案。
冯昭捧起茶盏,“数年前,我年芳二八,初嫁安乐伯府,当面对府中的阴狠算计,还有无数的冷眼旁观,在我心伤累累之际,是贵府的汪六姑娘用干净而真诚的一句‘你还好吗?’感动了我。
让我明白即便汪府冷漠无情,在那里还有一个心地纯净的姑娘。
时光流逝,我守孝几年重返皇城后,暗里数度观察,发现汪六姑娘初心如当年,干净、良善、真诚,甚至一样的傻,她就像曾经二八年华以前待字深闺的另一个我。
我常常想,在我相中汪翰时,如果有人告诉我,说汪翰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小胡氏,他们情深意重,两情相悦,以我的骄傲定不会嫁过去。
我希望汪六姑娘可以幸福,简单、快乐,不用如我这般,经过岁月的洗涤,变成另一个虽然依旧善良,却再也不知简单与幸福是什么滋味的人。”
她说得很真诚,无论是陶如兰还是北平王父子都被冯昭所感动。
她会保这一桩媒,只是觉得汪琴像曾经年少的自己。
陶如兰亦不知再说什么,只有敬重与庆幸。
“安乐伯府应该庆幸,汪家有汪琴在,否则,这般记仇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放过。”
原来冯昭放过安乐后府,竟是因为汪琴。
她看重汪琴,只因在汪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干净、单纯、善良,对任何人都不会抱有恶意,更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在女院里,汪琴的名声颇好,即便有同窗在面前说旁人的坏话,她不会说,只会说那人的优点,更不会挑唆是非。
汪博说汪琴是女君子,便是知道汪琴的性子,才会给她这样的评价,绝不是因为讨好或是奉承,而是真心的。
冯昭又道:“既然说到一对儿女的婚事,我再多说几句,北平王府的事,我知道。我不希望汪琴成亲后还住在王府受嫡母蹉磨。成亲后,北平王将他们一家分出来单过,每逢王妃、北平王寿辰、年节回家探望、坐坐即可。”
北平王想到,这样何曾不是一件好事,他不想长子为了萧涛而牺牲,事到今日,他才知道真相,原就对长子的退让、淳厚愧疚,现下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
“夫人所言合理,小王应了。”
萧澈急呼一声“父亲”。
北平王道:“忍让一时是风度,退让一世是怯懦,机缘稍纵即逝,时不再来。澈儿你要牢记于心,你为涛儿已经退让这么多,爵位给他了,不能再将机会给他。以你的本事为自己挣一份前程,不仅为你,也是为你的妻子、儿女。”
冯昭见这北平王果真是个明白人,倒生出了几分好感,“北平王府可有合适的宅子?”
“一早就为几个儿女备了宅子,长子的宅子在天龙五巷里头,一处四进大宅子。”
冯昭微微颔首,表示很满意。
北平王问道:“陶宜人可将庚帖带来了?”
“带……带来了。”她从怀里掏出庚帖,原是不想带的,可今儿出门前,鬼使神差的便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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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湖心馆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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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王亦掏出萧澈的庚帖递了过去。
两家当即交换了庚帖。
冯昭道:“汪六姑娘的婚事我插手,晋国府最后一份推荐帖,我准备给萧澈,北平王有异义否?”
送佛送到西,已经做了这到多,甚至为了汪六的幸福,她都提出二人成亲后,分家出来单过,算是替他们谋划深远。
冯昭此生不打算再了,有一对儿子足够,往后只需潜心教导两个儿子成人。
萧澈抱拳:“小子斗胆,听闻府上湖心馆藏书无数,夫人的两位师侄才富五车……”
冯昭笑了一下,“我着人领人过去,这几日谢征与宋瑜、周淮在一处探讨学问,偶尔杨大先生、苏大先生、朱大先生会过来。”
“小子多谢夫人!”他行罢了礼,又道:“那推荐帖,不知夫人……能否给我弟弟萧涛……”
陶如兰惊呼一声,“萧大公子!”
这人怎么如此,这可是最后一份了,何其珍贵,他不留着,却要给什么弟弟。
北平王道:“澈儿,你心地太淳厚了,涛儿已有爵位,就算考不中举人、进士,他也能在朝谋个一官半职,你没爵位!这事为父做主了,原就是晋国夫人瞧在汪六姑娘的面上给你推荐帖,你不能再推让,你晋甲班读书……”
“父王,六弟一直想晋甲班读书,可今年晋级的名额只有十个。我听人说,往后甲班也只有十个,每年对外收录五十个名额入书院,你知道这十个晋级名额会有多难?”
冯昭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朗朗,似遇到了最是愉悦的事。
陶如兰没想这萧澈竟淳厚如此,偏汪琴也是心思单纯的,他们聚到一处,这日子可怎么过哦。
北平王愁得不行。
冯昭朗声道:“此子赤诚,你若真的决定了,这名额可就真给你弟弟萧涛?”
北平王抱拳一揖,“晋国夫人,将他的名字写入推荐帖,不必理会他。”
实在不可理喻,这等事关前程的事,他还要让,已经让到这地步,怎么可以?
萧澈起身,“夫人三思,我拿定主意是不接推荐帖的,儿子……能常与宋、周二位公子一处读书便好。父亲就给涛弟罢,儿子有信心,明秋定中举,后年定考个进士给父亲瞧瞧!”
他这一急,父王不叫,而是唤上父亲了。
北平王不置可否,越是性情如此,更让他心疼,在皇家原无几分手足之情,可萧澈做得太好了。
冯昭端容道:“萧澈,你可以随意出入晋国府湖心馆,我已经明白你要走的路了,你此生是想做朱大先生那样的名士、鸿儒。”
萧澈眸露精光,起身一揖,“小子所愿,做一个像冯梦溪先生那样顶天立地的君子。今日来府,原对婚事不抱希望,可听夫人一席话,才知汪六姑娘品性高洁,乃少有的奇女子。夫人保这桩亲事,原就是对澈最大的恩赏,小子多谢夫人!”
翩翩君子当如是。
陶如兰很生气,觉得他伤。
冯昭微微颔首,“晋国府愿化为东风,助公子扬风而上!”
“小子叩谢夫人大恩!”
她一抬手,“红霞,取推荐帖!”
一道来的还有笔墨,她握起笔,落下“萧涛”二字,交推荐帖交给了萧澈,他看着帖子,竟笑得温雅而满足。
北平王对长子所为,很是无语,原来长子不是要做官,而想做冯梦溪那样的人,这是只想做学士,不想为权势折腰。
他不懂长子,但晋国夫人懂了。
若真如此,他娶汪六姑娘倒亦算得一桩佳话。
罢了,罢了,到了现下,他哪里瞧不出,长子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
*
腊月二十二,汪琴在与徐仲怀闪电般的退婚后,相隔数日,又与北平王之长子萧澈订亲,直至两家订亲,北平王妃才知道此事,她原是打着主意将娘家最美貌的侄女许过来。
她正要闹,北平王便将萧澈的事说了,人家晋国夫人因喜爱汪六姑娘保了这桩大媒,还给了萧澈一份免试推荐帖,结果呢,萧澈死活不要倒是留给了萧涛。
北平王妃还能说什么,长子订亲她未参与,可获益的是她儿子。
北平王随道敲打了一番王妃,还说长子成亲后,会搬出王府,天龙五巷那处四进宅子就给他了。他的动作快,将婚期都给定下了,在明年三月二十八,到完婚亦只三月时间,只推说是晋国夫人的意思,说是小两口完婚,正好萧澈可以寒窗苦读做学问,虽说是乙班,但他想试试。
北平王妃得了莫大的好处,连连保证替长子预备好聘礼、婚宴,绝不让人看笑话。背地里,连连大笑,直骂那个就是一傻子,从乙班晋级甲班太难了,这等难得的机会就让给她儿子了,她做梦都要笑醒。
北平王妃在萧涛幼时,总让他防备萧澈,结果萧澈九岁,萧涛三岁,萧澈就求了北平王入宫求高祖皇帝,硬是将萧涛的王府世子之位给求下来了,而这一次亦是如此。
萧涛知萧澈性子敦厚,素日多有偏护,对这个哥哥,比对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们感情还好。这回又得了帖子,一时间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四哥,你怎么不给自己,你……”
“六弟知道的,我无心功名,只想做一个像冯梦溪先生那样的大学问之人。甲班学的乃是制试文章,这与我想的并不一样。”
萧涛是不信的,他看过萧澈素日的功课,也是都制试文章、应考诗题等,他要考功名,只怕自己心里不快,才故意说这些话。
*
冯家三房。
孟氏很快就听说冯昭出手帮汪琴说成一桩极好的婚事,对方是北平王长子萧澈,偏偏萧澈订亲的消息传出后,晋国府里就传出友好手足,品性敦厚的美名。
没两日,朱正卿就将萧澈收入门下做亲传弟子,竟是放出话,念其品性高洁,破例晋入甲一班学习。
谢相府内,谢相唤了几个儿子,正说萧澈的事。
“三郎,你近来与他接触过,此人品性如何?”
“学问功底很扎实,书法只属平常,不过在晋国府得了宋瑜、周淮指点,亦是一日千里,一点就通。我听晋国府里的人,晋国夫人派人观察了解得知,他以前怕掩了世子的风芒,一直在藏拙。至于性情,若不是接触过,还真看不出这世上居然真有翩翩君子……”
谢相笑道:“这可是……傻人有傻福,帖子让给弟弟,得了晋国夫人的赞誉,能自由出入湖心馆。朱大先生听闻后,将他唤去考校一番,颇是喜欢,收为弟子,同样晋入甲班。”
如果是有心算计,晋国夫人眼里不容沙子,那朱大先生也是极聪明的人,他的弟子哪个不是翩翩君子,这是一下子得了好些好处。
傻人傻福!
最欢喜的就是陶如兰,她根本没想到,给汪琴订亲后,萧澈做了朱大先生的弟子,这可是前途无量。有了朱大先生亲自指点,再有甲班的名师,下一届会试定能中进士。
晋国府上下都知道冯昭喜欢汪琴,还夸她是未嫁人前的自己,这赞誉可谓极高。汪琴心下欢喜,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被人小瞧了去。
如晋国夫人曾经的自己,那她更得努力,接下来去晋国府更殷勤,偶尔不去时,亦在家里练画练书法。
汪博、汪赋两兄弟与汪琴这儿送东西更勤了,或出门归来带回的点心,或从外头带回的颜料,他们都知道汪琴在学工笔画法,以示看重这个妹妹。
要每日都会问汪琴去不去学画,若是要去,便由他们轮流送出门,因着年关,汪琴亦不好出门。
陶如兰要她在家里备嫁,婚期在明年三月,成亲之后得自己理家,打理后宅、庶务看账簿、掌理嫁妆等事,全都得学起来。
汪德兴多年不得志,如今越发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竟是因为家里的女儿订了个好夫婿,又得了晋国夫人高看。每每上朝,有文官与他打招呼,私下里议论,安乐伯府那片歹竹林子出了一株好笋。
冯家的人得到消息,反应最激烈的便是二房。
晋国府的地位越来越高,虽是女子掌家,但冯昭最多就是给人保媒,再就是将她的几个师侄嫁出去。
外头已经知道冯昭分支了,且这一支只她母子三人。
太原冯氏的族老写信来问,冯昭只将他们的信传到冯崇文、冯崇礼的手里,依然是你一家,我亦另一家,颇有些不奈烦,不想理会之意。
冯家二房大太太、二太太,想到冯昭几个师侄的亲事,一个比一个好,她一出手,竟避免汪琴嫁给中山狼,还帮汪琴得嫁一个真正品行高洁,学问不俗的萧澈。萧澈的端方、仁厚美名亦在皇城传播。
各家的贵妇们这才忆起,原来萧家还有这么一个人物,虽出自皇家,却是极好的女婿人选,偏这回发现这个最佳女婿的还是冯昭。
新年到了,各家忙忙碌碌。
冯昭在忙,吩咐了仆妇们预备交好几家的节礼:谢相府、司马府、程府、南安王府、北平王府,冯家大房、二房、陶余两家大房在皇城的府上。
她正坐在宁心堂的一间私库里,对着六口大箱子挑挑拣拣,这是当初皇后从太后那儿打劫来的满月礼,翡翠佛珠难得一见,留着;那枚偌大的金明珠更难得,拿在手里能感觉到一股丝丝缕缕灵力,亦留着;蓝色鲛纱能驱蚊,小孩子得用,留着……
这般挑选下来,触手有灵力的,她皆留下,挑拣一遍后,足留下三大箱子的东西。
冯昭将三大箱子的东西送入秘道地室,将秘道研究了一番,地下秘道交错纵横,她相信不止现下知晓的三处出入口,应该还有旁处。意外发现自己的出入口旁边藏了一间储物室。将三只箱子的珠宝搬入储物室。
将隐藏的石罗盘机关取出,她记得祖母教她时,罗盘密码可以修改,反复试验,改换了密码再重新将储物室进行重新设置。这里往后可以作为自己的储物室使用,最紧要的东西都可以存放于此。
外头,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
冯昭出了储物室,从内室出来,冯旦哭得满脸泪水,她的心一软,将他搂在怀里,孩子闻嗅到熟悉的香味,在她怀里寻觅起来。
冯昭瞧得心疼,解了衣襟喂他。
陆妈妈道:“今儿上午喝了两回驼乳,怎么哄都要哭,二公子睡得正香,恐他将二公子吵醒跟着哭,先抱回来。”
银花多是带二公子的,这大公子嗓门大,脾气更大,二公子更安静些。这会子银花正在花园里,冯昭让庄子上的木匠做了几种式样的推车,里头可躺,二公子在躺车里睡熟了,外头罩了油纸蓬,又能挡风,车里还铺了被褥,很是暖和。
吃了不多时,冯旦在冯昭怀里熟睡了,还传出低沉的呼噜声。
冯昭瞧得甚是有趣,忍俊不住,待他睡沉,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
陆妈妈拿了针线活坐到窗下做,冯昭取了笔墨练字。
“夫人,有些日子没与他写信了?”
冯昭抬眸看了一眼,陆妈妈说的他,是凌烨,亦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还是出生后半月,她便写了信与他报喜,说两个儿子平安出生,他在北疆亦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怕是一早就已知道。
陆妈妈低声道:“今儿夫人整理皇后娘娘送的月礼,真要将东西还回去?”
“挑了几样孩子能用得着的留下,我添了两箱子,待年节时给宫时送去。太后三箱,陛下三箱,皇后娘娘那里亦送两箱罢。”
冯昭是打乱送的,三份礼,每一份都有珠宝,每一份亦都有茶庄送来的上等好茶,这在外头铺子亦是买不到的,听说太后亦喜欢上了绿珠。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冯昭到了子时,令红霞搬来了几筐子小钱出去撒,大门外、偏门外早就聚了好些孩子和乞丐,更有府里的小厮图个吉利,亦参与其间,将钱捡拾个精光。
冯昭又给师侄们一人包了一个封红,俱是一人二百两银子,就连宋瑜亦得了一个,周淮更是笑道:“我过了十六就没领过长辈的压岁钱了。”
凌傲雪道:“周师兄若不想要,不如给我。”
周淮当即收入怀里,众人在宁心堂玩闹一声,直至子时四刻,方各自散去,回了各自的寝院、阁楼。
大年初一,府里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处用饭。
大年初二,杨玲珑带着程训来了。
冯昭想到他们夫妻的事,到底没忍住,让杨玲珑去瞧素雪,她则留了程训说话。
她轻叹了一声,“你与玲珑成亲的日子不短了。”
大半年了,可现下两个人还是不疏不近地相处。
冯昭道:“若你此生无儿女私情,又或是心中无她,当初为什么要应她?给了人希望却又让她漫长地等待下去,这比果断地拒绝更伤人。”
程训垂首不语。
冯昭道:“上回,玲珑回府,托我与东使薛昕说亲,说要寻文武双全的,还想要才貌兼备的……”
程训抱拳道:“夫人寻着了?”
冯昭粲然苦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若有妹妹、侄女,万不会许给他。对女子而言,一个有担当、有家族责任感的丈夫很重要,他可以没有权势,可以没有钱财,但不能没有责任。
选一个多情甚至滥情的男子做丈夫,女子绝望的不仅是心与情感,甚至还要冒着余生失去健康的危险。男子滥情,谁知道会不会从外头惹回病来,而女子惜名,即便生了病也不敢张扬,到头来,男子一句风流多情便遮掩过去,而女子却得承受身心的折磨。
世道原对女子有太多的不公,谁遇到他那样的男子,怕是会苦一人。你若当他是兄弟、朋友,就劝他自制、自重一些,久处风月,多少自视英雄豪杰的人死在那上头、毁在那上头,累及妻儿之人可不少。”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嫌薛昕太过滥情,不会替薛昕保媒。
杨玲珑知道薛昕的事,但因程训与薛昕的感情极好,亦不会将真相告诉冯昭。在冯昭与程训之间,程训相信,杨玲珑最看重的人是自己。那么,只能是冯昭自己查出来的。
这次冯昭为汪琴保媒之人,并不是他们消息里给的五个人选之一,程训甚至能预感到,冯昭对杨玲珑的消息不是十足的相信。
冯昭能知薛昕的事,只能是南安郡王说的,他们原是从通政卫里分出去的,明镜司与通政卫斗得很厉害,只不过诸葛大人与统领碰面,约定好了不动彼此的人。
这是双方给晋国夫人面子,更是为了井水不防河水,可他们各自的职责所在,有时候为了争夺消息,夺皇帝的看重,少不得斗法夺利。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两处就是对头。
在皇帝那儿,谁都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可两方谁也不承认对方比自己强。
杨玲珑嫁给了程训,另一方面,罗千斤却要嫁给南安郡王。
冯昭道:“薛昕不是娶不了妻子,是不想成家,沾了那么多的女人,没有一个女子真正走入他的心里。我不想冒这个险,害苦人家姑娘。
你与玲珑的事,我是旁观人,真的是迈不过兄妹之情变为夫妻?还是旁的原因,只有你们早早处理好,才能过好日子。
女子的韶华转瞬即逝,不要在她最美的年华,让她留下最大的遗憾。‘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显然,冯昭知晓的事远比程训预想的要多。
程训面上露几分窘意。
冯昭道:“人这一生,因为志同道合走到一处,共行一段,在这漫长的人生里,会遇不少的人,可走走停停,有人分道,最终能一路走下来的人很少。而一路同行的人,不是你迁就了他,就是他为了你放弃自己的路。生命尽头,回思过往,又有几人能说自己一生无悔。”
程训未接话,冯昭说的,就像是经历了太多。
他这次上门,原有为薛昕打听婚事的意思,现在冯昭点破,她是不会为薛昕保媒的,因为她不想害了人家好好的姑娘。
冯昭最后一段话,其实亦有自己的用意。
她站起身,看着天空,“今儿天气不错,程大人请便,我得去后花园看看孩子。”
她抬步离去。
凌傲雪跟上冯昭的步子,回头看了看程训,待走得远了,傲雪问道:“小师叔是想与杨师姐分道了?”
“杨玲珑、程训与我们不是一路人,玲珑最看重的是程训,而程训最重的是薛昕,这三个人纠葛不清。再也,这次我让你杨师姐为汪琴选婿,上头的人多有缺撼,你知道拜月教给我的是什么消息?”
凌傲雪答道:“薛昕以折磨美人为乐,越国府韦八郎自恋,李绍安伪才子,候怀玉并非断袖,而是痴迷上宁远候的小妾。”
推荐了五个人,便有四个有问题,其中一个还有克妻之名。
冯昭望着傲雪,“他们的消息,为什么与我们的出入这么大?”
“通政司和明镜司有人替他们修改秘档。”
“无论是哪一处的秘档,能修改的人可不多。”
“陛下和几个得宠的皇子,再不就是掌司和统领。”
“玲珑是我身边的消息联络人,教中对她一直多有提防。她的心是偏着程训与明镜司的,当初若不是要利用我建明镜司,她不会那么尽力用心。她知道薛昕有问题,却没有提醒,亦让我知道,她是刻意疏远我们,她故意留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往后少与她联系。”
就如她所说,人生路漫漫,在每一个阶段会遇到同行的人,可行得久了,到底会分开。
曹素雪见到杨玲珑的时候,寒喧了几句。
素雪道:“杨师姐,你明知道消息瞒不了小师叔。”
杨玲珑悠悠地吐了一口气,“我是拜月教弟子,但更是明镜司的人,我只能选一个。”
“你选了明镜司?”素雪问。
杨玲珑的沉默,给了素雪一个肯定的答案。
亦不知过了多久,“我到底与你们是不同的,你们可以置身事外,但我不能。我有祖父、有兄嫂、娘家,可真正看重的只有他一个。”
“为了他,你就要放弃曾经?”
“我不想让他误会,对拜月教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无法告诉他更多。现在明镜司与通政卫都在拜月教。”
“这么多年都没人查,怎么会……”
“我依稀听到,有人向朝廷递了拜月教的消息,说他对朝廷的威胁很大,其他的,并没说。”杨玲珑道:“告诉师兄,朝廷已盯上你们。朝廷不会对小师叔下手,但对你们却未必。你们是罪臣之后,明明该死去的人,为什么出现?朝廷得到的消息,拜月教教主是女子,陛下已下诛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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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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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冯昭令大厨房加菜,请了宋瑜、周淮过来,所有人聚在一起,看似和睦,但她却从素雪与玲珑的眉眼官司中感觉到两人的不快。
用罢午宴,杨玲珑随程训告辞。离开前,杨玲珑对冯昭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玲珑多谢小师叔这几年的呵护与教导,不日后,玲珑要随夫君去南方,不知何时归来,还请小师叔保重。”
京城是非多,她只想与丈夫安生度日,直至现下夫君依旧视她若妹,守之以礼,但丈夫是她选的,就如冯昭所言,好与不好,含着泪也得走完自己的路。
“一路保重!”
冯昭吐出四个字,她能感觉到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杨玲珑这次似有意与她保持距离。
素雪进了内室,留了凌傲雪在外候着,将杨玲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师叔,我们的事怎会让朝廷知道?还有,师父和师伯让二位师兄到底意欲何为?他们不知道这样很冒险吗?”
冯昭道:“对教中的事,我知之甚少,你师祖不让我插手教中的大小事务。只是将你们几个送到我身边保护我,当年我要习武、学医,他亦不许。”
“朝廷知道我们是拜月教的人?”
冯昭没答她的话。
杨玲珑回来是传话,也是告诫,许是觉得待在皇城太危险,而她太难做,索性去南方。
她是可以留下的,但她选择离开,亦是一种明确的态度,对明镜司与拜月教之间的争斗,她不掺合。
素雪离开后,冯昭去了湖心馆。
她看着宋瑜、周淮二人,“你们入世到底要干什么?”
宋瑜抱拳道:“出仕为官。”
冯昭将视线落在周淮身上,“为周家昭雪。”
“你们真高看晋国府?”她将杨玲珑离开前与素雪的话复述了一遍。
冯昭移着莲步,“我不管你们有何目的和身份,但若敢借我晋国府之势,扰乱我的安宁累及晋国府,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的心很累,原以为能过平静安宁的日子,突然被人告知风雨已至。她不是一个人,亦无昔日的无畏,她得守护两个儿子。
周淮道:“我们入世经师门尊长同意。有损师门的事我们更不会做,至于那似是而非的消息怎般传出去,我们不得而知。”
冯昭试探性地问道:“你们知道谁是教主?”
二人互望,交换着眼神,皆是一脸茫然。
“师父并未见过教主,师祖是唯一见过教主的人,教主一直很神秘。师父和师叔怀疑根本没有教主。”
冯昭想到自己的教主身份,还有离奇的纹身,现下皇帝下了诛杀令,她更不能曝露身份,如今知晓她是教主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颜道长、她的师父,已经去了世外,归期未定。另一个是北疆的凌烨。
凌烨……
她怎么忘了他,不,不会的,他怎么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给朝廷。
他们二人已经生了儿子,是夫妻,是不可能背叛她的。
师父守护了祖母,亦守护着她,是世外修士,没有道理来算计她。
冯昭道:“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荣耀,你们看我似泼天富贵,又怎知我不是步步危机。在府里我能护你们,踏出去了,你们得护着自己。”
她离开湖心馆,行了一段路,停下脚步,她能感觉到周围隐藏的气息,湖心馆里藏得有人,如果不是她亦成了修士,还真的觉察不出来。
她回到宁心堂,在窗前坐了一阵儿,心里的不安扩大,她是不是若惊弓之鸟,还是因为两个孩子变得更小胆小不安。
她起身立在案前,一遍遍地习练书法,直至烦燥的心境归于平静。
“陆妈妈,叫巧芬来一趟罢。”
“是,夫人。”
巧芬来的时候,冯昭搁下了手里的笔,“既然素雪与千斤在五月同一天出嫁,你与谢征在那日完婚罢。”
巧芬想说什么,冯昭道:“师门的事,朝廷已经知道了,我原以为既然通政卫、明镜司查出你们的身份,就会给你们一条活路。可朝廷现在盯上师门,你们是女子,没有那么多顾忌,早出阁就多一重保护你们的婆家。”
千斤与素雪自角门处进来。
千斤道:“小师叔,你们保护我们就够了。”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而若我死了呢?玲珑的性子我还是知道一些,她为了避嫌,要去南方,是不想卷入这些风波与纠葛之中,你们还是早日出阁罢。婆家那边,我会让官媒去说,嫁妆也会替你们预备好。婚期亦会提前,你们都回去备嫁!”
三人想说什么,冯昭神色凝重,红霞立在边角门处禀道:“夫人,南安郡王求见!”
待冯昭出来时,南安郡王行了一礼,眼睛扫过周围的人,冯昭打了个手势,周围的人退出花厅。
南安郡王道:“颜道长是什么人?”
冯昭答:“我师父。”
“他和拜月教是什么关系?”
冯昭看着南安郡王严肃的样子,“你来审问我?”
“现在不是小王审问你的事,而是最近有人屡屡向明镜司、通政卫呈递秘函,揭发拜月教的人,说拜月教主是一个意图颠倒乾坤,逆阳为阴的邪教。
那人揭发颜道长是拜月教大长老,他座下的两个弟子分别是左、右护法。这件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另,那人的匿名秘函中还说,拜月教收养一大批开国文臣武将的后人,这些人都是被高祖皇帝下令抄灭之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仅是陛下便是三殿下、五殿下亦容不得。”
为了天下的安宁,皇帝会将这些已经长大的开国功臣后人再杀一次。
冯昭笑道:“逆阳为阴,可真是高看我师父。他一个世外之人,牵涉进这俗世纷争有什么意思?他在世外清清静静地修行不好?偏要掺合这些事情。”
就算有人揭发,她也不认。
只是这个人似对拜月教的事了晓不少,到底是谁揭发的?
必是拜月教内部之人,可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毕竟教主的事,知晓的人少之又少,连周淮都不知道的事,旁人更难知道。
她吐了一口气,“你手里可有匿名秘函?”
南安郡王默了片刻,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片纸,“我猜到你需有用,便留了一角。”
冯昭接过纸片,这熟悉的笔迹,还有那张狂的字体,“冯嬷嬷!我一直以她死了,没想到竟然出现了。她与我娘的死有关,当时我娘吐血昏迷前,她便在身边,后来我虽查到有人买通了余嬷嬷,但她却从此失了踪迹。”
南安郡王对这老妇人有些印象:“冯冰娥,被你祖母、母亲破例录入族谱的人?”
冯昭微微颔首,“我祖母、母亲的死都与她有关。当年他从宫里出来,也不知与我祖母说了什么,什么女儿家也能做到男子能做的事,挑唆我祖母为女子入仕效力。
我祖母最后的日子里,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消息传到了高祖皇帝耳里,便下了一道秘旨,让我祖母莫要坏了祖父与冯氏的名声……”
陶氏是被高祖皇帝逼死的,说逼死亦是赐死。
“建造皇城女院时,她与我母亲屡屡建议,说要聘最好的先生,女子要入仕科考,女子不比男儿差等类似的话。她若在我母亲死后亦死,还能得我高看一眼。看这纸片上的笔迹,时间不会超过半月,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冯嬷嬷已经疯了,为什么要胡言乱语,牵扯进这么多人的生死。
冯昭移着步子,思绪飘得很好,过往历历在目,前世时有没有这些事,是了,当今皇帝会死,是因为安康长公主想做女皇帝,她的身边有一个神出鬼没的老妇人。安康长公主谋划多年,还给她举事成功了。
彼时,陶氏没了,余氏没了,冯昭困于汪翰的后宅,一心想做个贤妻良母。
冯冰娥在她的母亲、祖母逝后,不是继续帮衬于她,而是另投了安康长公主效力。
“拜月教不过是几个不问世事的道人,收养了一群孤儿孤女与小乞丐。当今陛下不防该防之人,倒是防备几个道人,从来没有听说,凭借几个道士还能改朝还代,荒谬至极。”
前世里,安康长公主联合的是镇北军,而那领兵之人正是凌烨。
冯昭的心下一阵发寒,凌烨与安康长公主结盟了,是他将消息透给安康长公主的?祖母成立拜月教,母亲都不知道的事,而她是从师父那儿得晓的。那么安康长公主是如何知晓的?
是凌烨透露给安康长公主的,他拿她的事作了结盟投名状。
凌烨,凌烨,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南安郡王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四皇子在北疆还好吗?”
南安郡王微怔。
她好好的,突然提到四皇子作甚?四皇子到底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她是因孩子担心他的安危?
“北辽派出最骁勇善战的南院大王出征,去岁北辽遇上雪灾,牛羊冻死无数,今春许是有一场大仗要打。这天下许又要不太平了?四皇子智勇双全,他最大的软肋是大皇子,现下大皇子被贬甘州,远赴西北,回不来了。”
大皇子几次算计四皇子,而四皇子的敦厚与萧澈有得一比。
冯昭不喜这样的人,但亦不会评断估劣。
冯昭淡淡地道了一句:“你盯着安康长公主,她挂在嘴边,男子三妾四妻,女子亦可三夫四侍,说话的格调与冯冰娥有几分相似。臭味相投的人,总能吸引彼此。”
凌烨,我不管你有多大的谋划,但是你若借算计拜月教成事,我第一个不许。不要让我对你失望,我不希望我们有朝一日反目成仇。
南安郡王抱拳,“多谢指点。”
“南安郡王,婚期提前罢,我真怕那些上位者的权力斗争,牵连到柔弱无辜的女子。我一个人护不了她们……”冯昭无助地道破,似在恳求。
南安郡王道:“夫人不要妄自菲薄。”
你都护不住的人,世间又有几个能护住。
拜月教的事连连曝出,皇帝已召了三皇子、五皇子,将七十年前,玉虚子的批命给说了。他希望自己的儿子登基后,要护住冯家嫡脉,冯家明月事关大周国运。
冯家明月指的便是冯昭及其后人一脉,与其他的冯氏之人无干。
冯昭道:“对已经疯了女人说的话,不能当真。郡王派人盯着安康长公主,许有意外收获。”
“小王告辞!”
前世记忆里,安康长公主以雷霆之势,领兵包围皇城,彼时,五皇子已被封为太子。崔伟领十万镇北军从北疆赶回,包围皇城,可不等两军交手,崔伟便在阵前被冷箭所杀。之后,安康长公主自封皓月女帝,阵前叫嚷,说什么凭什么男子能做皇帝,女子就不成,论嫡庶长幼,她才是高祖皇帝的嫡长女,她比德弘皇帝更有资格登基。
她还说什么,一旦自己登基,封同样是嫡出的四皇子萧治为太子。
可最后就像是一场闹剧,安康长公主的嚣张,却不抵潜伏在身边通政卫,就在她放话,限期两天不开城门就要攻城时,她被最信任的宫娥给杀了,对方摘下了她的人头,向德弘帝与五皇子邀功。
冯冰娥躲在暗处,成功射杀宫娥。那时候,冯昭才第一次知道,母亲逝后失踪的冯嬷嬷一直在安康长公主的身边,她不仅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还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她射杀宫娥后,于数万兵将之中,直奔德弘帝,竟被她一掌击中。
这一掌,成为德弘帝的致命一击,他当即吐血昏迷。
冯冰娥武功再高,却抵不过御林军的三千羽箭,被羽箭射成了刺猬。
安康长公主惨死,太后老年丧女,听闻安康长公主叛乱,惊怒悲伤之下,承不住打击撒手人寰。
德弘帝重伤病危,拖了三日终无力回天,驾鹤西去,在位十五年。
德弘十年的正月,天气寒冷,晋国府花园里的梅花凌寒而开,这个冬天的数九严寒来得迟,也至寒梅正月才开。
冯昭带了官媒去三家重新商议的婚事,原因是今岁晋国府有大祭祀,诸事繁琐,实在没有精力折腾,想在同一日将三位师侄嫁出去。
司马家巴不得早日娶人。
南安郡王亦没有太多意见。
只是谢相府再三说想待谢征高中之后再娶人。
最后协商之后,素雪、千斤的婚期往前移至三月初六,这一日她们二人双双嫁离晋国府,而两位师兄成为背她们上轿的娘家兄长。
婚期提前,晋国府要备两份嫁妆。
素雪、千斤照了一人二万两银子的份例预备,皇城所辖某县的陪嫁田庄各八百亩,店铺各三家(含一家大店铺),陪房三家,陪嫁丫头四个,俱是早前教导好的。
布帛、摆件、字画、首饰、家具一应俱全,派了庄子的木匠师傅去两家测量新房,定制家具。因是经年的老木匠,带足打下手的徒弟子,赶了半个月的工,两家的家具已制完。
挑选祝福字画时,素雪挑了花神图,千斤挑了送子观音。
花神图的喻意是:繁华似锦;送子观音则是:早生贵子。
陆妈妈笑道:“千斤姑娘倒是简单。”
“早生贵子,不都是这样期盼的?”千斤睨了眼素雪,“你怎么挑花神图,是喜欢女儿不成?”
素雪恼道:“我就喜欢花神,与旁的无干。”
二人的嫁妆分别送入他们居住的阁楼,待两家的聘礼一到,素雪的放在宁心堂外院,千斤的则摆放在明珠阁院子里。
巧芬说着祝福的话儿。
这一日,有交好的几家姑娘上门添妆,汪琴带着汪棋上门,又有几位未出阁的陶家姑娘,因着冯昭为汪琴保媒,陶家对冯昭亦颇是敬重、好感。
一整日,各家的姑娘们来来往往,冯晓随着二房的姑娘来时,忙着打听宋瑜的事,本想去湖心馆,人还没去,就被二房的姑娘给拽住:“你可莫害我,要是你闹出了乱子,我回家也得受罚,安份些罢。”
冯晓恼道:“他未婚,我未嫁,怎么就不行了。”
“任你说破了天去,我亦不会撒手。”
冯家几个姑娘怕生出事来,添完了妆,便早早乘车离去,还硬将冯晓给拽上了马车。
晋国府的人只作瞧不懂。
冯晓在二门时,被两个冯家二房的姑娘拉扯着,嘴里大声唤着:“宋瑜!宋瑜,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宋瑜……”
可二房离湖心馆太远了,那边根本听不见,任由冯晓声嘶力竭一副被棒打鸳鸯的模样,硬是被拉上了马车。
三月初六,四更天,全福人就到了,先给素雪梳头,之后便是千斤。
冯昭给素雪备了六千两银票,给千斤的是四千两,对于司马雷与素雪,她本就心生愧意,虽然早前前后后在司马家花费的银子亦有四万两,但这次却是给素雪的。
司马家的聘礼备了二万两,是当初冯昭给司马雷的,这次只多不少会抬过来了,往后这些都是司马雷与素雪二人。
吉时一到,素雪由宋瑜背上轿,千斤则由周淮背上了轿中,二人拜别晋国府,在长长的送亲队伍中前往婆家。
巧芬立在冯昭的身边,不由得心下一阵酸涩,小师叔希望她快些嫁到谢家,可是谢家却以谢征仕途难料,必得高中方能迎娶巧芬。
冯昭拉着巧芬的手,“你的亲事还得等一年,我先将你的嫁妆铺子挑一家出来,你拿着练练手,好或不好,往后都是你的。可得用心打点,现下不好,你就打点好,若是现在好,就让它变得更好。”
在冯昭这儿,巧芬不如那三个,因冯昭守孝三年,巧芬在宫里陪赖晚、太后,但冯昭说了和照着二万两银子的例置备,这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已是一个天文数字。
红霞近来亦在议亲,有白泽书院的寒门学子,亦有外地的耕读之家,但陶嬷嬷说她的亲事还不急,得慢慢相看。其实陶嬷嬷亦寻了周淮打听过提亲的人家,里头有几个甚是不错。
宋瑜、周淮进入白泽书院甲班读书,腊月十二那日,白泽书院面对大周各地学子进行入院考核,录了五十名各地才子。宋瑜、周淮在冯昭的恶补之中,宋瑜得中第一,周淮得了第三名,二人是颜道长徒孙的消息传出,二人的名声大振。
平日,二人住在白泽书院,每逢休沐日,会与几名先生、同窗齐聚晋国府湖心馆。宋瑜、周淮二人认识了不少朋友,与先生与同窗之间相处和睦,但能得他们看重的同窗不多,每个亦是二三个真心结交的好交,而先生们则是对晋国府湖心馆藏书室感兴趣。
白泽书院藏书阁,当年便是禄国夫人、誉国夫人两代奇女子倾几十年之力建成,里头的藏书几十万册,听说原籍、真迹都在晋国府湖心馆。连白泽书院的山长、副山长亦说,前朝典籍令人收获良多。
因湖心馆来人的增加,府里特为那边安排了好几个会读书识字的小厮照看,每日都严格按照规矩借阅,宋、周二人能借出去,但其他人只能在规定的阅室里看书,不能带走。
*
三月中浣,晋国府名下的各地铺子管事、掌柜陆续云集皇城。
百花庄的花嬷嬷带着数名花师、香师住进素心居。
江南茶庄的茶管事带人住进晋国府前院客院。
一时间,晋国府里热闹起来。
四月初一,明园冯祠有祭祀活动,书院亦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祭祀之后会有示才活动。在藏书阁周围的凉亭里,各大才艺亭亦摆上书案。
和六年前一样,这次的祭祀先拜儒门三圣,再拜冯祠冯梦溪先生,不同的是,这次的司礼官,儒门三圣则是由书院杨凤梧大先生担任;冯祠司礼官由冯吉担任。
学子们与陶、余、谢等几家发现,这次穿着礼袍的不仅有冯昭,还有晋国府名下大小铺子的管事,亦有几个气质不俗的女子,冯祠两年前便在整改装修,谁也不知道现在里头是什么样儿,有好事的等着冯祠的祭祀开始。
不同上一回,太原冯家来了人,这次参加祭祀的都是冯家新大房、二房的人,男子们清一色着礼袍,未婚的嫡女亦得穿上了礼袍。
陶、余、谢三家亦挑了代表。
吉日一到,杨凤梧领着先生、学子拜祭三圣,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冯昭给两个儿子施了个沉睡术,他们一直由陆妈妈、银花抱在怀里,整个过程不哭不闹,睡得香甜。
和以前的一样,先是祭文,再献赋,再祭文,这般交叉进行,而能诵祭文、献赋都非寻常人。
冯昭其间献赋一遍,之后便退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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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一见宋瑜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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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圣祭祀结束,藏书阁周围的凉亭里学子们的示才正式开始,而其间最受欢迎的无疑是宋瑜、周淮二人,颜派的书法,晋派的工笔画,所有的学子看宋瑜当场绘制工笔画,才知道真正的晋派工笔画法用的笔与颜料都不同,是由晋国府的名匠们专制。
他们的颜料不会褪色,他们的笔绘出的画更细腻逼真。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而姑娘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美得似真人的宋瑜挥毫泼墨,他绘的是《兰花图》只一株兰花,寥寥几片叶子,题了一首关于兰花的诗,画逼真,字更好,诗亦带了一股仙气。
八公主、十公主与皇家的几位郡主、皇族宗室女,呆呆愣愣地看着宋瑜,八公主似忘了地方,“我还以为六皇姐的驸马海琼琚就是最好看的,世上有人比他还要好看。”
十公主盯着宋瑜,只觉人长得好,做什么都好看,连呼吸都忘了。
几人正看得入迷,只听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翩然而入,手里拿了一根马鞭,她静静地立在宋瑜面前,“你就是宋瑜?”
十公主惊呼一声,“海宁王府的莲湖郡主,她不是在江南,怎么来皇城了?”
宋瑜抱拳应道:“在下正是宋瑜。”
莲湖郡主挥着手里的马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宋瑜,“我乃海宁王府嫡女莲湖郡主,你可愿意做我的郡马?”
八公主嘟着嘴,“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这般问话。”
直接就这样问了,便是她们是公主也不好意思这般问。
“为了见到宋瑜,我们好不容易寻了今儿的机会,可她怎么跑进来,太可恶了。”
宋瑜不予理睬。
莲湖郡主喝问道:“我问你呢?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宋瑜冷着声儿,即便很冷,可这样的话出来,越发诱人。
莲湖郡主又道:“为什么?”
宋瑜答道:“我有意中人,但不是你。”
“谁?是谁?比我还好吗?”
“她的身份虽不如郡主尊贵,她的容貌不如郡主好看,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
莲湖郡主想着这么好看的人,可人家不喜欢她,也不想做她的郡马。“到底是谁?你今儿不说出来是谁,我绝不会饶了你。”
宋瑜温润如初,不紧不慢地道:“在下宋瑜无心娶皇族贵女为妻,请让开。”
“可恶!”莲湖郡主扬起马鞭飞了过来,所有人倒吸一口寒气,却见马鞭被一人夺下,跳入圈的人是周淮,他蹙了蹙眉头:“师兄,你没事吧?”
昨日周淮便已建议宋瑜,叫他不要出现,免得那些贵女见了他就跟疯了一般。
现在,只见一个翠衫礼袍的少女快奔而至,提着袍摆,这动作委实不大好看,“宋瑜,你说的心上人是不是我?是我吗?是不是我?”
莲湖郡主看着周淮,这人的身手好厉害,只一下就抢了她的马鞭,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但这人的气宇不凡,是那种越看越顺眼的类型。
周淮看了看手里的鞭子。
莲湖郡主大叫一声:“这是我的鞭子!”
周淮直接将鞭子给扔到一边草地上,“此乃白泽书院,不是西郊校场,你拿鞭子,我执棍,可以打上一场。”
他抢了鞭子,都说是她的,居然给扔了。
莲湖郡主从不到大,都是奉承的人,从来没人敢这么做,这个人好厉害。
她正盯得出神,周淮望了过来,莲湖郡主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就似能说话一般,这让她觉得此人比宋瑜亦不差,甚至更有男子气概,“那个……公子有没有订亲?”
八公主实在看不下去,“莲湖,你有完没完,见一个就问人家娶不娶你,订没订亲,你不累吗?”
莲湖郡主道:“我们是皇家的金枝玉叶,自与寻常姑娘一样,只要相中了,对方又没订亲、没妻子,怎么就不成了。”
周淮不理莲湖郡主,转身就走。
莲湖郡主追上周淮,他快她亦快,鞭子亦不要,觉得这个人顶顶厉害。她手里的鞭子,便是她父王想夺,没有三十招也夺不走;她大哥得用二十招,其他兄弟用的招数更多。其他人不敢抢夺她的鞭子,今儿周淮只用了一招就抢走了,快得她都要愣了。这个人厉害,只一招,但她知道对方会武功,且是自小习武之人。
宋瑜正走着,前方的白色蔷薇花畔,俏生生地立着一个少女,一袭杏黄的长裙,打扮清爽雅致,手里拿了一块好看水墨丝帕。
他停下了脚步,但见那少女娇唤了一声:“宋公子,是我——柳蕙。”
宋瑜笑,笑得令天地失色,柳蕙只觉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他,她回以他更灿烂的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浆。
八公主几个看在眼里,“这臭丫头是谁?”
旁边的宗室女道:“是柳相大人的嫡幼女,上头嫡出的庶出的哥哥一大把,就她一个嫡女,还有比她大的三个庶女,庶女早嫁人了。”
“听说家里宠得好,被柳相夫妇当成掌上明珠。”
“也不怎么样儿,比八公主、十公主差远了。”
“我听说去年冬天,她三天两头的出来买东西,原来是为了宋公子。”
“太不要脸面了,怕是宋公子都不知道她是谁。”
姑娘们又嫉妒又羡慕,宋公子居然对柳蕙笑了,笑得还这么好看。
不远处,冯昭将一双孪生子放在推车里,里头可躺可坐,与陆妈妈、银花等人走得很慢,就像是在溜娃、赏花。
冯旦、冯白显然被这里的大好景色给吸引了,不哭不闹,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素日在府里,周围的人多,他们亦不认生。
蓉蓉道了声:“小师叔,宋师兄喜欢上那么一位姑娘,看上去很普通。”
冯昭寻声望去,却见宋瑜与一个杏黄春衫的少女站在一处说话,宋瑜落落大方,那少女却是含羞带娇,少女视宋瑜为挚爱,可宋瑜却未必是真心相待。
他若笑着,但笑意难达眼底,反而有一股冰寒的杀气,又似在辛苦的克制什么。
他右手放在腹部,手里转着一片竹叶,另一只手负在身后,这样的人骄傲,同时亦是成竹在胸。
冯昭将头扭向一边,继续推着孩子往前,整改过的冯祠,后头有一座小院,可供看祠人住宿,同时里头还有厨房、小憩室、茶水室等,更有一间主子们可用的三间正房。
冯昭道:“孩子们该换尿布了,先回后院。”
莲湖郡主还追着周淮,想与他说话,更想打听出他的名字。
宋瑜在与柳蕙游园赏景,看二人的样子,似宋瑜在向她介绍什么,柳蕙很享受周围少女们那羡慕的眼神。公主又如何,郡主又怎样,可宋公子只喜欢我,即便我是平民女儿,他依旧会喜欢,因为我是柳蕙,是他眼里灵动、活泼又真实的姑娘,不像其他贵女太做作。
冯祠静休院,从偏门而入,看门的是晋国府的几名小厮,一行人进了正房花厅,冯昭将儿子抱到休憩室,放在小榻上,陆妈妈取了尿布,又有丫头打了热水,给孩子洗了屁股,再换上干净的尿布。
又有仆妇快速递来了温度正好的驼奶。
冯旦、冯白兄弟俩一人抱了一只琉璃瓶喝着,两只小退互蹬,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好像这里不是家里。
冯昭抱着冯白,脑海里都是宋瑜、周淮的样子。
宋瑜不喜欢柳蕙,可为什么他要告诉公主、郡主,说他喜欢柳蕙。
柳蕙喜欢宋瑜,没有贵女能够抵御他的温柔与关切,柳蕙满心满眼看到的都是他,在面对旁人的嫉妒时,甚至还有些小得意。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厌恶柳蕙,却装成喜欢,还有冯昭捕捉到的那一抹寒光带着杀气,他恨柳蕙。
今日之后,宋瑜与柳蕙的事许整个皇城都知道,二人一直守之以礼。
冯昭有一种感觉,宋瑜的事不简单,他的入世绝不单纯地是为了一展抱负,反而有可能是报仇。
拜月教收养大的孤儿,像曹素雪、杨玲珑,哪一个的背后没有一段凄惨的身世过往,但因她们是女儿家,她们报仇的方式不同。
杨玲珑还能报负安康长公主与杨牧,害他们失了爵位,害他们继续变成庶子与庶子媳妇,害他们丢了名声。但最后,又能如何?死去的人回不来,报复了仇人,也不会是让对方丢了颜面罢了。
对于面子,在乎的人才有,不在乎的人那就只是一个玩笑。
冯昭想了银多事,想她因知晓祖母陶氏的委屈,执意要分支,想她有分支来报复冯家,她更怨的是,在她遭受到不公时,整个冯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讨公道。
既然他们不能护她,那她就分手罢。
到底是她对他们的期望太大,这样分支后,几乎没有什么干系,就像年初,冯家大房、二房的人明明想要推荐帖,却就是拉不下脸来求。
冯崇文那儿,每年都有一份,冯家什么也没做,就有了每年一个免试名额。有好处的时候,他们想分一杯羹,没好处时,就什么也不做。
冯昭正想着心事,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师叔!快去瞧瞧罢,冯家大房的冯晓与柳蕙打起来了。”
冯昭道:“由他们闹吧,他们是大人了,这处事我不掺合。”
而此刻,在草坪上,冯晓发了疯一般,正揪着柳蕙又抓又踢,宋瑜拦住冯昭,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柳蕙。
柳蕙依在宋瑜怀里,冯晓见有人护着,越发妒火燃烧,“柳蕙,你卑鄙无耻。”
“冯姑娘,不能因你是官家贵女,就欺负平民姑娘,这里是白泽书院,不是大理寺。”
“宋瑜,什么民间耕读之家的姑娘,她在骗你,她是柳相之女。”
宋瑜眼神切切地望着怀里的少女,“柳蕙,我欣赏你的率真,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柳蕙不说话。
其实,从一开始他便知晓真相,她以为骗了他,以为他喜欢的就是与众不同,单纯、率直的平民少女。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骗了谁还不一定呢。
冯晓道:“为了哄宋公子,是不是编了什么凄惨故事出来,你还能骗什么?装得够像,在府里上欺嫂嫂,下欺侄女们,在外头便是知书达理的平民女儿,你可真能编?”
平民之女能进得了白泽书院,除非她有一个拜在当世名士先生门下的弟子,但白泽书院才子无数,最有名气的都拜在三位大先生门下。
宋瑜生意地道:“柳蕙,我待你一片赤诚,你骗我?”
他很生气,临走前,还不忘将柳蕙给扶起来,待她立稳后,他一转身气恼地离去。
宋瑜刚走不远,就遇到几个贵女,叽叽喳喳地劝他,不要被柳蕙给骗了,委实这柳蕙以前也用类似的手段骗过其他人云云,见宋瑜生气,还很好心地宽慰一番。
柳蕙揪着帕子,觉得这些贵女太可恶了,简直是多事,她和宋瑜好好的,竟然还有疯子站过来扯她。
冯晓冷笑道:“你怎不装了?装得多贤淑啊,你要能装一辈子,我就服你。”
今儿的身份瞒不住了,原来宋公子喜欢的是平民女儿,并不喜欢贵女,早说嘛,她也能装出来。
冯昭听着蓉蓉说外头的事,这么明显的戏,宋瑜定是一早就知道,宋瑜对柳蕙绝不是年轻儿女间的爱慕,而是仇视。按理他们俩不会有交集,柳蕙今岁尚未及笄,隐瞒身份,亦定不是偶然。
柳蕙骗了宋瑜的出身,宋瑜何曾不是在骗柳蕙。
外头,礼乐声声,冯昭将手里的冯白递给银花,又细细地叮嘱道:“你和陆妈妈抱着小公子跟在我身后就行。”
“是,夫人。”
冯昭整了整身上的礼袍,率先出了静养居。
外头,早已经云集了很多人,冯吉一声高呼:“请皇城冯祠族长!”
入目处,人似潮水,衣着袍服者比比皆是,更有无数围观、瞧热闹的学子、贵女,亦有官吏、名士,书院的山长等,冯昭走上冯祠正铺着的红毯上,近了祭台,她抬起双臂,大呼一声:“开皇城冯氏祠堂!”
一声沉闷的钟响,随着钟声,冯祠的大门缓缓开启,所有人瞪大了眼睛,这冯祠看似齐整,可里头曾经的一间正殿变成了三间,正中依旧是冯氏嫡脉祠堂,两侧各设左右两处副殿,左边的旗幡、灯上挂有偌大无比的“副”字,而右边副殿上则挂着“属字”。
正殿之上塑有前朝冯梦溪先生的泥像,神态肃穆中不失慈祥,左侧为禄国公、誉国公父子,右侧为陶氏、余氏婆媳而正中位置原该摆放灵牌的位置上,挂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女子画像,上书《小梦溪冯昭自画像》。
冯昭站在祭台前,朗声高呼:“我,小梦溪冯昭,乃大隋冯梦溪先生第二十代嫡长脉后人,从今往后即为皇城冯祠之族长、家主,我就是皇城冯氏的先祖!”
最后一句颇是狂妄,她就是狂了,即便这一脉里就她母子三人,但她的辈分最高,再不受其他冯氏的闲气。
我,就是冯氏的先祖,我就是说话理事的人。
冯昭掏出备好的文章,开始抑扬顿挫地宣布,介于皇城冯氏有数代效力于她祖母、母亲的同姓家仆,从即日起,开设皇城冯氏之副支,所有副支尽为冯姓,只要不背叛冯氏,不违背冯公之遗志,百年之后其灵牌可入皇城冯祠之内,受其后人供奉香火。
又有皇城冯氏之从属、依附之人,设属支,此支以师承、辈份论尊卑,师传弟子,弟子再传徒孙,其绝学、遗志代代相承,继师承正统为荣光,继冯公遗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荣耀……
冯崇文、冯崇礼等人还站在中央,可看到这情形,和以前的不一样了,她居然搞出了这种事,皇城冯氏人少,弄了个副支、属支,更能皇城冯氏族长之令,允冯姓家奴入祠堂,允名下外姓门客、外姓家奴入祠堂,她更好地聚拢了人心。
能入祠则意味着这些人百年之后,不愁没有后嗣供奉香火,不愁灵魂无依无靠,他们都是皇城冯氏的人,能拥有自己的祭田,能拥有自己的传承。
冯昭此举无疑是改了规矩。
冯崇文等人面面相窥,她居然真的让自己成了皇城冯家的先祖,没有灵牌,只有神像,太霸气了。
冯昭宣布了副支两位族老名单,又宣布属支三位族老名单。
之后诵完之后,她宣布一双孪生子:冯旦、冯白入冯氏族谱,一为冯氏嫡支的长子,一为冯氏嫡支次子。
“恭贺少主、二公子!”
两支的齐声高呼,更多的则是难掩兴奋,尤其是冯家各地店铺上的管事,像百花庄这样只有师承,没有血脉的,进入属支,他们亦能进入自己的族谱,单开一脉,称为“百花庄”,唯有精心培养、承先祖遗志者才能进入祠堂。而“百花庄”的花嬷嬷此次更成为属支族老之一,只觉面上有光。
换了一本簿子,冯昭开始诵读祭文,相较于以前那繁长而深晦的祭文,她更短小精悍,诵完之后,祭礼官高唱:“拜!一拜!二拜!三拜!”
冯昭领首拜完,退回到正中红毯。
“请皇城冯氏副支族老冯禄诵赋,公布副支入祠名单。”
冯禄亦是数代效力冯家的家奴,是陶氏的陪房之一,从他祖辈、父辈再到他都是冯家最忠心的家奴,此刻亦穿着礼袍,手捧文书,照着上头高声诵赋。
冯禄、冯吉、冯祥都是几代家奴,论忠心,能为家主去死;论能力,更是不输门客鲁先生这样的一代文士。
诵赋完毕,则有冯吉、冯祥等人各领自己的一队子孙、子侄,手捧父祖灵牌,将灵牌请入灵牌架上先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等位置摆放整齐,而无灵牌的后辈便手捧祭品、祭器,有条不紊地摆放到供桌上,最后的则供奉到嫡支供桌,即便上面已经摆放了祭品、祭器。
冯禄诵赋完毕,由冯吉上祭台诵读祭文。
冯吉是祭礼官,也是副支的族老,声音高昂,为示对先祖的敬重,这祭文并未请人捉九,而是他带着两个儿子写的,早在一年前就在准备,其间修改了无数次。因冯昭说,这祭文太过晦涩,经他们父子修改后,竟是连普通百姓都能听懂一半。
祭文有赞冯公的,有赞忠义候祖孙三代功绩的,还有表示忠心,身为冯氏副支定会严格秉承冯公遗志,忠于冯家等云云。
诵完之后,他率先转身,高呼一声:“拜!一拜!二拜!三拜!”
待他起身,又宣布属支族老百花庄一脉花族老诵赋。
花嬷嬷是有生一来打扮得最华丽、高贵的一次,虽是近六旬的老妇,却因自来擅长保养,脸上白净得没有一点斑点,皮肤光洁而富有弹性,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
花嬷嬷诵赋完毕,由属支茶庄的杜族老诵祭文,三拜之后,宣布属支入祠名单:志贤庄、翡翠茶庄、百花庄、云锦庄、四方楼。
第一排放了第一代五庄(楼)的祖师灵牌,之后是第二代、第三代,五大庄楼又各建一本族谱,其族谱分两册,一册由各五大庄楼的族老掌管,一册供于冯祠之内,每逢大祭,增减员由族老进行修改。
五庄(楼)入祠之后,由各自的继承后辈拜祭先祖。
完成属支入祠后,再一起祭祀拜礼。
几拜之后,祭礼官宣布:“奏礼乐,后辈入族谱。半个时辰后慰祖堪夸。”
这就是即将进入荣耀堪夸这一仪式,意即这些年来,身为后人、传人,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冯昭已将自己的一双儿子名讳记录族谱。
族谱制作精致、大气,金色封皮嵌有冯公侧像,磅礴大气地刻着“冯氏嫡脉族谱”六个大字,第一页只简述了他们这一脉原是大隋冯梦溪的嫡长房后人,并写有冯梦溪生平简介。第二页直接跳到冯梦溪第十九代孙冯品儒夫妇,只寥寥几句以作解说,之后便是冯然、冯崇德父子与陶氏、余氏婆媳。这二位父子占第二页,陶氏、余氏婆媳再占一页,在她们的第三页上,醒目地写了一句“天下欠您们公道,冯家欠您们幸福。”
银花、陆妈妈抱着两个公子代为敬香,叩拜先祖,祈求先祖庇佑后嗣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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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祭祖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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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余氏都不愿与丈夫合葬,甚至心里更有诸多不愿,冯昭遵其遗愿,故只尊父子、婆媳,而非夫妻之像。
副支的族谱则写着“皇城冯氏副支族谱”,冯姓的家奴们立在书案前,正排队说着自家后人名讳,生母何人,生于何年何月何日。
冯禄怒目圆瞪,正对一个年轻男子拳打脚踢,其他人亦是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
“真是太丢人了,嫡妻没娶,竟然有外室,还要给外室子上名讳。”
“冯家的脸面都被他给丢尽了。”
“就该送到矿场做苦力。”
“今儿可是大祭祀。”
“禄族老是读书人,今儿估计被他侄子气得不轻。”
妇人、年轻姑娘聚在一处,嘀嘀咕咕地议论,生怕被外人知晓,到底他们嫁的丈夫也是姓冯,所出的子女亦有一个冯字。家丑不外扬,族丑亦不能外传。
属支的族谱则有五本:皇城冯氏志贤庄族谱、翡翠茶庄族谱等。
半个时辰后,礼乐声中,众中结束,得已进入族谱的小姑娘、小子们便跟着自家长辈站在队列之中。
冯昭立在祭台,“荣耀堪夸,造福天下,绩慰先祖。”
她摸出一个簿子,朗声诵读起来,说她对冯氏嫡脉最大的荣耀是生了一对儿子,继承血脉,功在后嗣,之其一。第二,心系天下,情系苍生,从冯氏副支、属支挑选人才进入志贤庄,改进农耕工具:铁犁、碎土靶子等;引进西洋粮种:番薯、玉米,试种成功,番薯亩产达到三千六百余斤、玉米亩产五百二十斤,完成了几种粮食的插播混种,可同时收入几种粮食;改进茶品,研制出绿茶,砖茶、红茶制作技艺还在完善中……
围观的人群里,但见三皇子、五皇子瞪大了眼睛,番薯、玉米是何物,不曾听过,还有插播混种,是说同时种几种作物,且每种都能丰产,这是一种新的粮食种植技术。
冯昭表完功绩,合上簿子:“荣耀堪夸,绩慰先祖,还有没有向禀告先祖的?”
花嬷嬷将手一抬,“禀宗主,属支百花庄要禀先祖。”
“上来。”
花嬷嬷上了祭台,掏出簿子,高声诵读起来,她身为百花庄传承一脉的族老,带着弟子、徒孙们将花神留世奇方进行了改进、研制,现在有多少新式胭脂、水粉、凝露、香膏,能美容颜,少不得夸冯昭一番,说冯昭心胸如何宽方,将花神娘娘的奇方传世等等。
百花庄供奉花神,以前唤百花娘娘,只见了冯昭后,就改为花神娘娘了,她能创造世间所有植物,花、木、草、药皆在其间。
花嬷嬷夸完,众人海呼一声:“荣耀堪夸,绩慰先祖!”
之后是翡翠茶庄的族老走到祭台,将茶庄功绩表了表,说他们在成功制出绿茶后,又制了红茶、白茶,红茶有养颜养胃强身之效,但制作此茶不需要多好的嫩牙,而是夏秋两季的老芽为先。一个个美得如诗的绿茶名讳亦出来:翡翠珠、青山绿水、一叶舟。
冯崇文、冯崇礼站在人群,冯昭将他们所有人撇下,是因为她手里握有陶氏、余氏两代人留下的能人异士,两个女人手里的人才比他们整个冯氏举族的人还多。
若不这次大祭,他们不会知道,百花庄是晋国府的,而志贤庄、翡翠庄、五味楼、四方庄都是。他们隐约听说志贤庄云集了一批奇人异士的匠人,只不知是做什么,现在才知道是改进农具,试种新粮食等。
翡翠茶庄之后,便是五味楼,他们说创新多少特色菜肴,每月都会选出一种菜方公布于民,让百姓们亦能吃到更美味的菜,他们五味楼之志:民以食为天,以丰富百姓菜肴为任。
妈的,同样是开酒楼,人家就能开出志向来,因有这话,他们立马与旁人不同,这是他们对冯公遗志的另一种感悟。
四方庄其实就是开客栈的,迎来送往,可人家的族老同样上台,说他们在应天府开设的集住宿、游玩、体念百姓疾苦为一体的四方庄农家乐大获成功,这对帮忙不食百姓疾苦的年轻人来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冯昭听着,对,只要做好一行,寻到造福于民的新意,也能被人所接纳。
五皇子听到这儿,开客栈的也能开出新高度,这吹捧得真是绝。
三皇子眼睛放光,晋国府果然豪富,太有钱了,光这几行的生意,只一处就是日进斗金,何况还是几处。
云锦庄诵表荣耀时,曾说他们如何改进了织机,又织出了怎样适合百姓穿用的布料——葛布、细麻布等,下一步会每年免费培养五十至八十名百姓家的村女、村妇们学习织布技艺,教会他们纺线织布,愿意将改进后的织机、纺机按成本售价卖给她们,望能造福于民。
朱正卿等人立在周围,原是不想留意,他们听说冯昭弄了副支、属支出来,不想跟一群下人祭祀,现在才知道冯昭领着这些人干出这么多的功绩,单说改进农具,引进粮食作物,提高产量,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造福于民的大事。
待属支五脉夸完,便是副支的冯吉开始“荣耀堪夸,以慰先祖”,他的声音抑扬顿挫,不是夸,而是说副支的职责,重在监督皇城冯氏上下的言行、得失,实施奖罚,说他们协调、沟通副支与嫡支、与属支、与百姓之间做出的努力,如何将番薯在冯氏佃户、百姓家推广。
冯氏副支的存在,就像是行政部门,而属支则是技术部门。
冯昭一个人就敢扬言分支,因为她有人才,她亦想好了出路,根本不需要一个偌大的冯氏。这些人已成为她前进的负累。她成立副支,是为了替她打理和监督属支,是为了让冯家嫡脉走得更高更远。
陶氏、余氏再到冯昭,嫡长房以女子支撑家业,在冯焘、冯熹未来皇城前,他们凭借自己的嫁妆,支撑起了嫡长房,更让嫡长房越走越远,曾经的委屈、耻辱,成就了她们的自强之路。
朱正卿三人听到这里,哪里不知是怎么回事。
皇城冯氏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宗族,冯昭是宗主。他们这一宗族就像是一个商业帝国,有着他们自己的分工,他们在努力地实践冯公的遗志:为天地为心,为生命请命,继先贤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他们在造福黎民的征途上,尽一份自己的心,因为他们是皇城冯氏,是冯公的后人与弟子……
冯氏副支的冯吉诵完荣耀之后,冯昭走上祭台,朗声道:“皇城冯氏后人、弟子同唱族歌!”
族歌?这是什么歌?
“众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宗族育我兮,胜如父母;承先祖遗志兮,心保赤诚。立身必正兮,赏罚明;造福于民兮,此生无悔。”
冯昭取了香烛,朗呼:“拜先祖!一拜,二拜,三拜!”
在她的高呼声中,所有人跪在属于自己的位置,起伏叩拜。
“大周德弘十年皇城冯氏大祭祀结束!今接受姻亲、世交、外族仰慕者祭拜冯公。奏乐!”
冯崇文、冯崇礼还预备了祭文、词赋,一概无用,人家直接就办了一场更为热闹、轰动的祭祀典礼。
属支的或是见祖师牌位摆放不端,又移一移,又或是几人聚在一处说话,还有的捧着香烛焚香祭拜。
冯昭则与冯吉、冯祥几人说话。
“看守大祠堂的人都挑好了?”
“是,是副支里可靠的子孙。”
冯昭点了一下头,“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得回去了。你们是副支的人,今日大祭之后,朝廷许会派人接洽、商谈,冯吉、冯禄做好准备,接下来你们会很忙。后头的事,就照早前商议的去做。”
冯吉揖手一拜,“夫人要照顾少主,先回府,这里有我们招呼。”
他们的祖辈入祠,他们就有了其名,也是冯家人,而且冯昭还替副支、属支的置了祭田,让他们心有归处,现在更有一种归属感,不再是奴仆,而是一个大宗族的人。他们更愿意与冯昭荣辱共担,亦更爱惜名声。
冯昭又叮嘱了几句,与属支的人打了招呼,带着一双幼儿,再有自己的仆妇、丫头翩翩而去。
正要出白泽书院的大门,却见朱正卿与苏西岭追了过来,“晋国夫人,这三日可是白泽书院的游园会,能否留下一幅墨宝。”
冯昭与红霞使了一个眼色。
红霞从马车上取出一幅卷轴。
冯昭道:“此乃《深宅图》,耗时两年之久绘成,留在白泽书院三日,三日后我会遣冯红霞取回。”
冯红霞,副支冯祥之女,是入了族谱的冯家人。
红霞与两人行了一礼。
朱正卿接地过画轴,这是一幅装裱好的画,对于《深宅图》他早有耳闻,只不曾见过,目送冯昭远去,二人缓缓展开,一幅绘了上百贵妇、贵女、丫头、仆妇甚至还有小厮、护院的长卷,将深宅之中女子们的群相尽绘其间,踢毽的、斗草的、奕棋、弹琴的、习书法丹青,躲在花丛看话本子的,甚至还有烹茶熬汤的。
这是一幅集人物、故事、花木、山水、庭院于一体的长卷,色彩艳丽,一个朝代深宅后院女性生活的画卷,描绘了阁楼里正盯着高墙外的少女情思,她似想从小门逃出去,却又忌讳旁边训斥小丫头的嬷嬷。
《深宅图》一挂出,立时吸引了白泽书院工笔画社的学子们围观,先是讨论神韵风格,再是说里头的人物传奇,最后又说其技法之娴熟。
晋国夫人所出,这画技又更上一层楼,恬静之中带着安祥,画风宁静而致远,每一个人物形象更是栩栩如生,就似鲜活起来一般,整个画里足有一百多个人,猫、狗、马、鹤、鹦鹉亦在其列。
人群里,新婚不久的汪琴与夫君萧澈今日亦在示才亭,汪琴展出的是一幅自己绘得最好的一幅《兰竹图》,收获了不少的赞美,待冯昭的长卷一展,所有人都聚了过去,原来所谓的画,不仅是一人一物,还可以绘出故事,绘出长卷。
萧澈道:“这是深宅妇人生活图,这长卷当真令人震惊!”
当家夫人、深闺的姑娘、玩乐的少女,她们各自忙碌着,做着他们熟知的事,或欢喜,或烦恼,或忧愁,皆是那般真实。
汪琴、萧澈正瞧得注目,就听有人高呼一声:“有人落到九曲湖里了,有人落湖了!”
萧澈看着娇妻,眉眼里带着一份柔暖。
汪琴低声道:“夫君,以后这种事,你可莫去凑趣,每逢老夫人大寿、赏花宴、茶会,总有冲撞的,无意间搂抱的,实在无趣得很。”
萧澈笑了笑,晋国夫人保大媒,他对这个知书识理,又精通书画的妻子颇是满意,成亲几日,真真让他有一种得寻知己之感。“夫人,你可以学习晋国夫人的画法。”
“晋国夫人创工笔画法,写实逼真、情感细腻,我现在只能纷花木,亦不知何时才能绘仕女。”
汪琴看着画上的人物,总有一种相识之感,她可是听说,晋国夫人为了绘好这画,是让晋国府上下众人入画,很是不凡。
他们正瞧着,就见汪棋气喘吁吁地奔过来,“六姐姐、六姐夫,出大事了,兵部袁大人家的姑娘与人起争执掉九曲湖了,被……谢三郎给救了起来。”
汪棋面带忧色。
汪琴的工笔画法是罗巧芬手把手教的,她还想着就算成亲了,得暇继续与罗巧芬学工笔画。罗巧芬与谢征订亲,谢征跳下湖救了袁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在出身上,罗巧芬就输了一截,现在又出了这等事,只怕谢家不是悔亲,便是会提出对袁姑娘负责,而袁姑娘亦是袁家嫡女,万没有与人为妾的道理,要么一个为嫡妻,一个为平妻。
*
是夜,春风轻拂,乍暖还寒。
红霞在前撑着灯笼,冯昭与傲雪后在其后。
湖心馆里,宋瑜、周淮还在看书,一个小厮飞野似地与二人禀报。
二人搁下书本,候在阅书室门口,但人近了,齐齐长身一揖,“见过小师叔!”
冯昭迈入阅书室,扫过他们的书,“红霞,你们几个候在外头。”
她坐直身子,“宋瑜、周淮,你们入世的目的我知道。”她望着对面还在查看的藏书室仆妇、小厮,“你们报仇,用何手段,我可以不管。可是你们利用女子的爱情下手,我看不起!这世间女子原就不易,世间报仇的手段更有千百种,你们选了一种最是不堪,也最不被人瞧得起的。”
冯昭起身,眸光微冷,“周淮,今日谢征的事是你出的招?”
她竟什么都知道。
周淮不敢迎视冯昭的目光。
“昔日巧芬表白,你回拒了她,而后看她与谢征订亲,你亦有悔意。觉着萧澈专心学问想做一代名士的人生亦不错,身边有一真心相慕之人陪伴,懂你、知你,爱你、惜你,方算圆满。
周淮,你后悔了,便可以算计谢征,你当巧芬是什么?她是人,她是有感情的,当你回拒之时,她便彻底放下。如今,她一门心思要做谢征的妻子,你却破坏这门亲事。”
周淮没想冯昭知晓的事比他们预想的都多,这件事是他谋划的。
“小师叔,谢相府当真甘愿娶巧芬师妹,小师妹入谢相府求情,希望他们能早日迎娶,他们为什么要拒。
早前,谢征来湖心馆何等殷勤,后来为何不来?
谢家怕了,他怕与拜月教的人扯上关系,更怕我们连累了谢家。”
远处,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这是从后花园方向行来,步步沉重。
冯昭听这脚步声,除了罗巧芬不会有第二个人。
“兵部袁大人之女,自幼爱慕谢征,两家又是姻亲,早有交集。我一介儒生,何得何能算计得了他们。若不是谢征心有悔婚之意,谁能逼他下湖救人?
我并未后悔拒绝巧芬师妹,可小师叔指责我算计,我不承认。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认。
谢征才华过人,颇有美名,但他心里对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多有忌讳,亦不可能只守着巧芬师妹一人。”
周淮故意提高了嗓门,他知道罗巧芬来了,想让她听到这些话。
罗巧芬亦是天黑时,听身边的丫头说了白泽书院的事,这一天的游园会,许要成全数对有情人。才子们在这里得识深闺的姑娘、平民家读书识字的女儿,像发生落水救人的事,并不算新鲜。
罗巧芬唤了声“小师叔”。
冯昭回头。
罗巧芬笑得楚楚可怜,她的眼睛早前因刺绣伤过,后来素雪花了很大的心力才为她调养好,她带着悲怆地道:“上次谢家借谢征需潜心读书时,完婚会在高中之后,其实我就知道,婚事许有变故。他最后一次来府里读书,我在花园见到他了,他不敢看我。”
冯昭问道:“你同意退婚?”
罗巧芬道:“那天他来了之后,再没有来,我就更加肯定了。小师叔,我不想嫁人了,你给了我铺子,还有心腹的丫头,我想出家做女冠。罪臣之后,本为罪民,这些年,我和妹妹千斤过得很好,允文允武,这偷来的日子,比那些贬为官奴、宫婢的人已经好了许多。小师叔,我真的不想嫁人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很美,可是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与其寄托于缥缈之事上,倒不如一个人自在。
高祖皇帝最宠沈太后,可他后宫佳丽三千,沈太后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南安郡王承诺唯千斤一人,可罗巧芬哪里不知,南安郡王于秦楼楚馆亦是常客,也曾养过几房外室,不过是还没有儿子罢了。
司马雷倒是洁身自爱,若非如此,不会让素雪心动情系。可二人成亲后,三年、五年,他还能只素雪一人?
罗巧芬不相信,在她看来,司马雷后宅添妾不过是早晚的事。
“百花庄历代掌事庄主,从不嫁人,她们养花调香,制作胭脂水粉,代代相传,不是亦过得挺好。小师叔,将你为我预备的嫁妆改成一座女道观可好?我收几个弟子,做自己喜欢的事。”
冯昭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罗巧芬答道:“是,想好了。”
冯昭轻叹一声,“你要出家修道,就要承得住孤寂,切不可与皇家那些名为出家,实则彩旗飘飘,红灯高照之辈一般,女子还得自重,先自重后人重之。若是一朝堕落,便人人践踏。”
“小师叔今日说的话,巧芬记住了,一生不忘。”
冯昭说不出的心痛,罗巧芬的亲事遇折,她更是不想说儿女私情。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凌烨的信。
那半个月的夫妻之实就像是一场梦。
她的事,拜月教的事,到底是不是他泄露出去的,她生孩子,是她一人事;她养孩子,同样是她一人的事。
当夫妻做到,另一个人可有可无,只剩下一个人时,那夫妻是否真的是夫妻?
冯昭行到花园凉亭,静静地立在亭中,仰望着夜空,久久不语。
罗巧芬从夜色中行来,未带一人,手里提着琉璃灯笼,抬手斥退左右,“小师叔,在想什么?”
“凌烨。”
她吐出两个字。
罗巧芬道:“小师叔信他吗?”
“我不知道,在我众多认识的人里,他是唯一一个我最熟悉且不讨厌的人,我需要为冯家诞育子嗣,其他人都看不上,若是他,我能接受。谈不上有多喜欢,也没有多信任……”
坚信不疑,不至于。
在现代,她听说过各式渣男故事,亦看到太多的婚姻、爱情背叛者。
再因第二世,她不信这里的男人。
在恢复所有记忆之后,她先是自保,再到保护别人,实现自己的价值。
“拜月教的事,小师叔告诉他了,好些秘密,原是宋师兄和我们都不知道的,所以小师叔怀疑了。”罗巧芬寻着冯昭看的方向,悠悠地道:“小师叔没怀疑错。”
冯昭蓦地回眸,定定地看着罗巧芬。
“小师叔,上元佳节那一天,我、凌雪在夜半从小门溜出去了。旁人许不认得凌公子,可我认得。我看见他了,他和……和……”
是一个女子吗?
罗巧芬当时很意外,他与那女子走在一处,一想赏灯,看起来很是亲近。
“和谁在一起?”
“安康长公主的外孙女柳怀安。他的大胡子没了,穿着银白色的文士袍服,陪着柳怀安逛灯市。最初,我以为瞧错,也许是四皇子,可他身上特有的药粉气味,再有他的声音,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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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婚事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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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巧芬能看出冯昭的寂寞,即便是她小师叔这般惊才绝艳,才貌过人的女子,不同样沉陷于这尘世之中。小师叔看似不在乎名声,却最是自尊自爱。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冯昭问,声音悠远而空灵。
“我不知道小师叔不知道这事,亦不知你与他有着怎样的约定。一直以来,小师叔在我们心里,行事都有原由,有权衡。我怕自己说了,反而多此一举……”罗巧芬没说,“当时不说,也有宽慰自己的意思。腊月时,小师叔去谢家说提前完婚的事,谢家婉拒。腊月二十八,谢征最后一次来湖心馆,他心虚了,我便猜到了结局。
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小师叔这般如此了得的奇女子都有看走眼时,而我的事算什么?
我又想,但愿那只是误会,他不会这般对小师叔……我不知道,当时就只想着若你问了,我便告诉你,若你不问,权当什么也不知道。”
用别人的痛来宽慰自己,罗巧芬纠结了许久,今天说出来,她轻松许多。
冯昭道:“你若放手,我便休!”她骄傲满满地说出这句话,早前的怀疑成为了事实,她相信罗巧芬不会拿这事来骗她。
罗巧芬继续道:“其实与谢征订亲后,我是真的有些喜欢他。只是刚刚有了喜欢,便有了他的放手。那晚出去是想试试,能不能碰到他,若碰到,说明我与他有缘,便与他问一问,是不是真的要放手了。
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了结果。
我们罗家大难之后,只剩下我与千斤两个,当年的姨娘们早已失了下落。从皇城流放肃州,一路上,我看到母亲病逝、叔母婶婶们死去,可祖母一直在坚持着,她告诉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后来,我们一行人有许多人染病,就在我以为自己得病活不下去时,师父出现了,他给了押送的官差一百两银子,说剩下的孩子都病了,不如卖给他……”
这样的事,罗巧芬可以肯定,师父不止一次地做过。
“经历过家族大难的人,见过太多的生死,反而不会因男人放弃生命,我只想做一个女道,为枉死的家人、族人祈福,希望他们能早早进入轮回。”
冯昭并不觉得出家是什么错事,这是一个人的信仰与选择,她尊重罗巧芬的选择。在余氏离逝的时候,冯昭也曾一度想要做女冠,只是冯家不许,朝廷亦不许。
师父说她有尘缘未了,那她便了结这一段尘缘。
这一晚,冯昭与罗巧芬叙话谈心,对于婚姻、爱情反而看淡了。
罗巧芬想弘扬冯昭的工笔画法,她想做一个有才华的女冠,研究道经,行走天下,她会武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冯昭则想着活得风芒万丈,轰轰烈烈,不负此生,没有了婚姻、爱情,她还是她,世界不会因为那人变得灰暗。
第二日,冯昭将陆妈妈与陶嬷嬷唤到身边,说了一句:“从今往后,莫要再谈公子们父亲的事。你们要忘了那人的存在,下次再见,他只是来访客人。见到四皇子殿下要客气、礼敬。”
“是,夫人。”
冯昭给凌烨的信,上一封是二月中浣寄出去,想来北疆的他已经收到。
只是现下,她不想再写信了,却是破天荒地给四皇子写了一封信。
信中寥寥几句,说他若回京,可以来瞧瞧冯旦、冯白,这两个孩子只是冯家人,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亦改变不了他们的身份。而作为他们的母亲,平安、健康远胜于权势富贵,唯愿他们一生做个安分守己的臣民即可。
冯昭给四皇子寄出的信,很快就被人截下来了。
章济亲手将信给了皇帝。
皇帝看着信的内容,“晋国夫人是什么意思?原谅吴王?承认吴王是孩子的父亲?”
章济蒙着脸,这封信很奇怪,冯昭与凌烨是朋友,给凌烨的信中还几次问到四皇子,冯昭是关心四皇子的。
皇帝将信封好,“给吴王寄去罢。”
*
德弘十年四月初六,冯昭与官媒拜访谢相府,为罗巧芬与谢征退亲。
谢家颇有些心虚,退亲之后,冯昭只淡淡地道:“谢三郎与袁姑娘能议亲,恭喜谢、袁联姻。此事已了,告辞!”
谢相抱拳道:“委实三郎污了袁姑娘名声,此事是我谢家不是,还请夫人见谅。”
“谢相大人,你们早有悔婚之意,我还以为会在上元佳节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原来却是四月初一,能延后这么久,其实一直在等晋国府识趣退婚。是我感谢你们坦承,往后就作泛泛之交。”
冯昭说得真诚,这样的谢家,她不想太过深交,就当寻常人家来往便好。
回到晋国府,冯昭开始着手大事:一、番薯、玉米的推广;二、改进农具的推广;三、茶叶生意由谁交接……
她忙乎了几天,看着时间流转,不能再耽误,一大早令红霞等人为自己换上诰命大妆,她随着文武百官,候在玄武门。
大殿外,冯昭看着争论不休,就大司农当在户部还是工部的问题,两部官员互不相让,她神色淡淡地问道:“启禀陛下,几年前封臣妇为三品御史的圣旨还算不算?”
“若算,陛下是不是当赐臣妇官袍?”
“臣妇即便为官,不乱祖宗国法,只在议政殿外,有事时会在大朝会出现,无事不来碍文武百官与陛下的眼。今日之事议定,陛下请派人入晋国府交接事务。臣妇告退!”
她慎重地行了一个大礼,跪拜完毕,大摇大摆地走了。
果然是晋国夫人冯昭的风格,有事说事,说完就走。
满殿的君臣的注目下,看着那一抹紫裙,将讨官说得这般轻淡,还让群臣不能指责。“三品御史的圣旨算不算?臣不乱祖宗国法……”
她讨官是为大周天下,亦是为民,你拒绝人家,自冯昭执掌晋国府,做了多少有益于天下、黎民的事。
百姓们可不管女子当不当官,在他们看来,只要能替百姓说话的就是好官,是男是女不在乎,管你黑猫白猫,抓得着老鼠便是好猫。
冯昭在清流眼里,是一个高人形象,即便说女子不得干政的老迂腐也不愿指责。上了年纪的老臣依稀亦知那个批命、预言。冯昭只想造福天下,对权势富贵概不在意。
志贤庄的事换任何一人一族,绝不会轻浅地说一句“交给朝廷”,志贤庄是冯公弟子,但更是天下人的志贤庄、朝廷的志贤庄,非一家一族的志贤庄,这等气概与魄力,令人敬重与动容。
在皇帝心里,晋国夫人是不一样的存在。
三皇子、五皇子亦从不说她坏话。
冯昭回到晋国府时,罗巧芬带着一个半大的丫头候在二门上,远远看到她,对她盈盈一拜,迎了过来:“小师叔,花族老她们要回江南百花庄,我想同她们去看看美景。”
罗巧芬主仆二人已换了装束,依然是一袭女冠袍服,任谁一看都晓得她们是道姑,而她身侧的小丫头并不是之前的大丫头。
她剪短了自己的发,只略比披肩发长一点,头上挽了道髻,插了女冠的头纱,在应天府、奉天府、皇城时不时能看到这种打扮的女道姑,年纪有大有小。
冯昭道:“已经想好了?”
“是,这是我收的弟子灵鸢。”
罗巧芬与身边的丫头侍女说了自己要出家为道,唯有这个跑腿的丫头站出来说愿意陪着她,昔日罗巧芬添置侍女,只是第一个从人牙子里买了她。那时候,罗巧芬莫名地忆起冯昭曾说汪琴像极曾经的自己,她觉得灵鸢亦像曾经年幼的她,一样的无助,一样的盼着有个归路。
今天她问话时,灵鸢站出来了,她毫不犹豫地收了她为弟子,说要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她已经想好了,用自己的画笔记录所见所闻,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谢家忌讳她罪臣之后的身份,她亦不在乎了,没有姻缘,她可以有其他。
冯昭道:“有人作伴就好,待你从江南回来,陶余观就该建好了,去罢,想好了就去做。世间的女子,不该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随心行事,更得品性高洁,以德服人。”
“小师叔的话,巧芬终身不忘。”
翌日一早,天刚亮,罗巧芬带着灵鸢,随花族老一行数人启程去江南。
冯昭令冯禄在城外选址建造陶余观,不到半月,买地、选址俱已完成,离皇城约有六里路,依山傍水,离皇城冯氏祭田、祭庄颇近,嫡脉冯家所在的祭田、祭庄名为大冯庄,副支一脉又建有小冯庄,位于大冯庄之北;东面有志贤庄,南山再建陶余观。
一眼望去,一大片良田,麦苗生长得郁郁葱葱,山上花香阵阵,鸟语声声,仿若一处世外桃源。
罗巧芬离开的第二天,冯昭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大冯庄乡下居住。她想在外头散散心,故作不在乎,但凌烨的事深深地伤到了她。
有些人终是要忘去,那一场只有短暂半月的夫妻,就像是一场梦,又像是一段露水情缘,她需要疗伤。
曹素雪随程训在江南任上,有时候冯昭会想,素雪会不会与巧芬在江南相遇,说一些皇城的人与事。
九月,冯旦、冯白满周岁了,冯昭弄了一次抓周宴,只请了副支、属支的太太们来参加。朝廷已接掌了志贤庄,三皇子、五皇子互不相让,三皇子抓志贤庄农具改进,五皇子抓粮种改良与种植技术。
宋瑜与十公主、柳蕙的爱情故事在皇城上演得轰轰烈烈。
柳蕙寻死觅活想嫁宋瑜。
宋瑜以她虚伪为由,不再搭理,自此与十公主出双入对。皇帝更为一双璧人赐婚,只待宋瑜会试榜上有名后便将十公主下嫁。
柳蕙想着早前宋瑜是喜欢她的,几番去白泽书院纠缠,终于惹恼十公主,在谢相府的芙蓉宴上,十公主带着宗室贵女们对柳蕙进行了一番羞辱。
柳蕙失去天人一般的宋瑜,原就不想活,在这犀厉的羞辱下,回家便要悬梁自尽。
九月初九是重阳节,朝廷放假,柳相夫人便因这事寻到了大冯庄。
冯昭早前几日便听红霞几个说了宋瑜的事。
柳相夫人难掩哀伤,只说是宋瑜始乱终弃。
冯昭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宋瑜始乱终弃,这话你敢当着皇家说吗?”
也就是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一通。
柳相确有些本事,可对柳家的门风,冯昭自来不喜。
柳相夫人道:“他早前明明喜欢我女儿……”
冯昭摇了摇头,“宋瑜、十公主已得陛下赐婚,宋瑜与你女儿一无媒妁之言,二无长辈之命,不过是见了几次面,说了几回话。与他说过话的人多了去,若说了几句话就算始乱终弃,那你们柳家儿女的罪名可大了。”
柳相夫人面上讪讪。
冯昭道:“人贵自知,宋瑜是欣赏平民女儿的柳蕙,他的欣赏建立于对方的率真。柳蕙隐瞒身份,欺骗于他时,柳蕙的率真便彻底在他心里没有了。柳蕙骗他在前,在得知她是柳相之女后,既然要在权贵之女中挑一个,那他就挑一个待他最真,不会骗他的女子。
现在,他喜欢的是率真的十公主。喜欢率真姑娘这一点上,以前未变,现在未变。变的是你的女儿,欺骗的也是你的女儿。
如今木已成舟,我虽是宋瑜的小师叔,他有权力决定一生的幸福。若非他同意,陛下就不会赐婚。”
柳家还真以为事到如今,宋瑜还会娶柳蕙。
在公主与丞相之女间,难不成柳蕙能比公主更尊贵。
如果不是冯昭那番告诫宋瑜的话,冯昭敢说,柳相满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瑜依旧会报复柳家,但却用了另一种方式。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柳蕙,偏柳蕙认定曾经相爱过,寻死觅活地闹。可她不知道,男人的心一旦离开,十头牛都拉不回,何况对方从未喜欢过。
柳相夫人想到柳蕙不吃不喝,这半年活得凄惨,哭过、闹过、醉过、自尽过,就连梦里唤的亦是宋瑜之名。柳相夫人甚至与她相看了同样英俊的少年,可人是好看,才华却无宋瑜一二成;才华有了,人的相貌又太普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柳蕙每多见一个,不由自己地将那些人与宋瑜比,就越是痛苦得不能自己。
因她纠缠宋瑜,十公主已经怒了,宋瑜还为十公主绘了画像,写过情诗,现在更是皇城公认的一对璧人。
要说十公主最恨谁,自是恨柳蕙,一则因为柳蕙是宋瑜的“初恋”,要不是宋瑜喜欢率真、良善的姑娘,十公主也不会得了宋瑜的心。偏偏伪率真的十公主,恨会演戏的柳蕙牙痒,同一类型的人更是了解对方,十公主怕失去宋瑜,对所有觊觎的贵女都不喜。
不喜便罢了,柳相夫人为了女儿还跑到宫里去求太后,说柳蕙愿意做宋瑜的贵妾。
十公主听了后,只觉得柳家上下全都没脸没皮,她还没大婚,就有人打她驸马的主意。
十公主到底是太后的孙女,她哪能就应了,自是拒绝了柳相夫人。
柳相夫人在太后那儿被拒,就想到了冯昭。
“夫人也是母亲。”
“但我不会让儿女如此没有尊严。”
为了爱一个人胡闹便罢,人家都放手了,她还在纠缠,这般有意思?跟个疯子似的,现在十公主与宋瑜的事已成定局,还不肯放手,还能逼得自己的母亲四下求人,做不成嫡妻,连妾也要做。
冯昭觉得这柳蕙还真是疯了。
柳相夫人求冯昭不成,只得回转皇城。
冯昭虽然感动柳相夫人为了女儿所做的努力,但她绝不赞同柳相夫人的行事作风。
孟氏亦疼女儿,冯晓作天作地,一心想嫁宋瑜,今年八月,冯晓还是嫁了,因为她知道嫁不成宋瑜,宋瑜是十公主的。成婚之后,倒没再闹腾,倒是安安分分地与丈夫过日子,但婚前那一场闹剧,对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若不是冯晓的未婚夫需要冯家的推荐帖进白泽书院,也许他不会娶冯晓,二人成婚后,倒是相敬如宾,想要抹去那件事的影响不可能,如何过日子就看冯晓会不会做人。
十一月,冯昭听到冯白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娘”,喜极而泣,她拥住儿子欢喜得热泪盈眶,待得腊月时,冯白已经会说好多话,可冯旦还是不开口,但冯旦能站能立,已经能摇摇走上几步。
一个先说话,一个先走路,亦是差不多。
两个孩子已经不再吃母乳了,依旧吃羊奶、骆驼奶。
时光在静静地流淌,冯昭带着两个儿子居住在乡下,而皇城府里一切都好,大小事又有族老们分担,各尽其职。
闲下来时,冯昭继续练字、绘画,偶尔还会打座练习,只是修为一点也没有长进。
冬去春天,百花盛开,陶余观已建成,道观里供奉三清,亦供奉了陶氏、余氏的塑像,设计与规模与太原府的陶余庵颇为相似,有左右香客院,有前院的神殿,后院的悟道院、修行院、藏书阁等。
当会试来临时,罗巧芬带着灵鸢从江南回来,与她同来的还有师徒三人的女道姑。女道长约有四十多岁,两个女弟子近三十岁模样,他们在陶余观住了下来,办理了文书,成为陶余观内真正的女道。
皇城之中,名为女道观,实做皮色生意者不知泛几,而罗巧芬是真正的想修道,带回了好些不错的画作,请冯昭给予点评。
冯昭颇是向往,心下一动,她决定带着两个儿子远行。
德弘十一年了,还有四年天下将会有大变,她不相信安康长公主会按捺得住。
罗巧芬听说冯昭要远行,颇是意外地道:“小师叔也要将两个小师弟带上?”
“小孩子多见识一下外头的世界也有益处,出门多备些药材便是。我身边还有蓉蓉和傲雪。”
“我与小师叔一道,我们一起走,会更热闹些。”
“铁蛋和面团到底太小,且再等等,我得将他们的身子调理好。”
德弘十一年春,会试之后的殿试,德弘帝钦点三甲,宋瑜为状元,萧澈为榜眼,海琼琚为探花,周淮为第四名,白泽书院甲班弟子在进士榜中占据八成,整个甲班不是进士便是同进士,消息传出,白泽书院名声震动天下。
考入白泽书院就意味着得中进士的机率大大提升。
冯昭接到了冯祥的来信,说宋瑜、周淮已经定亲,她得回皇城为二人预备婚事,宋瑜娶十公主,海宁王已派官媒来与周淮、莲湖郡主提亲。
两日后,她带着一双已经学会走路,会唤娘亲,亦会说一些简单话语的儿子返回京城。
马车摇摇,进入皇城,冯昭撩起车帘的一角,听到一阵熟悉的“吁——”她打起车帘,却见凌烨带着数名亲兵自车前走过。
她看着他,他亦看到了她,明明近在咫尺,而他们却仿佛相隔了千里、万里。
凌烨想说什么,只听前方传来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凌大哥,凌大哥,我在这里,凌大哥……”
冯昭挑起车帘,凌烨似有挣扎,她记得他的容貌,却没有这般寻常,他的五官像极了高祖,可现在的他只是清秀,很显然是戴了面具,但那眼神,那背影,冯昭却是认得的。
银花抱着冯白,低声道:“夫人,那边的女子是安康长公主的外孙女柳怀安罢?听说已与平远候世子凌烨将军订亲。”
陆妈妈伸着脖子望去,眼里掠过迷茫之色。她记忆里的凌烨不应该是那个样子,与夫人成亲的半月,他们很恩爱,可最近一年多,夫人不再给凌烨写信,凌烨虽写了信来,夫人便令人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她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仿佛那一场成亲,那一段恩爱的过往都被抹去了。
冯昭道:“待办完这里的事,我们去江南住一阵子,巧芬很喜欢那里。我们可以去百花庄,花族老一定会很高兴。”
大街上,凌烨走近了立在点心铺前的柳怀安。
冯昭坐在马车,心头已是巨浪冲天,他不会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可能,错肩而去,他不由自己地望着马车,期盼再看一眼她,又或是孩子,看到的却是她的漠然。
他的事,她到底是知道了。
柳怀安看着车队,问身后的侍女道:“这是晋国府的马车?”
“姑娘,正是晋国府的,晋国夫人从乡下回来了,许是回来给宋公子、周公子办婚事的。”
凌烨这次回来,亦准备与柳怀安完婚。
夜里,他得去找她一次。
凌烨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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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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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府,冯昭回来就忙得马不停蹄。
看着宋瑜和周淮,她不快地阖上双眸,“我是你们的小师叔,不是你们的爹娘,当年我愿接手那四个,是因为他们护我数年。你们俩除了花我的银子,住我的地方,看我的书,还给我添了不少的麻烦。”
她不喜欢,这都叫什么破事儿,让她来主持完婚,当她闲得发慌。
“对你们的师父,我都没有接触过,师兄妹尚且无感情,却要为这些莫名冒出的师侄打理婚事,我真是受够了。”冯昭很生气,看着两家送来的东西,她就烦得很。
她唤了一声:“取笔墨,一人先打五万两银子的借据,你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没道理来花我一个弱女子的银子。若是姑娘,给二万两嫁妆就罢了,但你们的钱,我不能白填,就当借你们,待日后有了还一一还来。”
周淮笑了又笑:“小师叔,这样不好罢?”
“不好个屁,老娘又不是你们爹娘,凭甚得管你们婚娶,没与你们算读书时候的花费就是恩典,还想怎么样?你们俩就是两只狼崽子,这一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为什么这么评价,她没有细说,大家都是聪明人,各有什么心思,谁不曾明白。
二人各写了五万两银子的借据。
冯昭令冯禄各置了一座四进的宅子,再添买了田庄、店铺,将早前替罗巧芬的陪房分给二人,各自安顿到宅子里,又挑了人手过去拾掇、添置物件。
宋瑜与十公主的大婚办得很热闹,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吉日正是五月初二。
待得五月二十八,便是周淮与莲湖郡主的婚期,好在聘礼、宅子都预备好了,而宁海王嫁妆丰厚,铺子、田庄俱全,两人一成婚就住入那处四进宅子里。
冯昭因需得及,多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才拿到手,这还是对方看她是晋国夫人,这才松的口,原本前任家主是可卖可不卖的,后来见惊动了晋国夫人,索性一咬牙,卖给她了。
这期间,凌烨闯过几次宁心堂,不是被蓉蓉给药倒,便是被凌傲雪阻挠,一旦惊动护院,他只得退去。
他知道,冯昭真的很生气。
他们真正的相处只得半月,对她的性子,他并不是很了解。
而她,又何曾真正了晓过他。
她不屑于他,他想:在她的生活里,有他没有他,她都能过得很好。
因为与宋瑜、周淮备了两次聘礼,冯昭将晋国府的私库走了一遍,挑了有灵气、特别的东西留下。足有整整八箱子的东西,字画、瓷瓶、珠子、宝石俱有,这一部分她存入自己的秘道储物室里。那些并无甚大用却华贵的东西重新装敛,登记入册,存入宁心堂私库。剩下的东西里头,挑了一些给宋瑜、周淮当聘礼,而这一部分,多是其他各府送来的礼物。
夜,已深。
近来,他闯府得太过频繁,冯昭已经厌烦,今日她在两个儿子熟睡后出了宁心堂闲逛。
六月的风和暖,吹拂在脸颊上,很是畅快。
“凌烨,鬼鬼祟祟有意思吗?连闯了几回,现在反而不露面了?”
声音落时,空中掠来两人,立在凉亭外,冯昭首先看到的是四皇子萧治。
“吴王殿下……”她娇唤一声,凭什么要看他与别的女子亲热,她拥住了萧治,“孩子出生后,我给你写过信,我不怪你了。阿治,谢谢你,给了我两个儿子……”
凌烨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不可能,那孩子不是他的?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被骗了。
凌烨心下慌乱,孩子到底是谁的?
冯昭盈盈一笑,放开了已经呆愣的萧治。
萧治忙道:“阿烨,不是这样的,我和她……”
“殿下,孩子是你的,在你污我之后,我气不过,用道门秘术抹去了你的记忆。”必要的时候,她宁可让吴王萧治以为孩子是他的,“我可以让你恢复记忆,让你回忆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烨痛楚地摇头,“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孩子是他的,你明明和我是第一次,你说那功法若是背叛……”
他似想到了什么,说什么若是背叛对方,再与旁人好,就会痛不欲生,分明就是骗人的,所以从一开始,她都骗了他。
萧治不可思义地沉吟,“孩子是本王的?你改了本王的记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
为什么他自己记不得,但他依稀听人说过,冯昭有催眠他人的本事,但她寻常不会出手。若真有这等本事,她
冯昭淡色笑道:“对不起,我那时候太恨你,恨不得将你的事抹去,也不想你记得。阿治,为了忘掉你,我干了一件蠢事,我和凌烨好过,为了让他相信孩子是他的,我服食了青牛果。青牛果服下之后,胎儿会延缓生长,如此一来,胎儿会怀十二月……”
凌烨摇头再摇头,他不信从头到尾,她都在算计他,她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她恨萧治,要借他来报复萧治。
“冯昭,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
“你以为自己是谁?从头到尾,你对我真心过?你不过是因为我是冯家明月,而你想改宿命,你未曾真心,又如何能要求我的实意?凌烨,是你将拜月教的事告诉了朝廷和陛下!拜月教做过什么有害天下黎民的事吗?没有!他们的错,就在于搭救了开国罪臣之后?”
凌烨想到这事,“你是为了报复我,才故意说孩子不是我的,是不是?”
“不是,对于孩子是谁的,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想要孩子,只想完成自己的使命。陛下相信了玉虚子的预言,唯有孩子能让我过得更好。而无疑,拥有皇家血脉的孩子最为尊贵,所以当初,我盯上了陛下。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皇家的男子,我只想生下天下最尊贵男人的孩子。无关风与月,无关儿女情,只是为了小对冯家之责,大对天下之任。大周国运系在冯家嫡长房一脉,我不想担负骂名。”
她想要孩子是真,在这个世上,她看重的余氏没了,心疼的赖晚与她离心,不再是她的妹妹,她若有了孩子,就觉得多了一份温暖。她不相信男人,尤其是在这古代的男人,她唯一一次将希望寄托于凌烨,可是他却伤了她的心。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你们俩都只是我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对我来说,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他们是从我肚子里出来,他们便是冯家嫡长房的血脉。无论下一位帝王是谁,六十年后,冯家嫡长房的女儿会嫁入皇家母仪天下,开启盛世繁华。”
冯昭悠悠轻叹一声,“吴王不知道那个预言吗?还是平远候世子没听说过?但我该做的,我已经做了。我要说的说完了。”
凌烨想见她,便是要与她说话。
可她却将他们打入了深渊,将他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你说的是真的?”
“我做我的,你走你的。凌烨,从一开始,你没心,我也没心,你算计了我,我亦算计了你。”
明明早就想好了说辞,可说出来了,心依旧还是刺痛。
从今往后,他们再无可能。
她生生撕碎了所有的美好,既然他要背叛,那她就放手。
冯昭蓦地转身,“凌烨,祝你与柳姑娘百年好合!”
多现代式的祝福,就像他与她早成昨日黄花。
吴王近乎咆哮地大吼,“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孩子其实是我的?”
他有儿子了,可儿子已经很大了,他才知儿子的存在。
“陛下知道,皇后知道、太后亦知道,这天下人都知道……你当知道。”
看吧,这么多的人都认定孩子是吴王的,她不过是说出更多人的看法与猜想。
为了斩断她与凌烨的纠葛,她只有撒谎。
凌烨心中怒火燃烧,她骗了他,他快走几步:“你能借钱给我?”
冯昭盯着他,似要看透他所有的谋划。
“一千、两千?”
“十万两银子。”
“你说的是借,那是说能还?”
在一起时,多珍贵的东西,她都舍得给他用。
也许那时候,她对他有愧,才故意待他好。
他看不懂这个女人,她不像女人,而像是男人。
“是借,有借便有还。”凌烨重申道。
冯昭笑了一下,“你爱还便还,不还我亦不催不讨,毕竟曾经做过露水夫妻。露水到底是露水,见不得阳光,也不必付出真心,太阳出来露水就不见了。”
她吃吃的笑了,却不愿回头,亦不想被人看到她的眼泪。
“你且候着,我去取银票。”
她走得很快,进了宁心堂,从钱匣子里数了十万两银票回来,再站在凉亭时,吴王已经离开,凌烨却还在。
她将银票递给了凌烨。
凌烨接到手里,“那种解毒、疗伤的药……”
“我师父闭关了,那是他亲手配制的,旁人配不出那样的药。凌烨,我们之间连朋友也不要做了,往后私下不必再相见……”
凌烨心头一痛,“孩子到底是谁的?”
“不重要了,你可以有很多的女人,也能生更多的孩子,可是我冯昭一生只能有他们两个。我九生一死,他们是我用命拼来的,凌烨,如果在你和萧治间只能选一个人做他们的父亲,我希望是他。”
她说的是选择,而不是真相。
他那样聪明,又怎会不明白。
凌烨突然笑了,“他们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骗四皇子,为什么要说抹了他的记忆?”
四皇子竟然信了大半,宫里的太后、皇帝、皇后,近乎于满朝文武都认定冯旦、冯白是四皇子的。
“难道要告诉他真相?凌烨,你太自私了,为了你的目的,你可以牺牲所有人。当你将拜月教的事告密给朝廷,你耗尽了我对你仅有的信任。
凌烨,在我腹大临产时,你又在哪里?你的心里但凡有我一点儿的位置,你但凡当真有一丁点在乎他们,你都不会置我一人于不顾?”
“你不相信我?”
她到底有多不信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她临产之时,他没能赶回来,她生气了,也无法理解了,觉得自己是不乎她。
他没有将拜月教的事告密,为什么她不听他的解释,一见面就认定是他做的,她对他不信任,所以她放弃了他。
声声说他们只是露水夫妻,她竟是这般看待那一场相爱。
冯昭想笑,“凌烨,我不后悔与你做了露水夫妻,因为你给了我一双孩子。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母子的生活,不要与我抢孩子,在你未在我生产之时出现,你就不配做我的丈夫,也不配做他们的父亲。既然你不出现,以后亦不必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凌烨道:“如果我说,我没有将拜月教的事告密给朝廷,你信吗?”
“可你和安康长公主结盟了,难道你要说,去岁上元佳节,你没陪柳怀安出现在灯市;还是说,你没与柳怀安订亲;又或者说,在我们好过之后,尚未分手,你没有其他的女人?”
“你一直在关注我?”
他去岁年节回皇城了,因为他的祖父平远候就病逝在正月初六,他是回来祭祀的。柳怀安缠着他,要他陪她去看灯,安康长公主发了话,他不得不去。
只那一次,竟是被她知道了。
世间有些事就是这么巧,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自知你陪柳怀安出现灯市后,我不想关注了。男人若要背叛,有一千一万种理由,我不想听你的理由。在我与你好时,我想过与你白头携老,亦想过一旦你对不起我,我当如何了断这段缘份。男人若背叛一次就会背叛二次、三次,汪翰如此,你亦如此,我不相信你们的话。”
冯昭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凉薄而冷漠,却带着一种刺痛人心的力量。
凌烨不知道如何解释,任何的话语都已经失去了力量。
他们之间,相隔了太多的鸿沟。
翌日一早,冯昭带着一双幼子、银花、蓉蓉、傲雪、巧芬师徒乘马车离开了皇城。
这一次,她已经拿定了主意短期内不再回来。
她要去江南,去蜀省,去拜月教,去游历大好的河山,那些皇城的恩与怨,情与恨,将与她不再有关联。
冯昭走了,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时,翩然而去。
晋国府还在,因为副支、属支的存在,依然没人敢动。
属支、副支皆有人进入朝堂为官,再有冯昭的师侄女、师侄们身份尊贵,皇城中不少人都会给晋国府几分薄面。
当吴王萧治听说后,跑到晋国府内,只看到宁心堂里看守的陆妈妈与几个小丫头。
湖心馆里已经关闭了,每月初一、十五会有人进去打扫。
萧治失魂落魄,他找了人打听,知道冯昭确实有抹去人记忆的神通,他相信那两个孩子是他的。
凌烨听说冯昭离开,知道她是为了避开自己,她已经厌恨了他,不想与他有更多的交集。*
德弘十三年秋,八月初六,安康长公主反叛,领十万镇北军围攻皇城,自称男儿能为帝,女子也能为帝,而她是高祖皇帝唯一的嫡出子嗣,且本居长,当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女帝。
皇帝于城南迎敌,却中毒掌偷袭,负伤吐血,顿时昏厥。
八月初七黄昏,三皇子战亡于皇城保卫战;五皇子领兵拼死抵御,眼中毒箭。
八月初八辰时,就在安康长公主即将破城之际,四皇子萧治与大将军凌烨领兵增援。凌烨射杀安康长公主于皇城之下,四皇子收归叛军。
八月初八午时,皇城叛祸平息,四皇子在镇北军簇拥下进入皇城。
是夜,沈太后在深宫惊闻唯一的爱女反叛已亡,惊怒之下撒手人寰。
德弘十三年八月初九,德弘帝伤重驾崩,临终封嫡四子吴王萧治为储君,着灵前登基,正位天下。
这一场激战,对于皇城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来得快,虽吓人却亦去得快。
德弘十四年正月十八日,新帝改年号为昭隆。
昭隆二年四月初一,又逢皇城冯祠大祭祀,冯昭母子并未出现,而是由副支族老冯吉与属支五脉邀请冯崇文、冯崇礼共同举办盛大祭典。
冯昭从遥远的他乡寄来书信,说两位公子已开始学习文武,正是关键时候,不得离开。
昭隆三年正月二十二,平远候世子凌烨袭爵平远候,迎娶太原冯氏三房冯晓艾为妻。同年冬天,平远候夫人冯氏产下一名男婴,取名凌健。
小梦溪先生之名流传在江南、南国一带,后,昭隆帝下令寻找,通政卫、明镜司赶到时已不见踪迹。
昭隆五年秋,平远候夫人冯氏再产一女,取名凌柔。
昭隆七年春,凌烨与冯氏嫡次子凌康出生。
昭隆帝并未立皇后,后宫有贵、德二妃,又有四位嫔,可无一例外,无一人生下子嗣,经太医反复诊断,昭隆帝在战场负伤,不育。
消息传出,朝野哗然,御史屡屡上书,请求通政卫与明镜司合作,寻回晋国夫人母子。
然,各地之中,晋国夫人母子仿似消失。
皇城郊外的陶余观中,罗巧芬携徒灵鸢已然归来。
昭隆七年秋,罗巧芬请求重开皇城女院,任山长,称陶余居士,擅书法丹青,颇得颜派书画真传。
昭隆九年春,小梦溪所著的《禄国夫人传》、《誉国夫人传》由商人携带入京,大周有了长篇章回小说,这是由冯家嫡长房两代节妇血泪著成的人物传体书。从告别恋人、嫁入太原,族人争斗,后宅阴谋,支撑家业,真实展现了两位夫人的生平与事迹,以前她们的爱与恨,情与仇,更是隐晦地暗示了她们的真实死因。
穿梭在两位夫人命运中的,乃是大隋末年出现的玉虚子,因他的预言,有了禄国夫人陶氏被迫与青梅竹马的师兄分离,远嫁太原,成为冯然之妻;同样因为他的预言,誉国夫人余氏明明已经订亲,却被胞兄捆入花轿,远嫁太原……
在这传记之中,冯昭用了大量祖母、母亲未曾入世的诗词,更写了他们的真实婚姻状况,解释了“天下欠一个公道,冯家欠一生幸福”的真正含义。
她有悲悯、同情与怀念、追思的浓郁情感缅怀两位女性长辈,对她们在这时代做出的贡献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她在《誉国夫人传》的最后一章,有了自己的小序,写自己从两代长辈的无奈中,不得不照着预言与宿命履行自己的义务与责任,只因为,祖母、母亲不能白白地牺牲,而她的牺牲已成必然,她担负不起改变预言的后果。
两套被商人带入皇城的书,不仅受到了白泽书院学子们的追捧,更受到了深闺夫人、姑娘们的追读,读到禄国夫人与颜师兄挥泪道别,以诗词相和,多少人痛断肝肠。
有人看,便有人抄录,志贤庄的活字印刷术再兴起,将两本书各印了五千套,不过十来日便销售一空,即便一整套下来得数两银子,依旧供不应求。
而与此同时,小梦溪先生的字画开始流入皇城,从长幅的山水丹青,到花鸟、人物一应俱全,只是售价亦从最低一千八百两到数千两不等。
昭隆十一年冬,昭隆帝萧治旧伤复发,病危在即,着寻晋国夫人母子回朝。
拜月教总坛的冯昭已经闭关两年了,多年不动的修为,总算晋入筑基九层,再需冲冲,也许就能晋入金丹。
这是她十几年来的第三次闭关,也是闭关最久的一次,从八层晋九层用了漫长的两年。
她的石室外,冯旦正急得团团转,冯白反而一脸淡定状。
冯白道:“你这么想当太子?”
“我不做太子,便是你做太子,难不成要便宜了旁人。这些年我们在总坛习武从文,武得大师伯真传,文得娘和二师伯真传。娘不是总说,学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我们俩原就是大周皇族子嗣,偏便宜老爹就只我们两个子嗣,你想让,我可不想让,就凭我们的长相,便宜老爹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冯旦说的便宜老爹乃是当今皇帝萧治。
从小到大,有人在耳边叨叨,最初是他们问冯昭:“别人都有爹,为何我们没有?”
“你们当然也有爹,所有的孩子都是娘和爹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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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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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昭就像讲美国大片一般,说自己当年年少,如何美貌动人,竟是被先帝德祖皇帝给瞧上,结果他们的便宜爹急了,劫了她丢到榻上……
丢到榻上做什么,她没说,他们俩就是这么怀上了。
结果因她恨透他们的爹,不想让他知道,吃了什么青牛果,兄弟俩便在肚子里待了十二个月,在刚怀他们时,他们的曾祖母沈太后赏了五位男妾……
冯昭觉得,与其别人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们,不如由她来讲故事,她得给他们知道,为什么她没与他们便宜爹在一起的原因,那是因为沈太后赏了男妾逼她为冯家嫡长房留后。
冯旦、冯白对冯昭以前的事都知道,而且很离奇,最离奇的便是曾祖母干的荒唐事,直接造成了他们的便宜爹既不能入赘,而她娘被毁了名声,有过男妾成了她最大的污点,也不可能嫁给他们的爹。
他们觉得这曾祖母还真是奇葩,为了一个预言给自己孙子媳妇赏男妾,估计等他们出生,也呕得要死。
冯昭不紧不忙,沐浴更衣,换了身清爽的衣裙,这才慢腾腾地对着外头大喊:“给我准备清淡的吃食,越多越好!”
半个时辰后,冯昭坐在一张偌大的石桌,已经吃了一大锅的燕窝银耳羹,现下抓了苹果吃橙子。
冯旦、冯白瞪大眼睛看着冯昭,明明清清瘦瘦一个人,这些东西是怎么装进去的。
冯昭眯了眯眼,微微笑道:“我闭关两年,你们是不是惹事了?”
冯白立马道:“没。”
冯昭继续啃吃苹果,“你们觉得是我吃得多?这有能耐的人多吃几个不算什么。”
二人又点了一下头。
兄弟俩打着眉眼机锋,最终冯旦道:“娘,我们得到消息,便宜皇帝爹病了,要不回去看看罢?”
冯昭反问道:“你们俩心动了?”
冯白道:“是哥哥说的,太子位不能便宜外人,要是他给,哥哥就接。学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帝王家原就是我们家,我们当然得回去。”
冯旦亦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想说服冯昭离开总坛。
冯昭道:“你们拿主意罢,想好了我们就离开。”
“娘,那你与大师伯、二师伯说一下,他们不打开法阵,我们也出不去。”
冯昭默了片刻,“你收拾东西,我带你们出去。”
这里是一处山谷,周围是山峰,谷口是树林。
待两个儿子收拾了包袱,冯昭带着他去寻两位师兄说话,以前未曾接触,但这几年亦多亏了师伯们照顾与教导。
蓉蓉、傲雪已经先后离开了谷中,与那几个嫁入官宦不同,她们更喜欢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因随冯昭行走过天下,他们亦爱上了大好的河山,两个人都学会了颜派的书画,绘得都不错。
左护法道:“师妹要带他们回去了?”
“是,大师兄。”
寒喧了一阵,冯昭带着两个儿子出了树林,到了外头的小镇,雇了马车离开。
拜月教总坛设在洛阳城山野,离洛阳城还有十二里路,待到洛阳城,冯昭带着他们进了四方客栈,拿了“小梦溪”的印鉴给对方瞧。
“原来是宗主大驾,在下立马通禀掌柜的安排客房。”
等得不多时,就听到外头马蹄声声,靴潮滚滚,尘土飞扬,在薄雾之中,行来了几百官兵,领首之人一袭紫红官袍,人未近,声行到:“下官薛昕拜见晋国夫人,见过大殿下、二殿下!”
冯白道:“你认识我们?”
“下官认识晋国夫人,二位殿下十几年前办满月宴,见过二位的不少,大殿下眉眼酷似陛下,二殿下眉眼有几分似晋国夫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冯旦问道:“你这是要护我们回皇城。”
“二位殿下,陛下已寻你们数年,请随下官回朝。”
昭隆帝就这两个儿子,要不是当年让晋国夫人怀上,怕就没子嗣骨血了。
薛昕想的则是,终于寻到了,立了一大功。
从洛阳到皇城,因是急行军,一日后便抵皇城。
皇城的文武百官,上上下下俱已知晓二位皇子归来,早有左右丞相领了官员候在城门口,虽说二位殿下入的是冯家族谱,但这亦是皇家血脉,不容有失。以晋国夫人的才学,想来二位殿下亦不会差。
天,刚蒙蒙亮,左右丞相亦不知望了多少回,远处终于看到了旌旗、骏马,其间还有一辆马车。
东使薛昕他们是认得的,在薛昕身边跟了两个少年,一个五官眉眼甚是熟悉,另一个生得温润如玉,明明是双生子,却不甚相似,一个像爹,另一像像娘。
冯白这里望望,那里看看,“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前方那座城很眼熟?”
冯昭在马车里淡淡地道:“当然眼熟,你们十岁那年,不是到城外乞丐庙称王耍霸,抢了牛王庙丐帮帮主来做。”
这种事兄弟俩没少干,反正只要不闹出人命,少胳膊缺腿,都有人娘出面扫尾,久而久之,他们亦学会了把握分寸。
冯旦道:“娘又哄了我们,都到皇城了,也没让我们进去。”
“你们九岁那年的中秋节,我们不是摸进一座没人的院子,那是先帝赏给面团儿的秀水园。”
冯白的脸色白了又白,“我听说皇城的五味楼极好,里头的吃食最美味。”
“又说没吃,八岁那年的上元佳节,你们俩在灯会上看到一座五味楼,非要进去,点了一大桌的菜,菜还没上一半,就看到杂耍的,跑去玩乐了,后来还拉着我帮你们猜灯谜。别再说没在皇城玩过,一会儿进去,你们俩又说眼熟……”
“为什么娘没告诉我们那是秀水园,那是皇城灯会,还有那个五味楼便是名动天下的皇城五味楼……”
“你们俩长点心,不会自己观察判断,要我说?”
冯昭真是被两傻儿子弄得很无语,此刻从包袱里寻出一面小铜镜,“铁蛋儿、面团儿,你娘我今天美不美?要是不美,我就不露面了。面团儿,你回晋国府,找了陶嬷嬷,取一套顶顶漂亮的衣袍、首饰来,你娘我一定要打扮得像你们的姐姐般年轻貌美……”
冯白张口即道:“美,娘你太美了,美呆了,我都不敢看了,往后寻媳妇,找不到和娘这般美的,日子没法过了。”
冯昭笑了两声,“面团儿,你不会不想跑腿又要糊弄我?我不管,我就是要闪亮出场,美杀四方。快去取我的衣裙,现在这几身,都没法穿了。”
冯旦轻声道:“娘,我去帮你取,只是我不大寻得路,能寻个带路的不?”
薛昕道:“二位殿下,下官已通知晋国府大管家。”
城门口近了,两侧已经清场,只有左右丞相带领的文武百官,一个个翘首期盼,人越来越近了,待面似皇帝的少年近了,两位丞相高呼一声:“臣等拜见大殿下、二殿下!千岁千千岁!”
这等声势,好生浩大,呼声如潮。
冯旦骑马行在前头,朗声道:“免礼,诸位辛苦!我这身委实不易入宫见父皇,且先随我母亲回晋国府换身干净袍子。”
龙章风姿,就他这模样、这气派,果真是皇家的种,像当今皇帝,亦像当年的高祖皇帝。也亏得还有两位殿下,否则立谁为储君,朝堂就得有一番争斗,现下有他们好,少了争斗,一个继承帝位,一个继承冯家嫡长房,两不耽误。
左相抱拳道:“晋国夫人与二位殿下的袍服,宫中是有预备,请三位入宫更衣,早日拜见陛下,陛下想念二位殿下已久。”
冯白对马车里的人道:“娘,要不我们先入宫,父皇病重呢,儿子亦想见见他。”
“成,先入宫罢。”
一行人簇着冯昭母子三人,浩浩荡荡地往玄武门行去。
街道旁,凌烨与司马雷立在一侧,目视着远去的人群。
司马雷似笑非笑,“当年的晋国夫人下了一盘好大的棋。”
“是她下的棋?”
不是她,他在背后动了手,若不是他动手,萧治就会有子嗣,既然她定要萧治成为孩子的父亲,他就在背后推了一把。
他想着,给她天下最尊贵的身份,然后相爱一生,可她不信他,也不屑他的情爱,这一生,他自恃看懂了很多人,很多事,却唯独没有看懂她。
司马雷与曹素雪私下议论时,曾说孩子可能真是陛下的。原因有二:一,冯昭当年说没有被四皇子所污,是不希望他和千斤为此愧疚自责一生;二,她后来演那么大一出戏,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父亲是谁,对晋国夫人来说已经不重要,孩子是她的便好。
司马雷曾与曹素雪分析,极有可能连凌烨当年也是在演戏,因为以他对凌烨的了解,若孩子真是凌烨的,他不可能放开手,只能证明不是凌烨的,凌烨方才放手。在四皇子登基之后,凌烨迎娶太原冯崇武之女为妻,更进一步证实,凌烨亦是在演戏。
真相是什么?
凌烨脑海里掠过当年自己头顶盖头,像女人一样嫁给她的情形,半月的夫妻,于她只是一场露水清缘。可过去十几年了,他始终无法忘怀,忘不了,她替他抹药膏,为他调养暗伤的情形。
他身上的伤痛不知道比当今皇帝严重多少倍,可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或多或少都有暗伤,唯独是他,一身轻松,后来几年的战场受过几回伤,却并不严重。
他的身体很健康,健康到没有任何暗伤。
他想,他能如此,得益于当年她精心调养的半月。
冯昭,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
太极殿。
母子三人已经换上了宫中的新袍。
昭隆帝躺在龙榻上,谢贵妃将他扶在怀里,柔声唤道:“陛下,大皇子、二皇子与晋国夫人回来了。”
昭隆帝睁开了眼睛,在晨曦之中,他仿佛看到当年从月色中走来的少女,翩若惊鸿,淡若浮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这般明丽,“冯昭……”
“陛下,是我,小梦溪冯昭回来了!”
他不过四十有余,便时时承受当年在北疆落下的病痛折磨,不仅是他,还有他登基后封的伯爵、候爷们,亦都是如此。在未卧床前,他们亦常与说起病痛。唯独凌烨似乎没有这般痛苦,明明亦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强壮、健康得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
昭隆帝静静地望向冯昭,似有万千的言语,颤着嘴唇,视线落到冯旦身上,泪光闪烁,“旦儿,这是朕的儿子冯旦?”
冯旦长身一揖,对着昭隆帝重重一拜,“冯旦拜见父皇。”
都说他与皇帝长得像,可他自己没瞧出来,父皇的年纪亦不过四十一二岁,怎么就病成这般,莫不是当皇帝的人,寿数都活不大。
冯白将冯旦与昭隆帝比对着,眉眼里确有几分相似,难怪那些大臣看到哥哥和他没有半分质疑,血融于水。
冯白跪在冯旦身侧,昭隆帝看着两个少年,兄弟俩并非一样,但两人的额头、下颌却一般无二,不同的是一个的眉眼像似了昭隆帝,另一个眉眼与冯昭很像。
这是他的儿子,只看一眼,就觉得倍加亲切。
昭隆帝抬了抬手,“起来罢!”
“一别十余载,孩子们亦有十六。我替你诊诊脉,这些年在外头,别的本事没有,学会了医术。”冯昭伸出手,握住昭隆帝的手腕,“春天时患有风寒、咳疾,后来未认真调理,现下入冬复发,你胸口中过一箭,伤及肺部,咳疾牵动了旧伤。”
谢贵妃连连迭声应道:“夫人说得可真神。”
后宫六人,都是昭隆帝登基后入宫的,昭隆帝对女颜上头并没有多看重,对谢贵妃、陶德妃敬重有加,另四位嫔位娘娘那儿,身体康健时,每月都会过去坐一阵儿。只是她们都未能育下子嗣,这亦是她们最大的遗憾。
冯昭站起身,“铁蛋儿、面团儿,陪着你们父亲,我回晋国府取些东西来。”
“是。”
兄弟俩交换了眼神。
昭隆帝对谢贵妃道:“你退下罢,朕与两个皇子说说话。”
“是,陛下。”
冯旦扶着昭隆帝,他们出生,他未看上一眼,待他登基,想养在身边教导,晋国夫人生怕他抢儿子,带着他们离开了。儿子就像在梦里,第一次见面,他们就长成大人了,且还是这样的翩翩少年郎。
昭隆帝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这些年,朕派了明镜司、通政卫寻找你们,可一会儿说在巴蜀,一会儿说在琼州南海,一会儿又说在东海,可待寻去,总是没人。”
冯白讪讪笑道:“娘亲说,皇城是个大牢笼,皇宫便是天下打造最华贵漂亮的赤金牢笼,这地方不好。她带我们去了很多的地方,我和哥哥以为,十六年来,除了不记事的幼时在皇城,其他地方哪都去了,就这里没来。
可原来,我们小时候在皇城的灯会玩过,还在秀水园的屋子里住过,估计白泽书院也是住过的。我们和娘做了许多有意思的事,娘常说,行千里路、读万卷书,要让我们成为世上最优秀的男儿。”
昭隆帝面带欣慰,“她将你们教导得很好。”
冯白道:“九岁以前,我们就是娘的命,她天天盯着我们读书识字、习武功,一天也不落下,我们的武功学好了,娘也成了武功高手。连大师伯、二师伯亦常说,我娘是习武奇才,现在娘能与他们打成平手。”
为了督促儿子习武,将自己练成了武功高手,倒亦有趣。昭隆帝知道冯昭一直很聪明,且很好学,只是没想到,他能学成这般,还一下子成了高手。
冯白比冯旦的话多,生得更为清秀温润。
冯旦则更显刚硬,眼睛更为犀厉有神。
高总管已经苍老得后背微驼,指挥着他的干孙子侍奉茶水,一双眼睛笑得见眉不见笑,皇子们回来了,陛下的病就能好大半。
大殿上,都是亲人相聚的温馨与快乐。
昭隆帝生平第一次依在儿子怀里,这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欣慰,他亦是有儿子的人,当年那一时血气方刚,受胞兄挑唆污了晋国夫人,如今看来却是此生做得最正确的事。
对于冯昭,他有愧疚。
对儿子,更是觉得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昭隆帝问道:“你们俩都学了什么武功?读过什么书?”
太极殿,父子三人你问我答,冯白更温润有礼,冯旦则有些高冷严肃,往往一个眼神就吓得宫人们不敢靠近,反而对冯白颇有亲近之心。
*
冯昭回到晋国府,刚迈入大门,两侧时不时地传来:“拜见宗主!”
“夫人回府喽!”一声高昂的呼唤,晋国府各处的奴仆下人云聚而至。
冯昭径直进了宁心堂,陆妈妈走出来,双鬓已有银发,看到冯昭愣了又愣:“夫人回来了?”
“我先进内室寻点东西,一会儿还得入宫,陛下病了,我总得试试。”
陆妈妈应了一声,皇帝只晋国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只是看重的,对于他们的身世,除了夫人,没人知晓。
那个人不是亦改变了容貌,只要夫人不说,那人不认,他们的身世就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冯昭进了秘道,又进入储物室,从地下掘出一只酒坛,自坛中摸出一只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层层打开,里头是一只瓷瓶,当年她曾用蓝明珠药膏给凌烨祛疤疗伤。她想用真空存放,可只想到这个泡入酒坛的法子,且拿去试试罢。
她并未拧开,将洒坛封好,起身出了秘室,行色匆匆,骑马再离晋国府。
近了玄武门,将缰绳递给了宫门卫。
待她近了太极殿,听到齐声高呼的“见过晋国夫人!”
左右丞相、六部尚书俱在,其间亦有御林军统领司马雷、平远候凌烨。
冯昭微微颔首,太极殿门微阖,里头传出昭隆帝与冯白的说话声,偶尔冯旦会补充两句。
她立在殿门外,“陛下,药取来了,你试试罢。”
她推开殿下,正要进去,凌烨一纵身,“夫人,陛下的病,太医院的太医们更清楚,你还是莫要给他乱用药的好。”
“平远候,我们家的事你还是少插手,这药不是服食,只是外用搽抹。”她冷冷地扫过凌烨的脸,一别十几年,彼此再也回不到从前。
凌烨对昭隆帝做过什么,冯昭心里明白。
他的手拦住了冯昭,而冯昭抬手,平静地推开。
冯昭迈入大殿,轻声道:“铁蛋儿、面团儿,将你们父皇的衣衫解开,我拿药来了。”
昭隆帝见到儿子,心情大好,能靠在龙榻上了。
冯昭坐到榻前,“这药极好,当年就剩下了半瓶。陛下试试用。”
她指挥着冯旦、冯白解开衣衫,待露胸膛,昭隆帝胸品乌黑的毒箭疤痕跃入眼帘,冯昭打开瓶盖,从里头抠了一团蓝盈盈又透明的药膏,里头隐约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用手均匀地抹在伤口上。
香气飘散,蓝色的药膏化成浅绿的光芒闪耀。
胸口的疤痕立时轻浅了大半,从早前的乌黑变成了暗红色。
冯白惊呼一声,“娘,这药膏好,给父王肚腹的伤口也用些。”
他伸手抠了一团,当即抹到昭隆帝的肚腹上,这是他身上最大亦最明显的战伤,一处是毒箭留下的,另一处则是九伤,这一抹之后,颜色轻淡不说,他浑身似乎也没这么难受了。
昭隆帝不可思义地看着冯昭手里的瓷瓶,却见里头升出缕缕绿光,丝丝缕缕甚是华美,“这……这是仙膏?”
冯旦惊呼一声:“娘,仙膏……”
冯昭快速将手往瓶子一挡,绿色的灵力融入手掌之中,化成了强大的生机修复之力。“药膏放得太久,开启之后,药效流失挥发太快。”
她两手快速掐了一个诀,本想封住药效,可化成丝缕的绿光还是融入了她的手掌与纤指之间,就似她的身体能吸引它们。
封存无用,冯昭纤指一动,召出药力,化成丝缕引入昭隆帝的口鼻,是极弱极细的一缕,昭隆帝吸入之后,顿时浑身一松,感动到多年未有的轻松感。
冯昭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需要立马消融,“你们陪着陛下,我去偏殿打坐,一会儿再过来。”
她搁下瓷瓶。
冯白好奇地捧在手里,“药效消失,好生厉害的样子?”
冯旦心里却晓得,母亲有事瞒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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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便宜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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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后,母亲闭关几次,最短的时间是半月,最长便是上一次用了两年时间。闭关时,母亲搜罗了好些蜂蜜、珍珠、人参等物,调制成能吃的人参珍珠膏,人哪有吃这种东西的,冯旦、冯白很是不解。
他们问了两位师伯,他们却笑而不答。
昭隆帝自己整好衣袍,看着身上的疤痕浅了许多,人也精神松快,偏生药效没了,冯白还捧着瓶子瞧。
他看了又看,“早知消失这么快,就该给父皇多抹一些,里头的是灰黑色的粉末。”
冯旦瞧过,又给了昭隆帝瞧。
“你们母亲的师父颜道长乃世外高人,师祖玉虚子真人更是神仙。当年你们母亲因忧国忧民,积郁成疾,命悬一线,所有人都以为她亡逝了,可玉虚子出现,带走你们母亲,半年后你母亲归来,所有旧疾都离奇好了。”
父子三人继续说话。
冯昭在偏殿调息,运转功法,一举晋入筑基十层,她压了又压,想一切水到渠成,但今日不是结丹好时候,天地灵力不足,还需要寻到机缘,若是晋到中途失败,下次再晋就会有阴影。再三压制运转后,终于巩固了修为,她从蒲团上坐起。
高总管难掩好奇与讶色。
她竟能一坐就是一日,从清晨坐到了明月当空。
高总管低声道:“晋国夫人,陛下与二位殿下在昭阳宫。”
他们看冯昭在盘腿修练,识趣地只留了高总管下来,父子三人结伴去了昭阳宫说话。
“陛下的病好些了?”
“夫人给的药膏很好,陛下说轻快了许多。”
冯昭望着外头的冷月。
高总管继续道:“这些年,陛下时常念叨夫人与二位殿下,登基十余载,一直未立后,便是在等夫人。”
皇后之位,她真的不在乎。
“我是冯家嫡脉,不可能嫁人,陛下亦不能入赘,就这样罢。”
一别十几年,陛下已是中年模样,而晋国夫人却似二十多岁的青春女郎,容貌悬殊大。对于归来的两位皇子,陛下是极欢喜的,与他们说着外头有趣的事。
“我们去昭阳宫。”
“是,夫人请——”
冯昭与高总管一前一后地行着,高总管时不时地引路,“老奴有十几年没见夫人。”
这个女人让德祖皇帝念叨了一生,即便临终还念着,觉得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便是晋国夫人。
先帝念完了,当今皇帝又念上了,亦是因为愧疚于她,污她生子,甚至沈太后还赐了五名男妾。这件事,对于皇家来说如刺在喉,咽之不下,吐之不说,怕是沈太后生前也觉得她这辈子就被这件事给毁了。
而冯昭,从未将这事放在眼里。
现在的晋国夫人地位尊崇,陛下的一双儿子是她生的,两位皇子更是她教养大的,无论是封谁为储君,她的地位谁也不能动摇。
昭阳宫方向,传来叮叮当当的打斗之音,只听有内侍尖着嗓子高呼:“刺客!来人,有刺客!”
高总管一听,丢下冯昭,脚步如飞,近了昭阳宫,便见十几条黑影正与两位刚回宫的皇子战成了一团,冯白大声道:“父皇,你大病未愈,紧着自己。”
昭隆帝眼里怒火丛生,多年的为帝生涯,让他身上的气势更猛,儿子刚回宫,便有人坐不住,以为杀了他儿子,他们就有机会。
休想!
顷刻之间,他似想到了许多,将他的兄弟全想了一个遍。
五皇子豫王、六皇子长安王、十一皇子广平王,他们个个都有儿子,若不是当年五皇子瞎了一只眼,这皇位是否是他的还不一定。
他登基之后,这些兄弟便在背后说坏话,说安康长公主叛乱,是他谋划算计的,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安康长公主是如何收买了镇北军,神鬼不知中,就调动了十万大军包围皇城。
要不是后来凌烨发现军中有数营消失,预感不对,与他领兵回皇城救援,才看到安康长公主那疯子自封为真凤女帝,任帅攻城,是凌烨挽弓射箭,一箭夺了安康长公主的性命。
靴潮滚滚,司马雷带着数千御林军涌向昭阳宫。
两刻工夫后,万籁俱寂,六宫嫔妃各携宫人出现,谢贵妃、陶德妃走在前头,见到路口一袭宫妆的冯昭,齐齐福身:“见过晋国夫人。”
冯昭虽不是后宫女人,但因她育了陛下的子嗣,且将两个儿子养大成人,这于皇家、于天下便是莫大的功劳,是她们望尘莫及的。
若陛下不在,冯昭的儿子登基,她们更得在冯昭手底下生活。
冯昭随六宫嫔妃赶到昭阳宫,只听司马雷道:“陛下,这是豫王令,其中一人末将认得,乃是长安王府的亲兵队长。”
昭隆帝轻哼一声,“好啊!真是太好了,为了帝位,他们连亲侄子都敢杀。若不是这些年,晋国夫人带着两位皇子藏在山野民间,他们是不是就得手了?当朕是傻子?那几年上串下跳,让朕过继他们儿子为皇子的大臣就是他们的人。”
冯旦抱拳道:“父皇,今日行刺的人,个个武功不俗,儿臣与他们交手,有几个像是通政卫、明镜司的人。”
昭隆帝被他一点,当即大呼一声:“章济?他孙女嫁给了豫王世子为嫡妃,好!好——”他连唤两声好,当即厉喝一声:“来人,将豫王府、长安王府、新宁伯府给朕拿下!想杀朕的儿子,朕先杀了他们。”
他现在是父爱爆棚,儿子刚回宫,对他又孝顺,又贴心,那些人就看不入眼了,想杀他儿子——休想!
敢动他儿子,他就杀人!
冯昭的眉头蹙了一下,似想到了什么,终是没有开口。
黑衣人留下的尸体被司马雷带人拖出去了,又有宫人开始清扫、整理,不到片刻,偌大的昭阳宫没了打斗的痕迹,连空气的血腥也没了。
篆烟缭绕,香气弥漫,昭隆帝很生气,冯白正为他顺气,冯旦一身高冷地傲立在旁:“父皇,这事儿臣思忖再三,觉得甚是奇怪。谁要干坏事,还把令牌带着,再有那个被认出的人,长安王府的亲兵队长。长安王要出手,穷得买不到刺客,还是穷得寻不到死士……”
冯白道:“大哥的意思……有人借刀杀人?”
“若父皇杀了他们,这获益最大的是谁?”冯旦神色淡然,“世间的事,其实不过是个利字。”
昭隆帝道:“旦儿,你真是高看你两位叔父了,尤其是长安王,那就是个纨绔草包。早前几年,没少在朕耳边叨叨,说晋国夫人母子早就没了,要朕过继儿子。”
他有儿子,凭什么要过继别人的。
要不是当年在战场受伤,他想多少不能。
只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所以登基之后亦未充后宫,当年是多少女人,现在还是多少。
冯昭款款移来,用平静的声音道:“铁蛋儿,你可得想好了?这皇帝呀就是天底下最苦最累的官,干得的活比任何人都累,挨的骂比所有人多。装一下糊涂——昏君,果断刚硬了——暴君,你听听,全都是骂名儿。你还是听娘的劝,做冯家人,明儿跟娘回晋国府。”
铁蛋儿,是冯旦的乳名,通常唤这个名的只有冯昭与二位师伯。
面团儿则是冯白的乳名,兄弟俩长大后,在背后暗磋磋地觉得,他们娘充满了恶趣味,取这么特别的乳名,铁蛋就铁蛋,非得叫一个儿字,有时候唤出来,能唤得他们一身鸡皮疙瘩。
昭隆帝望向冯昭,这种话也只有她能说,旁人谁敢说,也没人会说。
冯昭笑眯眯地道:“回来才一天呢,刺客就上门了,幕后真凶云山雾罩呢。这往后的日子,三天一行刺,五天一回毒,你这是拿命在玩呢?老娘教养你一场,不想你这么玩啊,实在太危险了,跟娘回晋国府,到时候生一堆孙儿孙女哄娘开心,这多喜庆呀!”
昭隆帝不会觉得她是玩笑,委实这种事冯昭能干出来,她想当皇后,早就当儿子出现了,可过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他病得要死了,她们母子还不会出现。
“他们是朕的儿子,铁蛋儿就得为天下、黎民百姓负责,他不做储君,让这满朝文武怎么办?这……”
外头,内侍高声道:“启禀陛下,朝中大臣听闻宫中遇刺,赶来护驾了。”
左、右丞相带着浩浩荡荡的十几个大臣进了昭阳宫大殿,齐声拜见,见皇帝无事,两个皇子也安然无佯,倒是皇子身上的有衣袍破了,似刀剑划破,冯旦头上的发髻有些乱,定是大打过一场。
不用问,两位皇子精通武功,且还不弱,否则不会只是狼狈而未受伤。
昭隆帝指着刑部尚书:“董爱卿,给朕好好的审。皇子刚回宫,就派人行刺,一定要给朕审出结果。”
冯昭吐了口气,“宫里就不是普通人住的地儿。面团儿,你大哥不回去,你想赖在你父皇这儿?你亲爹这儿还一大堆的糊涂账理不清呢?跟娘回去吧,他们父子爱闹,由着他们闹去。我们娘俩儿,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
昭隆帝脸上难看,“朕在宫里,你们要去哪儿?”
这是又要丢下他,他们只管快活去。
现在还想继续拐他儿子。
冯昭扫了一眼,“我姓冯,铁蛋儿、面团儿可是先帝恩赐,都是姓冯的。你抢一个走,我就不说了,就当是可怜你,让给你一个儿子。可两个都抢,未免太不讲理。儿子是我生的,也是我养大的,你不过是就是当年扑倒我一回,你这个爹当得可真好呢?”
要说拌嘴,十个昭隆帝都说不过冯昭。
他没想她会说这事,结结巴巴,脸上时红时白,不知道如何接嘴。
大殿的群臣恨不得一个字没听到。
晋国夫人能顶皇帝,还让他无言以对。
冯昭当即道:“就这样决定了,铁蛋儿归你了,面团儿归冯家,你召他入宫可以叙父子之情、天伦之乐可以,莫再哄他做什么亲王、郡王。铁蛋儿的婚事,你做主;面团儿的婚事,得我做主。回头你可莫越了规矩,管好手脚,否则,手伸我打手,脚长我踹脚。”
她很是霸气,挑了挑眉,唤了声“面团儿,回家!”
身后,昭隆帝想起了重要的事,大声道:“你……不能这样!面团儿是朕儿子,朕想封你做皇后。”
“高祖皇后赏过我五个男妾,你不想成天下的笑话,休提此事。”
昭隆帝又忘了这事,高祖皇后当年干的荒唐事,还让他儿子有几个妾叔,即便事实证明冯昭洁身自爱,可到底是天下皆知的丑事。
昭隆帝呢喃道:“面团儿是朕儿子,是朕……朕……”
冯昭蓦地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昭隆帝止住了话,“他姓冯,名白,与皇家无干。待冯白、萧旦子孙出了五服,冯白的玄孙女可嫁萧旦的玄孙为后,这是萧、冯两家的先祖遗命,就这样罢。”
昭隆帝立时如霜打的茄子。
在场的十几名大臣听到这儿,对玉虚子的批命预言,他们略有耳闻,现下听来这事是真的。是不是昭隆帝时,他会与冯家嫡长女共育一双儿子,对这两个儿子的归路前程早有安排。
两个儿子的后人,会在出五服之后联姻,长子孙儿为帝,次子的孙女为后。
所以冯白必须是冯家的,也只能姓冯。
可他想着这也是他儿子,心里酸得厉害。
冯旦太冷傲,话少得可怜,但冯白可爱,话多又贴心。
他看看冯旦,又看冯白,好想说:冯白留下。
但他不敢,到时候万一冯旦生气,都跟他娘跑了,他就成孤家寡人。
“面团儿,得暇入宫来瞧朕,朕知道你爱吃点心,令御膳房给你备着。”
冯白长身一揖,“儿臣告退,父皇保重。大哥要好生孝敬父皇!”
萧旦点了一下头。
昭隆帝大病初愈,大皇子萧旦回宫,二公子依旧归了冯家。
司马雷见冯昭出宫,派人护送母子回晋国府。
母子二人下了车辇,冯旦跟在后头,有人高呼一声:“夫人回府喽!二公子回府!”
声落之后,无数奴仆从四面八成涌了过来,竟似一夜未歇,冯吉、冯禄、冯祥带着各自的子孙立在前头,“恭迎宗主回家!恭迎少主回府!”
冯昭应了一声,“免礼!今儿天晚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静心堂都拾掇好了。”
“回宗主,已经清扫干净了。”
“面团儿,你就住静心堂罢。往后,你与你大哥走的是不同的路子,要习惯没有他相陪。”
“娘,我长大了……”
“行,长大了,大孩子了。”
冯昭对陆妈妈道:“将香汤备好,委实得好好洗洗。”
翌日,冯昭睡得正香,就听说宫里的圣旨到了,不是给她的,是给少主冯白的,皇帝陛下将冯白定为大皇子陪读,着他入宫与大皇子一道读书。
果然是她有张良计,昭隆皇帝就有过墙梯,这一招玩得够顺。
冯昭听罢后,身子一倒,“睡觉。”
陪读,当冯白是几岁小儿,人家十六了,还做什么陪读,不就是想多和儿子玩,还绕这么一大圈。
昭隆十二年冬,昭帝萧治与晋国夫人所出的一双儿子回皇城,这让整个皇城与朝廷多了三分喜色。
冯昭依旧是晋国夫人,却是整个皇城都竞相巴结、讨好的对象。
可她却闭门不了,一不参加任何宴会,二不插手任何朝政,只一心地读书习字练丹青,得暇再打理一下晋国府的产业。
冯白几乎少在家中,唯有休沐时在,这一天,萧旦会从宫里出来拜见冯昭,每逢休沐,平阳巷晋国府周围就会热闹许多,什么年轻美貌的贵女,书香门第的千金,就跟说好似的,或是在大街上摔一跤,又或是弱不经风地被吹倒,再或是坐在附近的酒肆茶楼里张望。
昭隆帝从满朝文武里挑了几位先生,教授萧旦、冯白,又挑了凌烨长子、司马雷长子、越国公世孙长子陪读。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先生将那几个与萧旦、冯白一比,简直就像高中生与小学生,他们竟然教无可教,武功师傅被萧旦给打败了。
兄弟二人,萧旦武功更好,力气大,出招快;冯白偏文,书法丹青,诗词歌赋无一不惊。
先生们觉得教无可教,武功师傅也是一脸茫然,早前为了抢这差使,就差给对手下毒了,结果发现自己的才学、武功还不如大皇子。
昭隆帝很得意,没想到冯昭这般厉害,将两个儿子教得很好,果然呢,有一个优秀的母亲,这得省多少事,尤其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母亲。
冯白心里大呼:我们是两位师伯教的?娘就教我耍嘴皮子。
当然,九岁以前,母亲教他们颇多,陪他们一起习武,为他们启蒙,还给他们绘了不少的画本子,上头有各种各样的故事,让他爱上了读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凌烨听司马雷吹嘘大皇子萧旦武功如何厉害,只骂自家儿子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全被皇子、公子给比下去了。
这一夜,他失眠了。
那明明是他的儿子,恐怕他们亦不知真相。
明月当空,凌烨坐在水潭边,看着月亮倒映在水,手里捧着磒,声声悲凉,仿似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回到皇城,于一次次夜里进入宁心堂。
她曾经是喜欢过他的,可后来,因为有人告密拜月教的事,她厌恨他,觉得他卑劣可耻。她不信他竟到了这般地步,他们之间渐形渐远,终于在他与柳怀安订亲之后,终究斩断了所有的牵绊与情缘。
后来,她隐于山野,令所有人都寻不到她的行踪。
而他亦在孤寂中,被昭隆帝催婚,被朋友们催婚,他不想再等下去了,对一个离去且无归期的人,他就像一个笑话。
他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这样错肩而过。
今天听司马雷夸张的吹嘘萧旦、冯白如何优秀,他心酸了,痛了,明明是他的儿子却不能认,若他告诉他们,他们是不信的吧,他们相信的是冯昭。
也许十六年来,冯昭告诉他们的,亦是昭隆帝才是他们父亲。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默默地付出那么多,亦为了今日做了那么多,她是否知晓?
如果她不告诉他们真相,他觉得不甘。
陛下很喜欢两个儿子,说长子如何文治武功,说次子的字画怎般出色,那显摆得意之色,谁都瞧得出来,还说女人就得像晋国夫人这样,人家一个人就把儿子教得如此出色,颇有孟母之风。
左相乃是陶贵妃之父,右相早已换人,乃是萧氏宗室的人,只不过祖上没得爵位,只因是太原萧氏,后来步步高升做了右相。
两位丞相陪着陛下吹捧儿子,吹着吹着,昭隆帝觉得萧相大人的儿子确有几分才华,便开恩到自己儿子身边当陪读,直接将看不入眼的司马雷长子给踹出局。
“你儿子文才武功太差,没的把朕的儿子带差,好好管教罢。”
司马雷想掀桌,回家破天荒地对曹素雪发了一场火,说我们武功都不错,怎么儿子就成了弱鸡,被陛下各种嫌弃、打击。
萧相大人的儿子从一个小秀才就成了大皇子的跟班,还是极得宠信的那种。文武百官似看到了苗头,在皇帝吹自己儿子时,也竞相吹起自己的儿子、孙子,如何如何懂事,如何孝顺,字写如何好。
原是三分的才华,硬是被吹出十二分。皇帝觉得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配站在他儿子身边,从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挑了两个确有才名、德名的少年到儿子萧旦身边。
昭隆十三年的年节到来,各家各户开始忙碌。
晋国府外头排起了长龙似的送礼队伍,满朝文武,挂得上名号的、挂不上名号的,俱聚在门外送礼。
晋国府里忙成了一团,登记收礼的管事定得手软,库房已经堆放不下,可还有源源不断的礼物送来。
太原冯氏在皇城的官员,亦都备了厚礼。
大皇子虽冯昭与陛下的儿子,文武双全,相貌堂堂,颇有皇家威仪,他们家里都有适龄的女儿,看大皇子的样子,将来是个明君。
陛下对大皇子很满意,亦同样喜欢小儿子,时不时夸上一场,现在他若一天不夸三次儿子们,就觉得生活失了乐趣。就算大皇子出宫,带了几块点心,都被他视为孝敬,说多少年没收到那么好吃的点心。
于是乎,后宫的六位娘娘齐齐挽手下厨,咸的、甜的一古脑儿地送到他宫里。
他要的是儿子送的,又不是她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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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谋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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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旦、冯白回晋国府看到送礼的,冯昭便下令挑了些好的,直接送了六车入宫。
冯白嘴儿甜,“父皇这里冷冷清清,平阳巷送礼的人快把门槛踏坏了。儿子瞧着不落忍,过年了,也给父皇送六车来。人参、燕窝、好茶、好酒,父皇和大哥一年都吃用不完了。”
皇帝感动了一回,觉得这儿子好,还给他送了六车的年礼,“还是面团儿想着父皇啊。”
“父皇和大哥一样,都爱板脸,官员们都怕你们。我和娘就不同了,我们一直乐呵呵的,娘亲常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瞧着亲和了,送礼的就上门了。”
皇帝哭笑不得,他是不爱笑,萧旦也不爱笑。
可他打心眼里更喜欢小儿子。
小儿子愿意和他聊天,还陪他解闷,大儿子话太少,看着他,总有一种照镜子的错觉。
“父皇,我娘收了好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赶明儿我再送些过来。晋国府就我和娘两个,用不了多少,你拿了打赏给几位姨母,也让她们乐乐。”
皇帝很高兴,这个儿子有好东西都想着他。
“今儿回去,你娘没说什么?”
“娘正与陆妈妈、陶嬷嬷说话儿呢,琢磨给我议亲的事。”冯白淡淡地道,“我听了几句,实在无趣得很。”
皇帝立时想到萧旦了,冯白要说亲,萧旦也要议亲了,他眨了眨眼睛:“你娘没在皇城十几年了……”当即高呼了一声:“老高,把贵妃、德妃召过来罢。”
冯白在皇帝这儿最是自在,皇帝因这儿子姓冯,反宠得给女儿一下,至于大儿子人家心里有杆称,什么该做,不该做,根本不要他提。也就在小儿子里,他能寻到当父亲的乐趣,时不时逗一逗,要是大儿子,逗得急了,只望你一眼,那眼神如刀,让他都说不了后面的话。
皇帝笑微微地道:“面团儿,明年春天,朕令各地才貌双全的贵女入宫待选如何?你看上谁,父皇赐给你当媳妇。”
冯白凝了又凝:“父皇当真的?”
皇帝道:“君无戏言。”
冯白歪头想了片刻,“父皇给儿子挑一个像娘这样的,武能打败数名武林高手,文能书画一绝……”
皇帝凝了又凝,这样的好难找,估计找不到。
冯白看他的样子,立时苦笑道:“儿臣就知道,想寻娘那样的太难。唉,太出色的人都很寂寞。”
他又道:“不会武功也没关系,知书达理,生得不丑就成,重要的是不能太粘人。”
过得片刻,“娘亲说过,选妻子是一生大事,宁缺勿滥。”
皇帝唤了陶贵妃、谢德妃商议替皇子们选妃之事,当然不是一个选一个,大皇子翻年就要立为储君,嫡妃、侧妃、良媛都得挑选,二皇子虽是随了冯姓,可这是他亲儿子,一想到姓冯,就只一个富贵候,皇帝便心疼得不行。
不能再亏了儿子,恨不得再打下一国封给儿子。
皇帝比自己选妻还上心,提了一大堆的意见:出身清白,健康、美貌、知书达理,性子温顺,举止优雅……
陶贵妃、谢德妃心下一动,有了自己的心思,她们娘家是大族,若是能有一个得大皇子看中,那便是太子妃、太子侧妃了,诞下一男半女,对她们也是依靠。
娘家侄女再嫁未来储君,在宫里相伴,也有盼头。
冯昭精通医术,她的儿子定是身体健康,看那武功气势不俗,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诞下皇孙。皇帝高兴,她们高兴,娘家更高兴。
皇帝令陶贵妃、谢德妃于正月办宫宴,将在京重臣的女眷请入宫来,订亲的便不提,那未订亲的贵女也得相看一二。
陶贵妃问道:“晋国夫人那儿……”
“两个皇儿孝顺她得很,请她跟着相看相看。”
消息传出,皇城各家便开始给适龄女儿添置首饰、新裳,外头的绣坊、成衣铺、首饰铺生意红火,有时候几家为抢一套首饰,发生口角的比比皆是。
晋国夫人号小梦溪,品性高洁自不需说,才华横溢得不输一代名儒,那些俗气的首饰自是无人问津,若一套贵重又不失雅致,时常会将价格越抬越高。
冯昭选了个天气不错的一天,将自己的字画给挂出来晾晒。
冯白亦在一边帮忙,时不时看看这幅,瞧瞧那幅,发现了师祖的作品就久久凝视一番。
“娘的宝贝可真不少。”
红梅婶近了跟前,福身禀道:“夫人、少主,太原冯氏长房的老夫人携二位姑娘求见。”
“冯氏长房老夫人……”冯昭一时回不过来,她想到的是冯崇文的母亲,这位老太太不是在太原祖宅。
红梅婶低声道:“是早前的孟氏,现在孙辈们大了,崇文大人两年前辞仕在家。冯显现任大理寺卿,长房的大爷、三爷俱在任上,倒是听三爷的嫡长女是在孟氏跟前教导大的,前些年在皇城女院读书,是少有读到甲班的,有女秀才之称。”
冯昭道:“领过来罢。”她压低嗓门道:“这是冲着你大哥的婚事来的,与你同辈,说起来算是你的族妹,于你大哥却是表妹。到了这辈,应是白字辈,太原冯氏男丁从皓,姑娘为皎,对这一辈的后生、姑娘我没形象。
老夫人孟氏年轻时候是个颇厉害的人物,太原冯氏长房的冯崇文,说起来是我堂叔,也是个顶聪明的人。膝下拢共三子二女,有三子一女便是孟氏所出。那个庶女比嫡女长些,当年许配给陶家一个从商的儿子为妻,日子还过得不错。”
对太原冯氏,萧旦、冯白两兄弟知晓的事,都是母亲写的《禄国夫人传》、《誉国夫人传》,这是他们嫡亲的外祖母、曾外祖母,而他们母亲便是她们教养大的,知道些冯氏族里的旧事,什么冯火银欲染指陶氏,逼得陶氏远走皇城,一个妇道人家带着自己的陪嫁陪房,在身无皇城产业之下,何等艰难。
那时候他就与哥哥说,这太原冯氏是大族,坏人却最不是个东西,欺凌寡母孤儿算什么本事。难怪他们娘后来单开一支,亦不想与那些人有纠葛。
孟氏行在前头,远远就看到凉亭周围围了几圈的屏风,上头挂满了字画,低声道:“晋国府这一脉独占了整个冯氏大半的气运。”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略高挑些的约有十四五岁,再一个略小的亦有十三四岁。高挑的生着一张漂亮的容长脸蛋,下颌圆润,眼睛黑亮,倒有一种温婉娴静之美;略小的生得小巧玲珑,单纯可爱,有一张苹果脸,一张小脸颊上红扑扑,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高挑的少女名唤冯皎华,是长房冯景嫡长女,冯景当年在兄弟三个里头生得最好看,娶的妻子亦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这冯皎华亦自有一股少女的风情。
年纪略小的唤作冯皎妍,一张小脸如红霞铺面,见到凉亭里有个浅蓝袍服的俊朗少年,小脸更红了。
孟氏微蹙了眉头,“这是富贵候冯白,算是你们族兄,晋国夫人看似不惜名声,可骨子里却最重规矩,莫失了礼数了。”
祖孙三人近了凉亭,齐齐福身:“给晋国夫人问安!见过富贵候殿下!”
即便是冯白姓冯,可陛下对这儿子还是极喜欢的,自打皇子们回来,开口闭口都是“朕的儿子如何如何”,也至两位皇子的乳名被他挂在嘴边,什么铁蛋儿、面团儿,张口就来,喊得那个宠溺。
冯昭道:“婶娘且坐,我与面团儿把这字画再晾晾,一转眼,孩子们就大了,虽是装裱过的,可一年难得遇上这等气温、湿度合宜的时候,取出来给吹吹风,去去潮气。回头还能给他们成婚做聘礼!”
大丫头带着一群丫头、小厮过来,摆了案几,沏茶放果点。
孟氏道:“华儿、妍儿,去帮帮忙。”
冯昭忙道:“你们且坐着,箱子里还有两幅长的,挂起来就好。府里亦有丫头、嬷嬷,可我不放心,这里的字画,哪一件都极珍贵。”
若是旁人能做,早就让别人做了,但她怕弄坏了。
冯昭是长辈,两位姑娘不敢坐,俏生生地立在祖母的身后,看着冯昭与冯白在那儿将字画固定在屏风上。
孟氏道:“原是早该上门拜访的,知你忙,就未冒昧来访。”
冯昭笑了一下,“府中上下各处的管事都是副支的人,甚是得力,倒也不甚操心。近来也只是查了一下账簿,比我长居府中还做得精细。原是自己的族人,没什么不放心。”
能近冯昭身边服侍的,不是副支的女儿,便是属支精挑出来的,她将其称为“入晋国府服役”,女儿小子能在主府谋到差,亦是一件体面的事。女儿家能学好规矩,小子们能学到本事。
而这一次属支那边送来的姑娘是个顶个的漂亮,最差二等丫头,体面些的能做大丫头。冯昭哪里不知属支的心思,连百花庄破天荒的送四个美人过来。
冯昭与冯白将两幅长卷挂出,一幅是《深宅》,另一幅则是《万里江山》,绘得极是漂亮,冯皎华姐妹的视线落在那上头再也移不开。
冯白道:“娘,你陪客人,有我盯着呢。”
要冯昭坐到案前,视线扫过一对如花似玉的美人,“婶娘好福气,两姑娘生得水灵又标致,瞧得我眼馋。”
“晋国夫人是有大福的人,过上几年,孙子、孙女都有了。”
“借你吉言了。”冯昭捧了茶盏,这几年大周的好茶频出,品种颇多,但真要说好,还得属晋国府出品的茶,每过二三年就有新品出来,还成立了大周茶行,而晋国府名下的属支掌事就挂了行会会长一职,每过三年就会有一次盛在的斗茶会。
天下各地的新茶、好茶都会云集应天府,若在斗茶会获得名次,生意就会源源而来,而前三名更会得到向宫中进贡的机会,名利双收。
没说一会儿话,红梅婶领着萧旦进来。
他揖手与冯昭见拜了礼,眼睛就落到周围的屏风时,两个活生生的美人看都未看一眼,“娘,将《万里江山图》送儿子如何?”
萧旦站在跟前,看着这长卷工笔画,颜色并不繁复亦只可数几种,但层次分明,更大气磅薄,画中的寺庙、道观,村落、城池、山川河流尽入其间。
“回头你挑几幅喜欢的带走。”
萧旦欢喜地道:“儿子谢过母亲。”
冯昭道:“我若不应他,他能追在我后头讨,倒不如遂了他的意。”
“大皇子殿下是爱画之人。”孟氏今儿出来,原是来刷刷脸,再有几日便是宫宴,不指望就做太子妃,捞个侧妃也成。毕竟太子妃的位置,盯着的人太多,满朝重臣都想将女儿、妹妹、孙女塞进去。
委实当今只两位皇子,个顶个的成器成才,陛下以前冷漠淡然,因皇子归来,立变宠子狂魔,又想狂显摆、狂夸,人家不是瞎夸,两位皇子委实是文武全才,亦晓民间疾苦,朝臣们对皇子很满意。
冯皎妍用手推了一下冯皎华,笑得意味深长,这可是你未来的夫君,长得不错哦,亦是仪表堂堂,只是他为嘛不看一眼,是了,他和白泽书院那些书呆子一样,只看得见学问。
萧旦看着弟弟眼馋的目光,用手指了指,后面跟来的内侍、随从便应了一声。
萧旦大声道:“不许把本王的画弄坏了,那《万里江山图》可是我娘绘了好几年的。”
“殿下,奴才一定小心取下来。”
冯昭看小儿子一脸眼馋,“面团儿,你有相中的回头你收挑去罢。我的东西还不都是你们的。”
“谢过母亲!”冯白欢喜了,亦唤了自己的书僮、小厮、丫头来,用手指一下这,再用手点一下那个。
冯昭看萧旦挑了三幅还在挑,当即跳了起来:“臭小子,你还给不给人活路,让你们挑,三两幅不就成了,你们还挑呢?那是你们师祖留给我的,好歹给我留几幅……”
冯昭恼了,四下一寻觅,从石案上捧了鸡毛掸子就追,萧旦跳了起来,“娘,早给晚给不都要给,我不就挑了五幅。”
“你师祖的墨宝只能取一幅,快给老娘放下,一人只能取三幅字画,师祖的只能一幅!三天不见,就学会贪心了,快给我放下?”
萧旦抱在怀里,哪里敢放,见冯昭举着鸡毛掸子,嘴里喊了一声:“娘,儿子下回再来瞧见,儿子告退!”带着他的人跑出去了。
冯白见大哥抱了五幅跑了,“娘,大哥挑五幅,我也得挑五幅,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冯昭气得不急,连啐了几声,“两个讨债鬼,老娘是欠了你们,就这点家底,还来坑老娘。还是生女儿好……”
冯白讨好地笑道:“娘,待下次儿子入宫,把父皇、皇祖母的库房打劫来。我听说皇祖母那儿的东西可不少呢,上次我在御花园碰到她,她直说替我和大哥攒了媳妇本,既是给我们的,应该可以由着我拿。”
冯昭连连挥手,“赶紧的带你的画回静心堂,我不想见你,一看到你就心疼。”
冯白连连应是,抱了五幅字画跑了,旁边侍立的丫头们只觉得甚是有趣。
花园里立时寂静下来,冯昭道:“让他们挑东西,他们能将老本搬空,养儿子有什么用?”
偶尔被儿子打劫,有时亦动怒,但更多的时候是欢乐的母慈子孝。
孟氏笑道:“前几日,听我家二老爷说,陛下夸二殿下孝顺呢,还给陛下送了六车节礼。隔日又与太后娘娘送了两车,乐得太后说,活了一辈子,终于收到孝敬年礼。”
太后沈氏,自打昭隆帝登基,疯病好了大半。
孟氏呷了一口茶,低声道:“听说荣恩候府沈家人入宫。”
冯昭道:“陛下与荣恩候府之间,自来寻常。”
不算亲厚,也不算疏远,荣恩候沈家出了两位皇后,而第二位还得了失心疯。高祖皇后偏着娘家,高祖封了沈家一个“荣恩候”爵位,到了德祖沈皇后,这位疯皇后上骂太后、皇帝,中骂娘家,下骂她想骂就骂的人。
孟氏笑道:“陛下登基时,荣恩候府便送了一位姑娘去太后宫里,太后是什么性子,她不乐意的事,绝不会管。偏人家硬是有本事,陛下原只相中五位美人,倒是额外将她留到宫里。”
太后不帮忙,人家自己能讨好陛下,还能自己爬上龙榻,照样封了二品嫔位的娘娘留在宫里,只是这些年,宫里六位娘娘谁也未添一男半女。时间一长,才知是陛下在北疆战场负过重伤,伤了根基。算来算去,也只晋国夫人的一双儿子才是陛下的血脉。
冯昭道:“这次见的是太后,还是宫里的沈娘娘?”
“是荣嫔娘娘。”
太后自来就不爱理沈家,哪里会帮忙,所以沈家便求见荣嫔,希望她能帮衬一把,好将沈家女儿嫁给大皇子。
冯昭轻哼一声,对当年高祖皇后赏赐男妾的事,她儿子也知道,他们觉得自己的亲娘真是倒霉透顶了,遇到的亲爹像个棒槌,那曾祖母也是个拧不清的,就不能再等等吗?巴巴地赏了男妾,后来知道晋国夫人生的儿子是皇家子嗣。
这种事也能干出来,他们也是晕了。
孟氏又道:“夫人可知,大年三十那天,陛下赏了大皇子殿下三个美人,都是宫里二十出头的年纪,百里挑一难得的好颜色……”
冯昭倏地一下弹了起来,这是古代啊,她儿子十六岁,就被亲爹塞了美人,大年三十的事,现在都初六了,这么大的事,她竟没听人说过。
她唤了红梅婶过来:“去告诉少主,叫他把大殿下寻来,我有正事说。”
冯昭是听进去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孟氏的目的达到了,她只看不过沈家的行事作风,那荣恩候府的三姑娘,一副就要做太子妃的张狂样儿。
冯昭也知道孟氏的小心思。
孟氏又道:“夫人觉着皎华如何?她满周岁时,跟着她娘去清风观上香,抽中了人间帝王花的命签。”
冯昭似信命理之说,孟氏听宫里的人说了冯昭与陛下的话,说是萧、冯两家的先祖有遗命,冯白、萧旦的玄孙辈可联姻结为夫妻,一为皇帝,一为皇后。
冯昭看了看冯皎华,“这般出色的丫头,当真要送入宫?”
“这是她的命。”孟氏答道。
冯昭定定心神,她儿子可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早年也灌输过这方面的东西,闭关了几次,倒是觉得身为男儿,三妻四妾乃人间寻常事。在婚姻观、爱情观上,冯昭自认自己的观念是正确的,可儿子们不这么看。
孟氏见冯昭神色似有松动,“华儿、妍儿你们去赏花。”
“是。”二女福身随丫头走远。
冯昭吐了口气,“旦儿这孩子不爱说话,听说性子像高祖皇帝,也是不爱说话喜做事的人,有一句是一句,一旦出口不容更改。他喜欢温婉坦荡,磊落大方、明丽清爽的女儿家。”
只这几两句话,却胜过太多的话语。
人家一心要送女儿入宫,冯昭总不能劝着,你别送进去,我那大儿子话不多,到现在我都摸不准他的心思,反而小儿子倒比大的更了晓。
孟氏谢过冯昭,不多时便听红梅婶道:“夫人,少主将殿下寻回来了。”
孟氏带着一双孙女告辞,待她们出去,自见着萧旦从外头进来,嘴里只骂:“晦气!”
后头的内侍狗腿地道:“殿下息怒,回头那冲撞的人修不好字画,奴才砸了他家的店子。”
孟氏祖孙三人福了福身。
就听冯白道:“大哥还真是,就一会儿工夫,就被人冲撞。那可是师祖的墨宝,娘稀罕得跟什么似的。”
“我又未骑马,走个路都有人撞上来?”
原来,竟似萧旦抢了几幅字画出去,不曾想就有那不长眼的往他身上撞,当时撞得他怀里的字画撒了一地,有一幅颜道长的字画都落到地上撒开了,还被对方的肉包子给砸了油印儿。
萧旦当时就火了,狠不得揍上一顿,可人家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却是肉包子铺子里掌柜儿子出门送包子,因赶得急就撞上了。
现下,肉包子铺子的店家已经知道儿子闯了大祸,将颜道长的字画墨宝给弄污了,若是皇子骑马还好说,偏人家是走路,瞧见的人都说,是他儿子一边走一边张望才撞落了皇子怀里的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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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污画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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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字画多值钱,还是大师墨宝,少说就得几千两银子,便是他们一家卖了所有家当也赔不起。不曾想,一个来买包子的丫头竟说她能处理,只不知道这丫头是谁家的,不像小户人家,亦不似大户人家,生得眉目清秀,身上还有一股子书卷气。
内侍们很生气,觉得那小子太不长眼,还留了人在肉包子钱等着,要是不能将那油印儿给处理了,他们就要砸铺子赶人。
冯白、萧旦兄弟俩进了宁心堂。
冯昭打了个手势,“跟我来!”又领红梅婶几个守在外头。
待她坐好,视线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流转。
“铁蛋儿,你爹赏你美人了?”
萧旦没想唤他回来就问这事儿?
冯昭上下打量一番,“长大了吗?”
两兄弟很窝火,这是亲娘问的话?
对亲娘说什么过分的话,他俩已经习惯了。
冯昭又问道:“还没泄元阳罢?”
冯白有些幸灾乐祸。
冯昭瞪了一眼,“问你话呢?你爹赏你,你就收下了,那可是男儿精气所化,以前我总觉得你们小,没想你们从孩子变成大人。你爹还真不靠谱,才十六呢,这就赏女人了,唉,原本这功法我是不想给的,现在亦不得不给了。”
兄弟俩交换眼神,“什么功法?”
“雪玉和合诀!这是你师祖留下的,我现在纠结要不要给你们。”她又问道:“铁蛋儿,是完璧身吧?”
萧旦不想回答,这都什么娘,有这样问儿子的,还是这种问题。
冯昭轻啐一声,“我当爹又当娘,你现在当我是爹,老实回答。”
萧旦不悦地应答一声:“没碰她们。”
冯昭乐着拍拍手,起身从盒子里取出一块石头,她用手一握,立时闪烁出冰蓝色的光芒,“你们试试?”
冯白道:“娘,这破石头你还留着?每年过生日你都让我们握,握多少年,没见一点反应。”
冯昭就不明白了,明明怀着他们的时候,有磅薄的灵力,还助她晋级,可两个儿子就是没仙根,让她很无语。也许,这便是天意罢,只是她到底有些不甘心,今儿就再试一次。
冯白在冯昭的眼神下,乖乖的握着,过了一刻工夫未见反应又递给了萧旦,依旧不见反应。
冯昭吐了口气,眼神失望,转身将石头放到匣子里,从里头取了一张细薄的纱绢,“这是世外功法,你们俩记住,只能传你们最信重的儿子,旁人一律不许传,以后口耳相传,当着我的面,将功法背熟。”
她坐在一边,神游天外,她一直不相信两个儿子没有仙根,可每一次测试,又确实没有,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想再试。
颜道长留下的修练功法,只能到筑基十层,就连结丹的事儿她亦是一知半解,原想请教二位师兄,却知道他们二位并无仙根,但是听说三位师兄中还有一位三师兄,他是有仙根。连他们二位亦从未见过,不知是个怎样的人。
儿子没有仙根,她一直未说自己是修士,以免知道她有仙根,可他们没有,没的平白失望一场。
半个时辰后,冯白已经背熟。
萧旦还捧着纱绢看,似乎对这纱绢的质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冯白道:“娘,这功法像是……通过和合进行修练。”
“可男女同修,但若遇到同修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她以外之人同榻就会痛楚万分。若只男修,或只女修,便是一种修练功法。此诀不会伤害他人,反而会给对方带去莫大的快乐,若是邪术,为娘亦不敢给你们。你们先修上几回,梳理脉络,打通穴道,功法运转自如了,再用此诀与心仪女子合好。切记,在女颜上头不可太过纵容,适可而止。”
萧旦还在翻看着纱绢,还用手拽了又拽,那丝看似柔软,却又密又细,触手生凉,委实怪异。
冯昭伸手,接过纱绢,“莫要弄坏了,他日我得还回去。”
萧旦道:“娘有事瞒着我们?”
冯昭将纱绢放回匣子里,“这些年,娘一直在等你们师祖。”
她神色里有柔和与期盼,“师父若来了,我便要离开,为娘不是凡人。”
最后几字出口,她长长地轻叹了一声,她阖上双眸,既然他们问了,她亦不想瞒着,她一运法诀,浑身光芒一闪,哪里是二十五六的青春女郎,分明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直惊得兄弟俩面面相窥。
她再挽了个诀,眨眼之间,又变成了二十五六岁的妇人,冯昭坐到案前,兄弟俩眨着眼睛,以为是错觉。
萧旦回不过神。
冯白兴奋地道:“娘,你……你是仙人,你真的是神仙。我听宫里的老人说了,他们说当年,你已经死了,整整三天,瞧过的太医都确认了,可后来又活了?”
他们的娘是仙人,一直以为是传说,现在才知道这是真的。
娘是仙人,那师祖亦是仙人。
冯昭端容道:“可你们是凡人,我一直不相信小梦溪的儿子会是凡人,每年在你们生辰时,才一遍遍让你们握那块灵石,希望有一天它能在你们手里闪出光芒。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萧旦道:“娘握着石头能放光,那石头……”
“测灵石,可以测试一个人是否有仙根,拥有仙根便可成为仙人,若是没有,便不能。当年师父说,我有尘缘未了,送我入世,后来就与你们爹有了那些事,生下了你们。我总觉得,你们是不俗的,可血脉却多随了他。”
以前的她没有仙根,很可能是当年吞服了蓝明珠调制的粉末,她三天就吃光了,虽然配了蜂蜜、人参粉、珍珠粉,当年吃下后拉了一天的肚子,所有的污浊都排净了。那蓝明珠便是冰蓝的颜色,后来她就生出了冰灵根,连师父亦再三说过,她是没有灵根的。
她说会不会一早就是隐灵根,隐藏起来了,后来再曝露出来。
师父当时没接话,只说要带着那枚蓝明珠去世外,还说要炼成什么丹药,可转眼间一去便是十七载。
冯昭伸出手来,宠溺地捧着小儿子的脸颊,“修行之路不好走,你们俩没有仙根,就踏踏实实地做一世凡人,我闻世间,大善之人多厚福,来生会得天地赐福,拥有不俗的仙根,你们为自己修一个来世的仙缘罢。”
她放开了冯白,一脸严肃地道:“铁蛋儿,你是大皇子,很快就会成为储君,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真心却只有一颗,若遇到聪明的女子,若你许诺,便要做到;若做不到,宁可不要收拢在身边。女人的爱会很伟大,而女人的恨亦可样可怕。
有的女子明明只爱了两分,却能演出十二分的爱慕。
还有一种女子,明明爱了十二分,却能装出不爱、不恨,无欲无求。
情爱仿若双刃剑,伤人伤己,而若真心被伤,能化成寒冰,珍惜真心人,莫让她太冷太伤。”
萧旦道:“母亲未免小瞧了儿子。”
冯昭凝了又凝,忍俊不住,“那你说来听听。”
“这世上的女人,也不过母亲一个很特别的,可最后发现母亲原来是仙人。她们一介凡女,如何比得母亲?朝堂之中,帝王权术,要制衡,更得恩威并施,正如母亲所言,儿子身边不会只一个女人,定会比父皇更多。
最喜欢的那个宠着就好,给一个不是至尊,又不算太差的位分,而最贤惠的必是嫡妻,有统御六宫之能。”
冯昭很是无语,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原来他早有成算。
冯昭望向冯白。
冯白道:“冯家不是人丁单薄,我先娶一妻,再纳一妾,这两个必是得我之心才能弄回府中,就如娘说的,没有感情就在一起,岂不与猫狗畜生一般。”
又是一个多情的?
冯昭就知道,她的教育失败了。
“你们师伯教了什么?为什么就没一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旦道:“娘,你的孙女们定会做到,我是皇子,二弟是冯家唯一的男丁,现实重于梦想,责任重于愿望。”
冯昭心下连连哀叹,她想培养出一个专情的儿子,为什么这么难。
“花心多情还要寻这诸多理由?”她摆了摆手,“走,走,万事悠着点,别给老娘添堵,你们怎就没随我?”
她赶走了儿子,在小厅坐着发呆。
兄弟俩去了湖心馆,两人关在屋子里研究那功法,又一起修练,直至第三日才从湖心馆出来。
两个内侍急得团团转转,今儿宫里有盛宴,贵妃与陛下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两位殿下参加。
终于,湖心馆的大门开了。
内侍迎了过来,“殿下,今儿有宫宴呢。”
萧旦淡淡地答了句:“聒噪,被污的字画处理好了。”
“陛下,那位姑娘可真厉害,字画上的油污瞧不出来,跟以前一模一样?”
冯白的道:“油印都浸进去了,怎会没有?”
“二殿下,奴婢不敢说谎,是真的没有。”
正说着话,两个如花大侍女过来,福了福身,“二位殿下,夫人将你们参加宫宴的衣袍预备好了,请移驾静心堂更衣。”
冯昭今晨起来便沐浴更衣,换上了雍容华贵的一品诰命袍服,这是自外头归来时,宫里赏赐的。
陆妈妈低声道:“今儿宫里来人,说太后娘娘不放心,要亲自相看孙媳妇,这次皇城五品以上官员女眷要携未订亲的适龄贵女参加。太后娘娘这两日与陶贵妃讨了名簿,将那些名声不好的庶女、贵女全给划掉。还将陶贵妃、谢德妃二位给训骂了一顿,说她们不是自己儿子不上心,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给请。”
冯昭沉声道:“太后要插手铁蛋儿的亲事?”
“太后说瞧不得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没的坏了她孙儿的名声。”陆妈妈压低嗓门,“听说下了懿旨,不许沈家人参加,还说沈家就没一个好的。”
这种话,她还真能说得出来。
冯昭一直就觉得太后恨皇家,亦恨沈家,从她当年在冯白兄弟的满月宴上便能瞧出一二,但先帝一去,当今登基,太后这疯病便很少发作。无论她做什么离谱的事,也没人怀疑,到底是昭隆帝的母亲,多少给皇帝几分面子。
不多时,冯昭出了宁心堂,待到二门时乘车辇,两个儿子已经一凤仪皎皎,一个气宇轩昂,一个温润似玉,瞧得她眼前一亮。
“请娘上车!”
冯昭上了车辇,还是他们会投胎,做了皇帝的儿子,且只这两个,可不就得众星捧月。
母子三人出得晋国府,立有御林军簇拥而行,冯昭的车辇在前,两位皇子的在后。
*
御花园里,虽是正月初十,却是百花盛开,寒梅、迎春花竞相斗妍,各家的夫人携着姑娘们穿梭其间。
一声高呼:“晋国夫人到!”
清风步步,花瓣摇曳,梅树上簌簌飞落如雾如雨。枝叶缝隙漏下点点日光,玉肤不沾衣,冰肌香风透。
晋国夫人的风华高洁,气度不俗,十几年未见,却未变多少,她虽是一介妇孺,只凭自己的才学将两个皇子教导得令大学士、重臣们交口称赞,更得君臣敬重。
当今皇帝至今未立后,便是为她留着。
可她为了皇家名声,亦劝皇帝不立她为后。
无论曾经如何,晋国夫人忧思忧民,却又不弄权、贪势,便能清流臣子们敬重钦佩不已。
“大皇子驾到!”
萧旦穿了湛蓝色祥云纹袍服,更显气度高贵,冷傲卓然,一双眼睛仿若刀剑,似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二皇子驾到!”冯白穿了月白色的锦袍,做文士打扮,一张脸更显温润。那闲淡的笑如初雪中绽放的腊梅,清雅中蕴涵着孤高,虽处严寒却自有一种来自春天的温暖。
他只一抹浅淡的笑意,立时就引得周遭的姑娘们心跳加速,文臣之女多喜欢翩翩如玉的俊公子。
萧旦很是享受这种笑,谁狼谁羊还不定呢,没想到他娘还藏了那等功法,这几日兄弟俩研究了一个精通。
所有人一片静寂,站立曲径两侧,齐齐行礼,“拜见晋国夫人!见过大殿下!二殿下!”
冯昭含笑点头,“好些夫人、太太都不认得呢。”
孟氏听到这话,当即带了儿媳走近,“夫人不认得,吾与你……”
不等她的话说话,就见一个生得又胖又壮,一个顶两的华衣妇人过来,大着嗓门道:“小师叔,我与你介绍罢!”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南安王妃罗千斤,当年得嫁南安王后,五年抱三,儿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一溜地生了五个儿子,据说现下,那南安王府镇日的闹得鸡飞狗跳,上房揭瓦。
“贵妃娘娘驾到!德妃娘娘到!荣嫔娘娘到!淑嫔娘娘到!惠嫔娘娘到!宁嫔娘娘到!”
声声高呼,一个接一个的宫装妇人从御花园的月洞门处行来,贵妃衣着一身鲜亮的玫红,更显贵气。
德妃则是一袭蓝色宫装。
萧旦的视线落在一袭紫袍,就连花色式样都与冯昭很相似的宫装上,神色变了又变。
荣嫔一进来,待看到冯昭亦是紫袍,放缓了脚步,只觉脸上一阵火辣,总觉得是什么人算计了她。
她与晋国夫人穿得一样,两位皇子不高兴,便是陛下瞧了也会不痛快,定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荣嫔捏了捏手,却见淑嫔似笑非笑,“姐姐怎么不走了?”
惠嫔轻哼一声,她可是听说了,太后要插手皇子亲事,不许荣恩候府的姑娘参加宫宴,这沈家是来人了,却是沈家二房、三房的姑娘,而荣嫔出自荣恩候府。
“太后驾到!皇帝陛下驾到!”
所有原在走动的人,快速回到宴席,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皇帝与太后并肩过来,太后一看到荣嫔,“荣嫔,你这丢人显眼的东西,回宫里去罢。”
晋国夫人参宴,是给儿子相看儿媳,你丫的与正主亲娘穿一样,人家能痛快。
荣嫔跪在地上,深深一拜,带着人退出宴会。
在一阵海呼声中,太后与皇帝坐到正中位置上,她眯了一下眼,“有十几年没见昭儿,模样未甚大变。”
“太后娘娘还是这么神采奕奕。”冯昭道。
“哀家孙儿要娶孙媳妇了,哀家能不高兴,待他们一成亲,哀家就能抱上重孙儿,这个好!贵妃、德妃的宫宴办得甚好!”
两人优雅地行了一礼,虽未说话,却能瞧出心头的欢喜。
太后道:“就照着规矩来罢!今儿入选的贵女,留在宫里接受宫嬷嬷们的教导。大皇子册封储君后,该议亲了,太子嫡妃可得好好的选,马虎不得!剩下的贵女还能指给宗室世子、公子。”
皇帝道了声“母后说得是。”
太后对陶贵妃道:“珍儿,开始罢!”
如何挑选可是一早就商量好的,让各家的贵女的展示才艺,从中挑出才貌双全,品德上佳的留入宫中教导。
太后脾气上来,亲自刷了一批下去,但有的指名不能来,立时就换了一个姑娘,对于跻身嫁给皇子,满朝文武还是很热衷,没见清流也没谁家说不来。
大皇子的于正月十八正式封为太子,届时还会有盛大的庆典、仪式,有太子就得有太子妃,且皇子没被养废,模样、才学皆不弱,各家就更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了。
平远候夫人冯氏,她的女儿尚小,这次就是为了来瞧热闹的,母女俩坐在人群里亦不显眼,女儿只知道吃吃喝喝,可看到冯白时,一双眼睛又是好奇,又是探究。“娘,二殿下生得真好看!”
“她随晋国夫人。”
“一胎双子,多长得像,可他们真会长,一个像爹,一个像娘,额头、下颌一样,一看就是兄弟。”
陶贵妃从手上取了一对价值不菲的镯子,“各家贵女若是展示得好,这对冰玉镯便是彩头。”
谢德妃从头上摘了一对凤钗,“贵妃姐姐添了彩头,我亦加点。”
太后看他们添了,直接将头一只偌大的明珠拽了下来:“哀家添这个。”
另三位娘娘,或项圈,或步摇,都摘了彩头添上,临到冯昭时,她将一只式样精致的白玉牡丹放到托盘上。
太后催了一声:“开始罢!”
率先出列的是陶左相府的姑娘,福了福身,“臣女展示的是诗词,还请太后娘娘出题。”
太后对着旁边桌上的兄弟俩道:“铁蛋儿,这是左相府的陶家嫡女无瑕,三岁识字,六岁能诗。”她看了看身后的梅姑姑。
梅姑姑会意,主动站到二位皇子的身后。
陶家最宝贝此女,是照着宗妇教养大的,今岁有十七了,因其太好,一直觉得寻常人配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直至二位皇子回京,陶家人立时眼睛亮了。
思来想去,普天之下,没有比皇子更尊贵的,且两位皇子俱是文武全才,若是被相中了,也不算辱没了陶无瑕。
萧旦在众多的贵女里,发现了那个修补字画的女子,那一团油污竟真的给除掉了,且看不出修补的痕迹。他问身后的梅姑姑道:“对面第三排,鹅蛋脸、丹凤眼着松绿裳的是谁?”
梅姑姑抬头望了过去,当即垂首,虽只一问,对面的贵妇、姑娘们立时紧张了,大皇子殿下这是瞧上谁了。
梅姑姑低声道:“白泽书院苏西岭先生的嫡幼女,苏大先生前后娶过三房妻室,这是第三位夫人所出,生母是扬州乡绅之女,江南出名的美人儿,她容貌偏西岭先生一些。”
冯白审视着萧旦,“你喜欢她?”
谈喜欢,还说不上,不过是对她比较好奇。
“她会修补典籍字画,上前天被弄污的字画,便是她给修补的。我今儿瞧了,还真是一点也瞧不出来,不知道她是怎做的,有些好奇。”
冯白道:“娘可是说了,男子对姑娘,先是好奇,再是好感,之后便是喜欢,中间就差了一步,大哥应该亦差不多。”
冯昭自晋入筑基十层,听力、耳力越发好了,将他们兄弟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明白。
梅姑姑继续道:“苏大先生虽学富五车,家里不大和睦。结发生了一双儿女,第二位妻房生了两个儿子,到现下这位年芳二八,嫁了三十八岁的苏大先生。她进苏家门时,原配的儿子早成亲,女儿亦配人。这第二位夫人所出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六,一个十三,正是顽皮刁钻的时候。
听说苏姑娘早前还有一个胞兄,已经有六岁了,莫名就掉到水潭里淹死,说是与苏二公子的儿子起了争执,被推下去的。苏夫人险些跟着去了,最后还是因膝前有幼女活了下来。苏姑娘有一个胞弟,今年七、八岁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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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相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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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白道:“不是一个娘生的,到底隔了一层,各怀心思。她胞兄被害,苏大先生就没惩治?”
“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将二房夫人生的两个儿子分了出去。苏大先生现下与三房的夫人、女儿、儿子过活,他现下也老了,除了三房夫人微薄的嫁妆,便是在书院教书。”
冯昭听到如此,不由有些同情那姑娘,看她母亲的年纪,应是与自己差不多,可瞧上去,比自己老了二十岁都不止,许是操劳,又或是因为早年长子夭折忧伤。
她见大皇子看了自己女儿两眼,竟有些情绪激动。
“采萱,大皇子和那位姑姑,我总觉得是在瞧你……”
苏夫人坐在第三排,第一排乃是一品、二品官员家的女眷,第二排为三品、四品,第三排为五品。苏西岭是白泽书院的副山长,乃是从五品的官职,最早的时候只是六品,后来因替朝廷培养了不俗的人才,方晋了官职,山长为正五品,书院的先生亦分教授、教导、侍教、侍学数种,每一种亦有正、从等阶划分,侍学则为九品,分正九品与从九品。
侍学为丁班先生,多是举人功名;侍教为丙班学子,多是同进士功名;教导则为进士功名,在才学和名次上不显,为乙班先生;教授则为甲班先生,是名动一时的才子、名士,在进士中名列前茅。
侍学可升为侍教,侍教亦能升教导,同样的教导亦能升为教授。
一些做学问的才子、名士,即便高中进士,因喜欢书院的氛围,也会递交文书请求进入书院当先生,教书育人。
还有的人纯粹就是为了后嗣子孙铺路,明明能为官,偏要去书院做学问,走了门道将子孙给弄进白泽书院读书。
场上,陶无瑕的诗词已经写完,是一首很应景的《春日宴》,陶贵妃因着她是陶家人,不好夸赞,冯昭望了一眼,“在皇城女院读过几年书?”
陶无瑕答道:“回夫人话,小女九岁入的学,读了五年。”
“你的字有罗巧芬的几分风格,写得最像的是那个‘春’字,足有七分,旁的字有三分神韵。”
皇城女院的山长正是罗巧芬,她领的是正七品俸禄与官职,这是昭隆帝看在罗巧芬是晋国夫人的师侄,特予赏赐的恩典。
罗巧芬是一个道姑,不是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道姑,是真正的道姑,陶余观供道门三清,亦供禄国夫人、誉国夫人像,从不接待男客,也不与外男交往。
在皇城,陶余观的名声极好,每年去那里踏青赏景的都是各家夫人、姑娘。里头的女道长会讲道经,里面亦有特意的花笺卖,这是深闺女儿家用来制帖子、写书信的专用纸,有一种花香味,还有花的浪漫色彩,在皇城一带很是出名。
人群里,一个妇人笑道:“夫人,无瑕侄女正是罗山长收的第一位俗世女弟子。”
太后用挑惕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从彩头里挑一件礼物罢?”
“臣女谢过太后!”陶无瑕走近摆放了所有彩头的玉案前,将里头的明珠取走。
太后立时就乐了,倒是有眼光,“听说这丫头是陶家照着宗妇教养大的,在皇城的名声颇好,对底下的妹妹们也颇是照顾。陛下,哀家觉着让她做铁蛋儿的嫡妻甚好。”
铁蛋儿,萧旦这乳名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谁让皇帝秒变炫子狂人,文武百官不想知道都不成。
因大皇子叫这乳名,百姓家的铁蛋儿立时绝迹,都改成了大蛋儿、毛蛋儿,不管什么蛋,不能叫金蛋儿、银蛋儿、铜蛋儿,难不成你的蛋儿还能比大皇子更尊贵,连鸡蛋、鸭蛋都有了,就是没有金属蛋。
陶贵妃心下大喜,却不能表露出来,这是看入太后眼里了,晋国夫人说了几句,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但也不冷落。
皇帝看了看儿子,又看着甚是热情的太后,“母后还是再看看,今儿这些贵女里头,才德兼备者可不少。”
太后笑微微地道:“贵女们可都热情些,哀家这两个孙儿,可是连大学士、左右丞相都夸口的呢,文才武功样样不落人后,便是状元也能考回来。”
冯白立马站起身,长身一揖,“父皇,皇祖母可发话了,回头就给儿臣给个名帖,儿子要参加明岁的会试。秀才、举人多没意思,儿臣直接考进士……”
皇帝笑道:“你祖母就是一说,你莫当真。”
“父皇,儿臣还真想去考考,父皇……”
冯昭道:“想赴考,就照了朝廷的规矩来,且先坐下。”
冯白坐到案前,第二位贵女乃是王右相家的姑娘,穿了一身水红色的锦缎舞裙,冯昭盯着这姑娘,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她迈入中央,行了一礼,朗声道:“禀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德妃娘娘,臣女能否请海珍珠姑娘为我弹琴。”
海珍珠……
冯昭望了过去,却见对面第一排中,一个月白色的美人款款而起,眉眼好熟悉,今儿是自己眼花了不成,怎么一个又一个都有些眼熟。
她正疑惑间,却见海珍珠姑娘身边的妇人冲冯昭微微颔首。
六公主……
冯昭立时想起王姑娘是谁了?陶诗蕊之女,她当年便嫁出皇城,好像夫家姓王,她那丈夫不会就是现在的王右相吧?
冯昭在人群里寻了一遍,看到一个熟悉的妇人,可不是十几年未见的陶诗蕊,五官变化不大,只是眼色有了细纹。
陶思蕊当年便是六公主的陪读,而今她们两人的女儿亦颇是交好。
只是这王姑娘旁的不成,为什么一上来就要表演舞蹈。
冯昭气定神闲,两位皇子却瞧得津津有味,王姑娘的身姿很软,这是自小学舞的功底,不是几日能练成。
太后一脸不快,“这丫头是庶出?”
陶贵妃不解。
谢德妃捂嘴不语,太后是觉得这种跳舞献艺的上不得台面。
琴舞结束,太后不发话,旁人也不敢说挑彩头。
陶贵妃更不想因这事惹了太后的厌烦。
太后对挑孙媳妇之事热情高涨,没见每一姑娘献艺,眼神是十足的挑惕。
太后大声道:“下一位!”
冯昭觉着跳得很不错,以陶思蕊的贤惠、才德、聪慧,不可能让她女儿跳舞献技,这委实不一般。
冯昭正想着,就听冯白对萧旦道:“大哥,原来还有不愿入宫的,王右相之女是故意跳舞惹人嫌?”
萧旦淡淡地道:“她与海珍珠都无意留在宫中,她既无意,本王不留。”
冯白啧啧了两声,“王相大人要知道这事开罪大哥,不晓得会不会后悔?”
萧旦并不接话,是瞧不起他?
被他们一说,冯昭才回过味来,海珍珠与王姑娘是故意的,将心比心,自己也不愿嫁给皇子,越是身世不凡,才华横溢,更说明这二位皇子身边的女子会前赴后继,换作冯昭,也会想设落选。不就是招了太后的厌恶,这与一生的幸福相比,自算不得什么。
在坐的夫人、姑娘,大多希望女儿飞上枝头,其间亦有几位对嫁入皇家不乐意的,要么故意发挥失常,要么才艺平平,在众多美女如云中落选。
大半日后,几乎所有的姑娘都展示了才艺。
皇帝问道:“太后觉着如何?”
“最优秀的便是左相府的陶无瑕,司马府的司马青娥,宁远候府的候宝珠。”
谢德妃的神色微白,太后没提谢家,谢家女儿今儿在晋国夫人面前展示书画,这不是在寿星翁跟前上吊——作死呢,她教养大的儿子,书法丹画俱是一绝,虽只十六岁,比那些快三十岁的进士都写得好。
皇帝唤了声:“旦儿。”
萧旦起身,应了声:“父皇。”
皇帝眯了眯眼,“来人,取宫钗。”
陶贵妃朗声道:“得了彩头的贵女都出来罢。”
不多时,数家贵女离了席位,站成一排,众家的夫人这才明白,说好是相看,而今天对于名分地位便要定下来。
苏采萱献的是绣技,在穿针引线中,很快绣出了一朵牡丹花,这亦是仅有的三个女红献艺者,有了对比,她便脱颖而出。
太后笑眼弯弯,“铁蛋儿,去吧,明珠凤钗是给未来太子妃,赤金凤钗则为太子侧妃,银凤钗为太子宫良媛。”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冯昭:朕可没有直接下旨赐婚,可是尊重儿子的决定,由他来决定谁为嫡妻,谁为侧妻。
太子妃为特一品妃位,太子侧妃为三品,太子良媛为四品,再有承徽、良仪、良侍、孺人等,现在太后要萧旦决定位分尊卑,一时间得了彩头的贵女俱紧张不已。
萧旦移到中央,从站成两排的贵女中走过,他取了一支明珠凤钗在手,交给谁,谁便是太子妃了,姑娘们恨不得将这抢过来,可她们不能,一个个垂首期盼,那漂亮的明珠凤钗从她的眼前掠过。
萧旦经过司马青娥时,停下了脚步,转身从内侍托起的盘中,取了一只赤金凤钗递给司马青娥。
太子良娣,仅次于太子妃,这与司马家早前猜想的差不多,司马青娥能感觉到那一支金钗插入发髻,她抬眸看到了萧旦的脸,眼里掠过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他的脸上有知,虽然轻浅,笑得很明丽。
萧旦来回走了几圈,左手拿明珠凤钗,右手拿银凤钗,在苏采萱面前停下脚步,视线相接,她眼里有错愕,而他曾是浅淡的微笑。
那日她知道他是皇子,可他却不知她是谁?
萧旦将银凤钗插入苏采萱的髻上,这是良媛之位。
他退回到边沿,拿着明珠凤钗近了陶无瑕跟前,陶无瑕双颊通红,就这样看他将明珠凤钗插入发间。
陶无瑕款款福身,“谢殿下!”
那两个不是傻就是错愕,唯有她谢他,行礼。
萧旦对陶无瑕微微颔首,“小时候,读了曾外祖母的故事,觉得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子,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本王会给你一份权力,让你可以造福天下与百姓。母亲对我说:每一个成功而伟大男人的背后,必有一个优秀又贤惠的女子。”
他相信她,所以选她做了太子妃。
他愿意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果他是成功而伟大的男人,她可以做他背后优秀又贤惠的妻子。
陶无瑕从未想过,他是这样的不同,他给了她尊重,亦给了她一个承诺,而她做的便是证明自己的不俗。
萧旦将司马青娥与苏采牵出人群,将三个女子的手放在一处,“你们是我萧旦选中的女子,我相信你们和我一样优秀。大周的盛世会在我们见证下到来。你们会与本王一样名留千古!”
哈哈……
皇帝笑得豪情万丈,这就是他的儿子,大周的盛世将会到来。他没实现的事,他儿子能做到,儿子比他更优秀。
太后觉得孙儿选中了她的心思,陶无瑕最适合做太子妃,这是陶家倾力培养的嫡女,无论是才学还是品德都当配此位。
最高兴的是陶家人,陶家要出一个太子妃,未来还会成为皇后。
谢德妃恨谢家侄女不争气,这么好的机会没抓住。连司马青娥与苏采萱也比不过,作死的献书画,在二位皇子面前优点没瞧出,看到的都是缺点。
“启禀陛下,二皇子殿下还没选呢?”
冯白起身道:“禀父皇,冯白还不想选妻,待我得中进士再议罢,近来我要刻苦攻读。”
太后笑呵呵地指着他道:“你是二皇子,考什么进士?”
她的孙儿,想做什么官不成。
“祖母不能灭我志气,孙儿决定了,待得中进士再议亲。”
皇帝道:“好,朕且依你。”他一高兴,呼了一声:“传午宴!”
鱼贯而至的宫娥、内侍过来,在一张张桌案上摆上了膳食,冯昭独坐一张,每一张膳案上都是六菜一汤再四只馒头,瓷盘精致,花色清新,颜色大气,令人胃口大开。
宁远候夫人沉着脸。
候宝珠全无胃口,又不敢流露出来,她是连司马青娥那个武婢女儿也比不上了,再有苏采萱,苏家破落穷酸得连皇城的小宅子都置不起,就靠着她娘微薄的嫁妆和苏西岭的俸禄度日。
她输给陶无瑕无怨言,可输给司马青娥与苏采萱,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未来的太子殿下不同的,单凭他说的那些话便不俗,嫁给官员,将来史书就一个“候氏”,谁需要一个候氏,她想做皇帝背后的女人,名留千古的奇女子。
机会就这样溜走了,她是皇城女院的学子,凭什么陶无瑕可以,她候宝珠就不成。
她不甘心!
在场的贵女中,但凡不想嫁皇子的几位,其他落选的全不甘心的,大皇子的话已勾起了她们的战意,她们似乎看到了另一条通向成功的路。
午宴之后,各家的夫人、太太携着姑娘们陆续出宫,得选的几家既不能走得太早,也不能离开得太迟。
太后赐了三位宫嬷嬷,教导三位太子妃、侧妃、良媛的礼仪规矩。
大周太子妃:特一品,一人;良娣(侧妃):正三品,二人;良媛:正四品,四人;承徽:正六品,八人;昭训:正七品,十二人;奉仪:正八品,二十四人;孺子:末等,若干。
正月二十二日,昭隆帝萧治立皇长子萧旦为储君,正位东宫,着钦天监与礼部为太子大婚选期、筹备。
萧旦在正月二十二参加完册封大典后,浩浩荡荡地从昭阳宫迁入太子宫,皇帝为示器重,给长子赐了铺子、田庄若干。太子宫外再赐太子别苑,位于皇城之内,长子有了储君位,有府邸、别苑,更有了属于他的皇庄、铺子。
皇帝坐在御书房,心里琢磨着给次子冯白赏赐些什么。
高总管低声道:“二殿下的赏赐,陛下问问二殿下和晋国夫人。”
皇帝觉得颇有道理,唤了冯白来。
冯白道:“皇祖父不是赏了晋国公、富贵候两个爵位,近来儿子想过了,到时候亦娶两房妻子,嫡妻承晋国公爵位,平妻就娶到皇祖父赏的秀水园,到时候那边挂上富贵候府的匾额。”
皇帝笑问道:“你不想做亲王、郡王?”
你亲爹是皇帝,你亲兄长将来也是皇帝,给你封个王爵也不算难。
冯白道:“母亲教导孩儿,知足常乐,行事当谨守礼法,太祖、高祖有令,不得给异性功臣封王。既是祖宗家法,孩儿不能违了此矩,让父皇为难。”
皇帝一番感动,多守礼数的孩子,为了不让他为难,不让他与群臣打口水仗,自动放弃王爵。
晋国公、富贵候,次子已经有两个爵位了,这样算来也不算太差。
皇帝道:“今春会有天下各地的贵女美人入宫,朕为你做主,这次由你先挑,你是朕的儿子,想要多少女人都成。”
冯白四下瞧了瞧,低声道:“父皇这话莫被我娘听到,她一见大哥挑了三位妻妾,满心不快。直骂我们随了父皇,全是多情风流的,不如她,这一辈子就只半个。”
皇帝一脸错愕,“为……为何只半个?”
“父皇不是在皇家么,于娘而言,可不就只得半个,偏我娘又最是洁身自好的。小时候,好几次曝露了行踪,就遇到了追杀、行刺,娘为了护我和大哥,数次负伤,有一回,她为了护大哥,被刺客砍了一剑,鲜血如注,可还笑着说她不痛。
还有一次,要不是大师伯来得及时,我们母子三人就被杀了。那一日,娘抱住我和大哥嚎啕大哭,直说她这辈子被皇家给坑死了,只想护我们兄弟周全,却是这点也做不到。
她哭着对我和大哥说,我们一定要学好武功,不然哪天被人杀了都不定。
后来,娘就带我们去大师伯家长住,威胁、耍赖不讲理地与大师伯歪缠,逼得大师伯教我们武功。为了督促我们习武,娘说她要带好头,每日起得比我们早,睡得比我们还晚……
娘原是不会武功的,为了保护我们,也为了督促我们,在我们十二岁那年,娘的武功竟能与大师伯不相上下。
二师伯啧啧称奇,说娘的用心和刻苦是他前所未见的,习武之人,原是自幼开始,可娘已经二十多岁才学却学得不输师伯们……”
皇帝一脸愧疚,身为父亲,他什么也不知道。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女人、孩子曾被人追杀、行刺,无数次死里逃生。他今日看到的儿子出色,却不知冯昭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
在他印象里,冯昭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能抱住儿子嚎啕大哭,定是承受了莫大的痛楚才会如此。
一个不会武功的二十几岁女人,为了儿子竟学成了一个武功高手,其间付出的艰辛更是
冯白继续道:“娘说,如果我们留在皇城,父皇日理万机,必有看顾不到时。若父皇有旁的儿子还好,若是没有,我和大哥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钉,指不定哪日就给害了。她只是一个母亲,只想护好自己的孩子,能让他们平安顺遂地长大……
当年我和大哥尚幼,娘最初带我们离开,是怕皇家和她抢儿子。
再后来,父皇登基,我们遇到了数次追杀、行刺,她更不敢回来,带着我和大哥赖在大师伯家。住在师伯家的日子是我们过得最平静的时候,每日读书、习武,倒也过得平静……”
遇刺、追杀是有几次,那是因为他们兄弟俩不省心,在外头惹了麻烦,还有他们娘又爱打抱不平,得罪了当地的权贵、恶霸,有不明身份的追杀,后来娘与师伯们分析,可能与皇家有关。
那时候,他们已经知道,昭隆帝负伤,是不可能再有其他的血脉子嗣,唯一的两个儿子便是冯昭所出,皇城有人不想他们活着。
冯白自不会将这些分析给皇帝听,但皇帝会脑补,他很生气,觉得身为父亲,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还有人杀他的幼子。
冯白所说的事,对皇帝的刺激很大,他不知是气旁人,还是气自己,冯白看他不说话,定是气着了,道:“父皇,封赏儿子的事就不必了,一来儿子是冯家人,你封得太过,萧家宗族的人该有意见。”
“找你大哥去罢!”皇帝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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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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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白从御书房出来,走得不远,就听到里头一阵砰啷叭啦的声音,皇帝咆哮怒吼:“老高,你说是不是老五他们干的?晋国夫人带着皇子都避开了,还追杀到民间。难怪朕这么多年找不着,他们母子不敢露面,是有人一直追杀!”
“可恶至极!连妇孺都不放心,手段狠辣。”
“朕登基以来,对他们多有恩典,原是亲王的还是亲王,原是郡王的还是郡王,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追杀朕的儿子!”
“刑部那边怎么办差的,刺杀皇子的案子结没结?当朕性子敦厚,不敢杀是不是?杀,给朕杀,朕在夫人、儿子那儿的面子全都没了……”
他的女人、儿子被追杀,可他浑然不知,那么多年过去,还当晋国夫人使小性子,原来他们母子过得那么惨。
能让人最刻骨铭心的,不是懊悔,而是愧疚。
皇帝便是如此,在听冯白说了那番话,愧疚之心更是达到了顶点,觉得他的兄弟全都是坏人,杀他的儿子,得益最多的必是真凶。
若他儿子没了,他为了大周江山,必会从最亲近的豫王、长安王、广平王三人中挑选子侄过继。
过继来的,到底不是他亲儿子。
这些人为了帝位,就敢杀他亲儿子。
皇帝连连催促,“把刑部官员召来,年前的案子,这么久了,办结没有?想给朕玩拖是不是?现在朕的儿子们回来了,一旦放过他们,他们还得动手……”
他也是父亲,冯昭为了儿子,二十几岁习武,都能练成高手,只为了保护儿子,他这个父亲做了什么?
敢欺负他儿子,他找那些坏人拼命。
不多时,刑部官员来了。
皇帝问道:“刺杀皇子案,办得如何了?”
“长安王招认了,说是他背着豫王做的?”
皇帝不信,冷哼一声,“朕到今日,才知道晋国夫人为甚带着朕的儿子不回来,在朕登基之后,他们母子三人在民间、山野,一直受人追杀,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你觉得这些事,也是长安王那个纨绔能干出来的?他赚钱没能耐,花钱却是好手。他哪来的钱养死士、买杀手追杀朕的妻儿?啊——”
当他是傻的,这种话也信?
“长安王招认,他是想保下豫王。想杀朕的儿子,老子先杀他全家!”皇帝很生气,今儿触动太大了,他跳着脚,“你们刑部是吃干饭的,这么久了,就审出这点东西,给朕好好的办,别管什么豫王、长安王,想绝朕的后,朕就先让他绝后!还有那章家,也不是个玩意儿,要不是他瞒了朕妻儿的消息,能让他们追杀朕妻儿这么多年?章家那儿给朕用重刑,再问不出,你们几个就给朕入天牢……”
皇帝很生气,觉得身为父亲的尊严被挑战了。
他是男人,难道做得还不如晋国夫人一个弱女子。
她为了保护儿子几次负伤,他也能为儿子除掉那些祸害与不安。
皇帝放了狠话,刑部官员只得再上刑审案。
长安王认罪后,刑部尚书递了卷宗与文书,等皇帝御批。
皇帝只扫了一眼,直接用朱笔写处:“主谋腰斩,所有主子一概赐死。”
当今皇帝与德祖相比,少疑心,大臣们少了许多压力;与高祖相比,虽在北疆军中多年,但皇帝本人并不嗜杀,登基前后未杀皇族一人。
这一次,是因有人杀他儿子,直接被激怒,彻查案子后,将豫王父子、长安王父子等六人判了腰斩之刑,而其他两府之人无论男女尽数赐死。
天牢里,两府的女眷哭得惨绝人寰。
刺杀的事豫王是真不知,可长安王认罪,虽说是他一人所为,偏豫王世子承不住刑罚,说是他与长安王合谋的。
这一下,两府都背上了行刺皇子的大罪。
皇帝萧治就只两个儿子,因他再不能生,这两个就是男人尊严的证据,也是独苗,尤其两个儿子又被教导得极是出色,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千好万好,现在有人要杀他儿子,他就像是被激怒的母狼一般。
*
南安王接到消息,一宿未睡,宗室老族长求到他这儿了,说是得保豫王、长安王儿子,不能让两人绝了后。
皇帝现在要杀人,还是豫王、长安王,这是皇帝活在世上三人兄弟中的两个,还余十一王爷广平王,他的胆子更小,缩在家里,连府门都不敢出,就怕与这些事扯上关系。
豫王、长安王联手行刺皇子……
南安王更相信是北辽人借机生事。
左、右丞相不管此事,在他们看来乃是皇家的事,尤其是左相大人,自恃是太子岳父,他哪有不帮自己的女婿的道理。
宗室的皇家族长一大把年纪入宫求情,希望能给两府留后,皇帝指着老族长一顿臭骂,说他儿子、女人被追杀,可怜兮兮的时候,怎不见皇族老族长出来,对那些人说“就是妇孺,放过吧”。
宗室老族长这才知道,皇帝是知道自己儿子年幼时被追杀的人,动了大怒,非得赐死不可。
翌日一早,南安王草草吃了晨食,便到晋国府求情。
他来时,冯昭起床不久,正用晨食。
南安王见拜了礼,坐在一边吃茶。
“夫人,刺杀皇子案有结果了。”
冯昭应了一声。
南安王道:“小王也是昨日听了宗室老族长说,才知道过去十几年,你们母子被人追杀,数次死里逃生的事。”
冯昭面露讶色,“消息真灵通,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
他们还真不知道,是老族长去寻皇帝求情,皇帝生气,骂出来的。那样子皇帝就像是觉得老族长就是幕后真凶,看着勃怒的皇帝,老族长一句求情的话也不敢多说,就担心将他惹火了。
皇帝正在气头上,觉得长安王、豫王,为了自己的儿子当储君,就杀他的儿子。反而皇帝已经认定这事就是他们干的,老族长求情也没用。
南安王道:“夫人,现下能劝陛下的只有夫人了,只求给豫王、长安王留下香火,还有那些妇人、女眷,最小的才三岁呢。陛下要腰斩长安王、长安王世子、大公子、豫王、豫王世子、豫王妃六人。豫王妃早年是有想法,可豫王在守护皇城时,左眼中毒箭,左眼瞎了,脸也毁容了。
豫王当年亦是风度翩翩的俊公子,对皇家、皇城亦是有功的,将儿子过继陛下为储君,早年是有人提过,但跳得最欢的是长安王和广平王。
豫王一直说,陛下是有儿子的,即便归了冯家,但那是陛下的血脉。冯家留一个儿子,总得送一个回皇家。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干出追杀夫人母子的事……”
冯昭搁下碗,“你安排一下,我去天牢探望豫王。”
豫王是本该登上帝位的人,安康长公主叛逆举旗,自立为“凤天女帝”开始,一切变得不一样。本该在皇城保卫战中完好的豫王瞎左眼、毁容;三皇子战死城墙。他们一死一残,在北疆的四皇子救城救驾有功,顺遂立为储君,得已登基为帝。
在这些事的背后,有一支大手在推动所有事件走向与记忆里不同的结局。
*
刑部天牢。
冯昭步入其间,一股血腥味、大小便的恶臭味充斥而来,其间更有一股腐臭味,两侧的牢室里关满了人,有新宁伯章家、长安王府、豫王府,这三家已经没了,家中的下人、仆从已经散去,而主子们成为朝廷钦犯。
章夫人看到一个戴着斗篷的妇人款款行来,想看得分明,可还是瞧不清楚,在昏暗的光亮下,只能瞧出是个女人。
走在前头的官吏道:“夫人,请——”
豫王、长安王乃是皇族,且是先帝之子,是当今皇帝的兄弟,二人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里头有桌案、书籍,有像样的被褥、床榻。
长安王正躺在榻上睡大觉。
豫王穿着囚服,坐在案前看书。
冯昭低声道:“打开牢门。”
她的手里提了一只食盒,官吏示意,立有狱卫过来寻出钥匙,冯昭迈入豫王的牢房,“相识一场,我来瞧瞧你!”
她压下头上的昭君帽,露出本来的模样,豫王定定地看着她,视线相接,她淡然,他冷讽。
冯昭道:“我来探一位故人,时辰一到就会离开。”
“可是夫人……”万一豫王伤到她,太子不会放过他们,陛下也会发火,在陛下看来,即便没封晋国夫人任何位分,但晋国夫人就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妻子。
“我有武功,没人能伤得了我。”
官吏与狱卫示意,二人退避开来。
冯昭将食盒打开,一样又一样地摆放出来。
豫王讽刺道:“昭隆年间,你们母子遇到的数次追杀,确实是我干的。”
冯昭微微一凝,取出一坛竹叶青,“上等好酒,来一点。”
豫王道:“你不问为什么?”
“有些事,你不愿说,自有不愿说的缘由;你愿意说,那也有愿说的原因。”
豫王没想她是这样的女人,“六弟想保我,承认是他干的,实际上,我知道他们回京,是我最后的机会。你忧国忧民,名动天下是真,可你怎么敢?你在混淆皇家血脉。”
冯昭坐在豫王的面前,他知道那一场戏,怀疑萧旦、冯白的身世,觉得他们不能为皇子,昭隆帝命中无子,偏生萧旦与高祖、昭隆帝长得酷似,陛下坚信不疑,那就是他的儿子。
豫王用手捂住遮住的左眼,因为当年身中毒箭,左边脸都溃烂,虽然后来治愈,却留下了难看的疤痕,他左眼瞎了,容貌也毁了。“我这眼睛是平远候凌烨所毁,他以为做得隐秘,仗着陛下信他、重他、护他,就当我查不出来。安康长公主的叛乱,没有他在背后捣鬼,谁会信?纵安康反叛的是他,救城救驾的也是他……”
“本王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待陛下登基,膝下无子嗣,本王就彻查了他,竟然查出他才是你一生唯一的男人。”
豫王很生气,陛下坚信那两个儿子是他的,他想寻回他们继承大统。他不允许旁人的儿子来做皇帝,他自然要杀。
冯昭微微一笑,“若我告诉你,凌烨也被我利用了呢?”
豫王抬眸,久久地盯着冯昭,如果凌烨也被晋国夫人利用,那这局未免布得太大。
冯昭道:“要不要赌赌?我让凌烨的女儿嫁给萧旦为妾?”她笑了,“当年四皇子污我清白,我身边的素雪、千斤为此愧疚、懊悔不已,为了宽她们的心,我故意告诉她们,说我未被污。可真相是,四皇子污了我,我恨他,但这恨却在我发现有了身孕之后,不恨了,我渴望有个孩子,而拥有皇家血脉、却不姓萧的孩子,无疑会得到更多。”
“那时候,先帝痴迷着我,想要摆脱他,唯一的法子,就是与他的儿子好。若与寻常男子好,定会被先帝所杀,但若是他的儿子,他会放过我,亦会放过他儿子。我曾想过勾你,甚至也想过勾长安王,但我尚未实施时,四皇子寻上了我。”
所谓的四皇子污她,这其实是一桩两相情愿的事。
她微微抬起了下颌,“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几次被伪太子利用算计,四皇子还听太子派遣前来污我。我怀疑他在北疆的战神之名得来虚伪,而我与凌烨早已相识,也曾合作过,深知此人是个劲敌。
我从古籍上知道,有一种名为青牛果的果子,吞服之下,腹中胎儿就会停止生长。我令人寻到这种果子,压抑胎儿生长。
高祖皇后赐下男妾,我一一接纳,实则,我对他们根本看不上。我要保住我们母子,我必须未雨绸缪。我的命运为什么要握在他人手里,只因为我是女子,只因我好欺负。
我生平第一次主动向一个男人示好,就如我计划一样,一切都很成功。凌烨并没有辜负我的算计,他得知我生下了一双儿子,认定是他的儿子。
他步步为营,与安康长公主合作布局,却在安康长公主即将成功时,带着陛下化解皇城之危。陛下原能生儿育女,是凌烨在北疆动手,这样一来,他们成为陛下一生唯一的儿子。”
所以萧旦其实是陛下的儿子,这解释了他为何与陛下生得酷似的原因。
豫王一直想杀他们兄弟,现在才知道,他们其实是昭隆帝的骨血。
冯昭道:“凌烨的身世,你知道吗?”
豫王摇头,“凌烨是凌家子嗣。”
“他是高祖第三子魏王与凌家姑娘的儿子。老平远候为了保他性命,将他记在嫡幼子名下。平远候府三太太改嫁后,他曾去相认,三太太说她在凌家并没有生过孩子。他几番彻查,才知他不是凌家的子孙,而是凌家外孙。
凌烨对先帝有着极深的恨意,凌家当年支持的是魏王。魏王被赐死后,凌家受到先帝的报复、猜疑,老平远候父子四人俱已战死沙场,唯留下凌烨一人。
他忍辱负重一直在伺机报复,若没有我的插手,绝不是安康长公主叛逆围城,他必诛尽先帝及其子孙一脉。因旦儿、白儿的出生,他改变了所有计划,推他们中的一个成为储君、皇帝。”
凌烨误以为萧旦、冯白是他的儿子,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唯一的皇子,他在北疆对吴王下手,让吴王失去诞育子嗣的能力。
同时,凌烨谋划安康长公主的叛逆,借兵安康,却在安康围城之后,射杀安康。甚至于,鲁王的死,豫王的残,全都是他一手策划。
最终,凌烨成功助吴王登基为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冯昭的心,更没算到,冯昭会与他成为陌路。
他从来没想过要与冯昭做夫妻,而那一段夫妻相爱的过往,不过是他给冯昭的一场梦。
豫王不得不正视面前的女子,“你的所为令我刮目相看。”
“从一开始,我是为了摆脱先帝的纠缠,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母子的平安,我不能让他们背负指责、欺辱长大,但若他们是皇族血脉,想羞辱他们的人就得掂量掂量。”
豫王为自己再斟了一盅美酒,举筷吃着她带来的菜,道不出的悠闲自在。
冯昭站起身,“旦儿是我教养长大,他有收复北方、远征海外的雄心壮志。天下远比你们想像的要大,南之大海尽头还有数片大陆,更有远域国度若干,没有近虑必有远忧。旦儿是要做千古霸主明君的人,我相信他会做得很好。”
豫王已经无法再讥讽她,凌烨是高祖的孙子,是他的堂兄弟,是魏王留下的血脉,这件事,他今儿才知道。
无论萧旦是谁的骨血,萧旦都是皇家子孙。
但冯昭一口咬定是昭隆帝的儿子,她没必要说谎。
“豫王,你、世子、豫王妃得死,但其他人,我可以出面求情,为他们留一条活路。若你愿意将功赎罪,可驻守北疆。”
豫王苦笑,“我几次追杀皇子,陛下已经大怒,他不会放过我,能在死前知道真相,本王死而无憾。”
若不是她出手搅局,他就该是皇帝。
凌烨谋划这么深,都是为了他的儿子。
到了现下,萧旦、冯白到底是谁的儿子已经不重要。
“陛下不会放过豫王,但能放过庶民萧渐的子孙。”
冯昭出了牢房,她笼好斗篷、昭君帽,说了这么多,能让豫王化解执念,也算是一场了结。
南安王做了这么多年的通政卫统领,他的心软了,想得更多的便是当的豫王何等意气风发。
天牢里一片静寂。
章济手握栏杆,破口大骂:“冯昭,你这个妖妇!妖妇!你危害大周,你混淆血脉……”
冯昭停下了脚步,隔着栏杆,视线冷漠,“当年我被吴王所辱,你和几个暗卫在屋顶看着,我儿子是不是皇家血脉?你们比谁都清楚。他那一张脸,谁也冒充不了,他原就是皇家血脉,是世间最尊贵的人。我何曾危害过大周,我也怕陛下抢走我儿子,远走天涯,那几批刺杀我们母子的人,你敢说与你无关?”
冯昭对身后的官吏道:“严审章济,问寻蓝明珠得来的线索,蓝明珠为药引制药能治愈陛下在北疆战场落下的暗疾。若再得蓝明珠,我……亲自在陛下与太子那儿为你们请功!”
她落音时,身后传来官吏兴奋的声音。
章济继续骂:“妖妇!你不知廉耻,勾先帝,诱吴王,你不要脸……”
冯昭早不在乎了,他骂得越凶,下场只会越惨。
待她回到晋国府时,冯白立在二门,道:“娘,大哥来了!今儿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火药,脸臭得很。”
冯昭与冯白穿过花园,来到湖心馆时,萧旦昂首静立在中央,在他的旁边立了一个留有胡须的青年男子,冯昭眸光微敛。
萧旦抬手,周围的人齐刷刷地退去。
冯昭问道:“你想问什么?”
“母亲与平远候是什么关系?”
静立一边的男子,当即抬手,从脸上摘下了一张人皮面具,这五官眉眼与萧旦有七分相似,除了年岁更成熟,与萧旦,略显长;若与当今皇帝相比,则更年轻。
这是凌烨,他找了萧旦说自己与冯昭的事。
冯昭没想到他如此卑鄙,这是要撕破脸面。
“平远候凌烨,高祖皇帝第三子魏王与平远候府凌家姑娘所出,原是皇家血脉。旦儿要问我与他的关系,我与他没关系。若你不信,便纳他女儿为妾,你看我会不会阻止?”
凌烨怒目圆瞪,“不可能!当年你谎称要司马雷入赘,可实则与你做夫妻的人……”
冯昭定定地望着凌烨,“我抹掉了吴王关于污我的记忆,决定要司马雷入赘时,我的腹中已有了三月身孕。在入赘之事前,我吞服了青牛果,延缓胎儿的生长……”
凌烨痛苦,更是愤怒,“你骗我,你与我在一起时,明明是完璧之身,明明……”
“凌烨!”冯昭打断了他的话。
凌烨定定地看着冯昭,他一直坚信两个孩子是他的骨血,他才在背后做了那么多。“我从不后悔生下旦儿与白儿,从不后悔曾经做过的一切。”
凌烨问道:“为什么?我曾经说过,为了你们母子,我可以做一切,哪怕是死。你为什么要斩断一切,不让我们父子相认,我是高祖的孙子,他始终是皇家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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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证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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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冯昭追问着他,眼里有泪,“陛下敦厚仁慈,你怎么对他下得了手,就因为旦儿、白儿,你能对最好的朋友下手,害他中毒负伤不育。陛下是一个慈父,也会是一个好父亲。”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昭隆帝才是孩子们的父亲。
她骗了豫王,骗了陛下。
可是,她是善意的谎言,她的儿子确实是皇家的血脉,这一点不会变。
凌烨激动地拉着萧旦的手,“听到你母亲的话了,我才是你父亲,我是高祖的孙子,你是高祖皇帝的曾孙……”
她哪句话是承认凌烨是孩子们的父亲?
“安康长公主的叛逆、围城,是你做的;拜月教弟子被通政卫、明镜司追杀,是你告密;皇城之危中,蜀王身亡、豫王伤残,也是你做的。
我只希望我的儿子能平安健康的长大,可你却一次次将我们置于危险之中。
我生旦儿、白儿,是我用命搏来的。
豫王怎会知道你我之事?你是想借他之手,逼出我们的行踪。
凌烨,你明知道我们母子危险重重,却一直在冷眼旁观,你的冷酷、无情,让我对你有了更多的失望。”
凌烨看萧旦做了太子,他去寻了萧旦,将萧旦的身世告诉他。
萧旦根本不信凌烨的话,他们结伴来寻冯昭,就是想问一个明白。
冯昭定定看着凌烨,“我们的秘密原只有几人知晓,章济、豫王是如何知道的?凌烨,旦儿、白儿是陛下的孩子,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陛下那么信任你,你却一直在算计他,别再打破现在的局势。若寻不到蓝明珠,陛下最多还能活两年。他身上的暗疾、病痛,最多能压制两年。”
他还是听不懂么?她是告诉他:两个孩子与他无干。
凌烨听到这儿,难掩喜色,“他要死了?好,他一死,我儿子就能登基为帝……”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冯昭击打在凌烨的脸上。
“陛下从少年时开始,就对你信重有加,你对得起他?”冯昭的心一阵疼痛,“当年,先帝痴迷于我,我想破局时,吴王出现了,故意污我清白。之后,他被先帝怒斥、打骂,也没有辩解半句。世人都说他敦厚仁慈,可我却晓,他是正人君子。”
她的心里有泪,更有深深的愧疚。
“再后来,高祖皇后赐下五名美男子,司马雷与我演了一出戏,假装入赘,其实顶着盖头与我做夫妻的是凌烨。那天,我与他说了拜月教的事,恐怕你也不知道,拜月教的秘密只有我师父与我说过,大师兄、二师兄都不知道,可原本只有三个人知道的事,却有人向朝廷告密。”
冯昭直直地盯着凌烨,“不是你说的?朝廷怎会追杀拜月教弟子?当年我离开皇城,你向我借十万两银子,这其实是调兵攻陷皇城所用。”
凌烨笑,“你不愧是我这一生看重的女人,我不将拜月教的秘密告诉安康长公主,如何与她结盟,她的本意是要收服拜月教。”
啪——
他毫无防备中,被冯昭打了一巴掌,又狠又重。
“我心瞎才会看上你这样的男人?”冯昭将脸转向一边,看着自己的手,“凌烨,我这一生未杀过一人,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想杀你!给我安分一点,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昭隆帝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凌烨太卑鄙,蒙蔽了她太多的事。
她当初怎么就喜欢上这样的人。
“旦儿,陛下是个好父亲,我想替他寻找药引蓝明珠,若是寻到,就能为他治愈病根。至于这个人,你不必理会。”
冯昭蓦地转身,她不会再理凌烨。
凌烨沉陷在父子相认的兴奋之中。
萧旦哪里不懂母亲的愤怒与痛楚,她甚至希望自己其实是当今皇帝的孩子。如果可以,萧旦也希望是这样。
人的一生,无法选择父母是谁?只能接受现实。
萧旦能看出父母之间早已经反目,母亲良善,可亲生父亲却是一个事事算尽的人。在年幼时,母亲的故事里,他们的父亲一直都是昭隆帝。
冯昭回到宁心堂,身边不让人服侍,一个人坐在内室里,实在太憋闷了,凌烨有什么面目相认。
她想饮酒却想到了豫王。
明日,她得去救豫王。
她编了一个美丽的故事来骗豫王,只希望他能够放下。
翌日,冯昭换上了诰命袍服。
一大早候在玄武门外,随着文武百官入议政殿后,她立在外头,在海呼万岁声后,她呈上替长安王、豫王子女说情的奏疏。
“陛下,你本敦厚仁慈,犯过的是豫王夫妇与世子、长安王与其长子,两府其他人就贬为庶民,发送太原萧氏祖籍,让他们与其他的萧氏人一样,做普普通通的百姓。”
冯昭立在殿门外,言辞恳切。
凌烨手持笏片,朗声道:“启禀陛下,晋国夫人未免太过仁慈。豫王、长安王罪大恶极,意图加害陛下的子嗣,不可纵容,必须施以极刑。”
“平远候,他们是皇族,自本朝以来,皇族杀戮还少?陛下,若真要赐死五名主犯,请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
太子大婚在即,就当是陛下为太子积福,臣妇诚心恳求,为长安王、豫王两府子嗣、女眷请愿!陛下今日不允,臣妇就撞死大殿,以明心意。”
他为了萧旦兄弟杀那么多人,她于心不忍。
萧旦不是他的儿子,他却这般相护,她既感激又愧疚。
冯昭的声音很高,“为西北百姓请愿,愿以死明志!”这一幕,有的臣子记忆犹新。
晋国夫人要保两府皇族血脉与女眷,说出撞死大殿的话表明心意。
萧旦知晓母亲心底的痛楚,她不想看无辜之人惨死,又觉得他和弟弟不是陛下骨血,心中深以为愧,这才苦苦哀求。
他长身抱拳:“请父皇宽恕长安王、豫王两府的萧氏族人。”
皇帝大声道:“旦儿,他们要杀你。”
“父皇,主谋正法,其他就贬为庶民,送回太原萧氏祖地,交给族人照看。正如母亲所说,儿臣大婚在即,确实不易大开杀戒。”
母亲看似温和,可固执起来更是刚烈。
萧旦虽怨母亲在身世上有所隐瞒,但母亲不愿意的,她的内心比谁都苦。
凌烨大声道:“启禀陛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两府之人承了皇族荣耀与富贵,却追杀太子,不得宽恕……”
“凌大人,本王大婚在即,你要本王的婚宴染上血腥?”他都求情了,为了母亲的心安,他愿意这么做。
皇帝纠结不已。
南安王抱拳走出,“启禀陛下,主犯获罪,其家眷能放就放过。臣附议太子决定!”
皇族中人纷纷附议。
那是两府的人命,晋国夫人都出面求情,他们也希望保住这两府血脉。
皇帝望着大殿外跪着的人,每一次出现,都是为了旁人,她未曾因为自己求过谁,“赐主犯赴死,两府之人贬为庶民,送回太原萧氏看管。”
“臣妇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冯昭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开了议政殿。
她望着天空,神思久远,心头的忧郁仍在。
回到府里,她依旧将自己关起来,要了好酒,独自进入地室,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外头,晋国夫人失踪了,就似凭空消失,萧旦、冯白四下寻人,可宁心堂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
凌烨听说后,与萧旦提了宁心堂的机关秘室,他从未进去过,秘室的机关很特别,寻常人进不去。
萧旦、冯白,寻到那处机关,推开衣橱的暗门,看到机关,试了好几次亦不能打开。兄弟俩正变着方儿地试开启之法,只听轰隆一声,地下出现一条秘道,冯昭一身酒气,神情憔悴地出来。
“娘……”
冯昭淡淡地扫过二人,恍若未闻地出了秘室,看着绣榻,一下扑进榻上,不声不语,就那样静静地趴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只如初见,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怨。凌烨,我从未这般厌恨一个人,我想杀了你!”
外头,红梅婶立在珠帘外,“禀夫人,南安王有要事求见!”
冯昭坐起身,迷迷蒙蒙中,“他有什么事?”
红梅婶垂首道:“豫王、长安王两府贬为庶民的女眷、皇族,在回太皇府途中,遭遇诛杀,全死了……”
冯昭一声惊呼,推开帐帘,“全……全死了……”她突地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牢里那么多人,最小者是三岁的孩子,“都死了,怎么都死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当年那么多的男妾美人,我不要,怎么挑了这样一个恶魔?”
冯白以为是陛下派人杀的,可萧旦却知道,这派人诛尽两府的人,必是凌烨。
冯昭哭得很伤心,亦更痛心。
红梅婶知道冯昭想救两府女眷与皇族,可没想到,求得了陛下恩典,可到底是没逃过一劫。
红梅婶道:“夫人请节哀,你已经尽力了。你……还见南安王吗?”
“我……”她不知道。
边角门处,南安王大声道:“晋国夫人,小王求见,有些事,小王得问明白。恐怕不问明白,昨日死的是长安王、豫王两府的人,他日死的就是小王全家。”
冯昭止住了哭泣,应声道:“进来!”
南安王进入宁心堂内院花厅。
冯昭神色颓废而落漠,她坐到一侧,久久地凝视着地上。
冯白
“夫人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凌烨,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人。”
凌烨要杀两府的人态度坚决,而且她说了豫王知道她与凌烨的事。
南安王默了片刻,他亦觉得不像是陛下出手,若陛下要清理,必会惊动通政卫。
“章济获罪,陛下已让凌烨进入通政卫担任副统领一职,那两府的人,是他带人诛杀的。”南安王继续道:“凌烨在这件事的态度很奇怪……”
“南安王。”冯昭唤了一声,“当年在皓月别苑,我与吴王……吴王……”
“夫人这些年不是不愿提及此事,当时玷辱夫人的是吴王,可出手的还有伪太子与通政卫的人。他们一早就商量好了,用药困住素雪与千斤,后来夫人大声呼救,被吴王击昏……”
冯昭抬头,定定地看着南安王,“这怎么可能,我……我记得……记得当时他并没有得逞……”
“当时监视的暗卫中,有本王的心腹,事后这事记入皇家秘档。没有通政卫的人确认,先帝不会轻易放手。夫人说抹掉了吴王记忆,其实是颜道长在事后出现,他当时很生气,打了吴王两耳光,用道法封印了夫人那段记忆。颜道长不希望这事毁掉他最心爱的弟子,要吴王不得再提……”
冯昭不可思义地望着南安王,为什么她不记得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根据秘档的记载,当时夫人醒过来,衣衫完好,便以为什么事也没发生,其实衣服是那别苑的仆妇换了一模一样的,被褥更是换上一样的。夫人忘掉了那段记忆,还与吴王说,假装污了你,而你居然咬破了手指,将血滴到了床缎上……”
冯昭回忆过往,“后来,师父对我说,我有一段尘缘未了,不是指我与凌烨,其实是指我与吴王?”
“凌烨?夫人怎么会以为你和凌烨有什么?太子殿下与二殿下是陛下的血脉,夫人怕是不知道,荣恩候沈家世代多孪生子,现任荣恩候沈麟原就是孪生子。高祖沈皇后,在安康长公主之后,产下的是一对孪生子;还有当今太后与伪太子生母,同样是一对孪生女。”
冯昭当即站起身,“所以旦儿和白儿其实是陛下的孩子,对不对?”
南安王一脸迷茫,“我听太后说,太子身上那块紫太阳胎记,也与先帝一模一样。太子出生,先帝秘密派了太医、稳婆入府确认,甚至还寻到了青牛果给孕妇服食,证实孕妇若服青牛果,胎儿会在母体之中待上十二个月。
宫中千金科的老医正说,是否服食青牛果,从胎儿身上也能检测出来,待足十二月的婴孩,心跳、脉动比只孕了九月余的孩子更快,亦更有力。
当时太子殿下是五十九下,二殿下是五十八下,寻常婴孩跳不了这么快。这件事,宫中太医院是有记载的。太子殿下与二殿下是陛下的儿子。
夫人,你到底在怀疑什么?难不成……”
那段时间,她除了与吴王有夫妻之实,还与第二个人好了。
冯昭愣愣地道:“我为什么不记得吃了青牛果……”
难不成是误吃的?
还是那段吃青牛果的记忆也被封印了。
“夫人,以先帝的多疑,对是否是自己的孙儿,他会不加证实?如果孩子不是当今陛下的,他会如此袒护、疼爱二位殿下?小王委实不知夫人为何要怀疑两位殿下不是陛下的孩子?”
冯昭迷迷糊糊,南安王没道理骗她。
“陛下知道凌烨是什么样的人?”
“知道,凌烨是高祖皇帝第三子魏王与凌家姑娘的儿子,但他算是过继给凌家承香火。皇家是不会认他回皇族,这件事是凌烨自己告诉德祖皇帝的。”
冯昭心下很不是滋味,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觉得狗血无处不在,“我真不记得,在皓月别苑被吴王所辱的事。司马雷入赘是假,真正入赘的是凌烨……”
南安王听到这儿,忍俊不住,立时笑出声来,“夫人将自己关在屋里大半月,就是以为孩子是他的?”
他没想到,聪慧过人的晋国夫人竟亦有糊涂的时候。
“我被封印了一段记忆,有……误会还不正常?”
南安王端容道:“若是凌烨也以为孩子是他的……”他倏尔起身,“不好,一旦他知晓真相,定会对二位皇子不利,绝不能让他看到皇家秘档。我出来前,正遇到他,他要与我借钥匙!”
他当即抱拳:“多谢夫人解惑,我明白凌烨诛杀两府的真相,告辞——”
凌烨将两府的人杀尽,其实是为了掩埋真相,凌烨以为那两个孩子是他的,他知道儿子是他的足够,却不许旁人才知这件事。
冯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他上门来,便是寻求答案和真相。
凌烨是魏王之子,南安王知道,皇帝那儿也过了明路。
冯白与萧旦从内室出来,冯昭还在发呆。
萧旦没想身世之谜亦是一波三折,南安王竟是通政卫统领,凌烨以副统领的身份进去了,那皇家的众多秘密,他便能接触到。
父皇是不是知道母亲与凌烨有过一段,凌烨曾入赘晋国府的事。
母亲完全不记得自己与父皇有过一场,甚至还忘掉了,才一直以为他们是凌烨的孩子,可在她心底深处,是盼着他们是父皇的儿子。
冯白没想聪明一世的母亲竟也有迷糊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看母亲犯迷糊。
萧旦微锁眉头:“娘,你说父皇知不知道凌烨的狠辣?”
“我……我怎么知道?”
萧旦道:“若是父皇从一开始就知道呢?”
冯昭想到这个可能,如果萧治一开始就知道,那么就不是凌烨算计他,而是他借凌烨之手除掉了对头顺遂登基。
冯昭沉吟道:“师父给的《雪玉和合诀》,若男女同修和合,除对方以外,与旁人在一起都痛苦不堪。凌烨再娶妻室,实则是因为他非我的第一个男人,此诀的禁制失效了……”
她悲怆地笑了,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间回到了最初。
萧旦比冯昭还要轻松,凌烨此人野心极大,自相认以来,他没少威逼、说项,他想封王,还想给凌家的三个孩子封郡主、爵位,说他们是他的手足。
现在,他才知道,他是萧治的儿子,与凌烨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有必要告诉给父皇。
冯白看母亲迷迷糊糊,一定是没回过味来,“娘,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和大哥去见父皇,你别再想了。”
兄弟俩出了宁心堂。
冯白一脸忧色地道:“大哥,我以前觉得娘顶顶聪明,今天才知道,她单纯又善良,是那种好哄又好骗的,闹了半天,她就是一只纸老虎,样子做得十足,唉……再被人骗了、利用了可怎么了得。”
萧旦也觉得母亲太单纯。
兄弟二人结伴入宫。
昭隆帝正在太极殿与陶贵妃、谢德妃说太子大婚的事。
萧旦抱拳唤了声:“父皇”,行罢了礼,在昭隆帝的一侧太师椅上落坐。
昭隆帝道:“礼部那边多盯着些,旦儿的意思,太子妃陶家的颜面得给,三月下浣过门是急了些,该备的聘礼不能少。”
陶贵妃在这事上很尽心,一边是太子,另一边是她娘家侄女,侄女能做太子妃,她面上有光,余生亦多了一个依靠,亲侄女决不能薄待了她。
二妃退去。
萧旦看看左右,一抬手,高总管领着众人退去。
萧旦往昭隆帝身边挪了挪,“父皇,你对母亲的性子可了晓?”
昭隆帝想到晋国夫人冯昭,神色一松,“你娘忧国忧民,性情良善,因着玉虚子真人的批命,我们萧氏皇帝一直暗中护着她,从高祖、德祖到朕。她人看似聪明,有时候很单纯,尤其是对身边人,不会有任何防备。”
萧旦问道:“父皇可知,娘和平远候……”
昭隆帝笑道:“他们……他们什么事都没有。杨玲珑、曹素雪做过皇家暗卫,你觉得朕会把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他做梦呢?”
冯白满是同情,“娘真是可怜,被父皇哄骗住,还以为让凌烨入赘一场……”
昭隆帝默了默,“司马雷先是大周臣子,后才是凌烨的朋友。他们有什么计划,你们的伪太子伯父一早就告诉给本王。你娘恨朕,朕又不敢去见她,所以就借了你伪太子伯父的人,给你娘吃的茶水里加了青牛果。”
难怪冯昭不记得自己吃了青牛果,这是父皇安排了人加进去的。
昭隆帝连连拊掌,“凌烨在北疆委实太得意了,他一直以为,你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哈哈……他连你们娘的手都没碰到呢。”
“和娘在一起的人是父皇?”
昭隆帝得意地微抬下颌,“朕与凌烨长得太像了,早前几日,是朕派人动了手脚。每日他们见面不久,就会昏睡,而那时候,就会有一个与你们娘体形相似,易容成你们娘的人与凌烨好。
后来几天嘛,怕漏洞太大,总不能次次都在你娘犯迷糊的时候,让她在梦里与人好,所以朕就装成了凌烨。
要说你们娘是真糊涂,拿着难得一见的药膏给朕抹,将朕身上的疤痕什么全给弄干净。后来的那两回重伤不算,只是想到你娘也给凌烨抹药膏,朕就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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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话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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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旦没想他一早就知道,还能安之泰然,“父皇倒也坐得住,前几日凌烨还说是我亲爹,将娘都唬得信了。”
昭隆帝忍俊不住,“其实你们娘就是一只纸老虎,又单纯又善良,还大方、心软。若不是你祖父与朕护着,朕都要担心她几时被糊弄没了。”
萧旦道:“父皇既知道,为什么任凌烨为通政卫副统领,今晨拿了统领的钥匙,许是要看皇家秘档。”
昭隆帝呵呵一笑,“他要看,让他看,知道了真相能气死他。哈哈,真当朕傻呢,不知道他干的事,朕不纵着他,他能干得成,他很聪明,那朕就装傻,这一招还是很好用的。他不仅帮朕做了太子、皇帝,还护着朕的儿子,将长安王、豫王给灭门了……”
冯白恼道:“父皇,娘听说两府被灭门,伤心地哭了一场。”
“所以朕说,你娘就是心软、善良,朕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她更善良的,你们当朕真在乎人言,朕是怕将她弄到宫里来,活不过三天,就给人害没了。宫里这地方,像你们娘那样活不成……”
不知道的冯昭:我真有那么傻?
什么时候就活成了一个傻白甜,可冯昭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父子三个在背后议论冯昭一番。
而此刻,南安王进入宫中秘档院。
刚迈上顶层,就听到一声悲呼:“萧治,我上你的当了……”紧接着一声噗哧之音,凌烨喷出一口鲜血,他捧住胸口,为什么会这样,他记得当时,冯昭与他是第一次,他往后翻去,出现了“替身”一职。
他们从通政卫女暗人之中,挑选了一个与冯昭身形一样之人,再易容成冯昭模样,这就是真相,在他与冯昭拜天地之时,人便已经易换。
萧旦、冯白是萧治的儿子。
萧治反算计了他。
他以为萧治傻,其实一直被算计的是他。
十几年的谋划,今朝真相大白,怎不令他气恨,凌烨高呼一声:“萧治,你算计我!”
眼前一黑,凌烨整个人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左脸一片刺痛,凌烨从痛楚中睁开了双眸,入目处是一处宫殿,轻纱飞扬,而临窗的地方站着昭隆帝父子三人。
凌烨用手抚上左颊,昭隆帝道:“凌爱卿在秘档院吐血昏厥,倒下的时候撞到桌上的锐器,割伤了左颊。太医说,伤口很深,怕是毁容了。你是男子,无谓毁不毁容。你的妻室儿女定不会介意。”
十几年前负过重伤,毁了容貌,那次有冯昭的药膏,现下没了。
昭隆帝不喜与自己生得酷似的人,但,他的儿子萧旦除外。
凌烨与他太像,尤其是没有胡子的时候,两个人有七分相似。
现在不一样,一个毁容,而他昭隆帝还是昭隆帝。
那难得一见的药膏,本该是他的,可冯昭人傻单纯,用给了凌烨。
冯昭的善良,看到凌烨的狠辣后,离凌烨越来越远。
凌烨并不记得昏厥前有锐器,定是有人毁了他的容貌。
昭隆帝转过身来,又变成那个对凌烨信任有加的人,“凌爱卿能接替章济否?不如将你的长子凌健送入通政营,这孩子武功不及太子二三,文才不及二皇子之一,是得好好磨练磨练。”
他虽笑着,凌烨心里却一阵阵地寒冷。
昭隆帝冷声道:“你杀了长安王、豫王两府的皇族、女眷,冯昭在家里哭成了泪人。凌烨,这一次你过分了?”
他已经下令放过的人,凌烨动手了。
萧旦抱拳道:“父皇,长安王父子、豫王一家三口还未下旨赐死,原是想等儿臣大婚后再执刑,不如放了罢?总不能让他们两家绝了后。”
冯白亦附和道:“父皇,他们是我们的皇叔、堂兄弟,我们兄弟不追究了。父皇降爵就行。”
昭隆帝悠悠轻叹一声,抬了抬手,“老高,下旨罢,豫王降为洛阳王,长安王降为长安候,传旨放人,府邸归还。”
凌烨惊呼一声:“陛下,不可!”
昭隆帝轻声道:“将你长子送入通政营,许能承住两府的报复。朕只能保你一线血脉,这还是看在魏王叔父的面子上,多的,朕无能为力。”
权衡之术,凌烨杀了两府子弟、女眷,洛阳王与长安候必会报复,毕竟皇帝下旨只是将两府的人贬成庶民,并没有要他们死。
南安王是统领,乃是皇族中人,肯定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两府。
昭隆帝问道:“旦儿,以你之见,皇族之中,何人可堪明镜司之职?”
“父皇,洛阳王叔父家的世子,也该入仕做些事。”
昭隆帝道:“你执掌明镜司,诸葛爱卿老了,从五使里提一人为掌司,空下的职缺给洛阳王世子。”
洛阳王世子的妻妾儿女全死了,虽说还年轻,但他与凌烨之间的仇怨结大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冯昭令人套了马车,她要去陶余观清修。
她的心累了,需要静下来好好地整理。
临出门前,给两个儿子留了家书。
说是清修,她实则是闭关修练。
陶余观后山的悟道小木屋里,冯昭盘腿而坐,过往点滴涌上心头,仿若放电影一般,她以为是真相,可最后才发现都在局中。
人在局中,宛似棋子;人在天地间,便如同蝼蚁。
大道自然,化繁为简,天道如网,人在中央,谁也逃不命运之网。
她沉陷在玄妙之中,这是从未有过的顿悟,天地法则,原该如此……
她的灵魂似冲破了约束,化成了轻风,化成了浮云,一路往上,挣脱了一层结界,就像是大气层,待她再往上飞升,再飞升,看到身后的大陆化成翠绿色的星球,而在前方有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她进入五光十色的世界里,越来越近,发现里头是一片大陆,而她立在一处山门前,但见山门的巨石上雕刻着“太虚门”三个大字。
“太虚门老祖今日在传道堂讲授如何结丹,快去啊!”
有人高呼了一声,四面八方的人蜂涌往前方一座八角殿堂奔去。
殿堂上方,席地坐着一个白发男子,说是老祖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模样,正用不紧不慢的声音讲叙结丹之法,将吸天地灵气入丹田,融灵气为液,再凝液成珠,即为结丹。不同属性灵根的人,结出的内丹亦各不相同,这是一个人的修为所化。
待他讲完结丹之法,又诵出一段关于结丹的功法,待所有人记熟之后,又逐句进行了讲解。
他所授的是一部无属性修练功法,适合任何灵根。
冯昭不知道自己在顿悟中为何会灵魂出窍,她听到似有重物落地的巨响,心下一动,整个人不听使唤地被吸走。
待她睁眼时,刚才玄之又玄的景象,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在那天空竟还有一方世界,那里都是修士,那是她将要去的地方。
那太虚门老祖所授的功法,亦不知好不好使。
她试着照功法运转,刚完成顿悟,现在便进行结丹。
*
冯昭闭关了,这次是在陶余观后山。
萧旦、冯白沉默了片刻。
三月二十五日,冯白进入了会试贡院考场,这是他的目标,他很遗憾不能参加大哥的大婚。大哥说让他放心应考,将来他还有各种重要的日子,八月还要纳司马青娥、苏采萱入宫。
昭隆十三年三月二十六日,萧旦娶太子妃陶无瑕,婚宴热闹而气派。
三月二十八日夜,平远候府受到不明身份黑衣人的偷袭,凌烨应接不暇,丢了半条性命,方才保住冯氏母子三人的性命。他的长子凌健已入通政营,接受所有关于暗人的特训项目。
冯氏坐在凌烨的病榻前,哭成了泪人,“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围攻我们府,专冲我们母子下手?”
“你别问了。”凌烨很是厌烦,如果面前的人是冯昭,她一定不会问这种问题。
到底是哪里错了,为什么他就成了今天这般模样,他耗尽心血助其登基的人,却一直在背后算计,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儿子,到最后,才知是徒劳。
凌烨指了指旁边的信,“着人给司马府送去,请司马雷大人来一趟。”
司马雷来的时候,凌烨正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凌候爷可好些了?听说你家昨晚遇袭了?”
凌烨已经猜到那些人的身份,洛阳王与他之间有早年的瞎眼之仇,再有灭家之恨,而今洛阳王要报复,他想保住妻儿很难。若是将一双儿女送走,更是困难。
为了别人的儿子,他把洛阳王与长安候给得罪狠了。
两府那么多的女眷、子孙,这可是结了死仇。
他的身世、身份,是秘而不宣。
凌烨艰难地坐起,“我与晋国夫人的事,你当年知晓多少?”
“凌候爷在怪我?当年我是配合你们演戏,可这出戏,会不会有其他的戏分,就不是在下能掌控的。”
“你一早就是先帝的人?”
“我们司马府上下都忠于陛下。”
谁当皇帝忠于谁,他们不掺合任何皇子的争斗。
大皇子是毫无争议的太子,文才武功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太子殿下更是选中了司马云的嫡长女司马青娥为良娣,只要司马青娥不作死,不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待太子登基,那就是妥妥的贵妃,其位仅次于皇后。
他日诞下一男半女,司马家成了皇亲国戚,司马青娥的后生亦有依靠。
司马家只忠于皇帝陛下,因为天下是皇帝的,臣民也是皇帝的。
凌烨苦涩地笑了,“难怪当年,我与她成亲,她是完璧,是有人冒充了她。那个女子是谁?”
司马雷道:“这是陛下安排的事,我记得那位与晋国夫人长得相似的女子是南安王送来的,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做她们这行的,没有上头的恩允,是不会嫁人,更不可能生下孩子。你想打听她的事,怕是得问南安王。”他笑了一下,“南安王执掌明镜司了,没想到吧?”
“由暗转明?”
“太子说,他的身份有太多人知晓,不如转明的好。至于现下,谁是通政卫的统领,已经成谜,反正新任的统领是太子选定的人。陛下将通政卫交给太子殿下!”
凌烨想到自家遇袭的事,“是长安候府的人还是洛阳王?”
司马雷道:“有些秘密,不是臣子能打听的,知道得越多便死得越快。当年,杨玲珑、程训夫妇,在你与晋国夫人的事上知晓颇多,陛下让他们回避去南方任上。听说他们的长女十四了,生得颇是不错。这次程训一家回京,便是送爱女遴选。”
凌烨吃吃地笑了,是辛酸。
司马雷的侄女是太子良娣,他怎么可能帮自己。
因着太子执掌通政卫,谁晓得太子知晓多少事。
说不定太子还在暗恨他的猖狂,对于他们来说,晋国夫人是神圣的存在,可他却说自己是他的父亲。
他不是,他被昭隆帝给骗了。
昭隆帝在北疆敦厚全都是假的,他一直在借自己的手除掉劲敌。
他想认为冯昭的孩子是他的,昭隆帝就给了他足够信心的这般看。
到头来,一切都是有心人的算计。
他算计了旁人,不过是为昭隆帝扫清帝位途中的障碍。
凌烨道:“你一早就知道晋国夫人怀孕了?”
司马雷点头道:“素雪告诉我的,也是她第一个知道夫人怀孕。她对夫人被吴王所辱,一直心存疑惑,后来,夫人有孕,更证实孩子是吴王的。吴王怕夫人不会生下孩子,送来了青牛果,令素雪小心加入夫人的饮食里。
后来,你便回皇城,要求我们配合你演戏。这事,我们禀给了先帝知晓,先帝让我们遵吴王之意行事。吴王走了伪太子的门路,从通政卫借了人手过来,至于用了什么手段,我们不会问。他们要的是打乱你的计划,而素雪所求是夫人不受伤害。
待你离开后,素雪告诉夫人说她有孕,让她误以为那孩子是你的,果然夫人大喜,配合养胎,生下了大殿下、二殿下。”
先帝知道那是自己的孙儿,才会给予厚封。
太后从来没有怀疑。
沈家常出孪生子,因一下两胎,太后从来没有怀疑过。
“你们算计了她,就不怕她怨恨你们。”
“不会,素雪与程夫人比我们更了解夫人的性子,夫人喜欢美好的人,而你的心思藏得太深了,待你曝露本性那一日,无论夫人有多责怪,都会庆幸与你保持着距离。”
“在你心里,我是心有城府,哈哈……是谁将我变成这样的?我祖父、叔伯战死北疆,死得多惨,而我原是魏王之子,却不得不以凌氏子孙的名义活下来……”
“魏王是高祖之子,可登上帝位的是德祖皇帝,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放下。”
“那帝位本是我父亲的,要不是他杀我父亲,坐在帝位上的就是我们父子。”
“那只是假设,不是真的。你还想说什么?”
“我要见晋国夫人。”
司马雷笑,“在陛下眼里,她一直是他的妻,在太子眼里更是他百般敬重、保护的母亲。我要安排你们见面,陛下和太子就能吞了我。在这节骨眼上,我可不敢做出这等事。平远候若有本事,自己见她罢。”
他还有一家老小,亦干不出同时开罪两个大人物的蠢事。
司马雷拒绝。
凌烨躺在病榻上,他以为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到头来,先忠于皇帝,后才是朋友,而他更不能妄顾自己家人的生死。
司马雷看他的样子,道:“你也别觉得自己苦,长安候、洛阳王比你更苦,子孙那么多,现在就只余一个儿子。若不是太子大婚,两府的人就要死绝了。你放下那些恩恩怨怨,也许陛下、太子愿意替你们说合。”
“你觉得他们会放下?昨儿那些人,要不是他们派来的,谁都不会信。”
“你杀了他们两府如此多的子孙,还不许人家报复?”
“庶子庶女而已,算个什么东西,死了亦就死了。”凌烨在沙场杀人无数,在北疆他是英雄,可知昭隆帝登基,他在北疆的兵权就被收了。
现在的他,只是皇城的平远候,是在兵部挂了闲职的武官。
若不是以为萧旦是他儿子,他哪里会放弃北疆。
当时,他若不放手,先帝就要彻查北疆一半将士叛变的事,他布那么大的局,绝不能被是出来。叛变的将领后来都被他弄死了,那是几十条人命,但他想为了自己的儿子,一切都值得。
“就算是庶出,那也是他的后人,焉有由你决定生死的道理?”司马雷没想他是这般看的,“凌烨,我不知道是自己从未了解你,还是你后来才变成这样,我记得年少时,我们同在西郊大营训练。那时的你,意气风发……”
凌烨不想听,“你走罢,我不需要你这种虚伪的朋友。”
司马雷轻叹了一声,“收手罢,太子英明睿智,他比先帝、陛下更有智慧。”
眼界决定了胸怀,阅历决定了见识。
太子无论是胸怀还是见识,都决定他不会是寻常人。
太子选妃,就他那几句话,挑拨了多少贵女心思,就连满朝之中有点野心都在张望,等待着新的机会。
就连他那个侄女司马青娥,自那日回来后,天天都是太子殿下如何如何?以前学什么东西,得家里人盯着、求着、劝着,如今竟似意气风发,什么都想学,账簿学会了,打理庶务也学会了,生怕落了后,被人小瞧了去。
宁远候府的候家,头一轮没选上,打着第二轮的主意,候宝珠想做太子妻妾都快想疯了,竟要借入选美人的名义进宫。
现在的皇城,各大小客栈、驿馆,住了不少天下各地来的贵女,就等着参选。
凌烨觉得生活晦暗无光。
他负了重伤,与兵部递了文书,上头回复了“允休养”三个字,他却不知,在这文书回复后的当天,便有人接替了他在兵部的位置。
待凌烨三个月后回到兵部坐班,才发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一人。
听说这个人是从西北调来的,在地方十几年,终于得到升迁入兵部任职,而他的女儿因生得貌美如花,进了储秀宫待选。
所有人都在忙碌,亦没人与他说话。
凌烨转了一圈,本想寻兵部尚书,有官员道:“今儿是洛阳王世子续弦,太子赐的婚,对方是大理寺卿冯显之女,朝中重臣有泰半去吃喜酒。”
“太子这是看在晋国夫人的面子给赐的婚。”
洛阳王世子,那也是宗室贵族,有爵位、有地位,洛阳王世子亦是允文允武,地位尊崇,要不是早前的妻儿都被人暗害了,以冯显的官职地位,很难得到这么一门亲事。
“太子殿下是念情分的人,冯家二房那个二十多岁都没嫁出去的老姑娘,这次赐给长安候当嫡妻。”
“我听说冯姑娘因得嫁长安候,逼着家里备了八万两银子的陪嫁,不给就不上花轿。”
“她是听说长安候只会花钱不会赚,可不得多讨了嫁妆过门。”
两府的田庄、铺子还在,可积攒的金银珠宝全都抄没了。
洛阳王现下不仅恨凌烨,亦恨新宁伯府,他是被章济给糊弄了,待他们父子放出来,昭隆帝就见了他们,说了太子与二殿下的身世。问他道:“先帝是能被糊弄的?若不是朕的儿子,先帝能封冯白为富贵候?”
这确实不能,可他当时觉得章济的话就是内部消息,追杀了晋国夫人母子数年,最后被告知,那孩子是皇家的没错。
昭隆帝很是大方地道:“寻寻蓝明珠罢,这东西是治伤病的最佳药引,若是寻到了,昭儿会出手制药,你的脸能治愈。”
毁容得太彻底,不戴面具时,乍一看能吓一跳。
洛阳王仿若苍老十岁,虽还有一个儿子,可那么多的姬妾、子女、孙儿都没了,还好没绝了香火,好歹还活着。到时候世子成亲,再诞儿女,慢慢的洛阳王府就热闹起来了。
长安候一听说他的女人、儿女除了长子都死绝,居然很高兴,直说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昭隆帝说要赐婚,开口就问:“给我赐个嫁妆多的、会搂钱的,没钱万万不行,不想过苦日子。”
他啥也不想,就想有多多的钱,然后可以更痛快地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什么美女、姬妾,这都是浮云,差一点就被赐死了,还是好好活着罢。
太子上了心,直接给说了一门好亲。你要有钱的,冯家二房是皇商,家里有个老姑娘,听说性子烈、嗓门大,会打理铺子、田庄,只是性子太厉害,一直没人敢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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