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冯昭不能死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皇帝推开身边的美人:“冯昭回来了?”
“是,在玄武门,负伤极重。”
负伤了!
“快,快传太医。”皇帝奔出大殿,直往路口去。
宫径上,一个微胖女子不带歇气地背着一个女子过来,身后跟着碧心、青丝。
太医们提着药箱,由院正领着正火速赶往太极殿。
“送大殿榻上,太医!”
美人看到大殿上裙摆之上满是血污,心下咯噔一下,这女子的眉眼尤其那双眼睛与自己一模一样,想到宫中传言,说皇帝是照着晋国夫人挑选美人,她自是不信,这几年皇帝没少提及晋国夫人。
说她“狂妄至极”、“要不是看开国功臣就她一点血脉,真想砍了”之言,现在瞧来,皇帝并无杀她之意,相反,皇帝是想念。
榻上的女子,生得极好,面容苍白无血,但五官极致如雕,真真是一个高山冰雪美人。
皇帝回殿,见那美人还在,不快地道:“下去!别添乱!朕忙!”
美人轻哼一声,刚才还好好的,说忙就忙起来了。
太医诊了脉,扫了眼裙摆上的血,再看几个侍女的满脸风尘,他自退下,这脉像太奇怪了,就似将死之人,不是一种症状,而是数种。
他拿不定,病不能乱说,还是由他们再看看。
他一退,便有第二个太医再诊,他面露惊慌,再退下。
第三个再诊,待他再退下时,皇帝追问道:“夫人如何了?”
这人是医正,他指后面的太医,拉了那两个立在一边,低声议论起来,皇帝见他们一脸严肃,心头预感不妙,第四个诊脉的再退下,加入到讨论之中。
七人聚在那儿,最终商定,由医正出面。
皇帝又问:“夫人如何了?”言辞间有些不耐烦。
医正抱拳一揖手,要是皇帝了,不是他一人之事,法不责众,是他们众人共同诊出来:“回禀陛下,晋国夫人的脉像时弱时无,弱时飘飘……”
青丝不安,太医都不愿说了,她抓住冯昭的手腕,眼泪便扑簌簌翻滚而下。
后头说了一大串什么,这般那般,皇帝硬是一句没听懂,恼怒喝斥:“与朕说人话!”
“夫人心脉已呈油烬灯枯之兆,恐命不久矣。造成此症乃常年忧思过重,现疲劳过度,失血过多,更令此症雪上加霜!油本烬,灯却大燃,如何能不灭?”
皇帝望向冯昭,她要死了,这般一个才华出众的女子竟为了忧虑过重要死,“怎么回事?”
碧心抱拳一揖,将冯昭的病,以及她忧国忧民,一路归来,屡遇拦路告状的百姓、读书人,夫人的忧虑就更重了,也至近来头昏头疼症屡屡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以前有颜道长在,他还能设法压制,颜道长云游天下,若要替夫人寻药。这两年病未发作,颜道长以为能离开。
他们一行,一路都有刺客出现,到了第六日夜,刺客险些得手,有人弄榻了客栈,砸死了好几个人随从,其间亦有入皇城告状的百姓。夫人怒急攻心,当时便昏了过去,夜来后,不曾服药、养病,便说要星夜兼程赶回皇城。她怕自己见不到陛下,怕不能替那些蒙冤百姓昭雪冤情,在马背上急行军,每过六七时辰就在客栈换一匹马,三天三夜从不曾合夜,双腿内侧更是被马磨破了皮,伤得血肉模样,一路上痛楚难当,却硬是忍着,这一路流了不少的血,方抵皇城。
皇帝难掩动容,眼眶一红。
七名太医心下更是敬畏不已。
原来伤是这般来的,一个弱女子因心系百姓病得这般重,令人敬仰,有三个太医抹着眼泪。
碧心含泪道:“夫人说,她的病越来越重了,也许哪一次发病就去了。她怕见不着陛下,一定要亲手将百姓们的状纸呈递陛下,请陛下给含冤受屈的百姓们一个公道……”
太医们面容严肃,更有人色有悲切。
皇帝心潮澎湃,一介弱女子,却能心系百姓,满朝文武那么多,百姓们却不相信,他们宁愿相信一个女子,这说明什么?是他皇帝失职,更是官员不堪其位。
他,有愧啊!
他最初还记得《劝君赋》,后来慢慢就忘了。
冯昭一介女流,因忧心百姓而病得越来越重,怎不令人感动,不令人惭愧。
太医院正揖了一礼,“臣去抓药。”
皇帝坐在榻前,用手揭开裙摆,看到半边腿血肉模糊,心痛地阖上双眸,他突地指着太医,“传女医,晋国夫人身上不许留疤!”
“是,陛下。”
青丝握住了冯昭的手腕,细细的诊脉,再诊一次也与太医的病一般,短短时日,夫人的病怎么就如此严重了,这不应该啊,可脉像骗不了人。
皇帝令人将冯昭移到了偏殿,侍剑、碧心、青丝都留在跟前照顾,碧心将一叠状纸尽数交给了皇帝。
皇帝坐在正殿看着一份一份的状纸,威远候世子崔峻两年前在江南犯案数桩,强占民女,还杀其婆家六口;科考舞弊,买卖考题和答案;其崔家族中弟子,在鲁省夺宝杀人,只为抢其祖传古籍,好献给崔峻;有北地官员发现威远候与北辽人明为做生意,实为通敌卖国等……
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发指!
“来人!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右丞相急召入宫议事!传朕口谕,将威远候世子崔峻打入天牢!令御林军困守威远候府上下,不得放过一人。”
半个时辰后,左右丞相、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云集太极殿。
皇帝对高总管道:“将这十几份状纸给他们看看。晋国夫人回皇城,路上行了五天,就收到了十七份状纸,鲁省、豫省、蜀省、徽省的百姓都去了太原府一带拦路哭求,请晋国夫人为他们呈递状纸,为民做主。
百姓们为什么信任一个女子,为什么不把状纸递给官府,这是朕的朝廷、臣子失了民心!更是朕昏聩无能。”
李相一声高呼:“陛下,你是仁厚之君!”
“住嘴,你们一**臣,天天夸朕仁君、明君,却令晋国夫人一介女流忧国忧民忧朕,朗朗乾坤,这等冤案、错案,就在朕的天下出现了……”
百姓们不信官,却信一介女子,令他们汗颜。
皇帝很是心痛,“晋国夫人乃朕之宝鉴啊!朕的宝鉴要没啦,朕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荣辱、是非、对错,她拼死入宫,朕不能再置之不理,通政卫出现这等惊天大案,群臣不晓,朕更不知……”
大理寺都是主掌律例、案子的,而这些无论哪一桩都是惊天大案,没有送到他们手里,却是被百姓送到晋国夫人手里,难怪皇帝如此悲痛。
“李爱卿监督刑部,谢爱卿监督大理寺,尽快办结十七桩大案,朕限期三月全部结案,否则你们当差不力,立斩!”
三个月全部结案,这上头没有一桩是发生在皇城,顺天府、奉天府、应天府都有,就连各省也有发生,这让他们如何办结。
刑部尚书揖手欲言,却听皇帝痛心无比地道:“晋国夫人因忧国忧民,命不久矣,朕不希望让她带憾离逝,你们也别说自己连一介弱女子不如,莫要辜负天下百姓!”
最后一句,你丫的说三月结不了,你结不了试试。
结不了,你就是庸官,便是无能,也难怪百姓不信你,人家信晋国夫人。
而晋国夫人忧国忧民,病入膏盲,她快死了,你们还要拖托责任。
一时间,原要请延请,刑部尚书改成了:“臣遵命!”
大理寺反应很快,将离皇城最近的几桩接了过来,“臣领八桩案!”
八桩也未必办完,办不完就得死。
刑部尚书看他已接走状纸,江南、蜀省、鲁省、闽省全离皇城极远,略近些的徽省、豫省都到了大理寺卿手上。
皇帝摆了摆手,众人欲退,碧心唤了声:“几位大人”,她快走几步,福了一礼,“崔峻奸杀新娘,残杀其婆家六口的案子在哪位大人手里?”
刑部尚书刚才扫了一眼,“在本官手里。”
碧心道:“那位岳石氏,现住在城南四方客栈,乃是太原府一知县夫人,那受冤的石家父子,是她父兄。大人可去客栈寻她,夫人怕有人行刺,一直令府中护院暗中保护。”
刑部尚书与谢相揖拳一抱,“多谢姑娘告知。”
早结一桩,就能早了一件事。
有了皇帝的口谕,端午节他们也别想过了,还是赶紧查案子,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大案,残忍、冷酷得令人胆颤心惊。
身后,传来三个侍女叩谢皇帝的声音:“奴婢叩谢陛下,陛下圣明!”
碧心呼完,又道:“夫人的伤病缠身,奴婢等这便带夫人回府。”
皇帝心下不舍,她要死了,却记挂着想见他一面,这番情意,他怎能辜负,“陛下,你当圣明,夫人做了这么多,是为陛下,也是为百姓,陛下的名声不容毁,就让夫人回府将养罢。”
三人里头,一直是碧心为领头的,青丝次之,侍剑爬起身,女医正在给冯昭处理伤口,青丝动作熟络地给冯昭包扎伤口,惹得女医连连吃惊:“姑娘也懂医术。”
“是,这些年夫人身子不好,我便学了医,也盼能替夫人解除病痛。”
这个说辞是她与冯昭一早就商议好的。
通政卫的暗人几时突然会医了,正好他们离开了三年,三年的时间学会了,还可以说是得了颜道长指点,而颜道长原就会些医术。
两名女医进来时便听见了,晋国夫人是为了百姓请命才伤病如此,跟在这样的奇女子身边便是幸事。
另一女医道:“给夫人喂了药再出宫罢,医正大人已经亲自抓药、煎药。”
侍剑、青丝望向碧心。
碧心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半个时辰后,她们几人给冯昭喂了药,女医更从太医院拧了几包药来,叮嘱青丝道:“这是两天的药,每顿用小火两碗煎成一碗。后日上午,医正会领太医入府给夫人请脉。”
碧心道了声:“多谢!”
青丝一手提药,一手与碧心扶起冯昭。
侍剑力大,小心地背着冯昭。
碧心道:“夫人身上有伤,你的手力道轻些,莫伤了她的伤口,一伤口裂开,又要出血……”
三人穿过正殿,碧心抱拳一揖:“禀陛下,奴婢等告退!”
皇帝的心绪繁复,脑海里全是冯昭昏迷、满裙血污的模样,仿似随时都丧命,他想过她守孝期满,要给她名分,要纳她入宫,他在她离开后,用了一月的时间,才明白他喜欢上了她,活了四十几年,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触。
他宠李贵妃,也宠过崔德妃,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让他心跳加速,脑海空白,就连她的人、她的声音都是世上绝无仅有。
他十四岁就晓男女之事,十八岁娶太子妃沈氏,同年沈氏有孕,他再娶良娣李氏、崔氏等,后来有了良媛,再后来便是若干太子府孺人。
她们都没有给他别样的感觉。
她要死了,她是为了他的国、他的百姓,他想最后为她做些什么?
侍剑背着冯昭出来,莫临渊三人还在,他迎到跟前,“将夫人给我,你这样背着,她会更难受。”
莫临渊一个公主抱,将冯昭托在手里,她好轻,偏偏这些轻盈的弱女子,却承受不输男儿的责任与压力,他心疼,他难过,他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碧心道:“我来领路。侍剑,把马带回去。”
“是。”
三人一路急驰,仿若小跑,莫临渊尽量走得平衡,不久后便近了晋国府,碧心识得门婆子,“夫人回来了!”
门婆子一惊,正待开口,却见碧心领着莫临渊进了大门,她当即转身,飞一般地去寻陆妈妈。
陆妈妈正宁心堂,指挥着两个丫头清扫,突地见到碧心,“碧心,你回来了,不是还要十来日方到?”
“夫人病了,需要安静,内室清扫了。”
陆妈妈领着他们进了冯昭的内室,莫临渊小心翼翼地将冯昭放在床上。
陆妈妈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再裙摆上的药渍,“这是受伤了,伤哪了?”
“夫人急行军,提前十日入皇城,大腿内侧伤得血肉模糊,那十七桩大案,陛下已经下令交给刑部、大理寺了,夫人能安心了。”
“啊哟,这让奴婢说什么好?夫人为了百姓,这是要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奴婢……”陆妈妈看到一个玄袍青年,生得还怪好看,剑眉明眸,年纪大约二十出头,风度翩翩。
莫临渊抱拳道:“在下是江湖中人,姓莫名临渊。”
“莫公子。”陆妈妈行了一礼。
碧心道:“妈妈给莫公子一行安排客院,这一路多亏了莫公子。”
男子到底与女人不同,侍剑力气是大,可要他像莫公子这样抱着夫人,侍剑绝做不到,便是碧心也做不到。
陆妈妈默了片刻,“明心居如何,那里离偏门近,出入亦方便。”
碧心道:“妈妈安排即可。”
莫临渊与两名江湖侠士住进了晋国府明心居,这是一座带有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两间厢房的小院,周围是花园,风景好,离偏门近,他们听说这是冯家嫡长房近四十年,除颜道长以外第一批住进来的男客。
每日三餐,自有生得秀美的侍女、仆妇送来,六菜一汤,式样精致,府中上下人亦是有礼有节,不同旁处,只是上下众人都面带忧色,他们还看到仆妇、丫头们因忧心夫人病情,背里抹泪,还有丫头夜里焚香祈愿,愿意折自寿给夫人等等。
冯昭沉陷在梦境之中,走得双腿如行火中,亦不见光明,她再走,再走,入目处都是黑暗,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嘴里、咽喉全是苦涩,痛着、苦着,她再也走不动了,实在太累太痛。
医正带了一个太医给冯昭请脉。
碧心道:“已经两天了,夫人还没有醒,夫人……”
“夫人此次重病突发,又兼有伤,伤了根基,最好自然苏醒,我再重写一个方子。府里派人随我去太医院取药。”
“谢太医!”
碧心与青丝交换了眼神。
青丝会意,跟在两人身后,待出了宁心堂,医正道:“青丝姑娘也通医术?”
“夫人守孝三年,随颜道长静修,颜道长乃世外高人,通晓医术,奴婢有幸得他指点学了一些。”
“姑娘对晋国夫人的病症……”
“早前有颜道长调养,我以为是见好的,可现下才知是奴婢拙见误看了,夫人的脉息依然是油烬灯枯之兆。”
医正与太医都瞧过,这是他们商议的结果,他面露惋惜,“夫人当静心调养为宜。”
青丝也觉得如此,没见府里大下诸事,都给管家与各处管事做主,他们不敢打扰夫人,也知夫人昏睡未醒。
府里亦都知晓金桔、银钗被倒塌的客栈砸死,一起的还有随从小厮、一名护院更有两名江南来的秀才原告。
冯祥管家知晓后,告诉了冯吉,冯吉令长子带人去接人,冯祥管家亦派了一些人去接人,那边死了人,就算夫人病重未醒,该做的他们还得做。
威远候世子崔峻被打入天牢,威远候府被五百御林军包围了一圈,只进不出,便是买菜也不行,整个崔家上下被困在府邸之中,有那强行闯出的,或当众被杀,或被丢回府里,待看到御林军杀人后,崔家再不敢有人动弹。
这一次冯昭昏迷了五天,方才醒过来。
醒来时,浑身酸疼难耐,大腿两侧的伤已经结疤,不再裹着布条。
“青丝,扶我起来走走!”
“夫人,再歇歇。”
冯昭坚持道:“多走走,有益康复。”
在她昏迷的第二天,碧心与青丝就给她擦身,换上了干净的衣裙。
*
而此刻,皇帝被李贵妃一点,才忆起慈宁宫有个婉华县主,已伴太后三载。
李贵妃道:“晋国夫人病重,让婉华县主回家侍疾。”
皇帝长叹一声,与李贵妃结伴去了慈宁宫。
太后看到皇帝,“陛下近来很忙,有一月未曾过来了?”
皇帝被冯昭的事一刺激,越发觉得自己不是明君,近来批阅奏章,处理朝政很是用心,生怕稍有懈怠,便对不住冯昭的一片赤子之心。
皇帝见罢了礼,在太后左侧的绣杌上落座,道:“晋国夫人回皇城了,她病得很重……”
冯晚携着侍针立在慈宁宫偏殿门口,隔着一道珠帘,听到这句,只觉心头一激,皇帝又继续道:“太医们说,她是忧思成疾,油烬灯枯,最多还能活一年,少许只三月。”
冯晚的眼泪化成了断线的珠子,却不敢让自己哭着声儿,只用帕子不停地擦拭着,侍针已是面容煞白。
太后大呼一声:“晋国要死?她怎么能死?陛下,她若死了,你我便是大周千古罪人,不能让她死,你得让她留后。”
冯晚哭不出来了,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姐姐快病死了,太后却一味想着什么留后。
“萧家太阳冯家月,日月同辉天下兴。若无冯月在世间,大周天下难百年。你忘了世外神仙给萧家皇族的预言,现在民间都传遍了,冯月便是冯昭,你怎能让她死!不能,不能……”太后急得团团转,想着高祖一生呕心沥血,大周的天下怎么能毁了。
“得尽快让她留下血脉,留下后人。冯家明月事关国运,现下也顾不得这许多,陛下给她赐几位美男入府。你告诉冯昭,若不能留后,哀家就杀了冯晚血祭大周!”
皇帝惊呼一声,他喜欢冯昭啊,怎么能赐几个男人过去,他不允许,“母后——”
“哀家为了什么?哀家是为了大周,是为了萧家天下。”太后看着李贵妃,“这事你来办,将皇城权贵、名门家的公子都绘出美人图,哀家要亲自挑选,没有一百,这十个、五个总能成,有美男如斯,晋国夫人焉有不答应的理儿。她不是心系天下,那为了天下,她留下血脉子嗣总可以,这是冯家明月的命数,这是她的责任……”
皇帝一时无语。
太后言语不容质疑,“你这是不答应,是女人重要,还是天下重要?眼下还得让留下血脉……”
“母后,她已油烬灯枯,能活几日还不一定,太医说不能让她大怒大悲,万一受了刺激,这……又得让她病情加重。母后,这不行!”
“你说不行,你置天下何顾?既然这事让你为难,哀家来做这恶人,哀家下懿旨赐人,她不敢不从。”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67章 非君不嫁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李贵妃可不想插手此事,有公主偷摸养面首的,可没有上位者给女子赐面首的,亘古未闻啊,皇家不该是表率,太后这样做,定会被文人学子们不能接受,冯昭这几年时不时有诗词出来,其开创的工笔画法更是皇城学子竞相追逐的画派,被赞为画派里的贵族。
便是许多深闺姑娘也在研习,模仿,白泽书院那边学习者亦有不少,那幅《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现在还收藏于白泽书院,一年只取出挂上一回。
皇帝道:“冯昭病重,母后赐婉华县主回家为其长姐侍疾罢!”
太后想到冯晚,当即恼道:“这丫头邪门得后,她未入宫前,哀家凤体安康,可这三年时不时就风寒、胃疼、关节痛,她就是个晦气人儿,克死了禄国夫人、誉国夫人,现在还要克晋国夫人,真真和平远候府那个天煞孤星一般!”
李贵妃惊得不知如何接话。
皇帝恼道:“母后,这种事你怎么说呢?”
“哀家不能说吗?要哀家说,晋国夫人守孝时都好好的,这一回皇城就病倒了,必是被臭丫头给克的,赶紧的让她走,哀家可不想见她。”
冯晚没想太后装成喜欢她,其实骨子里根本就看不起她,还说她是天煞孤星,克死了祖母、母亲,如今连唯一的姐姐也要给克死了。她很委屈,她什么也没做,这三年她一步不敢踏错,可到头来,太后还这样骂她。
冯晚不愿再听,转身回了偏殿,抹去了眼泪,装成没事人一般。
皇家果然最是无情,以前留住她,就是为了拿捏姐姐。而今,姐姐病重,还不忘算计。
侍针想宽慰几句。
一个嬷嬷过来,道:“婉华县主,晋国夫人病重,太后开恩,允你出宫为姐姐侍疾。你们俩,现下收拾一下,出宫去罢。”
侍针福身谢道:“谢瑞嬷嬷!”
冯晚坐着未动,脑海里全是太后那语无伦次的话:“丫头邪门得后,她未入宫前,哀家凤体安康,可这三年时不时风寒、胃疼、关节痛,她是个晦气人儿,克死禄国夫人、誉国夫人,现在还要克晋国夫人。”
她要克死家里人……
祖母、母亲真的是被她克死的,现在连姐姐也要死了。
皇帝心下很乱,他还真没想冯家明月的事,现在被太后一提亦是乱了。
李贵妃暖声道:“婉华县主到底得太后教导三年,如今要出宫出家,太后还是赏些什么。”
“她一个天煞孤星,再祥瑞的人都压不住她,害哀家三年病痛,还有功劳了?”
“太后,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你还是赏赐些什么,若是不赏,怕是宫外的人又得议论了。”
太后想着自己的外孙好几个,宫里的公主更多,凭甚要给一个外人,可李贵妃劝了,不赏亦不成,“瑞嬷嬷,挑些不得用,随便赏给她罢。”
皇帝蹙了蹙眉,太后出自小门第,是受过苦的,高祖当年一是因她美貌,而是因她性子好,最是温顺,从不为难嫔妃,对她多有喜爱。高祖不喜犀厉的武将之后,也不喜那些装模作样的文臣之女,觉得沈太后这样的更好,高祖说什么,她听什么,而且是认真遵行,不会错上分毫。便是沈太后的一双嫡亲儿子早夭,高祖让她莫要怨恨,她还真的不怨不恨,只将那陷害之人打入冷宫。
高祖说,将她身边的两个大宫娥赐为才人,生下皇子寄她名下,她就真的接受了,生下大皇子的当今皇帝,只得三天就抱到自己身边教导。
皇帝不喜太后,但因是养母很是敬重,觉得太后有时候令人无可理喻,就像现下,竟是想出要赐冯昭美男的事来。
皇帝道:“朕记得婉华许给高家二房的七公子高进,现守孝期满,要出宫完婚。来人,赏上等宫绸十二匹,宫缎十二匹,再从内府选上等宫瓷六套,赐给婉华县主。”
李贵妃道:“陛下赏赐,臣妾不能不赏。”
三年前,冯昭请她看顾,可婉华连御花园也少去,少得一年不过三两回,李贵妃委实没有看顾上。冯晚也安静得像宫里没这个人,一年到头不是给太后做内衫,就是给太后做鞋子,听说她与那个叫侍针的侍女,这女红刺绣是一等一的好,还得宫里最好的刺绣师傅指点,学会两面绣。
与冯昭的张扬明丽不同,前者名声太大,而后者则是太安静,就像是隐形人。
李贵妃对身边大宫娥道:“将我过寿时,五皇子敬孝的‘富贵牡丹’赐给她,再赏县主袍服四季礼服各两套。六公主自来与她好,让六公主也赏些罢。”
“是,娘娘。”
大宫娥转身退去。
李贵妃赏了,宫里有位份的嫔妃都添了一分,只是新入宫的这一批嫔妃一脸茫然,“慈宁宫有一个叫婉华的县主,是什么人?我怎未听闻过。”
宫娥、内侍们不免要解释一番。
“可真不像晋国夫人的妹妹,若不是今儿她要出宫,本宫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入宫两年,还从未见到,未曾遇到,可不稀奇么。
“她入宫之后,一直研习女红刺绣,听说这三年,太后穿的几乎都给缝制的,这刺绣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宫里能胜过她不超过十个。”
“司针局针线一绝,能这般厉害,委实少有。”静嫔忍不住捂嘴笑了,言辞之间尽是讥讽。
她是两年前新入宫的美人,这一批美人拢共只得六十人,皇帝留了六人,其他的尽数赏赐给了宗室、皇子,进了萧氏子弟的后宅。而她因生得好,声音好听,且最会看眼色,便一跃做了二品嫔妃的娘娘,也算这六十人里最是风光的一个。
静嫔将自己几盒子首饰里挑拣了几件不用的,又领了取了几匹不喜颜色的绸缎,淡淡地道:“贵妃娘娘赏了,本宫就赏这些罢。”
“是。”
李贵妃赏了自己的凤辇,又遣了身边的内侍套了宫车,着御林军派十二名侍卫护送冯晚回家。
冯晚行在前头,心头波潮翻滚。
侍针道:“县主,若是觉得委屈,回了晋国府,你好好大哭一场。”
“哭?有用么?”她冷冷地反问。
侍针是准备好,见到碧心、青丝和侍剑几个,一定要好好地哭一场,哭哭三年的憋闷,三年的委屈与不甘,那地方能闷死人,偏冯晚到了那儿后,就像换了一个人,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冯晚。
明明在晋国府,是多活泼灵动的人,后来竟天天只晓得刺绣、针线,竟做了太后的私人绣娘,一会儿天寒了,要给太后做冬裳、冬鞋;春暖了,要给太后做春衣;夏热了要给太后做夏衫;秋凉了,再做秋天的凤袍,因为太后的生辰在中秋,这凤袍必须得大气。
侍针现在的眼睛都没以前好了,看东西带重影儿。
她问了冯晚,冯晚说人在十丈远外,她瞧不见是男是女。
侍针才知道冯晚的眼睛伤得比自己还厉害。
冯晚说:“再熬熬,待三年孝期满,我就要出宫嫁人,我姐必会入宫接我。”
谁曾想,姐姐回来就病倒了,听她们说来,病得很重。
宫中上至太后、皇后、贵妃,下至才人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给了赏赐,倒是有满满一车的东西,足足十二口箱子,太后赏了一箱,皇帝再赏若干,贵妃、皇后都各赏一箱,其他的嫔妃或几件、几样,拢到一处便有了这么多。
凤辇与马车停在晋国府大门外。
门婆子看到冯晚,“婉华县主终于回来了,县主万福!”
冯晚微眯着眼睛,竟瞧不清这是哪一个门婆子。
侍针道:“妈妈还是寻几个人帮忙搬箱子,这是陛下、太后、皇后、贵妃及宫中贵人们赏赐给县主的。”
门婆子道:“侍针姑娘,我可不是什么管事妈妈,我是门上的桥婆子,可担不得什么妈妈。”
她招了招手,唤过一个门丁,着他去禀余妈妈。
不多时,余妈妈携着小厮、侍女出来,福了福身,“县主回来真好,夫人病了,你回来府里就多个说话主事的人儿。”
冯晚提着裙子,从车上跳了下来,说好不哭的,可还是忍不住,进了大门,她放缓了脚步,她一入宫,就学了半年的规矩,得暇便是学针线,太后常夸自己的针线如何如何好,如今年纪大,眼睛不好,这才不做。还说高祖皇帝时,高祖的内衫全是她做的,这也是高祖夸她贤惠之故,女人就得相夫教子,针线活是顶顶重要的事。
有人看到冯晚,连连行礼,“见过婉华县主!”
“县主万福!”
“县主终于回来了?”
冯晚或微微颔首,或浅浅一笑,并不说话,举止之间,仪态万方,而此刻,青丝正扶着冯昭在后花园里走路,莫临渊与两个江湖中人立在旁边,在声声下人的呼唤中,冯晚加快了脚步,立在月洞门,看到冯昭走路要人扶,心下一泛酸,眼泪翻滚而下。
青丝喜道:“夫人,是县主回来了!”
冯昭伸出手来,唤道:“晚儿——”
冯晚快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她膝下,“晚儿拜见长姐。”一把抱住她的双膝便痛哭出声。
青丝忙道:“县主,夫人病中,不能大悲大喜,你切莫伤感。”
冯晚一听,仰头泪脸,只是顷刻之间就止住了万般悲痛之色,露出一抹含笑的脸。
冯昭弯下腰,而腿上有伤,刚结痕,蹲不下去,她道:“晚儿,三年未见,你这说哭便哭,说笑就笑,变化可真快。你我姐妹,骨肉至亲,在亲人面前,想哭便自在痛快地哭,想笑便恣意地笑。
晚儿,在我这里,你不必忌讳我,你也莫听青丝的,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没她说的那么严重。姐姐弯不得腰,蹲不下身,你且起来!”
冯晚起了身,她以为自己长高了,可姐姐比她还高,虽然清瘦,却比以前更美丽脱俗,她长成雍荣华贵的样子,姐姐则成了世外仙花的模样。
冯昭拿着帕子,轻柔地替她拭着泪痕,“晚儿,这三年我们姐妹只能通过书信往来,你每次报喜不报忧,其实更令我忧心,后来无数次自责,不该拿高进身边那若干爱慕者吓唬你,也至你,连迈出慈宁宫都不敢。
镇日只能拘于深宫,为太后缝制一件又一件衣衫,今日见你,虽然平安,可你的眼睛,却再无当年灵动,你的眼睛是为了给太后缝衣,损伤了吧。”
这便是亲人,只一眼就发现了不妥。
冯晚的泪越发不能自己,流淌得更凶猛了。
冯昭拉着她,她扶着冯昭坐到凉亭里,冯昭静静地看着冯晚,时光交错,当年的冯晚一去不复返。
莫临渊等人识趣地退出了后花园,却在月洞门外徘回。
“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挂念你,也曾令人多番关注高府之事。晚儿,高进此人一年前高中探花,确有才华,但姐姐以为:他与数位公主、郡主、贵女暧昧纠缠,确非良缘。他日成亲,必是三妻四妾,你即便贵为嫡妻,要替他打理后宅,养育儿女,教养庶子庶女,管教妾室,委实辛苦,世间最美乃一生一世一双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女子所求,不过是男儿的真心实意,即便吃糠咽菜那也是幸福美满……”
冯晚扒在冯昭的怀里,那样的依赖,那样的仰慕,“姐姐,女子当从一而终。”
“晚儿,你怎会如此看,若那良人亦一心待你,自当相伴终老。可若良人三心二意,你还要守他一人,迷失自己,这又是何苦。
晚儿,你是我冯昭、小梦溪的妹妹,天下大好的男儿等着你挑,无论是江湖侠士,还是山野农夫,只要他真心待你,能给你幸福,姐姐都可成全。
这三年我观察高进,他分明与你早有婚约,可依旧与那些贵女眉目传情,诗歌表情……”
冯昭不赞同冯晚嫁给高进。
冯晚道:“姐姐,寿春郡主、八公主都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可这又是如何?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原就是我的。”
“你既知晓,难道不觉得脏吗?”
冯晚被冯昭一句话问出,半晌回不过神。
冯昭补充道:“今日与郡主亲香,明日与公主和合,他以为自己是谁?这是男儿风流,真风流是魂之所系,灵之交融,却能守之以礼,他这般乃是可耻、卑鄙、下流。人是什么?是万物之灵长,不是那到了春天动情的猫狗,人得有品德,得有操守,不能管不住下半身,想和谁好就和谁好?这是不负责任,更是下流不堪,这样的人,你还要嫁?”
冯晚被冯晚连番追问,她嗫嚅道:“可……但凡家世好、有本事的,不都是三妻四妾,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只娶一妻,我才不要嫁没本事的男人,反正我是嫡妻,寿春也好,八公主也罢,她们只能眼馋!”
冯晚几乎要被气个倒仰,险险倒下去,被青丝一把扶住,立即替她按头上穴位,“夫人莫恼,千万别怒,你一怒就又要昏了。县主,夫人大病未愈,你怎能气她。”
“她没气我,是太后误我妹妹。我原想着,晚儿已经十五,性格已经定型,没曾想,她真是好大的本事,将我活泼快乐的妹妹硬生生教成了一块木头人。”
冯晚立起身,冯昭竟说她是木头人,“长姐,我哪里木头了?你若非冯家嫡长房,若非是前朝冯公嫡脉后人,就凭你成亲不到半月便和离,你就该送到庵堂当姑子去!”
原想去姐姐亲香一番,哪里晓得,见面姐姐就劝她和高进解除婚约,高进除了多情,处处都好,哪个男子不多情,高祖皇帝盛宠太后,那后宫还有三千佳丽呢,不就是多几个女人在后宅。
陆妈妈从一边过来,正要开口,冯晚恼道:“你们是姐姐的人,自是个个都帮着她,姐姐什么也别说,也别劝了,在宫中三年,我日日期盼能做高进的夫人。除了他,我不会嫁任何人。往后,我不想再从姐姐嘴里听到他半句的不好。姐姐已经做了下堂妇,就莫再让我污了名声!”
冯晚一挥衣袖,移出凉亭,一步一步地往明珠阁而去。
这一身气度,委实不凡,可就是太好了,就像是尺子量出来的,这三年,她就是这样举止,已经习惯了,再想改过来太难。
冯晚道:“姐姐病中,安心将养,我拾掇好明珠阁,便来姐姐这里服侍汤药。”
“晚儿,我身边有青丝、碧心……”
“姐姐,你若真为我好,就让我侍疾,我是待嫁女,若高家知晓唯一的长姐病重,我却自顾玩乐,你让世人怎么看,让高家怎么看?”
“晚儿,我们活着,只要仰无愧于天地良心,俯无愧于他人,便已足够,为何要顾忌他人的看法。”
冯晚蓦地转身,冷笑两声,“名声如女子的羽毛,姐姐的名声已经毁了,自是不需要爱惜。三年前,姐姐为了我,担下了恶名,我心下感激;而今,姐姐也为了我,就让我在跟前服侍汤药罢。”
她平视着前方,目不转动,优雅而去。
她声声说冯昭的名声不好,这是往人的心口上捅刀子。
正因为晋国夫人以前吃过苦头,才疼惜幼妹。
谁曾想,冯昭半点不领情。
冯昭轻声道:“她为了名声,要来服侍汤药,却不是因为同是姐妹,血肉至亲,晚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名声,名声,我在世人眼里,狂妄不已,是没甚名声,只是名声这等东西,不过是虚名,要来何用?”
陆妈妈心疼冯昭,低声道:“县主还小,她现在听不进夫人的劝,心里、眼里,一千一万个都是高进公子的好,待她成亲,就知道遇到一个多情的夫君有何苦。”
“既然她一心想要嫁给高进为妻,我阻不了,劝不了。身为姐姐,总得为她做些什么。
陆妈妈,去清风观添点香油钱,给晚儿点一盏婚姻美满灯,再与观中的道长们问问,最近都有什么吉日,县主的及笄宴该补办了。定下日子,你去一趟三房大太太那儿,听听她的意见。问问县主,她要什么邀请哪些朋友参加?
晚儿在宫中三年,日夜为太后缝衣,熬坏了眼睛,青丝,你想办法配制明目汤,调制明目丸,尽量替她治愈眼伤。”
陆妈妈一一应了,领命而去。
碧心捧着药盏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侍女,“夫人,该吃药了。”
冯昭接过,一饮而尽,“近来梦里,都是数年前,我被汪诗、汪词推入汪家寒潭,险些溺命的事。碧心、青丝,一次两次便罢,屡屡做这样的梦,是什么意思?总是在垂死挣扎,总是在梦里命悬一线。”
碧心心下一转,笑道:“夫人,梦死即生,这是好兆头,夫人的病要大好了。”
“借你吉言罢,给我摆书案笔墨,我写一幅《劝君赋》,当年我献上此赋后,陛下倒做了半年的明君,但若有书法献上,他日夜面对此赋,能多做明智之事。”
人之将死,其言亦善,既然她这个装成女贤的样子很成功,就继续成功下去,也许千百年后,还能名留后世。
青丝面露动容,“夫人大病未愈,实在不易再为之伤神。”
“今日不做,我便多一日不安,陛下明智,百姓获益,只是陛下时常犯糊涂症罢了,他是能做明君的。”
话题太过沉重,碧心打趣道:“有夫人盯着,陛下若犯糊涂,夫人还不得再上金峦殿将陛下大骂一通,夫人当年之风,碧心想来,也是敬佩不已。”
冯昭笑了。
不多时,碧心领了几个丫头、仆妇,摆了书案、文书四宝,冯昭坐在案前一遍遍地默写出《劝君赋》,不满意揉成团,青丝便焚于火盆,这般亦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直至用午食时,也没有停下。
匆匆用了午食,再练习了两遍,这次她比对着两幅字,“碧心、青丝,你们觉得这两幅哪个更好?”
碧心指着颜体字,“这个是夫人最出色的颜体书法。”
青丝摇头,“我觉得行书更有风骨,亦更能引人注意,重要的是能让人回味无穷。”
冯昭觉得两个都不错,是她现下最高的书法水平,“我觉得行书更为合适,青丝,你替我装裱了,改日请人送给陛下。”
余妈妈携着两个侍女从外头回来,脸上挂着喜气儿,远远儿就道:“禀夫人,奴婢去了清风观,张道长给选了期,说五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县主补办及笄,这一日合宜。
三房的大太太给了一份及笄礼议程,上头有各种忌讳也都写清楚了。
大太太说夫人病着,她过来主持,定会给县主办得热热闹闹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68章 撕破脸皮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冯昭没办过这东西,既然孟氏想出力,索性依了她。
就如冯晚所说,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思,就毁了别人的名声。
莫临渊三人听了冯晚说什么三年前,冯昭替她担恶名,心下好奇,几个人问了府里的下人,这是明心居里拨来的两个小厮,两个不愿说,直至一个出去取午食,另一个才将这事细细地讲了。
说誉国夫人是被身边仆妇毒害而亡,夫人大怒,要严惩恶奴,可这县主比夫人更狠,查其姻亲,夫人原说杖责几十棍灌了哑药卖出去,可县主却定要对方死。
后来,夫人为了护县主名声,对外一直说是她做的。
一夜之间,打死九人,贱卖三十多人,这位县主一面说顾惜名声,还真是顾惜,全让长姐给担了。
冯晚在明珠阁,拾掇的是侍针带着几个丫头,这些丫头多是从各处新挑过来的,侍剑去了宁心堂当差,碧烟还在,现下她身边就属碧烟、侍针最得用,但旁边新来的也是一早就调好的,亦能合用。
陆妈妈想着冯晚宫中三年,出来必要出阁,而冯昭亦早早与陶嬷嬷定好了陪房、丫头、仆妇名单,多数还是三年从外头采买进来的这批。又写信让陆妈妈等几代家生子的老仆妇教导着,而今也是像模像样。冯晚身边的,将来都是要做她陪嫁丫头出府。
侍针想去寻侍剑、青丝几个,她们相识多年,又在一起学过武功,偏冯晚让她干这干那,竟是个没完的时候。侍针与冯晚相处三年,越发看不透她,不想再留她身边,她想到冯昭身边去,又或是旁的什么都成。
什么皇宫,人间最富贵处,那就是牢笼。
而那高府,想来也与那地方相差不远。
晋国府主子少,且这几年她多与青丝有书信往来,青丝的医术更好的,碧心亦能干了,连字都写得很漂亮,就连侍剑那个大咧咧的家伙,字也能拿出手了,学的是夫人给的楷书,旁的学不成,这个学成了。
冯晚用了一日时间方拾掇好自己的明珠阁。
五月夜,天气已经和暖。近来正值端午节,大周的端午节要从五月初五过到五月十五,赛龙舟,饮雄黄酒,采艾草、挂五福袋。
这里的大周是介于唐宋之间,或是唐宋之风的结合朝代,而服饰品种式样繁多。
姻亲、世交送节礼,多是五月初六到初十。
初十这日,高进携着随从来晋国府送节礼,冯昭病中,不宜相见,余妈妈领他去见了冯晚。
高进在明珠阁的院子里,拉着冯晚的手,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亦不晓说了什么,冯晚只将侍针、碧烟赶到阁院大门口,二人除了拉拉手,高进揽她入怀,再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余妈妈将那边的事禀给了冯昭。
“奴婢总觉得,他不怀好心,最初县主还不高兴,被他揽着、拉着似说得松动了。”
冯昭道:“侍针知道,她是习武之人,听力异于常人。只是她一心要嫁高进,我不好多插手,问得多了,反招她怨恨。”
冯昭虽病,因已归来,与二房、三房、陶家、余家大房、安康长公主府等送了节礼,对方亦多有回礼,因她病重,不好来访,倒是二房、三房的太太来拜过几回。
安乐伯汪家主动送了一份厚重的节礼。
他一送礼,冯昭想到当年银子一事,遣了碧心去安康长公主府问,备了节礼随碧心出门。
安康长公主很眼馋冯昭的字画,可碧心带来的都是节礼,又问到三年前安乐伯府房契、《群僧拜佛图》的事,拢共应是二万三千八百两银子。问安康长公主那笔银子收回来没有?
安乐伯汪德兴将胡秀秀许给徽省药材商,得了聘金二万八千两,又将汪词嫁给江南茶商,又得聘金三万两。汪词嫁妆只备了五千两,而胡秀秀的则为四千两,汪词余下的二万五千两都归了安乐伯府公中,胡秀秀的给了四千两给胡氏。
这三年,安乐伯府的汪诗嫁了,备了一万二千两银子的嫁妆,二公子汪博、三公子汪赋都娶妻了,汪博娶的是一个五品侍郎之女,而三公子则娶了商贾之女。
那银子,早在德弘五年九月,陶如兰就送了二万四千八百两给安康长公主,赎回了房契等物。
安康长公主把这钱给花了,今儿被碧心上门问,说要拿回房契等物,她哪里拿得出来。
她是个出手阔绰的,但论赚钱的本事,远远不及冯家嫡长房,她以为这钱就给她了。
碧心见安康长公主不接话,微微一笑,“若是长公主殿下已经收回银钱,这事我们晋国府便一笔揭过,二万四千八百两银子孝敬给安康长公主。我们夫人是想着县主要出阁了,就想将嫁妆办得厚些。是奴婢多嘴了,还请长公主恕罪!”
人家不要了,可她提前花了银子,这是打脸啊。
安康长公主还想讨冯昭的字画,这往后可如何相处。
什么就当,应该就是,这是礼节,她不出面,冯昭能那么顺遂的和离。
“听说颜道长药丸、香丸制得极好,不知颜道长……”
太后念叨了三年了,还是冯昭送妹入宫得了一些,后头就没了。
碧心微微一笑,“颜道长他老人家外出云游,这次夫人的病发得突然,便是他留下的药用完了。”
夫人都发病没药,哪里还有你们想用的。
碧心很不喜,以前还觉得安康长公主人好,原来人家是白捡了二万四千八百两银子花使了,但冯昭在不在意是另外一回事,若换成夫人,定是会补给人家,很显然,安康长公主没想给这银子。
安康长公主道:“我听人说,你们夫人离开太原府,一出手就是几十万两银子。”
碧心叹了一声,“我们夫人的病,长公主听人说了吧,她是不想留下太多钱财给县主招灾,所以能处理都给处理了。这前头处理得太快,也至手头没多少钱了?”
“那……那些皇城、应天府、顺天府、奉天府的百字老店,她可以出手?若是出手,我连带着百年老店的掌柜一并买了。”
你连二万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还能有钱买百年老店,恐怕若是卖给她,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位长公主可真会打盘算。
说话间,外头传来妇人的说话声,却是安康长公主的两个儿媳到了。
“给婆母请安!”
“给祖母请安!”
七个高矮不一的小孩子。
碧心方才忆起,一年前,曾经的镇国公府世子袭了镇国公爵位,而现下的安康长公主乃是镇国公夫人,她的长子媳妇便是镇国公世子夫人。
安康长公主的年纪比当今皇帝还长三岁,快五十的人了,难怪最长的孙儿都有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孙女亦有十四五岁,都是到了婚娶之时。
碧心对着众人福了福身,算是见礼。
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乃是李相嫡女,“这位姑娘,我记得是晋国夫人身边的大丫头?”
碧心垂首,“劳世子夫人还记得,今日奴婢过府是来送节礼的。”
安康长公主的次子媳妇是江南道节度使之女,好像是姓苏,与白泽书院的苏西岭是族人,苏氏道:“刚才进来,我听母亲在问冯家嫡长房百年老店的事,怎么,你们家的老店要出手?”
碧心笑道:“哪能卖与外人呢,在太原府时,冯氏族里的人都问过好几回,族老们说得若是将嫡长房祖业贱卖就是天地不容的大罪人,夫人不敢胡乱卖掉。”
冯氏有族人,他们就算处理,不给外人,言下之意,就算是你们,也莫要打主意。
碧心心里不快,却笑着应酬。
苏氏道:“镇国府与晋国府可是多少年的交情儿,便是几年前,若非我婆母出面,晋国夫人想与汪家和离,还指不定吃多少苦头,而今不用人了,就说是外人。”
“我们是请安康长公主出手,可是孝敬了二万四千八百两银子,哪家请中人许了这等好报酬,且不说另送了一枚夜明珠。”
碧心是什么性子,哪里受这排揎,直接将话给顶了回去。
一时间,整个花厅里人都面容难看。
安康长公主冷哼一声:“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与晋国府可算两清了,姑娘好走不送!”
苏氏再不好,那也是为了镇国府,哪里能让儿媳受了一个丫头的气。
碧心福了福身,“碧心告退!”
碧心走远,便听苏氏愤然道:“这丫头开罪我们镇国府,晋国夫人指不定回头如何来赔礼道歉呢,这一回,母亲可别轻轻揭过,定要她拿一家百年老店做赔礼,不给我们,我们偏要。”
她们不知,这碧心是自幼习武之人,武功更是几百个女子里挑出的拔尖之人,便是现下的男儿,也少有与她能打平手的。
碧心听罢,更是气得不轻,夫人还好好的,这些人就打上百年老店的主意。
只是她开罪了安康长公主,是她失礼。
*
晋国府,花园。
冯昭在看书,冯晚正服侍着汤水,时不时递个果子、点心来,依然是最孝顺的女儿一般。
碧心当即重重一跪:“请夫人治罪,碧心今日一冲动,给夫人惹了一件大麻烦。”
冯昭道:“你说来听听!”
碧心垂首将在镇国府发生的事细细地讲了一遍,以及她离开后,那镇国府二太太说了什么都说了。
冯晚倏尔起身:“你可真大胆,出门办差,却为家里得罪这么一尊大佛……”
冯昭道:“对,你说得很好,就算我不在了,这些百年老店、五十年老店,会照了祖母遗训进行处置,轮不到镇国府杨家得好。”
冯晚面露惊讶,“长姐,为了一个奴婢,这样做值得吗?你若没了,我怎么办?我依仗谁?”
“你不是有婆家依仗?”
近几日,冯晚通过冯祥、管事婆子们打听她嫁妆预备的事。
“姐姐,既然冯家族人、当朝权贵都在盯着百年老店,不如你都置给我当嫁妆?”
冯昭讶异,陶氏的遗命里,若冯家嫡长房保不住这些东西,就尽数交给拜月教,至少拜月教承她遗志,赚了银钱能帮忙百姓。哪里有灾,哪里就会有拜月教弟子出现。
她自认这是最好的归处,想来记忆片断里,余氏亡,冯晚去,那些以前没有浮出水面的店铺、田庄,都是归了拜月教。
“晚儿,若你嫁妆太过厚重,就像肥羊入狼窝,于你并非好事。”
人人想的不是如何讨好你,而是如何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就似她初入汪家,不就为了得她的嫁妆,恨不得她可以死。
有时候嫁妆太多,太好,反而只会引来有心之人的贪婪。
“嫡长房现下就我们姐妹,不是姐姐的便是我的。姐姐离开太原府,抬手便是四十多万两银子,这是多少年的盈利?三年?两年?”
百年老店,一本万利,银钱滚滚,高进说得对,既然冯昭得了重疾要死,索性都握在手头。高进说她才是他最看重的妻房,他们一定会过得最美满、富贵的日子。
冯昭抬眸。
冯晚苦笑道:“我不如隔了八竿子远的冯氏族人,那么大一笔银钱,姐姐说给就给了。帮扶族人,置族田、添祭田、建族学、修祠堂,他们就是外人而已,所占不过一个冯字。
我们姐妹爹亡娘去,孤苦无依时,谁曾帮衬过一把。怎不曾呵护我们,一饮一啄皆有因果。若姐姐健在自是姐姐的,你是嫡长女,也理应归你。若你不在,我便是嫡长房唯一的子嗣后人,我凭什么不能得?”
冯昭没想到冯晚变得这么多。
不,刚回家时,她只想嫁给高进,没有这些想法,是从高进来过后,她开始打听自己的陪嫁、陪房。
冯昭道:“晚儿回去罢,我这里不用你服侍。”
冯晚苦笑,“姐姐支走我,是不是要逼问碧烟、侍针,想知道我还有多少打算?想知那日高郎来,我们说了什么?”
隔得那么远,她们亦听不见。
冯昭被她说中心事,好得很,宫中三年,会揣摸人心了,她素来敢作敢为,“侍针,你来说!”
冯昭怒不可遏:“侍针,你敢!信不信我发卖了你?”
侍针重重一跪,“小师叔,师侄不想做高进的侍妾,我不要!我宁为乞丐妻,不为高门妾!我更不想陪嫁去高家,小师叔……”
侍针说什么,她唤冯昭为小师叔……
这些天侍针想了很我,没想到冯昭竟要碧烟和她给高进为妾,高进却打趣,说碧烟不配,倒是这侍针听闻能文能武还精通女红刺绣,生得亦还不错,能为妾。
当她是什么,她是人。
冯晚道:“小……小师叔……”
冯昭看着冯晚,没想到,冯晚变成了这样,还未嫁人,就要给夫君安排妾室了,真是大度仁慈的贤妻良母。
侍针一跪,侍剑亦跟着跪下,“小师叔,当初师父让我们来保护小师叔,可没说要我们给人为妾。侍剑一直嘴笨,不会说话,我们虽生于山野,可得师祖、师父教导,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傲骨,侍剑也不要给人当小老婆,我就是嫁个山野村夫饿肚子,也不当小老婆!”
冯昭道:“晚儿,她们四个,是我师父和师兄安排来的,三年前,我们府里有恶奴背主,为了护你我平安,我求了师父。师兄就将他的座下女弟子给我送来了,为了不引通政卫的注意,故意让我从牙行买进来,那些卖身契早不存在了,她们四个一早就是良籍。”
冯晚几乎不敢相信:“侍针不是奴籍?”
她已与高进说话,要让侍针做姨娘,可她竟不是奴籍,而是颜道长的徒孙。
侍针道:“我姓罗,名巧芬,因我是师父女弟子里手最巧,师父就给我取名巧芬。”
侍剑大咧咧地道:“我姓罗,名千斤,是因我的力气大,就取我千斤。”
冯昭道:“罢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用回本来的名字。”
碧心揖手道:“回小师叔,我唤杨玲珑。”
“回小师叔,我叫曹素雪。”
陆妈妈微张着小嘴,这四位会武功的,竟是颜道长派来保护夫人的徒孙,难怪侍针能文能武更精刺丝,青丝还学会了医术,而碧心更是灵巧柔和,最差的侍剑武功比男子还好。那天夜里,她看到侍剑和莫公子过招了,莫公子与她打了平手。
冯昭道:“晚儿,她们是我师父的徒孙,更是我子侄后辈,你要给高进添侍妾,随你,我不阻拦,但唯有一句:你莫要后悔嫁他为妻。”
冯晚预感到不妙,“你……你要放弃……放弃我了?”
冯昭将视线移到一边,“知道娘在去世前与我说了什么?”
“什么?”
“若我们不争气,百年老店照祖母遗训处置,而祖母遗训是:偌大家业,回归天下百姓。可晓此话之意,便是尽数捐出去。
祖母还说:冯家之女,若是嫁人为妇,嫡长女嫁妆二十万,庶女不得超过五万。延冯家嫡长房血脉者,非冯昭一人尔。”
在祖母与母亲的眼里,她冯晚是庶女,是卑贱的,是与冯昭不同的。
太后瞧不起她,连祖母、母亲都在轻贱她。
说她与长姐不同,是呀,她是陶氏嫡亲的长孙女,是余氏所出,无论哪一个都来知世家名门,是真正的贵女。
而她冯晚不过是丫头抬妾所出,即便得她们教导,血脉里的永远都改不了。
冯昭吸了一口气,“娘对我道:庶便是庶,若你识理,疼你若胞妹;若你不识理,一切随缘。”
余氏最后的日子,只想好好将偌大的嫡长房交给冯昭,根本没想过冯晚的事,只说了给冯晚五万两银子的嫁妆即可,太多就是招祸。还说,希望冯晚能懂事,若是他日不懂事,叫冯昭不要为她难过,那就是不上台面的庶女。
在余氏的心里,冯昭和冯晚到底是不同的。
冯昭与碧心,不,是现在的杨玲珑等人朝夕相处,与她们的感情远胜于冯晚,尤其现在发现冯晚变了,变成了冯昭最不喜的那种人,现在冯晚甚至在盼着她死,这样偌大的嫡长房都是她的。
“晚儿,祖母与娘并不是看不起你,因你是庶女。而是因为曾祖、祖父的遗愿如此,他们早在百年前,世外仙人玉虚子入世,留下批言,只重嫡女。”
月洞门外,一个仆妇领着一个妇人,着小户太太的打扮,身后还跟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眉眼间与冯晚很相似。
仆妇低声道:“碧蔓,你离开十七年多了,县主都长大成人了,这次她及笄,夫人令人将你接来,让你们母女见见面!”
冯晚忆起来了,在宫里时,太后诵了那首童谣,此刻她沉吟出口:“萧家太阳冯家月,日月同辉天下兴。若无冯月在世间,大周天下难百年。哈哈……你是冯月,可那又如何,你要死了,太后要赐你美男,逼你死前诞下子嗣。你这一生,从不曾懂什么叫爱情,也未被男子怜惜过,偏偏看中了汪翰,而他却只喜欢胡秀秀,哈哈……冯昭,你真可怜!”
冯晚不知是被真相气怒,或是心中觉得大不公,想故意刺激冯昭。
尤其出宫前,太后说她是天煞孤星,母亲病逝后,她视太后若祖母一般敬重,比那些公主还要孝顺,却得太后如此评语,她如何不气、不恼,觉得举世都和她过不去,除了高进待她好,旁人都是恶人、坏人。
曹素雪厉声道:“婉华县主,你太过分了,明知夫人在病中,你还这样刺激她,你是想将她气病,以为这样,夫人没了,嫡长房就是你的。”
杨玲珑冷声道:“禄国夫人遗命冯氏族长、族老们都知道,遗书亦在太原冯家。这也是冯家不沾嫡长房产业的原因,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小师叔能长命百岁。”
冯晚惊了又惊,怎会是这样。
冯昭道:“晚儿,刚才你真打着要气死我的主意?你……”
“那么多的秘密,你能知道,可我一个字也不知。冯昭,什么姐妹情深,全都是假的,是假的!我看重侍针,想与她做一生的姐妹,共侍一夫,你却告诉我,她是良籍,是你的师侄,你耍着我很好玩?”
冯晚很生气,她都与高进说了侍针的事,高进对侍针很满意,可现在才知道一切都不对,她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曹素雪道:“除了侍剑呆了一些,县主就没想过,我们三个怎么比寻常的丫头要能干得多,玲珑师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是入府之后,不愿表露出来;而我曹素雪,除了武功、书法,医术一绝;侍针亦是文武兼备,有勇有谋,刺绣一流,你没见过侍针的丹青罢,是真真的好,比县主的画要有风骨得多。”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69章 母女相聚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杨玲珑生气冯晚想气死冯昭,觉得她太阴险,“这么多的不同,你自己就相信我们是奴婢,我们能耐何?只能说你蠢、你笨!”
侍针恢复了罗巧芬的真实姓名、身份,此刻道:“小师叔,高进来府,看似送节礼,其实是给婉华县主出主意,要婉华县主尽量多带嫁妆去高家,还说他最喜欢、最看重的便是她。
无论他日后宅美人几何,而县主唯最尊贵。县主便说,她身边的碧烟、侍针不错。高进说,碧烟太庸俗,倒是侍针不错,文武兼备,女红一绝。
县主还说,请高家帮忙彻查,嫡长房有多少家百年老店,她要讨这些老店做嫁妆,反正夫人要死了,当然最好是夫人在她出阁后才死。高进说,若是夫人舍不得,可以将夫人气死……”
罗巧芬明明在院门外,他们的声音不高,就像夫妻间的低语,可她却听得一字不漏。
冯昭的心冷寒如冰霜,冯晚变成了这样,为了高进,为了财产,竟然要气死她。
“哈哈……”
外头,传来一阵爽郎的笑声,莫临渊与两个侠士迈入后花园,拊掌而拍,“精彩,精彩,太精彩了!婉华县主为了嫁妆、家业,居然盼着自己的嫡长姐死,不知太后知晓她教导出来的是这种人,会作何感想?”
冯晚心下一紧,若太后知晓,太后为了名声,能弄死她。
她就要做高进的夫人,她还不想死。
“就凭你,一介江湖浪子,还能见到太后不成。”
冯晚面露冷声,眸里掠过一道杀气。
莫临渊一抬手,身后的侠士道:“莫临渊,实为沈家嫡长房嫡长孙,乃太后侄孙儿。”
沈家的人,荣恩候世孙,应该叫沈麟。
沈麟似笑非笑。
冯晚指着他,“太后要替晋国赐美男若干,你……你不过是其间之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为很厉害,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沈家如何,他不过是作为冯昭男侍入府,以为很好?
“只要我央告太后,我愿意陪晋国夫人共度余生,不离不弃,冯晚,太后会不应?”他微微一笑。
冯晚咄咄逼人,为了家财就能逼迫、指责嫡姐。冯昭在背后默默地做事,为她谋划,为她大办及笄宴,枉顾了冯昭一片长姐之心,真真是一只白眼狼。
高进不是个东西,若不他挑唆冯晚,她还不至做出来,毕竟一开始,冯晚是不愿意的。冯晚说冯昭不喜高进,甚至希望她不给嫁给高进,这些话也触怒了高进,便有了后来高进的“出谋划策”。
冯晚心下一转,想到若沈麟入宫告她一状,不仅县主的身份保不住,说不定良缘还会飞,当即福身一拜,“长姐,晚儿错了,晚儿张狂,一定是邪了,你莫与我计较。长姐……”
碧蔓望着冯晚,看着那张脸,尤其是那嘴,竟是百般的厌恨,“民妇麻氏碧蔓,拜见夫人!”
碧蔓?
冯晚侧身,看到碧蔓的眉眼,再见她身后那个与自己有六分要似的小姑娘,“是长姐叫她来的?”
“婉华,这是你亲娘碧蔓姨娘,虽然后来嫁入麻家,但到底血浓于水。我想着过几日是你的及笄礼,你们母女便一起住上几日,让她参加你的及笄礼……”
“她不是我亲娘,我亲娘是誉国夫人,不是她,我亦不认得她。”
“婉华,你不可孩子气。对于一个母亲,没谁愿意与女儿分开,能看到女儿嫁人生子,一生平安,便是最大的期盼。当年碧蔓姨娘离开,是我娘做的主,不想她在府中空度光阴……”
冯晚不想看到她,见到了碧蔓,不是承认她是丫头生的,“长姐,你明知我是记在夫人名下,无论是太原祖祠,还是明园冯祠,我都是余氏夫人的女儿,我不认她,我不认!”
碧蔓身后的少女微锁眉头,“姐姐怎能这样,原本娘不想来,是我劝着娘,想你要出嫁了,我们偷偷地、远远地看着你及笄挽发。我们不会让宾客们知道,我们与你的关系。这些年,娘其实一直挂着你。娘接了府里的来信,就连夜收拾了东西……”
碧蔓低声道:“小蔓,别说了。”
小蔓打住了话,很是不悦,论出身,自己比冯晚还尊贵几分。
冯昭大声嚷道:“长姐故意接她来,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想让世人知道,我到底与你不同,我亲娘就是个丫头、贱妾!”
碧蔓走近冯晚,挥手就是两耳光,“你是我生的,马上向夫人赔礼道歉?她是你的嫡长姐,而我就是个丫头,你是丫头生的,无论何时,都改变不了。快向嫡长姐道歉——”
谁也不曾想到,碧蔓如此强势。
曾经,她是余氏身边的大丫头,也读书识字,性子骄傲,可现下不过是乡野小户人家的奶奶。她再嫁之后,育了两子一女,女儿小蔓居次,前头还有一长子,底下还有一个小儿子。长子十四岁,女儿十二,小儿子九岁。一家五口,过得很是和睦,也没有勾心斗角,丈夫是当年余氏给她挑的,原是个樵夫,以打柴为生,上头有兄嫂,但嫂子过门就将他一个人给分出来了。
若不是碧蔓愿意嫁他,麻二郎在乡下就属于娶不上老婆。
碧蔓当年嫁到麻家庄,那也是八十亩良田,五百两银子压箱底,还有数抬嫁妆,这在乡下是顶顶体面的。
麻二郎从没嫌弃碧蔓嫁过人,反而抢着家里、地里的重活,很是疼人,尤其是生了儿子,麻二郎就更巴心巴家。
碧蔓看麻大郎家过得艰辛,把自己的陪嫁良田分了十亩给他,这麻家大房对她就更好了,平日见她家忙不过来,也会帮个忙、搭把手。
冯晚没想亲娘第一次见面就教训她、打她,捂着脸,“你凭什么打她?”
“就凭我生了你。你目无尊卑,长姐如母,你顶撞就该打!”碧蔓落音,扬手又要打,冯晚猛一转身,哭着跑回明珠阁。
所有人都欺负她,就连长姐眼里也没她了。
为什么不行,这冯家只她们两个,原来嫡长房的家产,就算嫡长姐没了,也不可能落到她手里。高进是想差了。
碧蔓跪在地上,深深一拜:“晚娘不懂事,贱妾代她替夫人赔礼道歉。”
冯晚见这碧蔓倒是个识礼数的,心下便亲近了两分,“蔓姨起来吧,当年我娘也视你姐妹。你们一路风尘,甚是辛苦,让陆妈妈带你们去明月阁住下,一来能在晚儿出阁前,母女重逢,多说说话,有些事,你来教她,比我合适。”
碧蔓定定地看着冯晚,从眉心看到眉毛,心下恍然大悟,冯家嫡长女虽嫁人,竟还是完璧之人,也就是说,未与那人同房就和离了。
碧蔓立时明了,“夫人宽心,贱妾自会教导她的。”
冯晚对小蔓浅淡笑道:“麻小蔓,这名儿好听,叫起来亲切。看到你,我就像看到几年前的晚儿,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只是她在皇城独自生活了几年,这才变了样儿。”
小蔓立时眉眼亮了,“我们村里的姑娘都说我名儿取得好,不像她们,都是什么大妮、二妮、大花、二花、大桃、二桃,要不就是桃花、梅花、李花。小蔓,小蔓,听起来就好听……”
碧蔓对冯晚道:“夫人,这孩子素来在乡下玩野了,没个眉眼高低,夸上一句,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
“小孩子活泼讨喜,也能多两分福气。”
冯昭道:“送她们去明珠阁安顿,安排仆妇、丫头服侍着。”
“谢夫人!”
碧蔓母女跟仆妇去了。
沈麟问道:“你那般厉害的人物,倒被自己妹妹给为难了。”
“自己家闹些口角不足一提,且在我眼里,那不过是小孩子罢了,还劳公子也莫再提此事。”
杨玲珑道:“小师叔,我今儿在镇国府给人惹麻烦了。”
素雪笑道:“听听,听听,在师父、师叔跟前讨喜玲珑的杨师姐,居然也有发火的时候。”
巧芬明白,从现在开始,她就在冯昭身边服侍了,“小师叔,我从明珠阁搬过来同杨师姐她们一起住,我往后服侍你,我现在的针线活可好了,我帮小师叔做鞋袜衣衫。”
冯昭若有所思地颔首点头,“上次骑马受了一场大罪,那你帮我做些东西,我绘了样图给你。”
“是,小师叔。”
巧芬应得很快。
冯昭道:“我的东西不急,再不许没日没夜地做针线,你的眼睛伤了,每日最多三个时辰,天色暗了可不许再做。素雪回头给她看看眼睛,能不能治,需要银钱与玲珑说,从我账上支。”
她的视线落在沈麟身上,“既然沈公子是皇城人,就请回府。”
“晋国夫人……”
“我是人,不是猫狗,可以被任何阿猫阿狗拉来配种,你回去转告太后,若她不怕丢人就来招惹我。我的师侄、妹妹因做针线眼睛都伤了,晚儿在宫中三年,越发不成样子。想来公子也未必是个好的?”她很生气,对着外头大呼一声:“来人!送客!”
一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反而不高兴,明明是江湖中人时,她待他亦是看重有礼。
沈麟主仆被请出了晋国府。
素雪道:“杨师姐怎么会认错人。”
玲珑(碧心)不好意思地道:“几年前,我见过神兵山庄的少主莫临渊,确实与他生得一般无二,个头、五官一模一样。没听说莫临渊与沈麟有关系,明明一个姓莫,一个姓沈……”
冯昭努力地回想,片断里好像有过沈麟、莫临渊的记忆,仿佛是荣恩候世子夫人当年生的是一对孪生子,偏沈家对此非常忌讳,留下了最健壮的长子,将次子送走。
沈家长子游历江南,乘坐的船翻了,沈麟掉下河里下落不知,恰遇江湖游侠莫临渊经过,沈家下人便认定他是沈麟。
沈麟直说不是,可他们都不信,沈家对外宣称,说他乃是得了怪病,在外数年,后来莫临渊四下查访,才知他确实是沈家子,他不是沈麟,而是与沈麟一同出世的另一个儿子。
那么现在应该是莫临渊来沈家后的时间不长,他不喜欢沈家的生活,反而习惯江湖生活。
冯昭携着四女进了宁心堂,低声道:“当年荣恩候世子夫人生的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们对此很忌讳,送走了一个。”
“这么说莫临渊便是沈麟,他现在认祖归宗了?”
宁心堂叔侄说话时,明月阁里冯晚正大发雷霆,将自己阁楼的摆件瓷器尽数给砸了。
不给她好东西,那她就毁掉,反正这些也不是她的。
碧烟道:“县主,你怎么能毁东西……”
“不许阻我,你这个蠢货!”
杨玲珑几人还笑她蠢。
她们不是什么奴婢,而是颜道长的徒孙,个个才华横溢,最笨的千斤,只会武功,但她的武功不输男儿,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冯晚砸得累了,坐在贵妃椅上喘粗气,“今儿杨玲珑给她惹了祸,她不是想要充贤惠长姐,好啊,我要安康长公主做我及笄仪式上的赞礼。”想到这个主意,冯晚乐了,她有一种极致的疯狂,甚至认为冯昭不与她商量,将碧蔓、小蔓带来,就是为了给她瞧笑话。
她的声音很是张狂,住在东厢客房里的碧蔓母女亦听到了。
小蔓道:“姐姐她真是疯了,明知道长公主与晋国府生了芥蒂,人家得了二万五千两银子不还,还想霸占嫡长房的店铺,她还要夫人去求人……”
碧蔓忍得很辛苦。
再看看罢,若是冯晚再这么闹,她不在乎再教教冯晚。
*
翌日清晨,冯昭正在梳洗,碧烟被冯晚逼着来宁心堂。
碧烟小心翼翼地道:“夫人,县主说要请安康长公主做她及笄的赞礼,请六公主、八主公主做赞者,观礼人要请寿春郡主、杨三姑娘、陶七姑娘、汪琴姑娘……”
冯昭却知道,除了交好的,还有好几个爱慕高进的姑娘,冯晚这是嫌拉的仇恨不够,要爱慕高进的八公主、寿春郡主参加她的及笄礼,她是嫌事不够大。
杨玲珑心下愤然,明知道她们刚开罪了安康长公主,现在却故意巴巴给人打脸。
陆妈妈一脸忧色,“禀夫人,景三爷、其五爷回来了,金桔、银钗的尸体亦送回来了,金桔的家里人来领人了。”
冯昭道:“取三百两银子给金桔家里人,其他各家亦是一家三百。”
“是,夫人。”
碧烟听侍剑(千斤)告诉侍针(巧芬),金桔这三年得夫人大力栽赔,会看账簿,会写字绘画,很是能干,可现在她没了,客栈塌了,金桔、银钗都是砸死的。
陆妈妈吩咐了身后的管事婆子去账上支钱,“夫人,入皇城告状的百姓到了。”
杨玲珑取了两张纸出来,这是龙掌旗令人送来的,“夫人,我出去看看吧,他们的案子有的在大理寺,有的在刑部,我令人将他们领去。”
“去罢,路上小心。”
素雪拉了巧芬,两个说了几句。
巧芬会意,退出房间,追上了出去的碧烟。
碧烟的心情不好,她现在也不想跟冯晚去高家,还未成婚,就给高进安排侍妾,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县主再不是当年的县主,让人觉得奇奇怪怪。
巧芬近了碧烟身边,“碧烟。”
碧烟停下脚步。
巧芬低声道:“县主真是胡闹,夫人原在病中,忙得跟什么似的,她不帮忙,还尽给添乱,实在不像话。你与碧蔓姨娘说说,让她劝劝夫人,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县主还能指望上二房、三房的人?”
你一个庶女,人家凭什么帮他?若她再气死了夫人,名声毁了,冯家各房还不得恨死她,怕是巴不得没她那个人。
碧烟颔首表示明白了,她满腹心事地回了明珠阁,碧蔓与小蔓正在那儿裁新衣,是冯昭令人送了几块衣料子过来,又赏了她们母女一些首饰,还有几天便是及笄礼,能赶出新衣,她们不会出现人前,只躲在暗处观礼。
碧烟将冯晚的事说了。
碧蔓立时难掩忧色。
碧烟眼里有泪,“陆妈妈因着夫人的病都哭了好些回,还不敢让夫人瞧着,夫人的头疼症一犯,人昏还是小事,就怕哪次犯病就没了。偏县主上赶着要惹夫人生气,碧蔓姨娘,这可怎么办呀,你也瞧见了,她昨儿把屋里的摆件瓷器全砸了,今晨又让摆。
二房、三房的公子从太原回来了,要是知道县主总惹夫人生气,肯定饶不了她。奴婢心里怕极了,我真的怕呀!县主怎么就魔症了,全听了高七公子的话,什么也听不进去,夫人有好歹,她能好得了……”
碧蔓道:“你去告诉她,她的及笄不请府外的人,我给她办,我做赞礼,小蔓做赞者,府里的丫头仆妇观礼。我这就找夫人去说!她要怨要恨,全冲我来。”
碧烟愣了一下。
小蔓不快地道:“真是够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变着方儿地想气死自己的长姐,明知人家有病,就想将她的事理得好好儿的,她怎么就这胡闹呢。”
实在想不明白啊,她怎就是那样的性子。
碧烟没接话,提裙上了阁楼,福了福身:“县主,刚才……碧蔓姨娘说,你的及笄不请府外人,就府里的人就成,她去找夫人说这事了……”
冯晚正绣着嫁衣,倏尔起身,“她有完没完,怎和胳膊肘往外拐,走!我找她去!”
碧烟跟在她身后,小蔓看冯晚气势汹汹地出门,亦跟了过来。
*
宁心堂。
冯昭刚吃了药,正在漱口。
碧蔓迈入花厅,重重跪在地上,俯首一拜:“夫人,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冯昭看她神色凝重,抬手示意,素雪、巧芬、千斤三人退出了宁心堂后院,三个人站在边角门外的廊上,低声地说话。
冯晚气势汹汹地过来,正要进去,素雪道:“县主,夫人正与碧蔓姨娘说话,让我们都出来了。”
肯定没什么好话,否则作甚将这些丫头都赶出来,冯晚不管不顾,直往里去,素雪一把拉住了碧烟,“主子的事,你少掺合,没的吃力不讨好。”
花厅上,冯昭要扶碧蔓起来,“夫人,奴婢有罪,不敢起来,请夫人听我把话说完。”
冯晚已经进来,只听碧蔓道:“夫人,晚儿不是冯家骨血。”
冯晚捂住了嘴巴,碧蔓在说什么?她说自己不是冯家骨血。
冯昭道:“碧蔓姨娘,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夫人,见了她长大后的样子,我逾加肯定了,她不是冯家骨血,你看她的眉眼,有哪一点像誉国公。十八年前,誉国公荣升将军,他得了主帅三个月的假期回到了皇城,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十二名亲兵。
我还记得,那一晚,夫人与将军就纳妾的事争辩了几句,将军一生气去了前院客房小憩,他带回的兵卒亦住在那儿。夜里天寒,夫人让我去送被褥,当时……当时我被一个喝醉的兵卒拖进了他的客房……”
不用想,碧蔓姨娘被那人践踏了。
碧蔓捂嘴低低地哭了起来,“那晚,夫人以为我做了将军的人,便说要将我抬为姨娘。那晚屋子太黑,我不知道是十二名兵卒里的何人,更不敢张扬。我做姨娘的头一天,将军知我并非完璧之身,逼问那人是谁,我就说了那事。从此,将军再未碰过我。不久后,我就怀孕了,我不知道这孩子是将军的还是那兵卒的。
直到如今,她眉眼长开了,我才知道,那个将我拖进屋里的人是赖三。她的下巴、嘴、生气的神态和赖三一模一样。赖三原是皇城的地痞无赖,后来在皇城杀了人,被大理寺判了发配北疆从军,还是先锋营死士。
我听人说,他曾在战场救过将军,得了将军看重,提到将军身边做了亲兵。晚儿是赖三的亲生女儿。”
冯昭问道:“我娘和祖母知道吗?”
碧蔓道:“我怀上她后,将军三月期满回了北疆,我坐立难安,生怕被人知晓那事,就偷偷告诉夫人。夫人对我说,这事不怪我,她说若是生下男丁就远远儿地送走,不敢混淆冯家血脉。但若是姑娘,留下也无妨,不过是冯家多一张吃饭的嘴。
那时候,我真不想生,我怕是不是将军的种,好几次故意提水干重活,可她就像在我肚子里生了根,怎么也不掉。夫人想保的男胎却在惊闻将军战死时惊怒之下动胎早产,失了儿子,偏偏我肚子里,却好好地生了下来……
前几日一看到她,我知她不是将军的种,她不是冯家血脉,冯家嫡长房几代行善,贱妾有罪,不该让外人的卑贱血脉诬了冯家。”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0章 亲娘道破真相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冯晚惊得不敢动弹,她不是冯家的血脉,她是杀人钦犯,街头痞子赖三的女儿,她是卑贱血脉……
冯昭抬眸,看到了门外的衣袂,“是晚儿,你都听到了?”心下也是大惊,她到底与冯晚有几分感情,视其为妹。
碧蔓一扭头,“你就别再胡闹了,凭那下作赖三无恶不作的能耐,你若认他是爹,卖你十回八回都是少的,偏生得了这场喝奴唤婢的大富贵。你不念老夫人、夫人养你一场的大恩,还作天作地。你的身世一揭开,别说嫁官宦世家,便是商贾之家都得嫌你!”
她的身世竟是这样的不堪。
她的亲娘被一个兵卒无赖给占了去,后又让余氏误会是将军,这才做了姨娘。
冯晚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不是冯家骨血,她与冯家没有任何的干系,这一场荣华富贵,都是她偷来的。
冯昭知晓了实情,这并不是她的姐姐,与她原无干系。
她出得宁心堂,三房的孟氏正从外头来,道:“婉华,你怎了?婉华……”
“我不是冯家骨血,我不是……”她不由自己的沉吟,待看清面前的孟氏,惊得立时回过了神,孟氏凝了凝眉,正待说什么,冯晚已经飞野似地跑远了。
孟氏进了宁心堂,见几个丫头在前头说话。
“给大太太请安!”
几人齐齐福身。
孟氏道:“夫人呢?”
“在与县主的亲娘碧蔓姨娘说话。”
丫头打起边角门的帘子,孟氏止退身后的仆妇、丫头,迈入内院,见冯昭正在宽慰碧蔓,孟氏认得碧蔓,十八年了,但那眉眼变化不大,只是眼角多了浅浅的鱼尾纹。
孟氏道:“怎么了?刚才婉华神神叨叨地说什么‘我不是冯家骨血’这是怎么回事?”
碧蔓没想冯晚就是只纸老虎,遇到大事就承不住,竟是自己说漏嘴了。
她不好意思地道:“是贱妾对不住冯家,对不住将军,当日我跟将军前,被将军身边的兵卒赖三给辱了,那晚夫人误会是我和将军,这才抬了我做姨娘。”
孟氏听到这儿,好久缓不过劲儿,“我说呢,玉虚子顶顶厉害的人物,怎么说冯家嫡长房到了寿娘这辈,只寿娘一个嫡女独苗。婉华竟不是冯家人,这可怎么了得,还记得誉国夫人名下呢,连庶女都算不上……”
她是宗妇啊,知道了这事,她必须得告诉冯崇文,即便是姑娘,也不能乱了章法。
冯昭起身一福,“大叔母还莫张扬出去。晚儿就要出阁,若被高家知道,指定要悔婚的,我们能瞒就瞒着罢。”
这世道对女儿家原就不公,经过今天的事,想来冯晚也该安分,她不是冯家人,自然不能要求得到太多。
碧蔓道:“夫人,妾妇短见,觉得还是说开的好,若被高家悔婚,我带她回麻家庄,找着乡下老实忠厚的男人嫁了,倒也乐得自在。那高门大户,像冯家嫡长户这般干净的可不多,她不知高低,想得太简单了。”
孟氏道:“她现下与我们冯家没多大关系。碧蔓姨娘,你若说开,我们是不拦的,说到底,你才是她亲娘。即便我们冯家养她一场,能做她主的,还得你。”
她进了晋国府,就听仆妇、丫头们说嘴,说冯晚闹得很厉害,还存着气死冯昭的心思,气死了冯昭,这嫡长房是她的。
好歹毒的心思,她一介庶女,能做嫡长房的主,简直短浅得可笑。
孟氏原就有气,这回子听了冯晚身世真相,倒是心里顺气不少,她就说冯家出不了这般歹毒的人,原来不是冯家血脉。
冯昭道:“原本,我请碧蔓姨娘参加她的及笄礼,是给她一个惊喜,哪想她反应这么大。事关她的将来,还是唤她问问罢。”
她对外头唤了声:“来人,派人去明珠阁将县主唤过来。”
曹素雪低声道:“叫她狂,是不是和我们猜的一样,不是冯家人。”
千斤道:“真没看出来呢,原是杀人钦犯的女儿,难怪是个狠角色。”
“小师叔为了她,顶了恶名,真不值当。”
“嫁出了门子,可就与小师叔没干系了。”
曹素雪唤了一个跑腿丫头,让她去明珠阁唤冯晚。
冯晚一路失魂落魄,看着屋子里空荡荡的,摆件被她砸毁了,新的还没摆上,碧烟近来也是爱理不理,魂不守舍状。
丫头禀完,突地感觉到事情严重了,她好像出来的时候碰到孟氏了,她会不会听见,会不会知道,她可是宗妇,肯定会将此事告诉族长、宗子,到时候她就做不成冯家姑娘,也当不了县主。
要冯晚跳了起来,跑到闺阁,看着首饰盒,再将自己的所有的银票钱都放到一处,这才抱了盒子下楼。
今儿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碧蔓就不该来,她不出现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可现在她的身世曝露了,碧蔓肯定讨厌她,而姐姐也不再是自己的姐姐。
待她到时,冯晚觉得曹素雪她们肯定在看自己的笑话,或是心里瞧不起,她垂着脑袋,碧烟跟在后头,冯晚道:“你就在这儿!”
冯晚迈入花厅,冯昭道:“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碧蔓姨娘的意思,接你去乡下,她是亲娘,我……如今……”
“长姐一日是我姐姐,终生是我姐姐。我知错了,是我狂妄不知礼!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根本嫁不入高家,这是我屋里的首饰、银票……”
孟氏冷声道:“你都是冯家养大的,你从头到脚,哪一样属于你自己。倒是好本事,还敢生出气死家主,霸占家业的心思,我就说嘛,冯家没有这样的恶毒之人,原来是随了你那个杀人钦犯的亲爹。”
孟氏原就瞧不上冯晚,觉得她比自己的女儿冯晓还珍贵,若没有冯晚,冯晓就是与冯昭最亲近的人,幻想着这些事,没想这里还真如愿了,冯晚不是冯家血脉。
冯昭道:“今天唤你过来,是与你商量,你继续做冯家嫡长房之女,还是随你亲娘去乡下?你拿个主意罢,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虽能不说,不代表高家有朝一日不会知晓。再则你的亲生父亲若知你存在,会不会来找你?世间的秘密,没有瞒一世、一辈子的道理,你一直揣着这个秘密,真能幸福。”
碧蔓唤了声:“晚娘,跟娘回乡下罢,这门亲事你不要也罢,娘给你寻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虽不能大富大贵,但……”
冯晚大喝一声:“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出现?你不来、不出来,我的身世就不会被人知道?你那么多年都不管我,现在看我长大了,要嫁人了,你就出来了?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不要回乡下,我自小就在皇城长大,我是冯家女,我要嫁给高进,我那么喜欢他,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冯昭微锁眉头,如果换成她,是宁可放弃高进,随亲娘去乡下,现在又多了几个亲人:亲娘、弟弟、妹妹,想来那麻二郎也能善待她。
碧蔓抹着泪,“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你看千斤、巧芬,都知晓宁为乞丐妻,不做贵门妾……”
“我不说,大家不说,谁知道那事,你是我亲娘,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就要嫁高进,他是我未婚夫,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只嫁他,我不是为妾,我是嫡妻。”
碧蔓声嘶力竭地怒吼:“你的嫡妻是因为你是冯家女,可你不是,你能做得了?这个秘密早晚会有人知道。你亲爹没死,他还在北疆活得好好的,他在查当年污辱的人是谁?他投了威远候府,你敢说有朝一日不会有人知道?”
这里头还有缘故。
碧蔓吐了一口气,她不想说的,这是被逼的。
孟氏面露异色,“碧蔓姨娘,你如何知道赖三在查这事?”
碧蔓并不想瞒人,她对不住老夫人,也对不住冯家,可余氏心善,不仅帮她瞒下此事,还为她挑了一个好丈夫。现在的她,日子过得很幸福。“两年前,威远候府的人来找过我,问了当年那个半夜抱被子去的丫头到底是夫人身边的什么人?我一早料到这件事,推说是夫人身边已经过世的金坠,她的年纪和我一样,身形也像,但我当时有些慌张,我……我不知道他们信没信。”
冯昭心下一转,赖三一个刺鲸发配的死士入军,这么多年,居然没死还活下来了。“这些年,我曾查过父亲死因,父亲不是战亡,是被人出卖,背后偷袭而亡,令他致命的毒镖是他在战场时,从后背偷袭而死。”
孟氏道:“这手法,像极了威远候的胞弟崔伟所为,看来有人欠了我们冯家一条人命。”
冯晚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亲爹赖三是冯崇德的亲兵,若是他背叛,很可能就是他干的。
她想到的事,孟氏一惊:“赖三背叛了将军,他帮崔家杀了将军,所以……威远候府才帮他查晋国府那人被污辱的女子。”
冯昭神色肃冷,“很有可能,我原想查父亲的亲兵,可没想到,那些人都死完了。北疆的人说,有两个亲兵跟了现在的四皇子,还有一个跟了平远候府的凌烨将军,我一直以为只有他们三个还活着,没想到赖三还活着。”
“你没查赖三?”
“我不知道有他,也是碧蔓姨娘告诉我有这么一个人,我才知道他是父亲的亲兵。那三个活着的亲兵没问题,甚至连他们也曾查过父亲是被谁暗算了。现在看来,赖三的可能性很大,是他投了威远候,害死了父亲。”
完了,完了!
她受了冯家大恩,可亲爹杀了冯崇德。
她是冯昭的杀父仇人之女,她有什么脸面待下去?
以前她敢闹,依仗的是冯昭妹妹的身份,她比不了,她不是冯家人。
更可怕的是,她不能没有高进。
不,她要嫁给高进,必须要做他的妻子。
“我的爹只有誉国公,旁人都不是,我……只认晋国府,我是冯家人。长姐,我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你让我留下来,你说怎样便怎样,我全听你的。我不闹了,再也不吵了,你给我多少嫁妆就算多少?长姐,求求你,别让我走……”
孟氏的眸子很冷,有可能是杀父仇人之女,她有什么资格求情。
碧蔓没想事情会到这地步,如果活着的四个亲兵,那三个没问题,极有可能便是赖三干的。
赖三他怎么敢?他下黑手害了将军,害夫人年轻守寡。
赖三一定能做得出来,他原就是一个不要命的狠手,没有帮威远候府,人家凭什么帮他找人,至少他在威远候府那儿吃得开。
冯晚捧着盒子,“长姐,那些事不是我做的,和我无干,我再不敢闹了,我发誓,我规规矩矩的……”
“昭儿,不是冯家骨血这是事实,你还要心软吗?他亲爹极有可能是杀你父亲的真凶,是一个穷凶恶极的钦犯,昭儿——”
冯晚手忙脚乱,她想保住亲事,只能请冯昭,冯家各房的人都受恩于嫡长房,他们想护的也只冯昭一个,自己什么都不是。“长姐,当年你离开皇城,给我三万两银票,这些年我都没花,一点也没有,全在这儿。我还得了贵妃、太后与娘娘们赏的首饰,我不敢奢望,我只求长姐帮我预备嫁妆,用这些钱就行……”
冯昭太仁厚了,给了冯晚三万两。
孟氏给女儿,最多才一千两顶天,她心里更是气得狠了。
冯晚卑微地跪在地上,捧着盒子,眼神灼灼,可怜不已,这到底是冯昭真心疼爱过的妹妹,以前她没计较冯晚是庶女,现在也不觉得得血脉有多要紧,冯晚还是冯家的养女。
“你就那么想嫁给高进为妻?”
冯晚肯定地点头。
冯昭轻叹了一声,“今日的事,我们冯家知道即可。”
孟氏道:“昭儿,为了她,你连你父亲的仇不报了,还要帮仇人之女?我不同意,不知便罢,今日撞上了……我绝不会视若无睹。”
她倏尔起身,一拂衣袖,气冲冲地出了花厅。
“大叔母,大叔母……”冯昭追在后头。
碧蔓一脸不解地看着冯晚,“嫁给那人就如此重要?”
“你不是我娘,我娘是誉国夫人。”
“可你就是我生的。”碧蔓将脸转向一边,从地上起来,明明可以平静地过一生,偏要拣高枝去。
冯昭追了孟氏,拉着她的衣袖,“大叔母,这件事不能宣扬,碧蔓姨娘到底是我爹的女人,在我爹女人时却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这让旁人怎么看?”
孟氏道:“你在护那小溅人?她与你没关系,她不是冯家人。”
“大叔母,高进挑唆她和我闹,以冯晚的性子,若是嫁过去,能闹得高家后宅不宁。恨一个人,那就将养坏的女儿、妹妹嫁给他,这是冯晚自己选的路。若是不认她,外人如何看冯家?我原不在乎的,可一想到我父亲的名声被毁,我不能这么做……”
孟氏已经忘了誉国公,委实她觉得很生气。
冯昭道:“冯晚是个狠角色,你等着瞧罢,他日会有一场热闹看。既然她不是冯家女儿,及笄礼就办得简单些,外府的人不请了。”
孟氏冷声道:“你要给她做脸,我可不会,害我崇德兄弟性命的仇人之女,被我冯家养大,这可真是天大的讥讽。”
“大叔母,不要声张,求你了!”
冯昭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孟氏走得很快,为了冯崇德还不宣扬出去,必须得捂死了,冯昭为了他父亲的名声也算是拼了。
那该死的赖三,他别想活着。
孟氏出来时,二门上的婆子正在搬东西,皆是太原府的土仪,粟米、菜干等,孟氏难掩怒容,冯景指挥着众人。
“娘——”冯景长身一揖。
孟氏道:“家里有事,我先回去了,帮完忙早些回家,你媳妇惦着你呢,她大着肚子,多哄哄。”
“是,娘!这边的东西一下完,我就回去。”
冯昭折回宁心堂。
碧蔓已经起身,行了一礼,“夫人,有人不希望我们母女在这儿,我回乡下。”
冯昭唤了声“晚儿”。
冯晚道:“长姐,她要离开,与我何干,要走便走。”
碧蔓叹了一声,转身而去。
冯晚刚见亲娘,说是没接受还能理解,可亲娘亦是真心待她,她经过了三天时间还不能接受,甚至还恨上了碧蔓,觉得要不是她,自己的身世秘密就不会曝光。
冯昭不想点评他们母女,她留下冯晚是为了父亲的名声,但这个原因不能让冯晚知道,她怕冯晚以为又拿捏到什么把柄,再次闹腾,反而下了不台。
杨玲珑从外头进来,唤了声“夫人”。
冯昭道:“晚儿要把这些交给我帮她预备嫁妆,玲珑,你接过来。”
冯晚一心,“谢长姐。”
冯昭道:“对于你及笄礼的事,你还有何看法?三房那边不会来人了,但面子不能太差,否则就要被人瞧了笑话。”她拉了冯晚在身边坐下,“你莫担心三房大叔母,我已经求过她了,我说这女儿家不易,要是你被退婚,再寻中意的亲事就难了。她答应不会传出去,我这里,你放心,就算……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妹妹。”
冯晚要的正是这句话。
冯昭认得,旁人认或不认又有什么干系,不过是旁人多事。
她心下一动,拥住了冯昭,哭泣了起来,明知不是亲人,可还愿意疼她,这是因为冯昭已经没有亲人了,才这般看重她。
“姐姐,三房的三奶奶要生了,大叔母定是走不开身,外头的人请几个姻亲、亲厚的就成。能不能请高家的姑娘们来观礼,赞者我请六公主,赞礼么可以请越国府的世子夫人,她在宫里看到我,每回都赏我了我首饰,待我可好了。”
通常赞礼都是有上辈的亲人健在,下辈的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
冯昭是现代人,她不觉得冯晚的事与上辈之间有何关系,这是她真心疼爱的妹妹,原也是天真活泼的人。都已经临门一脚,就要成人、嫁人,若再生变故,可让外头的人怎么看。
冯晚这三年攒的东西,还有宫里赏的有不少,她添补不了多少就能补出来。
只是三房的大叔母不痛快,觉得给一个没血缘的外人那么多好处。
大不了三房冯晓出阁的时候,她添一份厚礼。
冯昭问杨玲珑道:“县主及笄礼的帖子发出去了?”
杨玲珑一回来,就听素雪、巧芬几个说了,就连侍剑都知道,只是她们都装成不知,毕竟这是夫人的事,夫人不点破,她们也当成不知道,乐意给冯昭这个情面。再说夫人聪慧,她这么做必有原由。
“还没呢,原想着明天再发出去。”
冯昭点了一下头,“把名单、帖子给我们,我再与县主商议商议请哪些人。”
杨玲珑折入内室,捧了一个布包出来,上头是名单,下头是十几份帖子。
冯晚看着上头好看的颜书,“长姐,这字是……”
“这是玲珑写的,玲珑的颜体字写得最好,素雪写得一手漂亮的梅花小楷,千斤的楷体写得工整。”
千斤的话不多,她喜欢吃,此刻不好意思地道:“我写信给师父,师父回信说跟做梦一样,小时候他和大师兄拿着棍子逼我学书法,我宁愿挨打也不写,如今的字终于能拿得出手了,嘿嘿……还是小师叔夫人会教人……”
冯昭对巧芬道:“你也莫羡慕她们,得暇你与我学工笔画法,你原就有丹青基础,学起来会很容易,掌握技巧就好。”
冯晚面露羡色,“长姐,我也想学。”
“你的眼睛熬坏了,学工笔画法最是伤眼,若你坚持要学,自会教你。”
“多谢长姐。”
冯晚以为四个丫头不知道她的事,心里还有几分得意:这是我姐姐,我想学就能学。
“六公主做赞者,越国世子夫人做赞礼,谁来插笄,这可得请一个有福气的。”
“长姐来插笄。”
“这不成,赞者是未婚贵女,赞礼是福禄双全,插笄人最好是选一个婚姻美满幸福的,二房里头,小大房、小二房都甚不错。”
“就小二房二太太,她是娘的堂姐,上有长者,下有儿女子孙,也是幸福美满的。”
“那好,就这么定了,回头你领着碧烟亲自去二房走一趟,到底是插笄人,礼数不能少。”
重新检查了一遍帖子,定了观礼宾客的名单,请了安乐伯府的汪琴,李相府姑娘、谢相府姑娘,高家大房、二房两个未出阁的嫡出姑娘,再有冯家二房的嫡姑娘,再有陶家的姑娘,陶思娴与陶七都已经嫁了人,不好再请。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1章 一步权谋棋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余家大房姑娘亦请了。
姐妹二人对了名单,检查了一遍帖子,没有错处,便交给冯晚收起来,着她到了十六下午派仆妇、小厮去各家送帖子。但赞礼、插笄人则必须由冯晚亲自去,也示诚意。
前院那边,早早领仆妇们清扫,摆好桌案、摆件等物,五月十八那日吃的点心、果子亦都预备齐全。
冯昭叮嘱了杨玲珑四个,关于冯晚身世秘密的事不得说出去,至少外头的流言不应该是她们放出去的。至于孟氏会不会说,冯昭说得那么明显,她回去肯定是要告诉冯崇文的。
孟氏一回家,当天夜里硬是久久未睡,一直等得冯崇文回来,方唤了三个儿子过来,又令心腹婆子在外头守着,这才说了冯晚身世的事。
冯崇文没想背后竟是这般,如果冯昭不是一时心善,想让冯晚与碧蔓姨娘母女相见,这个秘密就会一直埋下去。
冯晚不是冯崇德之女,而是亲兵小卒、且早前在皇城杀过人,被发配北疆做死士的街头恶霸赖三的女儿。
孟氏道出冯崇德不是战死,是被人背后放毒镖而亡等等,经过冯昭多年的调查,她一直以为,当年的亲兵只有三个人活着,偏这次知道了赖三也活着,且这赖三极有可能就是背后用毒镖杀了冯崇德的人。
冯家三房的人听着这事,简直就是一台精彩迭出的大戏。
冯昆道:“那丫头不是我们冯家的,大妹妹在想什么?她还要留着,还要将她风光嫁出去,还得给她备嫁妆?”
孟氏低声道:“小声点,小声点,难道让外头知道,誉国公的庶女是个小兵卒生的,他的脸面好看啊?昭儿也不想,死者为大,她是为了誉国公的名声。我当时就急吼吼地想赶走那臭丫头,可回头被她一提,可不是这理儿,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那丫头气得昭儿犯了病,偏她还要保着,不过那丫头也知道了,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死活不肯跟她亲娘去乡下,一心只想嫁给高进……
碧蔓姨娘倒是个好的,看她上窜下跳,竟打着气死昭儿,她就接掌嫡长房。碧蔓姨娘恼了,私下劝了、说了,可她硬是不听。碧蔓姨娘念着誉国夫人大恩,就寻了昭儿道破真相,她不说,谁知道这事儿……”
冯显摇了摇头。
孟氏道:“玉虚子当年说,崇德大兄弟只得一个嫡女,可真是神了,这嫡长房就一个独苗子女,多一个、多丁点都没有,连庶女,都不是冯家的……”
冯景很生气,“别想我认她是冯家人,手段又毒辣,大姐姐就是个心软的,当年她一夜之间杀了那么多下人,倒替她担了骂名,哼……”
“那时昭儿知晓什么,只当是亲姐妹,这才处处护着,看着就来气儿,还装模作样当贵女,听着高进挑唆,挑唆让她气死昭儿,她就真敢干,是个狠角色。等着吧,这回昭儿也知道了,想顺水推舟瞒下来,等高进后宅乱成一团……”
一家五口嘀嘀咕咕地议论了一阵。
冯崇文来回踱步,“大理寺接了八桩案子,全是惊天大案,至今为止,一桩都还没结案,原告现下都住在大理寺官衙里头。”
孟氏不以为然地轻啐道:“你就不能去找昭儿,自家大侄女,遇到难处,她能不帮,陛下可下了谕旨,到期不结案,全都得罚。”
冯崇文不知道的是,冯显自作主张,给太原族里的冯崇武写了信,还特意讲了冯晚身世纠葛的事来。
冯崇武收到信一看,人都要气炸了,他还召了族老们过来,以为是别人能晓的,很快连族老都知道了,当即他们一商量,直接将冯晚的名字从族谱给划了,不是冯家人,冒充都不行,何况生父还有可能是仇人。单凭冯晚想气死冯昭谋嫡长房家产,他们就不认,就算有血缘,他们都能划掉。
她们在说话时,冯昭已经令陆妈妈将土仪整理出来,照着名单分派,二房的、三房的,姻亲、世家的,镇国府没送大房,而是送了二房礼物;越国公府亦送了一份;平远候府再送一份,余家大房、陶家亦派人送了去。
翌日一整天,府里的仆妇婆子都忙着给姻亲、世家送礼,因安乐伯府主动送了端午节礼,这次便备了一份太原府土仪与帖子一道送去。
高家一拿到冯晚的及笄礼观礼帖,高老夫人令次子媳妇亲自去一趟,得商议冯晚过门的事。
直接备了婚期红帖,将清风观道长相看的五个日子都写在上头。
高老夫人扫了眼最疼爱的孙儿高进,“进儿,婉华过了门,你待人家好些。”
她自家孙子什么人,她也是明白的。
“祖母,寿春郡主怎么办?”
“难不成你还想两个一起娶?”高老夫人生气。
与他订婚的是冯晚,还得太后教导了三年,听说在宫里也是极安份的,去岁高老夫人过寿,婉华出不得宫,请六公主送了一幅双面绣的屏风,虽不及冯晚送的,那也是极好的礼物。
高进想到冯晚说,冯昭不喜他,觉得在外头招惹的女人太多,不会是安分过日子的,甚至动了与他解除婚约的念头。
这怎么可能,想到冯昭在太原大手一抬,几十万银子就大把的出去,太原冯家的冯巷整改工程,再有太原书院的建造工程,哪个不大?
高二老爷道:“收收你的心思,冯家嫡长房极是富裕,得几代皇帝庇护,家资丰厚,这人关键时候,你给我收敛一些,要是让人知道你和寿春那乱七八糟的事,毁了这桩亲事,老子饶不了你。”
冯昭死了,嫡长房就只冯晚一个女儿,就算冯家不允,他们高家也能分一杯羹,看看那么巨富的家业,高家人很动心。到时候他们高家也能在祖籍建祖祠、族学,有了这些就能让一个家族走向繁荣。
冯家多是靠嫡长房撑起来的,二房看似皇商,可大半的银钱都给了朝廷和太子,根本比不得嫡长房。
三房走的文官之路,有几分清贵,虽担了族长之职,可还得给嫡长房几分薄面。
他们高家只是想从中分一点好处罢了。
冯昭极疼妹妹,几乎是有求必应,当初离京,一给就是三万两,啧啧,便是高家嫁女,嫡长女嫁妆都才二万两银子,人家三万两跟玩似的。
当然,这些是高进通过冯晚的嘴里知晓的,他告诉了家里人。
高家兄弟都羡慕他定了冯家嫡长房的婉华县主为妻,这位未婚妻样样不差,主要还是很有钱。
*
五月十八一早,便有各家的太太、姑娘们结伴而来,穿过二门,进了御花园。
二房的冯崇俭妻大余氏带着儿媳穿梭其间,忙得不可开交,她是极乐意帮忙的,主要嫡长房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太少。
陶如兰携着汪琴、汪棋来参加及笄礼。
不多时越国府世子夫人携着儿媳、姑娘们亦到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大余氏便带着冯晚与众家见礼,冯晚见二房来帮忙的人多,猜到他们不晓得此事,心下颇是得意,觉得自己是难得一见的贵女。
大余氏道:“晋国夫人头痛症犯了。”
镇国府杨家二房的夫人笑着不语,反是她身后的庶女道:“我听说,是婉华县主不服长姐教导,顶撞长姐被气病的?”
冯晚盯着这位庶女,险些没发作起来。
大余氏默了片刻,“外头人乱传,晋国夫人是被十七大冤案给气病的,当日入宫递了状纸就病着,大病伤身,现下还没好全呢。”
汪琴拉着冯晚道:“晚表姐的衣裙可备好了,我们帮你打扮罢,有你叔母、嫂嫂们张罗,不用我们插手。”
冯晚更正道:“我长姐是为国为民,忧虑成疾,这事儿在陛下那儿都是知道的。”
杨家二房的庶女道:“我怎听说,你长姐许活不久了,乃油烬灯枯之兆,怕她一死,没人管你……”
杨家二夫人大喝一声:“你给我住嘴!”这些怪话从哪里听来的,外头有传言,可别人都没说,就你能,你就说出来了。
大余氏觉得这杨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人,庶女就是庶女。
她们哪里知道,这庶女是被安康长公主身边的丫头挑唆的,故意让她晦气。
冯晚道:“我长姐好好的,她能长命百岁,你少在这儿胡说。”
她几乎都要急哭了,三房不会管她,亲娘又靠不住,她只能依靠长姐。
高二夫人暖声道:“婉华,快回你阁楼准备新裳,一会儿吉时到了,及笄礼就该开始。”
高家二房的奶奶们交换着眼色,晋国夫人定是病得重了,怕是唯一妹妹的及笄礼都参加不了,想早早将婚事给办了。
早办了好,坐实了两家的姻亲关系,往后晋国夫人一死,他们就有立场说话。
不多时,六公主到了,与她同来的还有一袭大红色宫装的八公主。
众人在花园里坐了一阵,陆续去了前院的大厅。
赞礼是越国府世子夫人,赞者定了六公主,插笄人是大余氏。
待仪式一开始,大余氏一走到正中训话,众位夫人、太太心里都道:看罢,晋国夫人果然病得起不了床,快要死了。
他们想着时,便见两个少女扶着一个戴纱帷帽的冯昭过来了,三个人穿戴素雅,她们扶了冯昭在一边观礼席上坐下,夫人们打着眼色机锋,二房的女眷面露悲怆之色。
八公主蠢蠢欲动,想到她舅家、大表兄又因冯昭下了天牢,恨不得吞了冯昭。
六公主低斥道:“你给我规矩些,她若有事,父皇定会罚我。”
八公主努了努嘴,只得按捺下来。
大余氏插笄后,便是六公主拿出一页赞词,开始夸赞,这称之为赞者,还有的会有两个赞者,若身份贵重的赞者,一人即可。
六公主唱完赞,率先放了一块漂亮的蝴蝶玉佩在碧烟的托盘里,以示祝贺。
两个公主给了,越国府世子夫人、杨二夫人、高二夫人、安乐伯陶宜人、冯家二房的太太、奶奶、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都往盘子里丢了礼物。
到了冯昭跟前,她直接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对掐丝金镯子,“愿吾妹一生安康!”
八公主吃吃笑道,神色讥讽,“这倒是实在,有些人土埋了半截儿,就是个病秧子,可不就盼着自己的妹妹安康。只是不知道,若晋国夫人一死,冯晚守不守得住嫡长房这偌大的家业。我听说,冯晚巴不得你早死,这样……”
“八公主误听人言了,吾妹冯晚知书达理,最是个安分,八公主今儿说这些,是知我之病最是不能急、不能怒,怕是八公主要失望了。”
她不急,不怒,偏不让她如愿。
八公主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冯昭道:“你这个不要脸面的溅人!自己都和离下堂了,还想挑唆我父皇,你怎不爬我父皇的龙榻呢?”
她还要再骂,六公主一把扯住她,“八妹,你别太过分了?”
“我偏要骂,她就是不要脸,什么忧国忧民,分明是自己不安分,还要管闲事儿?她的病就是被冯晚顶撞给气出来的,你等着吧,你一死,你妹妹高家七奶奶的嫡妻之位也必是保不住,哈哈……你们俩姐妹,都不得好死!”
六公主要拦,八公主不许,两姐妹闪避之间,八公主骂得越发起劲,冯昭不气,早就料到了,早前冯晚要请八公主,不就是为了借她之手来气死自己,而此刻冯昭想了想,要对付崔家,还是“昏死”过去罢。
她身子一仰,昏死过去了。
杨玲珑、曹素雪吓得惊慌失措,“来人,来人,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八公主哈哈大笑,“气昏了,气昏了,她果然气昏了,哈哈……”
冯晚花容失色,“八公主,我们姐妹哪里招惹了你,你……你要气昏我长姐,你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你太过分了。”
“我过份,要不是她非得替那些贱民做主,我大表兄就不会下天牢,我舅舅一家不会被困家中……”
曹素雪抓住手腕,脉搏正常,没有昏,她立时松了一口气,小师叔装昏,这又是要做什么,只听冯昭颤着音儿地道:“二叔母,尽……尽快与高家商定婚期,让……妹妹出阁,我……我怕是……”
她整个人依在素雪身上。
杨玲珑见以前昏倒是不会再说话,立时就明白她在装,故作惊慌地令人搬来贵妃椅,与仆妇一起将冯昭抬走,一行几人飞奔而去。
大余氏面露忧色。
高二夫人道:“冯二太太,前些日子我们高家寻了清风观的道长看期,上头有五个日子,最近的是五月二十六,你看订哪个好。”
大余氏接过,看了一眼,“五月二十六……”
她是想看冯晚出阁,可现下是五月十八,离出阁只得八日,未免也太赶了。
高家人很满意,巴不得再快些。
晋国夫人病了,众人也不好久留,纷纷告辞。
不到一刻工夫,只余冯家二房的人在。
冯晚此刻恨死八公主了,她好好的及笄礼,被八公主搅和得不成样子,原本照计划,还有赏画宴,她都准备献上自己的双面绣给大家瞧,可全取消了,长姐为了支持她,连观音图都拿出来了,还答应她将观音图给她做嫁妆。
大余氏道:“婉华,你姐怕看不到你出阁,这时间实在紧,可这是她的心愿。”
“长姐一切都是为我好,我自是明白的,可是八公主太过张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人给气病了,她实在太过分了。”
若是以前,她是盼冯晚死,此一时,彼一时,她最大的依仗是冯昭,不想她死,若冯昭不在,冯家嫡长房没了,家产轮不到她,冯家三房知道她不是冯氏血脉。
冯晚想嫁给高进,就必须在冯昭生前,若在她逝后,什么都是虚的。
半日时间,整个皇城世家名门都知道晋国夫人病得极重,被八公主气得昏死过去。到了外头,就变成了八公主因为冯昭插手十七冤案,被八公主指着鼻子辱骂,气得冯昭吐血而昏,听说原就病着,这一病怕是活不了几日。冯昭唯一的妹妹冯晚,会在五月二十六出阁。
人言的力量,传到后头越发变了味儿,而市井之中的人,越发说得有鼻子有眼,仿若这一代奇女即将殒落。
白泽书院里,有不少人为之惋惜。
六公主回宫,就将八公主干的事告诉李贵妃。
李贵妃道:“那位病得狠,你怎么将她带上?”
“我没想带她,也不知她从哪儿听说我要去做赞者,非得跟上的,在婉华及笄礼上,我拦得拦不住,她非要去骂。晋国夫人原就病着,走路都要人扶,这一气,怕是……”
李贵妃知道了这事,皇帝亦知道了。
“你说什么?八公主将晋国夫人气得病情加重?”
“回陛下,晋国府现下都乱了,下人们正惊慌出府,寻太医、寻郎中。”
皇帝倏尔起身,“那个孽女,她想干什么?是要包庇威远候府?”
暗卫垂的侍立在旁,那边传来消息,说晋国夫人在装病,想在死前将通政卫由暗转明,若是皇帝去探望,她就能说服陛下。
龙掌旗不希望晋国夫人死。
“陛下,消息说,晋国夫人病得极重,现在药物已经无用,你带钦天监的李春风过去瞧瞧,他是道士,不是他前不久说,冯家明月已出现,而晋国夫人便是冯家明月?”
皇帝道:“传令太医,朕要亲自探望晋国夫人。”
*
宁心堂。
冯昭正捧着一本书看,突地听杨玲珑说,皇帝出宫了,最多还有两刻工夫就到了。
她眼珠转了又转,“素雪,你扎病重若危的脉像,能坚持多久?”
“最多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就会恢复正常。”
“好,一个时辰足够了。”
“夫人,扎这种穴,损伤身体……”
“不必怕,扎罢。”
冯昭往暖榻上一躺,视死如归,“你们把戏演好点,通政卫能不能变成通政司就在此一举。如果演好了,你们小师叔也许、可能当一个女御史,这可是女官,或许真能开创先河。”
女帝什么的,她没想过,还是女御史好,是个清水御门,职在监督。
杨玲珑当即道:“快,快请婉华县主!来人,快请外务大管事、大账房、大管家,待三人齐了快来宁心堂,夫人的病又重了……”
皇帝一路过来,责令内侍不得高呼喧哗,就看府里仆妇、下人个个面带忧色,还有仆妇指着两个跑腿小厮:“快去!快去,夫人病重,请外务大管家、大账房、府中大管家齐聚来见……”
明珠阁里,冯晚顾不得仪态,一边哭一边跑,嘴里呢喃喊道:“长姐!长姐……”
皇帝凝了又凝,竟是快死了,这个八公主真不像话,明知别人病重,还要非得把人气病。
“快走!”他催促了一声。
来到宁心堂,皇帝进了边角忙,就听冯晚哭得撕心裂肺地唤着“长姐”。
“长姐,往后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全听你的。你要好好的,你不是想看我出阁吗,你怎么能走,丢下晚儿一个人,长姐……”
冯晚躺在暖榻,“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非同一个母亲所出,打小亲厚,只怕……我看不到你出阁了。我若没了,到了婚期,你要如期出阁,你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
“长姐,我不嫁人了,我不嫁,只要长姐好起来,我这一辈就陪着你,长姐,长姐……”
不晓实情的冯晚哭得凄惨无比,泪流满面。
这太逼真了。
冯昭心里想着,红了眼眶,“别说傻话,姑娘大了,总是要嫁出去。玲珑,玲珑……”
“小师叔,我在。”
“请高进来,我……想见他最后一面,我……我要亲手将晚儿交给她,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要他一句承诺。”
陆妈妈奔至花厅,立马吩咐了一个小丫头去传话。
陆妈妈看到一行五个人出现在内院里,正要喝斥,高总管道:“管事妈妈,这是陛下,听说晋国夫人病重,特来探望。”
皇帝道:“李太医,快给夫人诊脉。”
两名太医进了内室,皇帝与李春风走在后头。
李太医诊了一下脉,面露痛色。
再一个太医诊后,两人走近了皇帝,虽未开口,皇帝已经明白了,是人不行了,救不了。
冯晚急道:“你们不是太医吗?快给我姐姐治病啊,她现在很痛苦,你们快抓药,快她治病……”她见二人不理,站起身,拽着李太医让治。
李太医被她拉得无法,沉声道:“婉华县主,快令府里预备后事罢!”
“你胡说,我长姐好好的,她还没事,她能说话,你居心叵测,你竟然咒她死。”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2章 八公主背锅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李春风立在一侧,晋国夫人面要是福禄富贵俱全的命格,怎会病得这样做?他再细瞧,眯了眯眼,将手拢在衣袖里,缺了一魄,这是魂魄承受不住,再不寻全魂魄就会魂飞魄散丢命去。
冯昭轻声道:“晚儿,不要为难太医,我的病,我知道。”她伸出手来,“陛下,陛下,臣妇临死还能见你,此生无憾了……”
皇帝坐到榻前,看到这般虚弱的她,立时五味陈杂。
“素雪,把我给皇帝预备的礼物取来。”
素雪应声,不多时捧来一卷画轴,“这是我为陛下写的《劝君赋》,臣妇希望我离世之后,陛下能做有为明君。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在这看似清明太平的大周,还有太多的不公、黑暗。”
“陛下,通政卫的权力太大了,他们素来只与陛下禀报于他们无害,于旁人无益的大事,要事,遮蔽了陛下的眼睛、耳朵。这十七大案,其实每一桩,他们都能一早发现。
陛下一定要引以为戒,陛下可将通政卫一分为二,互不制衡、牵制,明可改称为明镜司,归御史台所辖,设掌司一人,掌司之下再设掌旗,正大光明地在各省设置明镜使一职,各省明镜使可由一名御史担任,将其耳目放入各地,用以监督官员品性,百姓疾苦。
通政卫内,身兼两种身份的人,继续留守通政卫,用来做陛下的暗刀,你不方便放在明面的事,交予他们去做。”
皇帝早知通政卫有些不妥,现在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做,晋国夫人当真忧思忧民忧君,这是替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往后,这些人再不能胡作非为,互为监督。
皇帝脑海里豁然开朗,他握紧了冯昭的手,“夫人为朕忧心了。”
“陛下原为明君,却受人蒙蔽,明镜司用来清除世间不公、一切污晦,用好了,可警醒世人。十七大案,臣妇估计,是通政卫内出现了内乱分歧,那些拦在半路的百姓,是受了通政卫正义之人指点而来。
陛下想尽快结案,非用这批正义通政卫官员不可,唯有用他们的眼线、消息网才能尽快查实案情真相。
臣妇曾想,若臣妇是男儿,若得上天厚爱,亦做过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坦坦荡荡的御史,替陛下清扫世间冤屈、不公……”
冯昭突地呼吸急促,她抓紧了皇帝的手。
杨玲珑忙道:“陛下,夫人病重以来,日日时时挂念的都是陛下,亦是那些冤案,说陛下受人蒙蔽,替那些人担了骂名,为您承受的不公感到义愤,一日也不得安宁……”
晋国夫人竟一直在担心他。
皇帝心下更是感动。
冯晚唤了声“长姐”,又去拽太医,“你快给我长姐看,快给她看!”
李太医又诊了一次,还是摇头,“县主,夫人的病,我等无能为力。请陛下恕罪,臣等告退!”
不能再待了,万一夫人死了,还说他们无能,赶紧开溜。
李太医一出去,另一太医亦相随而去。
陆妈妈走近榻前,低声道:“夫人,三大管事到了。”
“请他们进来。”
三人进来,齐跪地上。
冯昭轻声道:“我若去了,嫡长房所有家业,田庄、店铺的处理,就按禄国夫人遗训处置,散归天下百姓。”
“夫人……”鲁先生抬头望了一眼,呼得悲怆不已,眼泪更是化成了泉涌,如断线珠子一般。
冯昭又道:“你们的去路,我已经安排好了,三位先生不必为前路忧心。当好值,你们的将来不会差。”
她阖上了双眸。
杨玲珑道:“三位先生回去吧。”
三人对着冯昭叩了三个头,抹泪离去。
冯昭问道:“高进来了吗?”
“夫人,还没这么快。”
冯昭道:“你们都退下罢,我想单独与陛下说说话……”她得上催泪弹了,成不成就在此一举。
皇帝与高总管示意,一时间,内室里空无一人。
“陛下,臣妇喜欢你……”
皇帝愣了又愣,快速地握住了冯昭的手,“昭儿,朕亦喜欢你,为什么你就病这么重了,啊?”
她抬起手来,轻柔地抚摸着皇帝的脸颊,悠悠轻诵着唐诗,那一字一句,字字击中皇帝的心坎:“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缠。春蚕到死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原来这才华独步天下的奇女子,竟是倾心爱暮他之人,皇帝想到刚明晓彼此心意,就要天人永隔,那眼泪再也控抑不住,翻滚而下。
“朕不会让你死的,朕不让你死……”
“晓镜但愁云鬓乞讨,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你别诵了,朕的心好痛,好痛,这一生再没这么无助、恐惧过,昭儿啊,朕的昭儿……”皇帝抱住她的手,将手放在额头,哭得一抽一缩。
哇靠,念诗而已,跟真的一样。
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陛下,我祖母所愿乃是为女子争取一个机会,从小到大,她都告诉我,她说要是女子亦能当官就好了。陛下,我要死了,你封我做女御史好不好?有了这个,我到了地下,看到祖母,就能对她说:祖母啊,你的心愿成了,我当女官了……”
这一回,她是真的落泪,那晶莹的泪滴落在脸上,却淌到了皇帝的心底。
皇帝心疼得无以复加,对着外头连声大呼:“高总管,火速入宫拟旨,封晋国夫人冯昭为正三品御史大夫,去,你快去,要是晚了,朕砍了你的脑袋。”
最近皇帝很喜欢用砍人脑袋要胁人。
高总管应了一声,出得宁心堂,带上两名御林军飞奔而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皇帝只觉心痛到寸寸成灰,已大失分寸,一把抱住冯昭,她是因为思念他才病成这般,他以为他新入宫的美人才是最宠爱的,“昭儿,朕没有变心,朕没有抛弃你,朕没有,你真的误会朕了,朕……”
“你傻啊,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一早告诉朕,朕怎会不知你的心意,昭儿,我们误了……”
我念了几句诗而已,你呼天抢地,痛断肝肠所为哪般啊。
对了,这就是写一个女子遇上薄幸郎,即便被抛弃,也爱得无怨无悔。
皇帝以为是因为他新纳美人的事让她以为,他从来不曾欢喜过她。
没声音了!
皇帝看着怀里的人,当即大喝:“来人,来人,快救晋国夫人,快救人!”
杨玲珑几个不知该悲该喜,小师叔真厉害,诵几首诗,就能将皇帝哭得像个孩子,就跟亲娘要没了一般,哦,没想到,当今皇帝原来是这样的,实在是有趣。
冯昭则在想,这皇帝原来是个多情种,骨子里喜欢才女,表面再是正经不过,却喜欢不正经,老娘为了当官,可真是没底限了,连皇帝都给利用了。
曹素雪进了内室,抓住冯昭,当即取了几根银针,装模作样的扎穴,“陛下,夫人她……”
皇帝道:“你能救她不?你若能救她,朕封你做一等郡主。”
曹素雪低着头。
皇帝觉得她是没这能耐。
她坐在榻前捻针,取针,冯昭还是装昏死。
皇帝一把推开曹素雪,紧紧地抱住冯昭,“昭儿,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朕什么都依你,都依你……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上天为什么这样对朕,朕这一生终于觅到最爱的人,可最后,你们却要将她夺走,啊——为什么啊,昭儿啊……”
高进来到宁心堂,立有丫头引他进去,一进去就见皇帝抱着昏迷的冯昭,这一回冯昭是真累了,皇帝厉声道:“滚!谁也别来打扰朕和昭儿!”
高进吓得退了出来。
冯晚见高进被赶出来,抹了一把泪,长姐是为了她,再要见高进的,她冲进内室,“陛下,你为什么要放开我长姐,你放开她……”
曹素雪走近,低声对冯昭道:“夫人,夫人,你之前不是念着高进公子,他来了,夫人……”
她看冯昭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曹素雪会意,又取了银针,“陛下,奴婢不能让夫人留下遗憾,奴婢只能用银针刺激她苏醒,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听他说能唤醒冯昭,放下了冯昭。
高进今儿似乎、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宫中传言,说皇帝喜欢晋国夫人,今儿一见不像是传言啊,夫人昏厥了,皇帝抱着她不撒手。
曹素扎了几针后,冯昭悠悠醒转,“夫人,高进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高进迈入内室。
冯晚跪在榻前,“长姐,高进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告诉他吧?”
高进只当是交代后事。
冯昭轻声道:“高进,我知你爱慕者众,因我之故,不想唯一的妹妹嫁给这样的男人。多情总被无情伤,最是多情人,亦是无情郎。晚儿说,她此生唯愿嫁你一人,我劝不了她。你能否答应,你之一生唯她一妻?”
皇帝觉得,冯昭这一句“多情总被无情伤,最是多情人,亦是无情郎。”是说他,他的多情深深地伤害了她,他一个又一个的喜欢,她误会了他的情意,也至一错再错,现下走到如今地步。
“春蚕到死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没有切身的体会,何来如此令人心碎的诗句。
皇帝的心揪成了一团。
“进哥,你怎么不说话,我长姐就快走了,她最不放心我,你连这小小的心愿都不能答应。进哥……”冯晚在声声哀求。
高进犹豫挣扎,君子一言,四马难追,他还想娶寿春郡主,想给她同样的妻位,唯冯晚一妻,他做不到,猛然抬头,便见皇帝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心肝一颤,答道:“晋国夫人,我答应你了,我高进一生唯冯晚一妻。”
妻子只她一个,但是贵妾、良妾、婢妾可以有很多,他这般优秀,怎么可能只守她一生。
“如此,我将晚儿交给你了。”
她将高进的手与冯晚的放到一走。
高晚虽面上哭,心头的石头落地,果然,真心疼她的是长姐,如果那天她不和长姐闹,是不是她的病就不会这么严重。
皇帝走了过来,用眼神示意,高进拉了冯晚,逃跑一般地出了内室,这下完了,皇帝也知道他对晋国夫人的承诺,一生只能唯冯晚一个妻子。
“昭儿,昭儿……”
外头,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竟是高总管取了圣旨,直接骑马过来了,他跳下马车,一路急驰,“启禀陛下,破例封晋国夫人为三品御史的圣旨来了。”
“昭儿,你当女官了,你能与你祖母交代了,你完成她的心愿了。”皇帝示意了一下,高总管提高嗓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晋国夫人冯昭忧国忧民,受万民爱戴,敢于正义直言,今特封三品御史,监督百官言行……”
二房、三房的人听说冯昭不行了,亦是蜂涌往晋国府而来,刚进二门,就听到一道封赏冯昭为御史的圣旨,冯崇文识得这是高总管的声音。
而此刻,冯昭一激动,我真的当女官了,正三品御史。
然,还没笑出来,她就昏死过去了。
这次是真的昏,因为高兴的。
皇帝搂紧了冯昭,“昭儿,昭儿啊——朕的昭儿!朕的宝鉴,朕的宝鉴——”
高总管愣愣地看着皇帝,仿若民间寻常死去爱妻的男儿,他颤微微地伸出手,冯昭这病症古怪,一旦昏厥,连呼吸都不亦察觉。
高总管脱口而出:“晋国夫人殡天啦!”
他完全已经忘了,这是在外头,还以为是皇宫呢。
“晋国夫人殡天啦!”
杨玲珑四人怔了又怔,小师叔不是说是假的,怎么真死了?
她疯狂跑进,却被千斤抢先,她伸手在鼻息上一探,“小师叔!你怎么就真去了!小师叔,你是个骗子,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就真死了!”
众人一脸蒙,这都叫什么话,死人还有真有假?
冯晚进来,趴在榻上痛得撕心裂肺,“长姐,长姐——长姐——”
杨玲珑将手探了一探,“真……真的咽气了——”身子一摇,重重坐在地上,一时间所有人五味陈杂。
千斤哭得捶胸顿足,哭得凶了,“我要杀了八公主,要不是她气昏了夫人,夫人还不会死,我杀了她!”
她在这儿一通吼叫,点醒了皇帝,他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人,“高总管,传朕旨意,崔德妃冷酷无情,挑唆八公主对重症之人恶言相向,毫无半分怜悯之心,其歹毒心肠不输崔峻!威远候府即刻查抄,府中上下尽数打入天牢,不得有违圣令!拒不受捕者,格杀勿论!”
千斤听到这儿,大声叫嚷着:“这有什么用?这有什么用?小师叔夫人没了,你是不是男人,小师叔对你那么好,为你忧国忧民,还天天担心你,你为什么不保护她,你不是皇帝?”
千斤说的是,她的小师叔是好人,皇帝、当官的都该保护好人。
而皇帝,则以为她说的是,他身为男人,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
即便这不是他的女人,但他亦应保护!
千斤原就无甚心眼,此刻发现冯昭真死了,又伤心又难受,用手扯皇帝,“你放开小师叔,你放心她!她不让你抱,不让你抱,她都死了,你抱她做什么?她是为你死的,要不是为了你的江山,为了让你做明君,她就不会病得这么重,你不配抱她,你快放开她……”
其他人这样推攘皇帝,还真不敢,可谁让这人是是缺心眼的千斤。
冯崇文、冯崇礼进了内室,看到的便是千斤正推皇帝,而皇帝被她推得摇摇晃晃也不撒手。
高总管怒了:“大胆!你再推陛下试试?”
“我为什么不能推他,我小师叔夫人是为他而死,他赔我小师叔,他赔我小师叔!呜呜,他是坏人,他害死小师叔……”
皇帝对着千斤,怒目圆瞪:“滚!所有人都滚!不要打扰朕和晋国夫人,都滚——”
高总管对屋里的众人使了眼色,皇帝很悲伤,他是皇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伤心,从来不曾这样失态过。
所有人退出了屋子,皇帝静静地抱着冯昭,现在的她不动了,他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昭儿,没有你,朕做明君有什么意思,朕活了大半辈子,从来不懂什么是爱情,遇到了你,朕懂了。朕真的懂了……”
冯崇礼与冯崇文交换眼神。
“族长,陛下这样抱着晋国夫人不妥吧?这人都……”
陆妈妈此刻走近孟氏,哭着禀道:“夫人生前的意思,是要婉华县主如期嫁入高府,夫人说她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
孟氏问道:“她的嫁妆、陪房、陪嫁都安排好了?”
“夫人早就安排好了,多少田庄、多少店铺,又多少陪房、陪嫁,这几日精神好些时,还令人整理嫁妆,令她的师侄们登记造册。”
“既然一切都预备好了,就照她遗愿,送县主出阁。前头的灵堂也该搭起来了!”
冯昭没了,他是冯家宗妇,必须得挑起这重任。
冯家真正的嫡长房,这一次就没人了。
不是说她是冯家明月,为什么就死了。
高进现在看到冯家来了这么多人,宁心堂有人,宁心堂外头还有,整个御花园都站满了冯家的人。
冯昭此刻第一次看到了魂魄离体,她站在榻前,皇帝抱着她,她好奇地看着案上摆放的圣旨,第一次觉得圣旨上的字句很美,她当女御使,只是这不是她想的啊,怎么真死了,还魂魄离体。
她看着圣旨,冯崇文进来,有人结起了帘子,“陛下,你放下晋国夫人罢,冯家得为她摆设灵堂……”
“朕不放,她是朕最爱的人,朕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真心,从她闯金峦殿开始,朕就喜欢上她了,她能为朕去做任何事?是朕伤了她的心,是朕负了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皇帝沉吟着这诗,“昭儿,你怪得对,是朕伤你,亦是朕负你,朕太多情了,朕的多情太伤人……”
冯昭不再飘时,发现落在安乐伯府的荷潭里,她游在水里,远处有一个球,球里有许多影子,她居然会看见有故事的影球。
她不由自己地被吸引,慢慢地靠近,随后似听到一声“砰”音,沉陷在昏睡之中。
亦不知过了多久,就像在做梦一般,她听到一阵议论声。
“晋国夫人这么快就死了?”
“谁说不是,一代奇女子被八公主给气死了。”
“八公主太刁蛮任性了,全皇城的人都知道晋国夫人有病,她还往上撞,这下把人给气死了。”
“唉,陛下抱着晋国夫人不撒手,谁劝也没用。”
“以前还当宫里的传言是假的,唉,谁能想到呢,陛下是真的喜欢晋国夫人。”
“陛下都三天三夜不曾合过眼,不吃不喝,就那样抱着晋国夫人,连地方也不愿意挪。”
“唉,宫里的太后都惊动了,昨儿去晋国府怒斥、大骂。陛下就像没听见一样,谁说也不管用。”
“在皇城的冯氏族人全聚在晋国府。”
“冯家嫡长房富可倾国,可有不少百年老字号铺子呢。”
“唉,现在晋国夫人去了,冯家的人可乐了,怕是每房人都能分不少。”
有人大叫一声:“世外神仙玉虚子现身了!”
“玉虚子,那不是百年前给萧氏皇族批运的那位神仙?”
“正是呢,听说这会儿已经进了晋国府。”
有人飞奔而去。
晋国府外头,聚了不少好奇的百姓,想观玉虚子的神仙风华,瞧见过的人说得活灵活现:玉虚子仙人一袭素白长袍,头戴白玉冠,手捧拂尘,脚踏穿云靴,他是从天上飞下来,谪仙之姿,头发素白,生着一对白眉毛,眼睛熠熠有神,神彩斐然,手捧一根拂尘。拂尘一挥,能化成长桥,他踏着长桥进了晋国府。
玉虚子似认得宁心堂,径直迈入其间,冯氏族人们退避两侧。
冯崇文近来愁得头发掉了一大把,一是担心族人因争夺冯家嫡长房家业生出争斗之心,二是担心陛下沉陷在冯昭的死中难以振作。
三天了,陛下抱着冯昭不撒手,谁若扳开他的手,他就会大声呼喝,一双眼睛赤红若血。
玉虚子在众目睽睽下进了内室,“陛下这是何苦呢?”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3章 女子为官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皇帝一直在品味她诵的诗,每品一次,就心痛一回。
她死了,他才明白她因为相思所承的苦。
冯昭:我只诵诗,没那么严重,仅仅是诵诗。
她好像惹了一件极大的麻烦。
皇帝不答话。
“无量天尊!”玉虚子诵了一声,“陛下将她交给贫道,贫道能救她。”
冯崇文走了进来,低声道:“陛下,玉虚子仙人来了,你将冯昭交给仙人,他能救她。”
皇帝似明白过来,“道长此言不虚!”
“自是不虚,她来历不俗,定有一番大造化,贫道带她去治病。”
“要去多久?”
“短则三五月,长则三五年。”
“朕可以等。”
玉虚子一挥拂尘,一股香风袭过,二人一阵空白,待回过味来,内屋的榻上空了,不见冯昭的身影,玉虚子亦不见了。
秘道之中,白袍道长抱着冯昭,嘴里嘟囔道:“臭丫头,把自己玩坏了,还得为师扮玉虚子才能带你走。那皇帝怎么回事,为什么认定你是他的女人?”
颜道长骂骂咧咧,他就研习了一会儿书画,她就玩出这么大的事。
待他到了地室,将冯昭放在榻上,取出一只罗盘,放在石室中央,围着罗盘念念有词,他摸出几张黄符,“但愿黄老道没有坑你,否则你真玩完了。”
磷粉一抛,轰隆一声,黄符燃烧,三天时间学会这套神汉法术,可真不容易,第一次用这等伎俩,还是为了救他的小弟子,这一辈子,他是离初衷越走越远。
这会子听的是,玉虚子进了晋国府,可人进去,谁也没看到他出来,凭空消失了。陛下终于回宫了,原因是,神仙将晋国夫人带走,短则三五月,长则三五年就会归来。
冯昭正在安乐伯府后花园里听婆子们议论闲聊,近来的新鲜事都听足了,突地一股强大的吸力扑来,就像被吞没一般。
她听到一声悠悠的轻叹一声:“还好,还好,来得及救人,没想到他的黄符还真管用,有脉搏了,哦,还算正常,你就在这里休息,为师去清风观,领你师兄给你开些调养的药材来。对了,还得告诉杨玲珑几个,说你已经转危为安……”
颜道长出了石室,外头是清风观的观主悟道房。
他寻了两个弟子,看到他打扮这等清新如仙的模样,两人都是愣了又愣。
“瞧什么?这不是为了救你们小师妹,世人只信玉虚子,也只能扮一回玉虚子,快去石室给你小师妹,抓药熬汤,哦,再与杨玲珑几个递话,说冯昭没事了。待调养些日子就能回去。”
冯昭是七天后再醒过来,她拍了拍脑袋,好像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除了,她在梦里梦到了好多的事。
她是三世为人,第一世在现代;第二世是记忆碎片里的她,未曾恢复第一世的记忆;第三世即是今生。
第二世,她爱上汪翰,甘愿做一个后宅妇人,后来被辜负、利用、算计。胡秀秀、汪翰以为算计了她,其实她的嫁妆早已转移走,她记忆里自己重病,汪翰、胡秀秀二人的长子汪长生光鲜升官,胡秀秀在她病榻前道破真相时,其实是她服毒装病,她直至胡秀秀成为并妻,才真正对汪家绝望,且生出了报复之心。
她并没有死,而是诈死脱身,在离开汪家前,她把候府给当了,不,是当了很多东西,甚至把胡秀秀给卖了,卖胡秀秀的契书上盖了胡秀秀的手印,哈哈,做完这一切后,在胡秀秀自以为是的胜利中,她死遁而去。许是高兴得过头,一场风寒,夺去了她的性命,再睁眼,她回到了嫁入安乐候府后不久。
她坐在榻前,细细地回味,悲怆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前世她支撑了安乐候府,但最后亦让安乐候府重新成为一个空壳,值钱的,不过是胡秀秀身上的那一身,就连胡秀秀身上的首饰都被她换成了镀金、镀银的假货。
她在石室里住了一个月,没事练练字,看看书,或是睡睡觉。
这日,颜道长道:“黄老道说,多亏他的宝贝,你才有救,他要讨一幅道门三圣画像,救命之恩,唯此可换。”
冯昭歪着脑袋,“道门三圣,容我想想,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画这三个人?”
“太清、上清、玉清。”
“我知道是这三人,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形象。”
颜道长摸了一本书出来,“这上头有,你看完就知道怎么画了,我已令杨玲珑送了颜料来,外头的风声松了,你可以换个地方调养。”
“比如……”
“拜月教!”
“离开皇城?”
“难不成,你还真想嫁给皇帝老儿,他做你爹都嫌老。”
冯昭连连晃头,“让我想想,德弘帝能做多少年皇帝。”第二世的记忆里,“还有十年帝命,这不是说,这十年我都不能自在了?啊呀,怎么是好呀?”
“皇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昏迷的时候,他抱着你三天不撒手,将宫里的太后都惊动了,看到他不吃不喝,不问朝政,恨不得能杀了你。”
冯昭答道:“我就吟了两首诗,他就直接疯魔了。”
“什么诗?”
冯昭老老实实地讲诗给诵了一遍。
颜道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真是胆大妄为,连皇帝都敢耍?”
“就是想哄着他给我封我女御史的官当当,这是个清贵官职,没油水,只负责耍嘴皮子,而且不用担责任。看谁不顺眼了,揪了小辫子,告上一状,我觉得有趣得紧,想到了就做了。这不是我祖母生前,希望天下能给女子一个机会。”
“你不会真打算当官?”
“师父高明,只要出现不平事,我立即就去做御史。”冯昭现在很快乐,她已经偷溜回去将圣旨给带出来了,藏在秘道里,准备随时回皇城当女御史。
诵两首诗,就为了骗皇帝封官做,要是世人的官都容易这么来,全都吟诗去。
不过,她诵的这两首还真是不错,至少感动了皇帝。
“没绘好《道门三圣图》,你别想回去,黄老道的人情可不能欠。”
“师父,知道了,什么时候绘好,什么时候回去。我能去清风观住不?总住地室不是个事。”
“皓月别苑如何?”
“在皇城?”
“跟我来!”
冯昭收拾了自己的工具,抱着一个大布包跟着颜道长身后,在地道兜绕了一圈,“这是一迷宫,这里的墙还能推开?”
“什么时候你是一个合格的拜月教主,什么时候就能掌管这处地下迷宫所有地形图,现在能让你知道的只能有三处出入口。皓月别苑,位于明园南侧,与明园一墙之隔,外头只知是一位权贵的别苑,却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曾有传言说,太子、五皇子时常出入那里,其实是他们从那儿借道入白泽书院。”
这处成了权贵别苑的传言,便是因为太子、五皇子在那儿出入。
“你去之后,是在后院,他们每次借道只走前院,从前面的小门进入白泽书院,看守的人不会多说,他们也不会去后院。你记住不要没事往前院跑就成。”
冯昭可不想惹事,记住了这条路,待她出来时,竟是在一个假山底下,假山下有一个能容二人的山洞,而机关在一块石头后面,这石头是上下推拉,往下一推,里头能出现一个机关,是一个石罗盘。
颜道长演示了一番,冯昭点头,表示记住了。
“一个时辰后,巧芬、素雪会过来陪你,玲珑得替你镇守宁心堂,千斤性子直,连皇帝都敢顶撞,现在晋国府颇得人心。”
“师父再见,我进去了。”
冯昭朝一座离假山最近的庭院走去,一名仆妇看到她,福了福身,便兀自忙碌。
她查阅颜道长给的书,将写三清的文字牢记于心,明明只看了一遍,以前得好几遍却能记牢,现在一遍就记住了。搬了书案,砚墨,铺上张,照着书中写太清的模样打底稿,看着墨色神像,想着哪里用什么颜色。
“小师叔!小师叔……”
巧芬一路飞奔,近了跟前,细细地分辩再打量,“我的个天,你真的活过来了,玉虚子道长真厉害。”
素雪道:“小师叔,外头在传,颜道长是玉虚子真人的弟子,你其实是玉真人的徒孙,他知你有难,所以来人间救你一命。”
巧芬坐到一边,将冯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真就活过来了,我们都瞧过,没呼吸了,这样也能救活,曾师祖好厉害。”
玉虚子是颜道长装扮的啊,可这事儿,冯昭不能说,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他们俩确实有些关系……”
巧芬蹦跳了起来,“天啦,我们曾师祖真的是神仙。”
那一天见到玉虚子真人的皇城百姓可不少,可见进去,不见出来,便越发神奇,好些百姓还想看看玉虚子真人的仙颜,结果没见到,那些见到的,便开始吹嘘,说他们见过神仙云云。
“我绘道门三圣,也谢救命之恩,这是绘了太清道君,你们来得好,帮我调颜料。”
巧芬来了,冯昭绘画的时候,就讲工笔画法的技巧,以及工笔画刀、画笔的各种用法,说得很是详细。
又让巧芬从绘简单的开始,比如花朵、树叶等。
为了绘得最好,冯昭太清道君的绘了两幅,挑了最满意的收了起来,次之的放到另一边。两幅绘完已经是一个月后。
再绘上清道君时,同样从勾图到完成亦用了一个月,但功底更显细腻。
冯昭完成玉清道君画像后,便绘了玉虚子真人画像,是照了颜道长那日的打扮来的,这次同样绘了两幅。
巧芬已经掌握了工笔画技巧,绘出的兰花、梅花颇有神韵,蝴蝶亦绘得不错。
冯昭一时兴起,绘了幅《猫与秋菊图》,观察了别苑黑花猫,白泽书院亦不知谁养的一身纯白毛的白猫,再有一只黄色猫猫。在两株黄色的秋菊下,菊开得婀娜多姿,有盛放的,亦有含苞的,还有打着花骨朵的。三只小猫被一个绣球所吸吸,黑花猫正抬爪玩球,刚一拍球已跑远,白猫正蹑手蹑脚的感来,黄猫神采奕奕,球的滚动绘法在画有一道残影,为整幅画增添了无尽的乐趣。
这日里,天气大好,巧芬与素雪备了材料开始装裱书画,这是一的里,冯昭所有的字画,装裱是个细致活,冯昭亦在一边帮忙。
熬浆、虑浆、打浆、抹浆,而裱画的浆必得细腻如**,又有几分透明,方可使用,不是经年的老手,很难制出上等好浆,而抹浆装裱也需力道匀称,反复上浆、抹浆。
巧芬只能在她自己画上练手,生怕将冯昭大半年的心血给弄坏了,难怪在外头,装裱一幅画,少至几两银子,动辄几十两,这实在不是件人人都能完成的事。
几人正忙碌间,负责后院的微胖仆妇进来,欠了欠身:“禀夫人,颜道长与杨姑娘来了。”
三人互望一眼,颜道迈入后园,一眼就看到忙碌的三人,加快脚步,走到跟前:“《猫与秋菊图》的画技与神韵大进一步,尤其是这球和三只猫绘得极好,这球仿若在滚动。”他抬了抬手,衣袖一挽,接过素雪手里的工具,亲自装裱起来:“昭儿甚是孝顺,绘了道门三圣,还送此画给为师。”
冯昭每每出了一幅好画,必是被颜道长给拿去,但她亦收藏了不少颜道长的好字画,颜道长拿走一幅,亦同样会予她留一幅。
杨玲珑站在冯昭身边,忐忑不安,好几次欲言又止。
巧芬打趣道:“杨师姐,今儿怎了?”
“小师叔……你……你救救我义兄!”杨玲珑说出口,人已跪在地上,“我义兄失踪十二天了。半年前,陛下在御史台增设明镜司,虽挂在御史台,却直受陛下执掌。我义兄是上任虎掌旗,现任明镜司南使一职,监督观察大周南方一带的官员和民情。”
通政卫有十二掌旗,明镜司有五方钦使,自有明镜司后,他们连连出手,将拥有通政卫官职身份的权贵进行了连番打击、弹劾。
明镜司在御史台,一旦查骇确有其罪,就会交给御台们弹劾处置。御史这半年在大周天下的名声、民心直线上升,就连皇帝也好几次夸赞,“正直不阿、浩然正气乃御史本色!”还有一个年轻不知死活的,每次都出风头,因着这儿,还得了皇帝重用,连升三级。
御史们似得了某种提示,最近谁跩弹劾谁。
通政卫最近两月就像一条疯狗,先是中使莫名失踪,明镜司四处寻人,失踪一月后再找到,已惨死在护城河上,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这次是他义兄失踪,杨玲珑觉得怕了。
冯昭问道:“失踪了?”
如果是失踪,杨玲珑不会来求她,定是知道人在哪里,可他们又不敢动。
杨玲珑咬了咬唇,“明镜司得了消息,我义兄被关入南安郡王府的秘室里,早前中使也是被关入那里。南安郡王府干了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明镜司的掌司诸葛大人盯上了南安郡王。当年在通政卫的时候,两个结了怨,诸葛大人唯一的妹妹被南安郡王虐杀。三个月前,明镜司有人为了讨好诸葛大人,派人掳走寿春郡主,郡主失踪三天,亦用当年同样的手法,凌辱寿春郡主,这件事惹怒了南安郡王,他开始报复明镜司。”
冯昭问道上:“明镜司都是些什么人?”
“掌司、五使皆为幸存下来的开国功勋之后,被通政营当成孤儿养大,这也是第一任通政卫掌座失算之处,开国功勋之后进了通政卫。他们早前还真当自己是孤儿,可有了第一个利用职权查身世的,这一查之下,发现自己的身世秘密。之后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去查。
家族被灭,他们会查真相,其间发现了通政卫捏造证据,编造罪名,诬陷功臣。他们虽是通政卫的人,却对通政卫恨之入骨。我义兄几人不愿再呆通政卫,他们想站在明处,为天下和百姓做一些有益的事。
但底下的人,总有几个野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
诸葛大人与南安郡王相斗,诸葛大人抓了杨绎、章铜二人,已经传话给他,若是敢杀南使,他就弄死这二人,还说他们是南安郡王害死的,是南安郡王不换人。”
通政卫内斗得天昏地暗,现在分成了两部门,更是斗成乌眼鸡,以前还多有忌讳,现在更是名目张胆。
“今天清晨,南安郡王派人送了我义兄的两个手指头,诸葛大人切了杨绎、章铜一人两根手指头。请小师叔救我义兄!他是鲁国公程家最后一个男人了,请小师叔救他一命……”
颜道长抬眸,似在轻叹,又似在宽慰,“昭儿,想去就去罢,换上你的诰命晋国夫人盛服,南安郡王不是明面上装胆小怕事么,拿出你的威仪。”
冯昭笑了又笑,“突然回家,从天而降……”这一招好,当即拍了杨玲珑,“快回宁心堂,将我的诰命袍服预备好了。”
“谢小师叔!”
杨玲珑得了话,转身飞奔而去。
冯昭想到杨玲珑姓杨,“南使是鲁国公后人,玲珑姓杨……”她眯了眯眼,想得很是投入。
颜道长道:“玲珑才是镇国公的嫡脉后人,是第一代镇国公杨无病的嫡长曾孙女。现在的杨牧是庶子。中间的变故是因各家族的内斗,更有安康长公主的手段。大公子杨政原是镇国府世子,二公子杨牧即现任镇国公年轻时貌比潘安,气度不凡。安康长公主为了让自己的丈夫成为世子,她的儿子能袭爵位,阴谋残害了杨政一家四口。”
若没有恢复第二世的记忆,冯昭不会知道其间的阴私。
杨政当时是镇国府世子,恰逢岳父六十大寿,他娶的妻子乃是家里的幼女。夫妻二人携上长子与幼女,回顺天府给岳父贺寿。路上遇到了贼匪,一家四口与所携的护院、随从无一幸免。
第二代镇国公夫人忽闻唯一的嫡长子一家惨死,吐血昏迷,拖了不到半月撒手人寰。
她死之后,第二代镇国公杨逊扶安康长公主的亲婆母、云姨娘为正室,成为镇国公夫人。再三年后,安康长公主的丈夫杨牧被扶为世子。
杨政除了嫡长子与嫡女杨玲珑,他其实还有三个庶出儿女,但自来没有斩草不除根的道理,即便这是庶出。在杨政遇难后八年时间,杨政的三个庶出儿女以不同的方式死去,二公子骑马时意外落马摔死,三公子与朋友游湖淹死,庶女听说是自小便有心头痛的毛病,是患病而死。
杨政妻生嫡长子时,因胎大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才落地,伤了元气,后来调养数年不见有孕。在嫡长子八岁时,替杨政先后纳了三房姨娘,庶子女添了三个,原以为不会再有孩子,长子十六岁时,杨政妻意外再孕,这个孩子便是杨玲珑。
可世人对这段往事,知道的不多,只晓镇国府有杨牧、二房杨攻,多不知道在杨牧之前还有一个杨政。
冯昭现在忆起半年多前,杨玲珑和安康长公安顶撞的事,她回来便跪地请罪,看似偶然,现在想来却是必然。玲珑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恨安康长公主手段毒辣,害死她父母长兄,那日才会借二万余两银子讥讽安康长公主。
冯昭进入假山秘道,在那道暗门处,本想作记号,发现旁边亦有人作下记号。沿路回到宁心堂,自紫檀衣橱出来,她不在的时候,这处出入口再次进行了修整,藏有机关的地方又弄了一层木板,要进行需推开木板,再开机关,有了双层,更难被发现。
杨玲珑备好袍服,进内屋时,见冯昭已在沐浴,“给夫人请安!”
“好了,我自己洗。”
“是。”
宁心堂的人立时将冯昭归来的消息散发出去。
还未待冯昭沐浴完毕,宁心堂外头候了不少的人:冯祥、各处的管事都聚在那儿,人人神色激动。
仆妇低声议论:
“夫人被玉虚子仙人带去天上了吧?”
“天上的神仙是什么样儿的?”
杨玲珑给冯昭挽了一个雍荣华贵的发式,戴上凤冠,插一对东珠钗,再戴一第红宝石抹额,首饰多一件太多,少一件太少,但每一件拿出来俱是价值不匪,着上大红色丹凤朝阳诰命袍服。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4章 糊弄南安王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冯昭对着菱花镜反复端祥,指了指眉心处:“用大约胭脂绘梅花妆,就用工笔画法。”她取了最细的笔,沾了胭脂对着镜子绘起来,“气势要足,将出门的人挑好,侍女、护院。”梅妆一成,原本的七分颜色,立时变成了十分,她再取了脂粉,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用的是现代妆容,让眼睛立时明亮有神了几分,眉毛更美,整个人越发美得不是真人。
杨玲珑令千斤去办。
千斤颠颠地出去了一趟,不多会回来禀道:“禀小师叔夫人,人都挑好了,入选的侍女都回去更衣打扮,护院六十人。”
“在外头候着。”
红霞一脸兴奋状,将入秋的新裳穿上了,还按着千斤传话的要求,梳统一的发式,着统一的衣裙。
“出发!”
冯昭呼了一声,千斤兴奋异常地跟在她身后。
杨玲珑道:“夫人,我不好出现在南安郡王那儿,你带千斤去即可,千斤的武功极好,有她护你足矣。”
冯昭应了一声“好”,刚迈出宁心堂,外头的人微怔之后,立时海呼:“拜见夫人!夫人万福安康!”
冯昭道:“现下,我有要事办,侍女、护院都跟上。大管家,我刚回来,明日你们再来禀事。”
冯祥连连应声。
千斤拉了红霞一下,“快走,让丫头们排队跟上。”
算上千斤共有十三个侍女,她们即新鲜又好奇。
陆妈妈面露惊色,“夫人跟着仙人去了一回,变得更好看了。”
“也不知道神仙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儿的。”
冯昭出了二门,二门外亦有无数婆子、小厮在张望,一个婆子心下一惊,扯着嗓子高呼:“夫人出门喽!”
其他婆子看着她,正待责备,只听冯昭说了一句:“你干得不错,夫人回府、出门都得报。”
被赞的婆子越发得意了,这是她与高总管学的,觉得人家那一嗓子喊出很有气势。
旁边的婆子道:“就你能,我的声音可比你好听多了。”
冯昭出得大门。
不是马车,而是圣人车,轻纱飘扬,花香袭人。
千斤爬上车,“杨师姐说备圣人车。”
“去天龙巷。”
天龙巷多是住着皇家宗室的人,整个巷子的府邸有大有小,天龙巷不是只有一条巷,又分南三巷、北三巷与中三殿,拢共有九条巷子,南三巷都是身份高贵的皇族,中三巷则是萧氏中领有官职的宗室中人所住,北三巷则是萧氏普通人住的。
他们虽是萧氏民众,但因姓萧,又有皇家血脉,亦领朝廷供奉,这便有了一大群姓萧的纨绔,镇日斗鸡溜狗,不干正事。
冯昭出门,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晋国夫人!是晋国夫人……”
年轻的望门公子、书院的学子,跟在马车后头,与现代的追星族颇有几分相似,还有的激动非常。
冯昭被玉虚子带走,给她的身份增加了一层神圣、神秘的面纱,能被世外神仙搭救的人,自不同的,不是有大造化,就是承运于天,和凡夫俗子大有不同。
圣人车前,有十二名侍女提着花篮,里头装满了花瓣。
冯昭问千斤:“这是谁出的主意?”
千斤很是得意,“小师叔夫人,我的主意,嘿嘿,怎么样儿,你回来沐浴的时候,我让丫头们在花园里采的花瓣,还着人去外头买了一些,是不是很有气势?”
冯昭头顶飞过一群乌鸦,“会不会太张扬?”
她要的是气势,又不是张扬。
千斤道:“小师叔夫人可是仙人的徒孙,还是他最喜爱的徒孙,怎么能跟凡人一样。”
出了平阳巷,刚到皇城最繁华的大街,就听有人惊呼一声:“晋国夫人回来了!晋国夫人回来了!”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人云聚在大街上,后方看热闹的,追星的,黑压压一大片,后面的人还在追,近了天龙巷,冯昭低声道:“二巷!”
一巷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及皇帝的两个兄弟的府邸,二巷则是皇族郡王、候爷们的府邸。
一巷的人听到外头的喧闹声,往外头一看,我的个天,竟然是仙人之姿,后头乌压压一大群人追着。
千斤低声道:“就是这一家。”
不用她说,那大门上不是挂着偌大的匾额:南安郡王府。
冯昭抬了抬手,“本夫人观此府邸上空黑气萦绕,必有不妥,叫门罢。”
她的声音不低,后头追着的百姓听见了。
晋国夫人被她的仙人师祖带走后,这是学了不得了的大神通回来,还能瞧风水观气运了?
冯昭纯粹是胡诌。
千斤跳下圣人车,“砰砰砰”地敲了一阵儿,看门的门丁一看外头,什么时候皇城出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当即打开大门,冯昭在红霞与另一名侍女搀扶下跳下车。她微抬一颌,终于下来了,在百姓眼里,这不是凡人,根本就是仙子。
内着素绫中单,外罩大红丹凤朝阳盛装,披帛曳地,逶迤一条长虹,缀以镂雕玉螭凤纹青褐佩环,袖口、衣沿绣以极贵的凤羽,描金重绘,美轮美奂。
冯昭一进来,身后立时紧跟四个面生的护院,她低声道:“知道在哪儿?”
领首之人点了一下头,冯昭道:“去罢。”
“还得夫人助阵。”
他们这样进去,南安郡王就会下手。
但冯昭,南安郡王不敢。
甚至于南安郡王对冯昭其人,有好奇,有探究,可皇帝下了令,无论是明镜司、还是通政卫的人,一律不得查冯昭的事,否则他会严惩。
冯昭、晋国夫人,而今成了皇帝的禁忌,上至太后,下至满朝文武都知道冯昭简直就是皇帝的命根子。
冯昭死时,皇帝不想活,差点把自己给饿死,就像丢了魂儿,太后赶至,先是劝慰开解,后是怒斥训骂,最后下令拉拽皇帝,全对皇帝无用,惹急了,皇帝连太后也吼。
太后杀羽而归,只撂下一句:“你实在不成体统!”据说太后因这事,胸口疼了大半月才好。
来人走在前头,冯昭走在后面。
南安郡王府很大,比晋国府更为气派,小桥流水,楼台庭阁,十步一景,百步一造,移步换景,可见南安郡王也是一个雅致人。
冯昭直往后院北方一带行去,刚穿过一片桃林,就听一个男子略带沙哑的笑声:“晋国夫人大驾光临,萧理这厢有礼了!”
“南安郡王,你这府邸可不大安宁啦!上空黑气萦绕,本夫人好奇,进来看看,你没意见罢。”
冯昭一个手势,领路的人走得更快,可南安郡王一闪手,拦住了冯昭的去路,另三人亦跟上了领路的护院。
“夫人,夫人,本王自来胆小,你可别瞧错了。”
冯昭笑了一下,她往左,南安郡王就拦在左;她往右,南安郡王便拦在右,这般一折腾,冯昭想过去,却是不能够,不让她去,这得出杀招了。
冯昭心下一转,抬手就叩住了南安郡王的下颌:二十五六的年纪,皮肤白皙,五官看似寻常,组合一处倒也耐看,只这眼神颇有几分犀厉。
这般的人物,哪里平常了,仅是这眼情就骗不了人。
南安郡王竟然是通政卫的统领。
他似没想冯昭会这般出手,冯昭的眼睛似在探究,另一手伸出来,“郡王,说谎可不是好孩子,你今儿给我一个方便,往我亦给你方便,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有求着我的时候。你们现在这么玩,有意思吗?”
这是把话挑明了。
冯昭见他神色里有退让,她松开了手,“你们去帮衬一把,把人给带出来。”
南安郡王笑了一下,“夫人真是好能耐。”
“他的先祖出面了,人家这最后一个后人,便是高祖皇帝都觉不好意思。你以为我愿意掺合,那种好地方,谁去了愿意回来。为了救他的后人真是拼了,我被提前送回来。我比你还想揍他后人一顿出气呢,却不得不来办事儿?”
南安郡王快速地脑补,再联想冯昭神秘的失踪,从天而降显了神迹的玉虚子,虽是大半年,但皇城一带的道观香火极旺。
南安郡王低声道:“我们做的事,他们都知道?”
他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的人退后。
冯昭声音更低,答道:“一饮一啄皆有报,别瞧你们在阳世风光,高祖在冥界,可没少受那一帮枉死功臣的闲气。你们在这儿多杀一个枉死功臣的后人,你们的祖宗在那边就多受一份苦,看起来,好像是你们赢了,可谁又知道呢?
这些个人生前是臣,死后地位可不比你们先祖低,判官、勾命使、阎罗全都齐全了。你们高祖在那边虽得后嗣子孙供奉,钱多得花不完,可没势力呀。太祖是神仙转世,来凡世历劫,使命完成了,继续回去做他的紫徽星君,对他而言,大周太祖这一世就像做了一场梦。
你若做梦,梦里出现一群陌生人,还发生了一些事,你会对梦里的陌生人有感情?紫微星君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人家应劫、历劫,下凡尘转世亦不知走了多少遭,一走了之啊。
倒是可怜高祖乃是数世大善人投胎,好不容易做了一世皇帝,偏功臣名将枉死之后,一个比一个厉害,在冥界还领了官职,可不与阳界时颠了个儿,变成他受气了。
高祖皇帝现在比谁都后悔,当初将那群人夺了爵,剥了权势,贬为庶民也成,杀了他们,偏倒成就了他们。数世大善人,还差两世就能做神仙,全都毁在这上头了,你说他冤不冤?”
南安郡王的眼睛告诉冯昭,他信了,而且是坚信无疑。
冯昭不知道,南安郡王本就是崇信道教的,背地里还偷着做了几回道士,学人炼丹,只是没弄出来,最是佩服像玉虚子这样有真本事的人。
他挥了一下手,大声道:“来人,把他们都放了,晦气,老子惹不起。”
冯昭压低嗓门,“高祖让我给你捎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留一线,他日好见面。切莫走了他的老路。”
南安郡王心肝直颤,高祖给他捎话了,他自来装胆小怕了,这会子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冯昭觉得自己成为神棍不远了。
南安郡王居然崇信神鬼之说,瞧瞧这样儿,坚信不疑。
“高祖想转世,偏那得势的现在不痛快,好不容易有几个心软说罢手,另几个较真着呢。为了他们这些前辈、长辈,我在昆仑墟待得好好的,硬是被他们拉去冥界来了个三日游,你知道那感觉吗?以为自己在睡觉,结果却看到处是鬼,都快要吓死了!我敢说不帮吗,我要说不帮,他们就能多让我游几日,甲后人、乙后人,人家都有后台,我是不敢开罪的。”
南安郡王现在也不想得罪,想到他死了,自己能否转世,能转何胎,全捏人家手里呢,原来太祖皇帝竟是天上神仙转世。
可惜了高祖,现在死了也不得安宁。
他快速地脑补起来,冯昭这一招,对旁人绝对无用。在第二世记忆里,五皇子登基后,南安郡王就做了道士,沉迷于各种神鬼故事,还学人炼丹,炼一次炸一次,乐此不疲。没想今儿一试,南安郡王在现在便坚信神鬼之说。
冯昭低声道:“这事是你我秘密,可莫外说。你放他们一马,他日去了冥界,他们会给你一个面子。冥界功德簿上看一世善恶,自有判官按簿进行奖罚,若是商贾命,给你弄个官宦命。
所谓阴阳两面,阴界便是阳界的一个反面,只不过天地道法不同,邪不压正,却是六界运行之法则。
那几家功臣名将逝后已转为鬼修,鬼修即冥界修士,没个几千一万年飞升不了神仙,一帮子人结成了一派,自称大周鬼修派。你若逝后不想转世,想做鬼修,舒通舒通,也不是不能办到。
只你现在却万万别将他们得罪狠了,没了后人,他们就断了人间香火,这可结下死仇,可不是你轮回几世,他们就能忘的事。
我依仗的那位在六界之中有些名头,算是天界众仙敬重的神仙,可对我魂魄被带入冥界,也是无能为力,连他都给冥界面子,你就别太较真。”
南安郡王此刻满眼羡色,只觉冯昭真真是个有大造化了,去了天上一趟不说,还入了冥界三日游,连高祖都见到了,若不是去过,哪里知晓这些事。
千斤就见小师叔夫人与南安郡王立在远处,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是南安郡王那神色太古怪了,一会儿羡慕,一会儿崇拜,有时又有些担忧。
“小王最是敬重有大福缘之人,改日得暇,可能拜访夫人,请教一二。”
冯昭打量着南安郡王,“真没瞧出来,若不是冥界三日游,我还真不知道你是通政卫统领。装得够成功啊,竟是那等厉害人物。”
“夫人笑话了,笑话了。”
冯昭故作神秘地道:“人间生灵一举一动,皆在冥界判官生死簿中,此簿分上、下两册,上册主生死,下册主赏罚。我替你偷偷瞧过你的生死簿,虽只一眼……”
千斤不喜小师叔夫人与南安郡王说话,扯着嗓子,大声打断了话,“禀小师叔夫人,我们得打道回府了。”
南安郡王觉得这小丫头怪讨厌,正说着关键处呢。
冯昭笑道:“南安郡王,打扰了。”
南安郡王一脸狗腿,玉虚子是她师祖,而她是玉虚子最喜爱的徒孙,这话定不是虚的,否则人家也不带徒孙去神仙福地的昆仑墟。
“夫人好走!有空多来走走!”
冯昭故作神秘,“我偷看过生死簿的事,你不得说出去。”
“夫人多虑,小王这人的嘴自来最紧。”
南安郡王将冯昭送出大门。
冯昭上了圣人车,几名护院扶了三个人出来,全都受了刑,只不知哪个才是杨玲珑的义兄。
她刚上车,就听马蹄声声,奔来十二名骏马,领首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跳下马背,恭敬地拜了一礼,“多谢夫人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
原以为还会僵持一番,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冯昭却觉得编故事哄人什么太累。
明镜司那边,自己的人救出来了,倒亦守信,将他们抓的两人亦给放了,两家此次交锋,算是打了平手。
冯昭刚回府,门婆子扯着嗓门:“夫人回府喽!”
她步下圣人车,脚步轻快,所有人都知道冯昭归来,是帮明镜司救了三个人,但谁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救出来,如何救出来的。
明镜司与通政卫都出手了,封闭了消息,就连晋国府的侍女、护院们都得了告诫。
红霞很是不快,“夫人,明镜司的人什么意思,叫我们把嘴闭严了,他们太欺负人了,我们可是夫人的人,他们凭什么管我们?”
冯昭道:“今日此事,何地救人,如何救人,从谁那里救人,一个字都不许提。你们管不住,若被通政卫灭了口,我也拦不住,你们照做就是,只要不说出去,他们还得给我三分薄面。”
通政卫要灭口?
红霞吓了一跳,看来今儿这事,不仅与明镜司有关,还与通政卫扯上联系了,那些聪明的,一想就知道原因,这是两边斗法,请了夫人去救人。
冯昭刚迈入宁心堂,杨玲珑便迎了过来,重重跪地,“多谢夫人相救之恩!”
“起来罢。”冯昭将她扶起。
杨玲珑低声道:“中使并没有死,死的是个假的,今儿不仅救出了中使和我义兄,连诸葛大人的大弟子也被救出来。诸葛大人还以为白大公子去了北方,没想竟是被他捉拿了去。诸葛大人让我谢谢夫人。”
她更好奇的是,冯昭与南安郡王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却能颇是投缘,在那儿闲聊,还似聊得很起劲。
“夫人与南安郡王相熟?”
“今儿认识的。”
“他怎么二话不说就放了我义兄他们三人?”
冯昭呵呵一笑,“人都有性格,顺毛理就没错。”多了第二世的完整记忆,照着那记忆来,果然没错,“别学我,这一招我对南安郡王管用,旁人使出来,他就会震怒。招术得因人而宜。”
她能用,是因为她被“玉虚子”白日带走,她可是死了三天,太医证实过的,人不能死而复生,所以她的事很离奇,她现在说冥界三日游,南安郡王便以为是她死的那三天是去了冥界。
杨玲珑一脸感佩,“夫人真厉害!”
冯昭脱下了诰命盛装,换上常服。
红霞领着侍女沏茶,又将从如意坊买来的点心奉上。
陆妈妈进了宁心堂,“禀夫人,县主回来了,带了一车的礼物。”
冯昭一脸蒙地问:“过节了?”
“夫人,现下初冬,哪有什么节?县主是孝敬你的。”
“请她进来罢。”
不多时,冯晚携着碧烟迈入宁心堂,冯昭抬眸时,发现碧烟挽了妇人的发饰,不像是做管事媳妇,而是被抬了侍妾。
冯晚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才离开半年,冯晚就有了。
冯昭起身,拉冯晚坐到自己旁边,“几个月了,害喜没,厉不厉害?”
“长姐,好着呢,一点反应都没有。有五个月就是爱吃酸,不过现下各种果子都有,婆母和祖母待我极好,希望能一举得男。”
冯昭伸手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
冯晚便娇声道:“瞧瞧,他爹摸都不带理的,嫡亲的姨母一摸就开始动了,他日生出来,肯定和姨母亲。”
冯昭笑道:“你可得好好将养,争取一举得个白胖、健康的孩子。”她看了看碧烟,碧烟神色里倒多了两分喜色,不像过得差,“你将碧烟许人了?”
“高郎太过分,当初长姐病重,他当着陛下的面,答应唯我一妻,可他居然想娶寿春郡主过门,还许她平妻位,凭什么?说什么我怀上了身这原是规矩。要进门可以,只能是贵妾,她若觉得位分低了,可别入高家门。
说我服侍不了,第二日我就将碧烟给他做了大姨娘,又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从外头买了一个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江南美人儿来,这些日子宠着那娇美人了。怕是将寿春郡主都给丢下了。”
冯晚正滔滔不绝地说寿春郡主的事,三房的孟氏、二房的大余氏、王氏等人就到了,待丫头领进来,冯晚立时哑火了。
她的身世,三房的孟氏是知晓的,至于二房知不知道,她还不清楚,但早前大余氏愿意给她面子,最近几月有些爱搭不理。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5章 善恶事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孟氏扫过冯晚的大肚子,又看了眼碧烟。
二房的王氏笑道:“县主肚子这么大了?”
“回大叔母话,五个月了,活泼着呢,每日早晚都要动一动,素日就懒了。不过先前,长姐一摸我肚子他又动了,还没生就知道看人呢。”
大余氏不接话,她以前是因为冯晚是嫡长房的人才多有帮衬,闹了半天,就是个假货,与他们冯家没有半点关系。
王氏是二房小大房的当家太太,虽知此事,想着冯昭愿意给冯晚做脸,她也不好点破。
孟氏道:“寿娘,下个月初五是你晓妹妹及笄生辰,我今儿来,想请人做赞礼。”
“我做赞礼,大叔母不是开玩笑,我可是下堂妇。”
大余氏道:“你可不是寻常人,是玉虚子真人的徒孙,是有大造化的,谁会议论你。冯晓能有你做赞礼,那才是大福气呢。”
冯昭想到自己来这里,与她感情好的便是身边几个人,在外头连朋友都没几个,“好,到时候我去。”
王氏问道:“晋国随了真人去,那里是什么样儿的?和我们这里一样?”
孟氏道:“怎么可能一样。”
“六界众生当众生平等,俱是天地生灵,生灵原无尊卑之别,有尊卑之别的是人心、是灵魂。世人当以善恶为尊卑,善者为尊,恶者为卑……”
她一出口,几位夫人唬得一愣一愣,听听这话,果然和以前不一样,这定是真人教导的原因。
“我离去数月,在那儿不过几个时辰,上界一日,下界一个寒暑。”
“晋国去的地方在何处?”
“昆仑墟。”
几人面面相窥。
“那地方很高,能遥望到天帝的凌霄宝殿,王母娘娘的瑶池仙宫,还能看到太上老君的兜率宫,月老的姻缘殿,二郎神君的二郎神殿,还有天族太子的青宫,真真是气象不凡,云蒸霞蔚,神仙福地。
没有黑昼白夜,乃是仙气萦绕之地,每日太阳初升,便可见金乌神鸟在阳轮上起舞;待人间黑夜来临,又能见嫦娥仙子在广寒宫漫步。
中秋之时,广寒宫上的月桂神树花开,花气醉人,说不出的好闻,只是这香气也只人间八月十五那一日,而上头只是片刻光阴。”
孟氏早被冯昭的话挑起了兴致,就连杨玲珑也听得津津有味,千斤不知道那日出现的人是谁,知道的也唯有冯昭与清风观的两个师兄。
红霞更是伸长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回头她可以拿出来炫耀。
孟氏道:“真人带了你去,你没四处走动?”
“天条律例森严,原是不允他界生灵进入,若非救我性命,是万万不能去的,就是这事儿,我的事也在南天门那儿入簿登记,性命无碍便要立马离开。”冯昭微微一笑,“天宫未曾游历,只在昆仑墟待了几个时辰,倒是因为要救人,去了另一界游历了三日。”
大余氏惊道:“你没游神仙之地,去了另一界,是哪一界?”
冯昭肃容答道:“冥界!”
几人面露惊色。
冯昭道:“此界的事,叔母们可别追问,说出来怪吓人的,都是些阴间之事。”
杨玲珑听冯昭这般一说,她似乎知道小师叔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南安郡王放人,南安郡王崇信神鬼之道,最是怕鬼,每年都会去报国寺求符保命。但似乎最后半年,他不往佛门寺庙里去,改往道观跑,与清风观的道长们相熟。
王氏忙道:“寿娘,我胆儿素来极大,不怕的,你且讲来听听?”
“冥界有十世阎君殿、大小判官、勾魂使者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更有十八层地狱。且说十世阎君,乃是天地道法所化,每过若干年,其间就会有一位阎君轮回入世历劫,待历劫之后,再回归阎君殿。
大小判官,由大判官持生死簿、赏罚簿,上册主生死,下册主赏罚,这两本簿子皆为仙书,记录人间众人的命数、善恶。主生死者指你今生何年何月何时生,你一生命数如何,当如何死去,几时死,皆有记录;下册主赏罚,你作恶多少,行善多少,上头都写得清清楚楚。
每过几年,大判官就会开启两簿,行善者,若本是五十命数,可根据其行善轻浅适合延寿;作恶者,亦可适当减寿。有其间大善大恶之人,不改其命数,不是报,而是时候未来。大善之人,殒命之后,通常会补偿他的下一世;大恶之人,殒命之后,同样惩罚于下一世。
勾魂使者黑白无常,人若将死,他们二位必有一人出现,良善者由白无常引入冥界,作恶者自有黑无常引领。
更有若干鬼差,效力各处,与官衙的差捕差不多。
无论是大小判官、勾魂使者、鬼差,必是生前正义良善之辈才有这等造化。
十八地狱,是人死后,根据生前所犯之罪进行处罚,有拔舌地狱,便是多嘴多舌挑驳是非之人,死后便由鬼差处以拔舌之刑,每日里将其舌头拔掉,因其已是鬼魂,每每拔掉之后,又再生出,再拔掉,再生出……”
孟氏已吓得花容煞白。
冯晚连连起身,“长姐,我有些乏了,先回明珠阁小憩。”
真是吓死人了,她还怀着身孕了,这十八地狱的事,她还是不要听,赶紧开溜。
冯昭面露愧色,忘了冯晚怀身孕。
“再有油锅地狱,用来处罚生前,短斤缺两,不讲信誉的商人;还有贪赃妄法的官员。赏罚簿上有你一生短了多少物品,便将这些物品熬成一锅汤,那可是能容百海之锅,熬成之后,就往商人鬼魂的嘴里灌,那商人连告饶,只说不喝了,不喝了,喝不下了,司刑的鬼差便问,这是你一生昧下的米粮,生前不嫌多,死后倒嫌多,依旧不管不顾,继续往他嘴里灌,偏那百海之锅,总不见少。
又有贪赃枉法的官员,生前贪得二万两银子,一生从未被发现,待他死后,就用锅将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烫成银汤灌下,喝到二百两时,他那肚子就涨得奇大无比,他只喊太多了,鬼差便问:你生前贪二万两,告老还乡后,还嫌那二万两少,方才吃下二百两你就说多?”
三位夫人一个是官太太,两个是商贾太太,此刻更是直打寒颤。
“再有推磨地狱,有一个偌大的磨盘,将生前犯下恶极之罪的人塞到磨盘里推,一边推着,又一边生长复原,再塞进去再推,这种碾磨之痛不绝不断,每被罚入此地狱,若为五年,便是要承五年不绵不绝的痛楚……”
冯昭的声音故意扮得很是阴森可怖,一屋子的人后背亦觉得直冒冷汗。
孟氏搂着陪房仆妇,不敢动弹。
大余氏紧拽着一方帕子。
王氏一动不动,她就是胆儿大的,此刻亦被吓得不轻,“寿娘,不说地狱,我们说旁的。”好心虚啊,回家后定得告诫子孙,做生意得守信诚、本分,少赚点钱可以,千万不能因钱误事,太可怕了!
冯昭捧了茶盏,浅呷一口,继续道:“黄泉路上,开有如火如荼曼珠沙华,一大片美如火海,鲜红胜血。那是一种极美的花,花开不见叶,叶在不见花,花叶永不见。相传是一对相恋的神仙触犯天条律例,被罚变成了此花,女化为花,男化为叶。
过了此处,便可见一桥,名曰奈何桥,这是要转世投胎之人,每每有多情之人,不愿忘却前世,不肯投胎,会被鬼差打上几棍,这也是婴儿出身或后背,或臀部有青紫之故。
奈何桥头,立有一妇,名曰孟婆,她是天地所生的神灵,每日熬制忘魂汤,投胎之人便一人一碗,饮下之后,前尘尽忘,重入轮回。
冥界之中还有一群出生高贵的灵魂,他们不是鬼差,亦非冥界之官,却自由行走于冥界,是介于鬼与仙之间,他们被称鬼修。
鬼修就如人间的道士、僧人,他们是修行者,亦修善缘,待得机缘到时,便可飞升成仙,前往天界。”
众人一阵沉默。
冯昭轻声道:“几位叔母就当故事听了。”
孟氏连连点头。
大余氏心里七上八下,她眼睛一亮,“晋国去了冥界,可曾见到你祖母、母亲了?”
冯昭原就是讲故事,这是第一世的民间传说,传说与梦,都是虚无的,就当成一趣讲出来。她摇头轻叹:“不曾,也许下次能见到罢。”
孟氏道:“你没问问你爹娘、祖父母如何了?”
冯昭垂首故作不好意思,“十八地狱很吓人,哪里还能想到问?”
王氏觉得自己就是胆儿大的,换成是她做梦到了那儿,怕也吓得不轻。
几人在晋国府共用了午食。
午后,几位太太告辞而去。
冯晚却在明珠阁留宿,说要在娘家住两日再回去。
冯昭入睡前,杨玲珑道:“县主是来讨夫人墨宝的。”
冯昭意外。
杨玲珑点点头,“你给她绘的陪嫁《观音图》,她送给她婆母了,她婆母挂在屋里早晚一炷香拜祭,被高老夫人知晓了,将那图给讨了去,高老夫人转手颠颠地献给了太后,现下挂太后的慈宁宫。”
冯昭道:“她可以花些银子请白泽书院的学子绘。我听说白泽书院里头,有好几个学子亦会工笔画法,还各有之长,有擅花鸟,有擅绘马的,还有擅绘人物的。”
翌日,冯昭要见大管家、外务大管家、大账房及各处的管事,从早忙到晚都未曾得闲,她再一次明白嫡长房产业多的来由,仅名下田庄有四十六处,不仅直隶府有,江南、徽省、豫省,甚至于北方幽州、沧州等地亦有,在北方还有两处马场。
近三更时,还有五位管事未见。
冯昭与江南茶场的管事聊天,她谈到了茶道,茶本缘于华夏,可兴于岛国,大周的茶是茶粉、茶沫,她建议茶场管事做新茶,用她知晓的茶叶制作工艺来做。
与茶场管一道来的三个人,个个都精通茶艺,听冯昭一说,精神大振。
冯昭对红霞道:“冯吉大管事还在客院?”
“是,夫人。”
“唤他过来,我有事与他说。”
不多时,冯吉来了,冯昭赐了座。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吉大管事,我想在皇城附近挑一个庄子,研制青茶、红茶,这是一种新茶,需得拨一处茶庄出来,亦需几户茶农、茶师来做,若是得暇,我会去庄子走动。弘扬茶道,改良茶叶,这也是一件造福于民的事,现在的茶多是茶粉、茶沫。待茶制作技法成熟,江南茶场就可照此之法大批量制茶。”
“我想在这庄子上做一些研究——改良农具。现在农民用的农具太落后,可以制出更便捷、实用的新农具。你从我名下田庄里挑选手艺精良的木匠、铁匠,有家的一家子安顿到庄子上,没家的就安排一人。”
“提升粮食产量,寻求更多粮食作物。冯吉,天下比我预想的要大得多,在遥远的大海尽头,还有其他的国家,那里的百姓,与我们吃的粮食不同,你在直隶府多看看,是不是有大海那边过来的商人,若能买到他们那边的粮食种子,先给我过目,再送到庄子上给经年的老农培育。”
夫人这是要大干一场,她是心系天下百姓疾苦的奇女子,自与旁人不同。
就她说的这三桩,哪一件都是造福于民的事。
冯吉领了命,带茶庄的人离开。
一行几人眼里闪着光芒,跟着夫人就会有出路。
到时候他们是这方面的人才,以夫人的性子,定会向朝廷举荐。
这次进去的是一个女管事,说的是花庄、胭脂水粉上的事,嫡长房的生意极广,还有专门制作胭脂水粉的百花庄,而庄子里八成都是女子。
“百花庄的花师多大岁数嫁人?”
“回禀夫人,我们百花庄的花师都要求身子清白,我们百花庄胭脂水粉一直能这么好卖,便是因为无论是种花还采花、制作全是完璧之身的女子。她们不嫁人!”
“这不是太过严苛了?”
“夫人,她们都是自愿成为花师、香师的,没有百花庄就没有她们现在活得人模人样。一个优秀的花师必得近三十岁才能成,优秀的香师也是如此,年纪越大,经验越老道,制出的胭脂水粉就越好。嫁人的,都是那些没有天赋,扶不上台面的丫头。”
冯昭有些不信,女人有几个不想嫁人,竟然还有这样一群女人。
“那有多少花师、香师?”
“花师有六人,香师五人,她们各收了弟子,送踪养老亦有弟子。这次老奴过来,是想请夫人绘一幅《百花娘娘图》,我们百花庄有百花祠,历代花师、香师皆可供奉其内,信奉百花娘娘。”
还以为所有人都不嫁人,原来是有天赋的才能不嫁人,这样算下来,几十个人里只能出一个,但也不算太违矩。
“百花娘娘,你说的是花神梓芬?”
第一世的《香蜜》里,那花神就唤作梓芬,乃六界第一美人,是佛祖座下的一瓣金莲。
百花庄的女管事立时来了兴致,“夫人随真人而去,见过百花娘娘。”
“准确的叫法是花神娘娘,她的名讳唤作梓芬,乃是六界第一美人。要绘她的神像,一时不半会绘不成,你们过百花节?”
“对,我们在江南百花县,百花庄便是当地最大的花庄,全县都过百花节。”
“三月三?”
“是。”
“明年你们派人来请花神图过去,明早你过来一趟,我赏你几种新式香方、胭脂方子,可别堕了花神的名头,别将这秘法给我弄砸了。”
花神娘娘赐夫人香方、胭脂方子了?
花庄管事婆子激动得手脚无指,到底还是问出心里的疑惑:“请问夫人,花神娘娘的名讳是哪两个字。”
冯昭起身,走到案前,写下了“梓芬”两个字。
“花神娘娘仙法无边!真好听呀……”
花庄管事离去了。
四更天时,见完最后一个管事,宁心堂的院门合上了。
杨玲珑递声道:“夫人,高总管传来消息,明晚二更四刻,陛下于皓月别苑相见。”
冯昭瞪大眼睛,“你若不见,他就要到晋国府来,若不是陛下挡着,太后就要给夫人赐下五名美男。”
“她还真赐?”
“我猜陛下是想与你商量对策。”
与皇帝幽会,怎么感觉很怪呢?
冯昭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回了内室,寻出当年从胡秀秀那儿随来的香谱,从里头翻了一遍,挑出两个香方、胭脂方子录到一张纸上,再用她知晓的现代知识进行了改良修改,拿不准的不动,相信照这个制出来的会更优。
一觉睡到日三上竿,冯昭伸着懒腰。
“夫人,花庄管事等你一个时辰了。”
“我梳洗好就出去。”
待她出来时,花庄管事身后多了两个三十出头的美人儿,年岁大了,但却梳着少女头,“禀夫人,这是我们百花庄两个最出名的香师。”
“请坐,这是我照着记忆写的香方、胭脂方子,你们都看看。”
百花庄管事接过,看过之后,激动之色更难言表,“夫人见过花神娘娘,与花神娘娘说过话,这方子可是花神娘娘传下的。”
两个香师眼里的崇拜之色更浓了,小心捧过,一人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制作,简直是神来之笔,不愧是花神娘娘传世香方。”
另一个伸着脖子,“这个胭脂方子当属上乘,只是制作法子更为新奇。”
百花庄管事道:“我是让你们看看,照这方子可能制出来,若弄砸了,别堕了花神娘娘的名头,这是花神方,不是我们以前那些方子。”
一个道:“大庄主,这制法新奇,我未试过,当方子是极好的。”
另一个道:“能制出来,若其他的香方都照这个改进,品质更好。”
冯昭道:“先多试试,不要急在一时。”
百花庄管事感恩戴德一般地离去。
*
入夜,轻风凉。
初冬的月,孤傲而明亮,冷冷地撒向大地,给大地山河披了一层银霜。
冯昭不能曝露秘道地室,只能裹上斗篷,带着杨玲珑、红霞出府。
到了皓月别苑,她下得马车,上次住了大半年,从未来过前院,这才看清前院的布置,正中有一座像是大殿般的楼阁,两侧各有一座院子。
“夫人,在右院。”
冯昭减缓脚步,皓月别苑是拜月教的无疑,倒成了方便皇帝、太子、五皇子等人的地方,他们有人借这里当过道,进入白泽书院。
冯昭是掐着点儿来的,她迈入,就被一个人揽到怀里,耳畔传来急促的呼吸:“昭儿,昭儿,朕的昭儿,听说你回来,朕恨不得立马见到你……”
冯昭挣了两下,他抱得更紧了。
皇帝贪婪地,倾情地拥着她。
完了,她算不算把自己给掉坑里了。
她不再动,不就是抱一下,有什么大不了。
终于,皇帝放开了她,立在不远处,从头到脚的打量,“朕听说你这半年游了两界,昭儿快与朕讲讲,那里好玩吗?和我们人间一样?”
他除了抱一下,后头倒没有什么过矩的事,冯昭说要对奕手谈一局,高总管捧了棋盘出来,两人相对,奕棋是假,更多的是皇帝要听故事。
皇帝要听,冯昭想:我一个现代灵魂,什么神话故事没听过,张口就来。
先是讲月老仙宫,将电视剧里的月老形象说出来,经她嘴一说,活灵活现,皇帝没有半分怀疑。
她讲广寒宫嫦娥的故事,嫦娥奔月亦在大周的神话故事里,但经冯昭讲出来却多了一种别样的味道,更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又说人间一年,天上一日,每逢人间八月十五,月宫月桂神树香气溢出,只是人间一天于上头来说太短,只那么片刻就闻不到了。
皇帝微服出宫,他以为做得隐秘,但宫里知晓的人亦有。
太子正与四皇子议事,听闻之后,惊道:“四弟,你看罢,父皇真是糊涂了,为了一个下堂妇,屈尊降贵地连夜出宫,有失体统。”
四皇子不说话,上次他被太子糊弄,拿了一个地址,一个天字三号房,就去行刺,何曾想到,那个人会是冯昭。他一直没将太子说出来,是念着一母同胞的份上。
“太后要赐美男给晋国,被父皇给拦了。现下晋国可是他心尖上的人,谁也不能动,就连南安郡王现在亦对她佩服得紧,说他是万不会动晋国的,不仅不会动,关键时候,他还会出手相助。在南安郡王府,她到底与他说了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就能将南安郡王的心给收服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6章 太后赐美男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太子望向四皇子,“你说她不会嫁给父皇?她若一嫁,就没我们兄弟什么事,阿治,万事别想太简单。”
“皇兄,她只是一个女子。”
“可她是冯家明月,在这世上,除了母后,我最信的人就是你,若是我得不到帝位,我宁可那个得到的人是你,你出手罢。”
“皇兄……”
“你生得比我好,文武兼备,难不成还搞不定一个女人。她连父皇都能看上,会看不上你,只要你得手,父皇就绝不会要一个被儿子碰过的女人。皇祖母到底还是向着我们的,到时候,我再送父皇十个八个绝代美人,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兄弟二人正说话,一个暗卫喊了一声“报——”
“如何?”
“陛下除了初见晋国夫人抱了一会儿,并没有其他的举动,两个人反而对奕说话,倒是相聊甚欢。”
“聊什么?”
“晋国夫人讲上界仙人们的故事,更有传世诗词为证。”
太子连连轻哼,“她倒是会讨巧,将父皇哄得很开心。”
四皇子道:“分化通政卫,建立明镜卫,可是她向父皇献计,至少现在,通政卫一手遮天,欺上瞒下的事再不敢做了。对于地方官员、百官也起了真正的震慑作用。皇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晋国夫人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子,她是真心想为天下、为百姓做事,你为什么就不放心她。”
“要我放心,你让她做本王的女人。”
四皇子与冯昭说过两回话,知道她性子骄傲。
“久别重逢,她自视才华过人,哪这么容易被父皇得手,且看着,这是欲迎还拒,终有一日会顺了父皇。若她入宫,以父皇的性子,必会给她最好,到时候哪里还有母后的位置。有一个李贵妃已经够了,自视贤惠大度,再来一个才华横溢,名动天下的晋国夫人,我这太子之位还能保得住?”
太子对谁也不放心,不放心李贵妃,不放心五皇子,皇帝不止一次地夸过,说李贵妃比皇后更大度贤惠,而五皇子则是众多皇子里最聪慧的一个。
屋内,重归寂静。
太子似笑非笑,因着上回让他行刺,还在怪他蒙骗的事,若他说了要杀的是晋国,四皇子绝不会出手。
皇帝发现冯昭的棋艺很高,直至雄鸡报晓,天色微明,这一盘棋亦未分出胜负,但是神仙们的传说、故事听了好几个。
高总管揖手道:“陛下,该回宫了。”
皇帝起身,对冯昭柔声道:“昭儿,明儿还在这里见。”
“陛下,长此以往对你龙体……”
“朕正值壮年,能与昭儿相知,乃朕此生最大的幸事。高总管,回宫!”
他翩然而去,消失在晨曦之中,身后传来一个讥讽地声音:“夫人可还记得当日说过的话。”
这声音是萧治的,他就像个鬼魅,站在离她不足三步的地方。
“世间只有心里肮脏的人,才会想到,男女只有男欢女爱,没有纯洁的朋友。”
她回望萧治,只一眼,似要看到他心里去。
萧治不愿与她对视,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他怕自己和父皇一样沉陷其间,这偌大的天下、皇城,爱慕晋国夫人者比比皆是。
“女人的青春短短数载,晋国夫人还是应该早日找个男人嫁了。”
冯昭心下一转,笑语嫣然,“嫁谁?嫁你吗?”
“你若嫁,我就娶。”对这个女人,没有讨厌,但太子希望他能成事,太子的疑心远胜父皇。
冯昭笑了起来,“但凡嫁入皇子的,嫡妃、侧妃要求极严,就凭我一个下堂妇,怕是让我做个妾室,就是高看了吧。殿下今日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便与说句实话,我冯昭想要的,到现下为止,还没有一个男人给得起,我宁缺勿滥,若是寻不到那么一个人,便不会嫁。”
“你要的,便是我父皇也给不了。”
“是,他给不了,你也给不了。”
“是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双人,没有第三个,他没有妾,她不会有二心,只她与他,仅此而已。
皇帝还真给不了。
而他,却未必。
这便是她想要的。
“既然我父皇给不了,你为什么和他见面?”
“你以为,世间的事,只有黑白与对错,有时候还有权衡,还有退让。四皇子,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与陛下见面,除了答应做他的红颜知己,别无他想。
陛下是正人君子,今晚一番谈话,他答应我所求。他给我尊重,给我信任,但我不会做他的女人。
相濡以沫,不如远远地守望,我守望天下亦守望他,他守望我也守望江山。
你转告太子,他委实没必要来防备我,就算有一日,我需要一个孩儿来为冯家嫡长房延续香火。无论会不会是皇帝的骨血,但那孩子只是我冯昭的儿子,冯家嫡长房的子孙,他姓冯,绝不会有第二个身份、第二个姓氏,更不会危及你们兄弟任何一个。”
四皇子觉得不可思义,她有了与父皇生一个儿子,但他却不会姓萧,更不会成为萧氏的子孙,而是冯家的孩子。
他的心竟然为之一阵刺痛。
“你还说不会做父皇的女人?”
“生了一个孩子就是了?没有他给的名分,那孩子就不是皇家人,只要我拒绝不认,又能耐我如何?但被你一说,为了保险,找男人生孩子还真得好好捉磨,首先得选一个聪明的,其次还得够健康,最后还不能被我讨厌,算来算去,似乎只有他合适?”
冯昭想到了平远候世子凌烨。
这人还算君子,且又接触过几次,甚是不错。
“谁?”
冯昭一脸嫌弃地道:“反正不是你,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当初在客栈行刺,你是替谁来杀我的?”
四皇子抿上嘴,一副绝不会说的样子。
他虽被太子利用,可当时太子亦作了解释。
他们是同胞手足,太子自来信他,他不能怪他。
父皇宠信贵妃已久,五皇子虎视眈眈,太子的压力很大。
冯昭呢喃道:“你不说,我知道是谁?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皇权地位,是你的才是,差一步是也未必是。”
四皇子以为她知道什么,一把握住她的双肩,“你说什么?”
“四殿下,你偷回皇城,陛下知道吗?我劝你尽快回北疆。在明年五月以前,都不要回来,有些事你原不该掺合。
太子殿下是你的胞兄,三皇子、五皇子便不是了?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单凭太子殿下的品行、才华,除了占一个嫡长子的名头,他哪里比其他皇子强?”
第二世时,便是德弘八年冬至德弘九年上半年,三皇子与五皇子联手,开始共同算计对付太子,而一同落入圈套的还有四皇子。
五皇子用的招数其实很滥,不过是一招,太子玷辱宫嫔,指使失节宫嫔给皇帝下毒,而宫嫔太笨,被捉了个正着,最后抖出了太子,偏生条条线索证据确凿,更在太子宫私藏龙袍。
德弘皇帝一怒之下,废太子,一月后,废皇后沈氏。
沈氏不堪被废,又受太后训斥,一个没想开吞金自尽。
皇子夺嫡的角逐,现下已到关键时候。
四皇子道:“你不喜我大哥,你……”
“废话!他糊弄你来行刺我,手段阴险,我还要感激他不成,不将心思用在造福黎民上,尽使这些阴招。”冯昭言辞犀厉,“若你信我,就当回北疆战场,而不是在这里与我闲扯,好自为之!”
他答应了大哥,若他不这么做,大哥就会派其他来,待那时,就不是一两个男人,而是一群,他相信太子是说到能做到的。
四皇子心下挣扎,募地抬头,却见远处有人同他比划了一下,他一个箭步,拽过了冯昭,冯昭不妨,跌到他的怀里,他弯腰将她横抱在怀。
“萧治,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玲珑、千斤!”
右院的外头,玲珑、千斤二人已被飘过的香风药倒,两名从树上跃下的黑影快速将二人捆绑起来。
萧治抬腿踹开房门,将冯昭抛在罗帐,整个人飞扑过去,脖子上却是一寒,冯昭将一柄钗子架在他脖子上,“夫人以为这有用?”
冯昭手腕一麻,她的钗子被他奔了过去。
“夫人都嫁过一回,本王不嫌弃你,你还不从了本王?”
冯昭立时笑了起来,刚笑了一半,她的嘴就被萧治给堵住,她会被强,开什么玩笑,这种事应该是她来做的。
她的脑海里,竟莫名地掠过凌烨的身影。
冯昭不由自己地轻唤一声“阿烨——”
萧治心下一惊,一把推开了她,“你心里的那个是凌烨?”
萧治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女人,矜贵时宛似高山雪莲,热情似宛如有毒的罂栗,而此刻她就像似要融化了他。
可她那一声如同梦靥般的“阿烨”,惊得他立时回了神。
北疆沙场,凌烨数次救他性命,他知凌烨一直想娶她,却不晓她亦挂念着他。
场面凝住,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角,一人坐在床沿。
良久,冯昭问道:“谁让你来的?”
萧治不语。
难怪她说,她不会嫁给皇帝,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因为她心里只有凌烨一个人,也认定他一人。
冯昭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心潮起伏间,“我明白你要做什么了?你想毁了我,只要我们有了这一场肌肤之实,皇帝陛下必会撒手,而我就不会对你母后够成威胁。”
“我不会碰你,因为你是凌烨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
萧治想出去,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你入了这场戏,就演完罢。”
*
半个时辰后,太子听到暗卫的禀报,“你看清楚了?”
“是,四殿下将晋国夫人抱进了屋,晋国夫人呼救,她的女侍卫已经被我们绑起来了。”
“好!好!你们设法将这消息传给陛下,他这一生,再完美的女人,绝不许别人碰,他沉陷晋国夫人,不就是因为晋国夫人虽嫁过人却是完璧之身,这样一来,哈哈……”
破局了!
他倒要看看,若是陛下知道,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被他儿子给玷辱了,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将事做得干净些,别让他知道这是我们的主意,这是吴王殿下做的,与我们没有任何的干系。”
“是。”
暗卫退去。
太子似笑非笑,“四弟,大哥可是给你送了一个好礼。你是不是很惊喜?”
他不能碰晋国夫人,因为这会连累他自己。
但四皇子可以,做错了事,最多是被罚一场。
罗帐内,是战后的激烈。
冯昭的咬破了手指,看着殷红的鲜血滴洒在床上。
萧治一脸惊讶地盯着,这殷红血滴落在榻上,点点仿若梅花,格外刺目,“你和汪翰并无夫妻之实?”
“这个秘密,瞒不了通政卫的眼睛,既然是做戏,就得演完。”
她的一席话,将他刚刚升起的火苗扑了个冰冷。
“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不是不待见,而是你和阿烨比,真是差太多了。”
虽然他不说,她哪里猜不到这是太子让他来的。
怎么一次又一次,太子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未必也太傻了。
啪——
前一刻还在温婉地说话,下一刻立马就扇了他一巴掌。
萧治立时被打蒙了。
“萧治,往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不过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冯昭在冰与火的纠结着沉浮,一方面觉得这样不对,可另一方面又宽慰自己,并没有吃亏,可她到底是被他强迫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即便这男人长得不丑,可她实在不喜。
为什么是他?
她还因为第二世的记忆,敬他是条汉子,可他就能对她做出这样的事。
冯昭走得很快,待她出来时,正看到被五花大绑的杨玲珑与千斤,两个人嘴里塞也布团,她的心不打一处涌上来,“萧治,你个王八蛋!卑鄙!无耻!下流!老娘就当是被狗啃了!”
萧治还盯着床上的殷红发呆,她嫁过一回却是圣洁的。
他被皇兄给哄了,说什么像晋国夫人这样不知廉耻的,连老皇帝都瞧入眼,她不知看中了多少个男人。
萧治很生气,气势汹汹地赶入宫中,他要问问太子,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晋国夫人其实不是随便的女人。
待他入宫时,却见路口上立着满脸阴沉的皇帝。
皇帝很怒,更多的是心痛,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被他儿子给辱了。
“畜生、禽兽,你怎么敢对她做这种事,你这个禽兽,你畜生——”
皇帝拽住萧治,一阵拳打脚踢,萧治静静地立着,拳头、脚头仿若雨点。
李贵妃从小径上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六公主、八公主,“陛下——”她止住皇帝,又对萧治道:“吴王还不退下。”
萧治未动。
如果不是她唤的那声“阿烨”,他便铸成了大错,能让父皇放手,能让太子满意,这一场戏,值得他演。
八公主见萧治不走,“四哥,你到底做了什么?把父皇气得这样。”
李贵妃已经猜到了,“陛下,她不易,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放过她罢——”
皇帝仰头一吼,这声音很高,似在宣泄,似在愤怒。
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
皇帝失魂落魄地转身:“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昭儿,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是朕对不住你!”
八公主看着痛楚的皇帝,又是吟诗又是说“没有保护好你”的话,再看萧治任由皇帝打踹,让他离开又不去,当即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四哥,四哥,你真是英雄了得,你强辱晋国夫人!哈哈……你把晋国夫人给睡了,哈哈……真没想到,你居然干出这等令人大快之事。”
六公主立时回过味。
萧治木愣愣地站着未动。
李贵妃道:“你父皇受了打击,本宫去看顾他。”她懒得多说,对皇帝一把年纪还爱得死去活来,她无话可说。
六公主冷声道:“四哥,她与人是不同的,你怎么能……能这样,我都不知如何说你。我是再没脸见晋国夫人了。”
八公主歪着脑袋,“四哥,你做了一件别人都不敢做的事,怎么样?她是不是和其他的女人……”
“闭嘴,不许你侮辱她一句,不许!”萧治一把捏住了八公主的脖子,八公主呼不上气,只听一个声音道:“四哥,你放了八妹。”
说话的是五皇子,亦不知他在远处瞧看了许久。
五皇子的身后立着六皇子,他正一脸好奇:“四哥,晋国夫人的滋味……”
“她比世间的女人都好,不许侮辱她!”萧治转身,望着五皇子,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讥讽,“你是在笑话,我再一次被利用,就像个傻子,傻傻地冲上去。对她的名声,皇城一直是誉谤各半。有人说她不知廉耻,可你知道、大哥也知道甚至父皇也知道,她虽与汪翰成亲却一直是完璧之身。她虽是和离妇人,却一直是洁身自爱。与她走得亲的男子,这些年来,也不过是父皇一人。”
五皇子迎视着萧治,“是,我知道!在那样高贵、纯洁、真诚和才华横溢的她面前,我对她下不了手,甚至于,我和父皇一样很愤怒,你真的因为太子一句话,就去做了。
晋国有自己坚守的道德,可你却将这一切毁了。你一旦做了,皇祖母就有藉口赐下美男,待那时,她身陷如何境地?她看似张扬,骨子里却最是规矩不过。
晋国那样的女子,你不懂,看似不在乎,可心里却最是在乎,她有自己的一杆秤,而你正在毁掉她心里的秤……”
明明是他强迫了她,为什么最后,却是以自责、痛楚来收场。
她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让他难过,其实她比他更要难过数倍。
五皇子、六皇子走远。
八公主不敢招惹四皇子,飞野似地跑远了。
慈宁宫太后很快知道了,是太子宫的运作,故意将这事透过去。
*
德弘八年,冬,十一月初六。
沈太后赐五位或温润,或高大,或霸道、或纨绔、或才华横溢的美男出宫,这一次皇帝并没有阻拦。
冯晚原说回娘家住两天,因为还没求到观音图,且未寻到时间开口,又住了下来,她听人说,冯晚的头痛症犯了。
曹素雪、罗巧芬回了晋国府。
晋国府大门处,一声高昂之音:“太后懿旨,请晋国夫人接旨!”
第二世的记忆里,德弘皇帝是个有洁癖的人,是对女人的洁癖,他绝不会喜欢被其他男子沾染过的女人。果然,两天前,她和萧治的事令皇帝放手了。
冯昭来到前院时,看到五位各异的美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冯昭,接太后懿旨!”
“晋国夫人,太后凤旨:冯氏嫡长房唯有一点血脉,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你该为冯氏嫡长房延续血脉了。这五位美男子是从满朝文武家中挑选出来的,从即日起都是夫人的男妾,他日夫人若要招夫或扶正,朝廷和太后都会支持你的选择。”
冯昭含笑一拜,“臣妇冯昭谢太后大恩,千岁千千岁!”
老内侍很是欣慰,还怕冯昭会闹上一场,结果她什么也没说,是很平静地接受。
冯昭从杨玲珑手里接过一个荷包,“里头是一点茶水钱,还望公公莫要嫌弃。”
“夫人有心了。”老内侍很是爽快,一挥拂尘:“回宫!”
杨玲珑等人很生气。
曹素雪回来时,将她与千斤痛骂了一场,说两个人蠢笨如猪,连夫人也护不住,当年夫人要习武,是师祖说,她的身边有她们四个,不学也罢。
冯晚挺着大肚,被碧烟扶着过来时,看到五个美男,心下已是惊讶不下,“长姐,这些人你真要留下?”
“皇命不可违,太后所赐同样不可拒。”
“那……那长姐,我出来亦有几天了,得回高府,这就回去了。”
她赶紧回家,长姐有了五个男人,要是高家知晓,还不定怎么看,待得久了,误了自己的名节,高进又得说话了,往后来晋国府可得小心了。
冯昭道:“陆妈妈,从库房里取两斤燕窝,再挑两根上等的人参给县主带回去。”
陆妈妈应了。
五人齐齐一拜:“拜见夫人!”
男妾,多新鲜,她冯昭穿越一场,还有这么多的男妾,一下子便是五个,有壮有瘦,个个都不错,沈麟说要来,却不在其列。
陶嬷嬷低声道:“夫人要如何安顿他们!”
“暂且安排到湖心馆,那里地方够大,风景亦最好,且还有一间书阁。”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7章 五美男侍候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一个清瘦高挑的绿衫男子道:“禀夫人,太后送我出宫前可说了,得让我们为夫人侍寝,若是我们未能侍寝夫人,便是抗旨不遵,别说旁的,便是我爹娘也要受牵连。”
“你今晚侍寝,三更一刻会有人去湖心馆接你,打扮好看些。”她一转头,“嬷嬷,他们的院子安排仆妇、小厮服侍即可,不得让年轻女子接近湖心馆。”
“是,夫人。”
夫人是怎般骄傲的人,要太后却赐了五个美男,早前有陛下挡着,这一回连陛下也不再阻拦了。
陶嬷嬷领了五人离去。
她不觉什么,当年也是陶氏屋里的丫头,凭什么男子三妻四妾,女子就不能有几个男人,要像夫人这样才像话嘛。
陆妈妈跟在冯昭身后,“夫人啊,往后这五位可怎么称呼,若是女子,可称姨娘,这男的,这,这……”
“小爷,前头加姓氏,张小爷、李小爷、王小爷。”
陆妈妈暗道:夫人是不是早有这意思,只是早前皇帝不许,否则怎么知道这称呼。
冯昭云淡风轻地迈入宁心堂,“玲珑,将他们五个的身份说一遍罢。”
“今儿与夫人说话的,是章六公子,新宁伯庶子,也是章家长得最温润,性子最温和的一个,她姨娘是洛阳一代名伎,约摸是他八岁时便去了;那位穿蓝衫的,叫崔十一,是被抄没的威远候府序十一的二房嫡幼子,崔家生得最好看的儿郎;水墨画衫子的这位是李相大人的庶孙,生母是江南布商之女,最喜附庸风雅,序六;那个白衫少年杨映,是镇国府杨家的族人,自幼丧父,家境贫寒,上头有一个哥哥,五年前兄嫂成亲,便不大待见他,他来皇城,投奔镇国府;那个生得高大的,是三个月是兵部罪臣司马耀之嫡长子司马雷。”
冯昭道:“三天之内,我要他们更详细的资料,你能拿到?”
“能。”
若不是她和千斤大意,就不会有今日的麻烦,夫人被四皇子所辱这是事实。
冯昭对赐下美男之事,并没有多少抗拒,而是着人摆了书案,调了颜料,在纸绘画,她这一投入,便是章小爷打扮好看,一身风华地迈入宁心堂。
家里人说了,让他无论如何也要讨好晋国夫人,若是夫人所出的孩子有章家血脉,他就立了大功,还能将他的名字记得章夫人名下。
冯昭在绘画,淡淡地道:“我屋里书架有书,经史、典籍、野史、小传、话本子皆有,你喜欢看什么就取做什么?我今日灵感不错,要绘一幅花鸟图,恐怕你得多等一会儿。若是你乏了,可上榻歇下;若是饿了,八仙案上的点心可以填肚。我绘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章六应了一声:“是。”
早闻这位晋国夫人虽然朝堂上厉害,但最是温和不过的一个人,冯昭这画一直绘到四更三刻才完,她没有留诗,只是在上头落款题跖,留下自己的名讳与号。
章六早已熟睡,手里拿了一个话本子。
冯昭拉了被子,轻柔地替她盖在身上,“这章家可真做得出来,将这么小的孩子送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碰你。”
她的声音很低,章六还是醒了,惊呼一声,翻身坐起,“夫人,小子有罪,竟劳夫人替我盖被子。”
冯昭道:“你坐在这儿,我坐绣杌上,我们聊聊天天,说说话可好?”
“嗯。”
“你在章家过得好吗?”
章六没想她第一句问的是这话,有些回不过神。
“章家人待你好吗?吃得饱不?每月的月钱是否有克扣?有没有人给你气受?”
冯昭一问话,这个只得十五六岁的少年的防备便倏尔一松,控制不住地哭起来,他哭得很伤心,呜呜之声传出,令人悲切。
今晚,冯昭特意斥退左右,不让人守夜,就是想与章六说说话。
章六哭了一阵,发现自己失态,忙道:“请夫人恕罪。”
“在我面前,你不必这么小心、拘谨。在我看来,世间人人平等,就出身地位而言,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尊卑的是灵魂,是人心。人心丑陋,灵魂恶毒,那便是贱。若心地良善,灵魂纯洁,这便是贵。”
章六从未想到还有这番说辞。
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说,而是很真诚。
章六道:“我亲娘死后,再没人关心我,也没人问我好不好,夫人是八年来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冯昭莞尔一笑,美丽之中自有高贵,“你不必怕我,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孩子,一个弟弟。若是当年,我娘未曾早产,我弟弟幸许比你现在的模样还大一些。”
她站起身,“你喜欢读书吗?”
章六见她未上榻,也自上头下来,“喜欢。”
“喜欢读什么书?”
“我喜欢经史,喜欢小传,也喜欢话本子,可章家的书不多,哥哥的书又极珍贵,都不许我读。”
“湖心馆有很多书,下次你想看,在管事仆妇那儿登记一下借出来看,等看完了,再次旧的还回去,再取新的来看。我们府的湖心馆书室,不仅主子可以取,便是府里的下人、小厮、丫头都常去哪儿借书看。若是弄坏、弄脏了,可得照原价赔偿。”
这是当年陶氏弄出来的,所以晋国府的下人与旁人家的都不同。
章六很是吃惊,在他们章家,几个嫡出的兄弟可以进书房,庶子是不能进去的,女儿家也不能进去,可在这里却可以随便借出来看。
冯昭道:“我喜欢看书,我觉得书比人有意思多了,人心太复杂,我总是看不透。坏人,有时候会做善事;好人,有时候也会做坏事。”
她从书架上扫了一圈,“纸鸢记,这是新近才出的话本子,故事颇有意思,如果你爱看,将来可以尝试着也写话本子。”
章六的眼睛亮了,“夫人真会抬举我,小子哪会写话本子,我可写不出来。”
“可以慢慢写,我可以指点你啊。说起来,我除书法、丹青、文章、诗词不错,琴棋也不错,你会下棋吗?”
“不会,八岁时上过家里的私塾,十三岁就再没去了。父亲说我不是读书的料。”
“那你平时做什么?”
“我收藏了十二个话本子,这次离家,没带出来。”
“那不是看完一遍又一遍?”
“我没钱,买了新的话本子,都是别人不要的我收集起来,我很喜欢这些故事的,觉得写得真好。”
冯昭与章六的第一夜,上半夜她的绘画,下半夜她和章六聊天,直至五更三刻,冯昭方令仆妇将章六送走,还叮嘱章六,莫与人说他们俩的秘密。
章六想到冯昭说要教他写话本子,心下很是欢喜,许诺绝不说夜里的事。
冯昭睡到近午时分。
章六因一宿未睡,回去就补了一觉。
四皇子萧治听闻太后给晋国夫人赐了五个美男,生了一场闷气,却被太子再三告诫,不许去闹事。
第二天,萧治就听说冯昭与其中一个美男同房,而两人第三天睡到了近午时分,他怒火乱窜。她的底线、算计,被他给破了,她一定是破罐子破摔,将一切都看开了,不在乎了。
皇帝听说后,生了一场闷气,第二天照样上朝议政。
陶嬷嬷来请示冯昭:“夫人,那五位小爷往后的月例几何?”
“镇国府这样的门第是什么份例?”
“妾室一月五两银子。”
“我们府定为十两,四季衣衫、吃食上都照了镇国府的份例来。”
待杨玲珑将五人的详尽资料带来时,是一本足有几十页的书,一人一章地介绍他们的生平、喜恶、性情等。
隔日,冯昭召李六李小爷侍寝。
李六是李左相的孙儿,从资料上看,此人喜欢奕棋,一下棋就精神百倍,是个棋疯子,没人陪他下棋时,他能自己和自己玩。
待他到时,冯昭正摆了棋盘在屋里,他一看棋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两个相对,冯昭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棋奕不俗,第一局冯昭胜了二十三子,第二局就只胜了十二子,他几乎进展迅猛。
李六一整晚下了两局,委实李六总是思忖良久,有时候更有些犹豫,冯昭一边奕棋,还能一边看经史。
冯昭道:“夜里的事,就不必与第三人说道了。”
李六长身一揖,“夫人棋奕不凡,小子佩服,下次还能与夫人对奕?”
“可以,轮到你时,你便与我奕棋,这是我与你特有的相处方式。”
李六颔首,他才不怪冯昭话里的意思。
冯昭赏了他一套宫窖烧制的黑白瓷棋子,乐得李六抱在怀里当成了宝贝。
翌日,冯昭依旧睡到日上三竿。
第三位被她召来侍寝的是司马雷。
想他堂堂司马家嫡子,居然轮落到给人做男妾的地步,可他还不能死,他父亲还在天牢,父亲及母亲、全家的生死都捏在别人的手里,若不是看他长得好,这种事也轮不到他。
司马雷立在通往内室的珠帘前,心绪繁复。
以往都是三更天才召人过来,可他来时是二更二刻,这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都回屋了。
他不知道是进还是出,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透过珠帘看到屋子里习字的女子,她写满一张又一张,她的火盆是特制的,中央有一盏灯,若有纸落下,立时就会化为灰烬。
他不进,她亦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得都快化成了雕塑,方听到一个和暖的声音道:“司马雷,你进来罢!”
要开始了么?他要被一个女子凌辱,他还不能生气、大怒,必须得接受这样的命运。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
冯昭道:“写几个给我瞧瞧,不拘什么都可以。”
司马雷接过了她的笔,她递笔的样子很好看,洒脱得是胜过男儿,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云淡风轻,气度不凡,她微微勾唇,笑的时候很美,就像明月一般,温和而皎洁。
他一时想不出写什么,正纠结之时,只听她诵道:“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深深锁二乔。”
司马雷挥洒而出,落笔时,她立在旁边,“师父常与我道,字如其人,看一个人的字,就似在看一个人,确实大将风范,难得的是这一股子磊落正直气概,你认识平远候世子凌烨?”
司马雷微微一愣,“认识。”
“凌烨是我知己好友,我守孝三年一直与他有书信往来。我时常想,若是三年前,他曾问我,若他求娶,我可会应?我当时回答:不能。那时的我,因重疾在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又怎能让他背负克妻之名。
他之一生孤苦无依,祖父、叔伯、父亲皆战死沙场,命途多折。
光阴流逝,转眼三载,回思往昔,后来得世外真人治愈病症,可我欲应他时,可已被人所污,却是再配不得他。
当年我一时情动,不顾母亲反对执意嫁汪翰为妻,他误以为我是商贾之女、猎户之后,嫌我粗鄙,实从未有过夫妻之实,知他心系其表妹胡氏,我果决放手。
我当时想着:你既不爱,我便转身。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我的奢望。
世人都说,是我勾搭陛下,令其深陷其间,帝王之心对于世间女子,绝非幸事而是灾劫。我本无意与他如何,可旁人不信,定要毁去帝王心中美好,却无人知晓,这对一个女子是莫大的苦难。
我曾以为,我是不同的,不与那世间俗女一般,在乎贞洁。可当事发生,同样还是会化为恶梦,不得安身。”
司马雷想到在宫里时,听慈宁宫议论的事,说皇帝打了四皇子,四皇子没有还手,而八公主将四皇子玷污晋国夫人的事宣扬得后宫人人皆知。
现下想来,她这般伤心,那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真的。
司马雷未曾想到,四皇子那样龙章凤姿的人也会干出这样的事。
他的心,没由来地觉得一阵难受。
“我们大家都是皇权棋局上的一枚棋子。”冯昭落音,将他的字移到一边,“你父亲的案子,我听人说了,疑点颇多,你安心留在晋国府,想来用不了多久,你父亲就能出来,待那时,你便与他团聚去罢。”
“只是眼下,你还不能走,你得陪我将这一场戏演完。”
司马雷道:“你想如何?”
“当然是每三天召一个男子来陪我,这不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对于皇子们来说,摧毁一个奇女子,就如同打了一场胜仗般得意。那就让他们看到他们想看的。”
冯昭将司马雷的书法卷起来搁放到一边,“湖心馆书室有很多书,当年我母亲重建白泽书院,亦收录一批书籍入湖心馆,你可以在那里寻到自己想看的书。你既想守疆卫国,除了武功不能弱,还要懂兵法战略。莫将在这里的岁月当成耻辱,在这世上,最耻辱的事是无知。无知令人做错很多的事,甚至做出错误的抉择、判断。”
司马雷早前的紧张一扫而光。“多谢夫人。”
冯昭微微颔首,她立到案前,继续挥笔练字,一笔一顿写得很认真,写好一页,她会捧在手里,瞧上许久,寻找上头的不足,然后再写下一张,直至不知过了多久,她没再抛入火盆,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总算成了。”
她挥笔留下了留书日期与名讳,又盖上了小印。
司马雷捧着书,怎么也不能凭心静气地读进去,她一举一动都自成风景,沉思也好,打量也罢,专注地练字,都能吸引人的目光。
他有明白,为什么凌烨多年来对她念念不忘,她与凌烨之间还有一段情动的过往,只是被他们二人给错过了。
“司马雷,杨映和崔十一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相信他们。”
她突兀地问出。
司马雷虽与另四人一起进来,到了湖心馆虽在一处,却各有一个房间,亦各有不同的服侍小厮,里还有两个管事仆妇,没有管事仆妇应允,他们不能迈出湖心馆。
“崔十一和章六走得近,喜欢看书,少有出门。杨映这个人也是一样,他恨不得把湖心馆书室所有的书都读完。”
冯昭道:“这一出戏,需要崔十一和杨映参与吗?”
“章六、李六是庶子,又柔弱无主见,极易掌控,在下以为,还是不要将崔十一、杨映扯进来。崔家人自来野心勃勃,杨映虽是寒门学子,看他近来的样子,更想出人头地,绝不会甘于人心,就算入府,必有所谋。看似迷上晋国府的书籍,实则在打听晋国府的事。夫人想赶他走,他也不会走。”
“崔十一能赶走吗?”
“威远候府已经灭了,他父亲、长兄、叔父、堂兄弟但凡十五岁以上的全都杀了,唯有他,因为长得好看,又是太后一早就想安排给你的人,才留了一命。威远候府的灭落有夫人出手,他不恨夫人,这是不可能。反而他入府,才是最危险的,若是时间一长,他定会生乱!”
冯昭面露认可地道:“你的话我记下了,再过一会儿就到五更天,届时你便能离开。”
崔十一不能留,杨映后来娶的人是安康长公主的嫡孙女杨婷,不过那时,杨映叫刘映。也许刘映才是他本来名字。她看到杨映时,便觉得相识。后来想了几日,才在第二世的记忆里寻到了答案。
杨映出现在镇国府的大小宴会中,与杨婷夫妻情深,据说是寒门学子,高中状元后方得娶杨婷为妻。
想通关键后,冯昭反而放心了,安康长公主将杨映安排进来,必然所图不小。
这两人是绝不能留的,李六应该是那位第二世时,因盗取皇家孤本、珍本典籍,后被翰林院发现这些东西全是赝品。五皇子大为震怒,责令严查,查来查去,通政卫的人查到了左相的身上,因为这些书几乎都被左相借阅出宫过。
再后来,发现左相有位庶孙李六,精通更擅长模仿各种书法、笔迹,左相知晓后,在他十二岁时,就请了这方面的能人异士对其进行培养,专门制造以假乱真的赝品。
后来,通政卫在已告老还乡的左相府里,查出了一批典籍,全是珍品,已登基的五皇子一怒之下,将左相李家一脉贬为罪民,流放岭南。
当时这案子闹得很大,世上更惊诧于这位李六的神通,连皇家典藏都敢鱼目混珠,不得不说左相的胆子亦不小。
李六此人得防。
再说这章六,同样不是简单的人,新宁伯是什么出身,通政卫副统领,这副统领的职位是世袭的,与新宁伯的身份是一明一暗,可以换句话说,新宁伯府,就连六岁的小丫头都是做暗人的材料,何况是他的儿子,也有做暗人的天赋。
冯昭不得不说,太后为她挑的人,可个个不是省心的灯,而五人里头还有一个未来的骠骑大将军——司马雷。
*
天微明,司马雷回了湖心馆。
这也是司马雷过来,她便诚心以待,除了她被所辱是假,其他的都是真心话。
冯昭睡到日上三竿,据说这次走路还有些打颤。
你腿上绑了十斤沙袋试试看,不仅有沙袋,还绑了木棍。
晋国府里的人,看司马雷的眼光变了,觉得这位才是能人。
通政卫、皇帝、太子宫的人很快知道了。
太子听完,哈哈大笑。
“司马雷看来是最有望被扶正成为正室的人。”
即便是正夫,这对司马雷来说也是莫大的羞辱。
冯昭与杨玲珑商量一下,让明镜司的人帮司马耀查找无罪证据,她指出了司马耀通敌的几个疑点。
第二世时,司马耀这个时候亦在天牢,是太子动的手脚,原因是司马耀是五皇子的人。五皇子与太子斗法,在五皇子设计废掉太子后,司马耀离开了天牢。明年三月,司马耀就会官复原职。
太子确实与皇帝的宠妃有瓜葛,而这宠妃还是太子安排到皇帝身边,目的是替太子打探消息,替太子说话。他不会知道,五皇子早就知道这件事,正等着他上勾。
杨玲珑低声禀道:“夫人,四皇子萧治带着护卫亲兵,快马离开皇城。”
冯昭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她看着杨玲珑,“我可以信你吗?”
“夫人,你救我义兄。”
“程炯,你喜他?”
杨玲珑垂首不语,但慌乱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思。
冯昭起身,附在她耳边,“那晚,我并没有被萧治所辱,一切都是计谋。”
杨玲珑看着冯昭,没有,那夫人说服了四皇子配合她演这场戏。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8章 毁掉长公主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冯昭笑着,优雅地、轻浅地,难怪她像个没事人,那晚什么也没发生,害得她被曹素雪、罗巧芬给痛骂了一顿,说千斤傻就说了,怎么素来聪慧的人,那天也傻了。
“玲珑,崔十一、杨映这两人不能留,一个是为复仇而来,另一个野心太大,想谋整个晋国府。今晚将这两个都处理掉,崔十一由我处理,杨映由你们处理。杨映出身寒门,想谋晋国府,只能是安康长公主出的招儿。”
“是,我一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夫人将杨映交给她,还刻意提了一嘴安康长公主出的招儿。
这晚,轮到了崔十一,他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了。
冯昭只着中衣,坐在榻上,她指了一下床前,崔十一走近,正宽衣解带,就被冯昭狠狠地踹了一脚,崔十一不解,冯昭已冲下榻来:“你这毒夫!你想干什么?服侍人都不会,下这么重的手,把本夫人手都捏青了!来人,将他给我拖出去!”
“夫人,夫人……”崔十一连连告饶,冯昭不管不顾。
曹素雪已进来,千斤扬起手臂,抓住崔十一就是一顿揍。
“太后不是说都挑了最好的,这种莽夫也送我府里来,服侍女人都不会,上来就是一阵捏,快把我臂骨捏碎了!”
崔十一想动手,可他偏是崔家武功最弱的,小时候要习武,他硬是学不会,只得从文,现在被千斤一打,在地上来回打滚。
千斤提了崔十一出去,令婆子捆绑关入前院的杂房。
这里的事刚结,就听到有仆妇一阵尖叫,发现杨映正捂着一个美貌丫头,欲行其事。美貌丫头连连哭诉,说是被杨小爷强迫的,她拼死挣扎。
*
一夜有两男妾出事。
翌日,冯昭唤了陆妈妈、陶嬷嬷来,商议如何处置的事。
“崔十一我可不敢要,一让他服侍,又捏又抓,力道可不轻,搞得像是在强迫,连个人都服侍不来。还有杨映,他是来当小爷的,可不是当家大爷、老爷,背着我对府里丫头下手。”
陶嬷嬷垂着脑袋。
陆妈妈道:“一并发卖了罢!”
陶嬷嬷道:“这可是太后赏赐的人。”
冯昭道:“是他们不识抬举,给他们俩签字画押,给镇国府一个颜面,将杨映送还镇国府去,至于崔十一,发出公告,说他在我府里犯过,若他姻亲、世交愿意赎人,将人带走罢,限期七日,七日期满,贱卖秦楼。”
这五个人,个顶个地生得好。
议定结果后,杨玲珑带仆妇、护院,押送杨映回镇国府。
待她到的时候,安康长公主正在镇国府设茶会,满花园的夫人、太太、姑娘们,真真是好不热闹。
杨玲珑想到这府邸,原是她的家,可爹娘、长兄死得好惨,是被冒充匪贼的死士用乱刀砍死的,她的身上亦有一道好长的疤痕,当时那些人以为她死了,却被妙手回春的师父给带了回去,直养了三个月才好。
待她四五岁时,长得就像别人家三岁的孩子一般,师父说她是幼时负伤,伤了根基,若不是有师父的好药材养着,她能不能顺遂长大还得另说。
“禀安康长公主,小女玲珑奉我家小师叔之令,将贵府公子杨映送回来。昨儿夜里,这位公子不甘寂寞,强拉我府里一个美貌丫环,直喊着‘娇娇妹妹,娇娇妹妹,你别不要我!’不顾我们府里的丫头反抗,非要扑人……”
杨玲珑人未于,远远地就开始大声禀报。
杨家二房的苏氏面容煞白,娇娇正是她女儿的乳名。
安康长公主知杨映不规矩,与她孙女儿书信传情,哄得她孙女一颗心陷了进去,她一怒之下,才将此人给了太后,想逼着杨映做耳目,说若能谋得冯家嫡长房的秘密,一击抄灭冯家时,她愿意成全杨映与娇娇儿的婚事。
届时,她只需给杨映换个身份便是。
她不知道,这事已经被杨玲珑知道了,所以现下才故意学嘴。
安康长公主大喝一声,“你还不给住嘴,我镇国府岂容你诬蔑?”
她绝不会承认这事。
玲珑不惧她,见到仇人,她恨不得捅上安康长公主几刀,“我想问问镇国公夫人,这娇娇是谁?他好像还念了一句婷儿,还真真是个多情人,一会儿娇娇,一会儿婷儿,这种朝三暮四之辈,也想做我小师叔夫人的妾室,我们可不能要!”
娇娇儿还有一个名字——杨婷,在外头都唤婷儿,此刻被杨玲珑道出,所有人亦猜测到几分。
安康长公主厉喝一声:“来人,将这不识规矩的给本宫杖毙!”
“祖母!”一声惊呼,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奔了出来,张臂护在杨映跟前,“祖母,你怎能将映哥哥送去晋国府做男妾?祖母,你要杖毙他,索性就连我一起打死。”
杨映这么喜欢她,若非喜欢极致,怎会出错?
祖母为了拆散他们,却要逼他却做那种事。
她明明都答应祖母,和杨映断了。
为什么祖母还要这么做?
就因为杨映和她两情相悦,她就要毁他一生。
苏氏伸手去拉杨婷,杨婷转身抱住了杨映:“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们不能将我和映哥哥拆开,我们两情相悦,此生不渝。”
杨映配合时宜,深切地唤了声:“娇娇!娇娇……映何德何能,只恨不能金榜题名……”
两情相悦,说得真好,当年安康长公主一句两情相悦下嫁镇国府,也因为一句她不甘心嫁庶子,就杀她爹娘、长兄,推庶子做了世子。
玲珑拊掌一拍,“你是杨婷?那婷儿便是你了,他心里还有一个娇娇呢,你还要他,杨姑娘,为了这种男人可不值得。”
“你住嘴,娇娇是我,婷儿也是我!”
女儿家,哪有将乳名告诉外人的。
玲珑似恍然大悟,“难怪小师叔夫人令他侍寝,推三阻四,原来心里有人啊。”她一转身,对着安康长公主抱拳道:“长公主,上次把你的孙女婿送给我小师叔,今日把你嫡长孙送去,今日我送来一个再领去一人。孙女婿是嫡出,孙子嘛也当是嫡出才好。”
安康长公主怒喝指着玲珑,“来人,将这狂妄丫头给我赶出去!”
玲珑拍了拍手,“我可是颜道长的徒孙,你们来赶呀?”她的手薄在背上的剑上,只要一动,她亦动,“安康长公主,我们夫人特意备了一份薄礼,你呀还是收下的好,来人,抬箱子!”
几个护院抬着两口箱子进来,玲珑对着其中一只箱子拔刀挥剑,绳索一断,里头立时站出一个少年,这人的容貌,竟与嫡长孙有七分相似。
少年的眼睛四下寻觅,待看到镇国公杨牧,双眼一亮,“爹,爹,我终于找到你了。爹,娘病得很重,她想见你,你怎么不去看我们,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最近三年都有认真读书,我已经是秀才了,先生说,下次我能参加乡试,以我的学问,高中举人不会有问题。”
镇国公杨牧的儿子,偏生与他的嫡长孙一般年纪,也就是说,这些年装出的一夫一妻,夫妻恩爱都是假的,杨牧背着安康长公主在外头养了人,儿子都这么大了。
玲珑再挥宝剑,绳索断时,从里头出来一对母女,长的三十出头,年幼的约有十二三岁,母女俩生得很像,尤其是那个小姑娘,众人越瞧越眼熟。
玲珑微微一笑,“柳眉姑姑,你怎么不认得啊?那位盛装贵妇就是你亲娘,你看看你女儿安安,是不是与她生得一模一样。”
小姑娘望向安康长公主,“你是我姥姥?你为什么不认我娘?呜呜,我爹变坏了,他当了官后,总打我娘,骂我娘生不出儿子,你不是我姥姥吗?你怎么不帮我们,我娘都快被我爹和那个玉姨娘给折磨死了。
她们说,我姥姥是当朝安康长公主,只有她能护着我们母女。姥姥,我是安安呀,我又叫怀安,我娘读书不多,她说就是为了怀念姥姥取的这名。
那些人没哄我们,他们真的带我们来见到姥姥了……”
安康长公主在皇城人眼里,一直是贤惠大方,婚姻美满,没想到,镇国公外头有女人儿子,安康长公主外头亦有个女儿、外孙女。
安康长公主心下一转,当即伸的,“是柳眉,我苦命的女儿,当年一出生就被人偷走了。”
玲珑哈哈大笑,“安康长公主,柳长平还在外头呢,可要见一见,这可是你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不顾一切都要嫁的人,你怎么就忘了他。喜欢时,拆散人家的姻缘,逼人家与未婚妻退婚;不喜时,便将女儿丢给他,将人的腿打断。你的心可真狠啦!”
她连发啧啧之音,安康长公主怔在原地,她不知道这个女子还有多少底牌?
玲珑道:“你猜到了?当日,你不是想谋我小师叔家的百年老店么?向太后献计与我小师叔献男妾,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主意呢。献第二批礼物!”
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很久很久。
待外头的箱子进来,搁一个,玲珑开一个,这一只箱子里两个娇美的美男,两个被捆绑着,她摘了嘴里的布,一人立马开口呼求:“长公主殿下,快救命啊!长公主……”
第二只箱子打开,里头又是两个美男,一拆嘴里的布,就急急地奔向长公主,请求着庇护。
第三只箱子再打开,这次只一个人,却是一个带着伤痕的男子,他站起身时,破口大骂:“萧妲,你休想我从你,你这个银妇,不要脸!就因为老子想入赘晋国府,干你屁事,你囚禁我,为了报复我,你是不是要逼冯昭和你一样,你这是嫉妒,是嫉妒。”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李相的胞弟李相如,最爱干净的他,现下一身污浊,脸上还有伤痕。
左相府李大太太一声惊呼:“小叔子……”
李相如道:“大嫂啊,我被那银妇捉去了,我失踪这么久,你为甚不寻我,呜呜,你看我身上,都是被她折磨的啊,大嫂……”
李大太太嫁到李家后,老夫人才生了这个小叔子,说是小叔子就跟她儿子差不多,这会子看看浑身上下,心疼不已。
安康长公主此刻像摸猫一样,抚着一个美男,轻哼一声,“李相如,你还念着冯昭,哈哈……你真是异想天开,实话告诉你罢,早在半个多月前,四皇子便玷污了她。”
“是……是你指使的?”李相如气得牙痒,失踪半个多月,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是我做的。”安康长公主微抬着下颌,“本宫就想将她变成和我一样,她明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三夫四侍,为什么不做?既然她不做,本宫帮她一把。她的条件比本宫当年还要好,啊哈哈……你回来晚了,她现在已先后有了几个男人。”
安康长公主望向杨牧,“镇国公,你别在那儿一副委屈样子,你养了三房外室,今儿来的这个只是大外室。若不是你在外头找人在先,本宫也不会养面首。既然你不忠,又何必管本宫不义,我们俩儿各玩各的。”
这一日,给他们的冲击很大。
安康长公主毫不在乎镇国公。
她笑了一下,“你叫玲珑?”
玲珑昂首挺胸地迎视着安康长公主。
安康长公主道:“多谢你将我女儿柳眉与外孙女安安寻回来,你家小师叔的人情我领了。我算计你小师叔,绝非恶意,而是要助她挣脱樊笼,三夫四侍。本宫生而尊贵,努力一生,却还要受世俗目光,而她能做到本宫做不到的事。”
李相如没想安康长公主做这么多,是为了逼冯昭三夫四侍,人家不愿意,就设计四皇子去玷污。
玲珑觉得她当真卑鄙无耻,她们都以为算计的人是太子,原来是幕后的安康长公主,“小师叔一直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你,却害她现在如此痛苦,就为了你想要的,逼着她去。”
“一生一世一双人,真可笑!当年本宫十五岁,爱上柳长平,不计较他卑贱、贫寒,也不在乎他没有一官半职,即便他是侍卫亦将身子许给他。
在我怀着眉儿时,他却与旁人订亲。为了我的眉儿,我逼他退亲怎么了?他哄我说与人退亲,却在我生产眉儿时,回去和贱人成亲。
既然他不仁,我何必要有义?是我派人女干杀了贱人,也是我令人打断他的腿。那时的我,也曾和你小师叔一样傻,坚持世间有真情。自那以后,本宫再也不相信什么爱情。本宫嫁入了镇国府,做了杨牧的妻子。
我原想着,只要杨牧待我好,我便做个贤妻良母。在我生下两个儿子后,背着我包伎子、养外室。既然他背叛我,我为什么要忠于他?他能玩,本宫也能玩。
你小师叔是冯家嫡长女,可在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终有一天,会和我一样。她最大的不同,是上天给了她光明正大三夫四侍的机会。
她坚信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我为她毁掉!四皇子得手之后,不是灰溜溜离开了皇城,陛下因她已是不洁人,再不纠缠。”
李相如指着安康长公主,“你表里不一,不晓自爱,不懂真情,你还好意思算计别人,如今你害了人,还说得这般义正言辞?”
安康长公主恍若未闻:“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她诵动情处,已潸然泪下,“陛下以为这诗是写给他的,而我却知道,这是晋国送给本宫的。”
她推开身前的美男,“明明男儿薄幸,却怪我女子不好。”
安康长公主似笑非笑,“在这世间,本宫少有敬服之人,一个是我父皇,另一个便是晋国。我毁了晋国想要的幸福,她毁了我坚守了三十年的平静生活。”
玲珑朗声道:“安康长公主,毁掉你平静的,不是我小师叔,而是我。你没瞧出我的眉眼像什么人么?”
安康长公主直直地望向玲珑,似曾相识,可就是忆不起在哪里见过。
然,此刻苍老的声音询问道:“你……你可是阿政的女儿玲珑?”
所有人面面相窥。
高老夫人想了良久,旁边的李相府大太太道:“杨政,老国公嫡长子?”
玲珑一转身,唤了声:“祖父,我是玲珑,我没死。二十年前,是师父从贼人手里救下我,祖父,对于爹娘的死,我查了数年,他们不是被匪贼所害,而是有人扮成匪贼。”
杨牧看玲珑跪在老国公膝前,祖孙俩拥抱一处,哭得令人动容。
“祖父都知道!玲珑,阿政的嫡女,玲珑……”
杨玲珑说,今日这些不是晋国夫人的谋算,而是她做的,现在听她所言,杨政一家四口回岳家贺寿便是一场阴谋。
杨政死后,获益最大的是杨牧。
答案很明显,杨玲珑是为了替父母、长兄报仇,才有了今日这一出又一出的变故,她挖掘出镇国公夫妇的丑事,让镇国府成为皇城最大的笑话。
有认得杨政的人,从杨玲珑的眉眼中,依稀捕捉到当年的杨政夫妇模样,看得久了,越是相似。
老国公没有半分的迟疑,认定玲珑就是他的孙女玲珑。
安康长公主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杨牧心里莫名的惊慌,他原是庶子,是因为娶了安康长公主,才得到了爵位。
安康长公主道:“杨牧,当年诛杀你嫡长兄杨政一家,是我们合计谋划,你出的主意,本宫找的死士,如何行动可是你下的令。你休想将责任推给本宫一人,是本宫做的,本宫认,不是我做的,我不认。”
她是骄傲的,既然敢做,就敢当。
老国公老泪纵横,为了一个爵位,骨肉反目,手足相残,早知当日,为什么要这爵位,他几个儿子里,最优先的就属长子;众多孙儿,唯长孙最是文武双全。
镇国府三房杨攻,摇了摇头:“二哥,你为了爵位,竟杀害大哥一家,你怎么能这么做,他……他是我们的手足啊。那是大哥……你怎么下得了手。”
老国公听到这儿,厉斥一声:“杨攻,你给我闭嘴。当年的事,你真当我老糊涂什么也不知道,你二哥设计杀害你大哥,你也是知道的吧。这些年,你二哥拉拔你,是因为你拿这事要胁他!”
杨牧没想他父亲什么都知道。
老国公扶着玲珑,拉着她再不放手,“好孩子,你是个好的,你们长房除了你,你还有一个哥哥在世。走,陪着祖父入宫,祖父要请辞爵位,宁可不要爵位,也不要一家子的子孙为了爵位尔虞我诈!祖父羡慕冯家嫡长房啊,两代单传,再没有这样乌七八糟的事。”
老国公拿定了主意,祖孙二人相扶相携,同来的仆妇、护院一脸迷茫。
杨玲珑道:“你们回去代我向小师叔赔个不是,是……是我仗小师叔的势揭开了镇国府的丑事。”
她从未想过杨家的名声,她只想报仇,想让安康长公主丢脸,她不是最喜欢装,那她就将安康长公主的伪装狠狠地撕下,让世人看看她的真实面孔。
一名仆妇站出来,“杨姑娘,以夫人的性子定不会怪你。”
仆妇领了护院、小厮等人打道回府。
杨玲珑随老国公入宫。
镇国府杨家的丑闻,几个时辰传得满城风雨,而在这丑闻之中,晋国夫人成了其间最大又无辜的受害者。
安康长公主不自重,便算计冯昭被辱。
李相如回了趟左相府,吵着、闹着要去晋府入赘。
左相被吵得心烦不已,偏这个又是他的老来子,是儿子却当孙子养大,自小骄惯。
丞相夫人欲应,左相却不松口。
冯家二房、三房的人听到外头传得沸沸扬扬。
孟氏率先登上了冯家嫡长房的门。
冯昭站在院中,摆了张半人高的书案,这是她绘了几张新书院图纸,令庄子上的木匠新打的。
“昭儿,你……”
孟氏眼眶发红,若不是镇国府那边宣扬出来,她还不知道冯昭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大叔母是来问我晓堂妹及笄我为何没去?人没去,不是派府里的送了贺礼去,那幅《千手观音图》可还喜欢,将来晓堂妹出阁亦可算作陪嫁。”
冯昭是识趣的人,冯晚看她有了男妾,吓得当天就跑回婆家。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79章 手札诉辛酸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二房、三房的人一副不想往来的样子。
“昭儿,你受了那等天大的委屈,为何……”
“不告诉你们?”冯昭笑,神色淡然,“告诉你们,你们能帮我什么?是逼四皇子娶我,还是能逼四皇子入赘冯家嫡长房,你看,你们什么也做不了。”
前面说让她做冯晓的赞礼,一看势头不对,生怕她的坏名声连累了他们,便吓得不敢上门,恨不得没提过那事。
锦上添花,他们来;雪中送炭,他们未做。
“大叔母,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求人不如求己。你回去告诉大叔父,嫡长房分支,只这一脉,我——冯昭、小梦溪,是皇城冯氏的先祖。往后我是荣耀也罢,是屈辱也好,皆与你们无干。”
孟氏还想说什么,冯昭唤了一声:“素雪,送客!”
她正在练字,不想与人说项周旋。
既然他们如此凉薄,不要也罢。
“昭儿……”
“你什么也别说,现在的我,只会累及你女儿、你孙女婚事,累及冯氏名声,分支吧,这对大家都好。我对冯家问心无愧,你们别再想从我身上再拿什么银钱、好处,桥归桥,路归路,各顾各家吧。”
孟氏回去后,第二天冯崇文、冯崇礼便寻回来了。
冯昭没有解释,也没有游说,“你们随我来!”
二人随冯昭来到了湖心馆,站在垂花门,能看到里头追逐两个少年,年岁俱是十六七岁,男生女相,柔顺温润,娇丽动人。
“这是太后赏赐我的男妾,另一个令我最满意,他叫司马雷,我想冯家嫡长房很快就有后嗣。我不在乎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只要是从我肚子出来的,他就是晋国府的少主。”
她打发了两个,还留下了三个,她已经不在乎那种事了。
安康长公主的目的达到了。
她转过身,带着二人穿过湖心馆,这后面有一座祠堂。
因冯家嫡长房两代节妇,虽同为冯家人,冯家其他女眷,甚至于其他男丁都不曾到过这里,待冯昭推开乌黑色的大门,一股气息扑面而来,“这座祠堂是四十年前建的。在四十年前,祖母就有分支的念头。你看那些牌位:大隋文忠候冯梦溪之灵位。第二十代孙大周忠义候冯品儒之灵位,第二十一代孙大周禄国公冯然之灵位、二十二代孙大周誉国公冯崇德之灵位,这些灵位,是祖母、母亲生前就弄好的,有大周忠义候夫人谢氏,却没有祖母和母亲的。”
冯昭从乌木灵位架的暗格里拿出一本书,她翻看第一页:“大隋末帝十一年九月初六,吾夫冯然于皇城之役阵亡,我悲痛欲绝,怜子崇德尚幼,只能苟活于世。”
“大隋末帝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三,祭灶日,族里有祭祀,吾出祠堂,族人冯火银戏之,出言不驯,吾生平第一次感寡母之难。”
“大隋末帝十二年四月初一,族中借我言行失当为由,留吾于祠堂,实有族老冯品道逼我从于其子冯火银,吾怒之,拼死奔出祠堂。”
“大隋末帝十二年八月十三,族中流言四起,皆言吾与冯火银于后山林间苟合,吾百口莫辩。婆母彻查,与冯火银合好之人乃与我身形相似七房柳氏也。”
“大隋末帝十二年九月初九,大周立,太祖皇帝萧冲于长安称帝,改年开元,改长安为皇城。翁婆召我,与吾曰:尔去皇城另建一支。族人相护乃为族,若不可同伍弃之尔。”
“大周开元元年十月初一,吾携独子崇德、陪嫁、陪房离太原,刚出南门,族长冯品道携子冯火银拦我去路,不允吾携走冯氏一分一毫,翁婆闻之,赶至南门,当即与众族人核对陪嫁,吾携之物乃尽吾嫁妆也。”
“大周开元元年十月二十三,吾抵皇城,携上下百余人居于城南四方客栈,该店东家乃前朝旧臣,其家主不愿效力新帝,欲售其店,要价五千一百两,然吾之身唯二千八百余两,陪嫁陶嬷嬷与其夫及众多陪房,均献其首饰、贵重之物,终足五千一百两购得其店,此乃吾之一生,在皇城购入的第一家店铺。”
“大周开元元年十二月十六,吾皇得晓吾入皇城,赏黄金万两、布帛若士,召吾寡母幼子入宫觐见。”
“大周开元元年十二月二十一,吾终于在皇城平阳巷购得家苑;十二月二十六大吉,吾携幼子、陪房百余人迁入冯宅。”
冯昭抬眸看着神色复杂的冯崇文、冯崇礼,两个人没想到原来禄国公陶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而外间说当年三房分家,独冯氏嫡长房分得五分家业,这都不是真的。
冯昭粲然一笑,“在我守孝之时,若我看到祖母的小札,我是绝不会对冯氏之人舍弃一两银子,他们身为男儿,不护弱小,怎配立于天地之间?”
她又翻了数页:“大周开元五年三月初七,翁婆从太原府写来书信,辗转送来三千一百两银子,托吾于皇城替二房、三房购得宅子。”
“大周开元五年五月二十六,经两月余相看,城中宅邸满意者必在八千两银子之上,我召管家、嬷嬷商议,最终咬牙购入城南永宁巷宅子一处,原价八千五百两;再于城西平仁里购入一宅,原价八千二百两。吾为宽翁婆之心,只道一个一千八百两,一个一千三百两。”
二房、三房那五进的宅子,在大周建国之初,他们还真以为便宜到比如今的一进小院还便宜,原来都是假的,陶氏动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咬牙买下。
这两房人在皇城的祖宅,若在是,那一处的售价都不会低于十万两银子,甚至还能更高些。
“大周开元六年正月二十四,翁婆再来家书,托我于皇城替二房、三房置田庄、店铺,吾颇后悔慌报其价,翁婆直赞皇城之宅屋比太原还低。捎银钱二千两。”
“大周开元四年五月初一,为二房、三房购田庄两处、店铺四家,实为二万三千两。”
“大周开元六年三月十八,翁婆携二叔、三叔抵达皇城,入住平阳巷。”
“大周开元六年八月二十五,翁婆已晓我欺瞒物价之事,他们稍来银钱不过十之一成,心生愧意,决定为三房人分家业。翁婆将真相告知二叔、三叔,太原嫡长房家业,除嫡长房祖宅一处,其余太原家业尽归二房、三房;然,翁婆现金、首饰折银钱五千三百两尽归于吾,二弟妹、三弟妹不服,大闹,直言我携子离开太原时,翁婆必有偏袒。我,为幼子,拿出五千两平分二房、三房,唯替子承三百两……”
“大周开元六年九月十七,皇城谣言四起,皆言翁婆偏袒,分嫡长房五成家业,皇帝得晓流言,大赞:不愧冯公后人尔。我悲然一笑,此乃二叔、三叔为子孙后代之名,故意为之,被翁爹罚于明园祖祠跪三日。”
冯昭合上手上的小札,“需要辩认真伪,或者请御史、翰林院的学士辩一辩墨迹,看一看这是否真是我祖母的笔迹?”
冯崇文垂下了脑袋。
冯崇礼更未想到,真相是这般的残忍。
冯家嫡长房不仅没沾冯家分毫,全是陶氏、余氏两个节妇一点一滴地赚来、攒来这偌大的家业。
若冯昭真请了外人看这手札,不仅冯家的名声完了,便是他们两房二人也背负骂名,明明两房占了大便宜,为了名声还编造流言,连太祖皇帝都信了流言。
原来,所谓的冯家嫡长房占据一半家业,都是故意为之,实则冯家只给了嫡长房一处太原的祖宅,再三百两银子,而陶氏给冯家二房、三房的远超过这数额,加冯家分给她的,不足其付出的十之一成。
冯昭对着外头喝了一声:“来人,备笔墨!”她微抬下颌,将祖母的小札揣入怀中,“今日两位大叔父既然来了,将这分支文书给签了,别让大家撕破了脸面。你们知道,我是祖母、母亲养大的。当我看到祖母留下血泪书写的小札,我何等愤怒,我甚至想拉了整个冯氏全族为了祖母报仇雪恨!可我一忍再忍,分支罢!”
“我守孝期满,为冯氏一族倾资四十余万两银子,太原书院之事,族学、我不悔;修建祖祠我悔,前朝冯公何等贤德,怎的他的后人全是一副小人嘴脸,恃强凌弱,颠倒黑白,他们死后有魂,就不替这样的后人羞愧?”
“我是先祖,往前我认冯公,往最近几代,认曾祖、祖父、父亲,我认曾祖是他们庇我祖母,但我不屑祖父之名与冯焘、冯熹之流放在一处,没的恶心了人。”
冯崇文、冯崇礼心有羞愧。
冯崇礼道:“我父亲年轻时做的事,确实是……是……”
“是什么?是过分还是失德?”
外头,陶嬷嬷禀道:“夫人,文书已经备好了。”
冯昭莞尔一笑,二人已经不知道是何表情,“二位大叔父,请吧!”
三人迈出祠堂,书案已放了写好的文书,更有笔墨、朱砂红泥。
分支文书,有了这个,冯昭就能自成一支,她说自己是皇城冯氏的先祖,名正言顺地是了。她们这一脉娶进来的女子,个个称奇,而到了冯昭这里,更不落俗。
冯崇文不想撕破脸,他是族长,他有权决定,能代表一族,他相信若不让冯昭如愿,以她的性子,完全会将陶氏留下的手札公诸于众,待那日冯家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
他拿着族长印,提笔署下自己的名讳,再盖上红印,而冯崇礼代表二房同意,既是同意又是中人,表示他知晓此事,署名之后按了手印。
一式三份,一份送入户部存档,像冯家大族分支,还是嫡长房单分出来,必是一件大事,族里存一份,冯昭再留存一份。
冯昭道:“皇城祖祠,我会进行大整修。”
冯崇礼惊道:“你想怎样?”
“我才是嫡长房,我若分支,你们都属于旁支,嫡长房可以训斥旁支,旁支却没有权力指责嫡长房的一言一行。皇家讲究嫡庶,冯家同然,嫡长房地位尊崇远胜你们。
皇城祖祠只余吾之一脉的灵位,其他人,全部迁走。我要将品字辈,除我曾祖之外的人迁离,冯焘、冯熹只能入太原祖祠,不能在皇城祖祠占据一席之地。你们不应,我就将真相公诸于众,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连陛下都能直言而谏,就你们我还真没放在眼里。为了不让你们父母蒙羞,照办吧,我若出手,不认识的牌位就直接丢到火盆里焚烧。”
冯崇文拂袖而去。
冯品儒是他祖父,亦是冯昭的曾祖,他的先祖又不会赶出皇家祖祠,只是自己莫名就变成了旁支,怎不令他气恼,回头族老们问起,他还得解释半天。
冯崇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二位大叔父,冯品儒老先生是你们的祖父,往后大祭,有资格参加皇城祭典的就只得冯品儒老先生的后人一脉,旁人可没资格参加了。”
冯崇文停下了脚步,他的父亲不能入皇城祖祠,他也不能,可他们有资格参加大祭,听起来也没太过分,可想到自己逝后不能入皇城祖祠,他还是觉得气闷。
陶嬷嬷低声问道:“夫人,接下来怎么办?”
“将我祖母、母亲的灵位请入冯氏嫡支家祠,选个黄辰吉日,请白泽书院的几位名士参加冯氏嫡长房开支祭典,明园冯祠就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整改。”
陶嬷嬷、冯祥、冯吉都知道冯昭的计划,她先是分支出来,之后襄助过晋国府的冯姓家奴,便以副支的名义进入皇城祖祠,不占正殿之位,但可位于副殿之中,他们这些人亦求死后安生能得个香火供奉。
古人对祠堂的敬重,就像是神庙、寺庙一般的神圣,这无疑极大程度地刺激了冯祥、冯吉的干劲,且冯昭还许诺,只要他们干得成绩,在适当的机会向朝廷引荐。
没两日,冯家嫡长房分支成,现前朝冯公后人分:冯氏皇城嫡长支、冯氏太原嫡支两脉,太原那边的嫡支地位未动,这是冯昭给他们的尊重。
嫡支与嫡长支,自是后者更要尊贵。
消息传出,冯昭闭关谢客,不见任何冯氏之人,言道:“冯氏嫡长支就我一人,你们若问嫡长支的事,不必问了,分支文书已签,户部已入卷归档。你们非嫡长支血脉,没权利干预。”
冯崇俭等人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回头就走了。
司马雷没想冯昭能干出这事,问她道:“若是其他女子,定会以族人为仗?”
“骨血手足还不一定指望得上,何必是一群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我名声有损,早前求着我去给闺女做赞礼,回头一听说我被人所污,畏我前去若虎,这可是冯家族长、宗妇所为,你不觉得寒心?我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呀锦上添花的事,他们乐意干。雪中送炭……是我送他们的炭,他们会不会落井下石还不定呢。”
以前是她高看了冯家,看了祖母的手札后,她改变了看法,别对任何抱有太高的期望。
祖母陶氏一生所受的苦难已经多了。
“留一群族人给自己气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不干。再则,无论是我祖母、母亲还是我,都对得住太原冯氏一族,往后呀,他们都与我无干,甩掉这些人的感觉令我一身轻松。我这一辈子,有些委屈多是他人给的,为甚还得自己给自己委屈?世间的委屈,能少一点就少受一点罢。”
司马雷没想她是这样的女子,笑了又笑,只是不语。
冯昭将颜道长、小梦溪即她的字画挂在宁心堂里,内室有,花厅有,摆的方位,摆什么类别的丹青都极有考究,整个宁心堂充满浓浓的书卷气息。
杨玲珑回了杨家,镇国府的爵位没了,是老国公杨逊百求陛下收回爵位,说他孙儿杨纬、杨玲珑便是因家有爵位,弄得家破人亡。
杨纬当年与几个同窗游湖落水,险些丧命,老国公猜到有此一劫,一直派有暗卫保护,将人救上来,为恐再遭陷害,只远远地将他送走,交给心腹家将其嫡母陪嫁结成的夫妇俩养大,现已有举人功名。
老国公言辞恳切,皇帝不忍拒绝,收回爵位,但御赐的镇国府留给老国公及其嫡长子一脉后人。
老国公请辞了爵位,将二房、三房分了家,镇国府一分为三,嫡长房因受其迫害,分得半数府邸,另一半则给杨牧、杨攻兄弟俩平分。
杨牧垂着脑袋,对于老国公果决至此,说辞爵位便毫不犹豫地辞去,他是有怨言的。
“你们俩还觉不公,你大哥是唯一的嫡子,你们嫡母待妾室、庶子何等优厚,可你们就是这样回报他们母子。一个手段毒辣,一个知情不报,我已经仁慈已尽,老夫也不望你们两房人养老送宗,老夫就与杨政的次子杨纬,嫡女玲珑一起过活。至于家业,照着杨家规矩分罢。”
杨家规矩是:若只一个嫡子,可独分七成;若有数个嫡子,则嫡长子分五成,其他嫡子得四成;庶子们只能共分一成。
老国公召了杨家族老齐聚,按杨家规矩分家业。只得几天时间,老国公就将三房给分得干净俐落。
安康长公主全程都未出现,只带了女儿柳眉、外孙女柳怀安去长公主府住,她不在乎杨家的家业,她本是公主,田庄、店铺俱有,根本不缺吃穿嚼用。
儿子们给她脸色瞧,回头过不下去,还得来求她。
她不是为了拿捏两个儿子,而是觉得没必要委屈自己。
杨纬已二十有六,膝下儿女三人,俱是嫡出,妻子是一个县丞嫡长女,知书达理,亦是当年老国公借回乡祭祖亲自去相看定下的。
老国公做主,将杨纬记在了嫡母名下,他便算嫡子。
杨玲珑心系明镜司南使程训,老国公听说他是鲁国公的遗脉,默认这桩婚事。
程训坐在家中,突有越国公世子夫人与官媒上门,与他提亲,说的还是他义妹杨玲珑,他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
“那是我义妹。”他一直当妹妹,这次被困南安郡王府,也是杨玲珑求了冯昭,方得性命。
近来他觉得自己见鬼了,南安郡王与他示好,在朝堂遇上,还与他寒喧几句,暗示着:互通消息,明镜司需要什么消息,通政卫愿意方便二三,同样的,通政卫需要的消息,也希望明镜司能不吝相助。
南安郡王的态度让他怀疑有巨大的阴谋。
可是义妹相中他,想嫁他为妻又为哪般?
程训道:“多谢夫人保媒,这事请容在下想想。”
“程大人,姻缘难得,更难得杨姑娘对你一片深情……”
“三天之后,我再予夫人回话。”
程训原想拖三天给拒了,这样杨玲珑就会有接受被拒的时间,谁曾想先是老国公杨逊登门,再是她二哥杨纬说情,最后连掌司诸葛大人都惊动了,表示对这段良缘很是看好。还与他分析利弊:第一,杨玲珑是晋国夫人师侄,没有晋国夫人的纵容,杨玲珑敢掀了镇国府、安康长公主的底儿?在晋国夫人那儿,杨玲珑很得夫人之心。
第二,这次南安郡王放人,都是晋国夫人出面,据他分析,晋国夫人握有南安郡王的大把柄,不得不让南安郡王听从,这很重要。
诸葛大人不愧是谋臣荆国公的后人,说出的道理能一、二、三、四、五,精辟深刻,仿佛程训要是拒亲,不仅于天下百姓是罪大恶极,便是对程家、对明镜司也是罪孽深重。
待诸葛大人离去,程训还如陷梦中。
不能拒绝,只能应下,程训应了,觉得义妹便义妹,就如掌司大人所言,义妹又不是亲妹,“义兄义妹天生一对”。
这日,冯昭正与司马雷在凉亭里散心,冯昭难得一见地令陆妈妈从自己的嫁妆库里遇出了一张古琴,操琴弹奏,司马雷则在后花园里耍枪,枪声豁豁,夹袭着一股雷霆之势。
第二世的记忆里,五皇子登基,司马雷便是他手下第一大将,此人胆略过人,可谓智通双全,这就是冯昭以心相交的原因。
这样的他们,在晋国府上下看来,是夫人独宠司马爷。
其他人都是小爷,近来夫人下令,给了司马雷司马爷的称呼,他们暗暗猜测,若只一个正夫,非这位爷莫属。
自冯昭传了章六、李六各一回后,倒是传了司马雷好几次,除了内院的陆妈妈与素雪几个心腹,旁人不晓,就算司马雷进入内室,他们不是对奕,便是说话。冯昭指点司马雷书法,有时候两个人练字就能练一晚。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80章 盗真籍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红霞领着杨玲珑进来,杨玲珑认祖归宗,如今是杨家大房的嫡姑娘。
素雪眼尖,唤了声:“杨师姐来了?”
杨玲珑面带羞涩,“我……订亲了,明年三月初六就要嫁人了。”
千斤、巧芬两人围了过来,与杨玲珑打听她的未婚夫。
冯昭弹完一曲,司马雷亦收住了招式。
千斤叽叽喳喳地道:“小师叔夫人,杨师姐要嫁人了,是她义兄、明镜司南使大人程训。”
冯昭一早就知道杨玲珑心慕程训,有青梅竹马的情分,这样的良缘人间少有,她起身握住杨玲珑的手,“恭喜你,总算修得正果,这是你们的姻缘,好姻缘不在乎在,你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杨玲珑道:“谢小师叔未因我大闹镇国府的事责罚、生气。”她重重一跪,对冯昭她是敬佩、感激的。
冯昭道:“其实我一早就猜到你的身世,只不过没说出口。你们四个是我的师侄,又得我看重,往后不管谁出阁,我都添二万两银子的嫁妆。来,前些日子我绘了几幅画,观音图、花神图、嫦娥奔月图、月老赐缘图,走走,去挑一副,当是我给你的嫁妆。”
素雪几人立时笑逐颜开,将来她们得遇意中人,不愁婚嫁,有小师叔出手咧。
千斤笑嘻嘻地道:“最近几月,小师叔夫人喜欢画神仙,我就喜欢那幅二郎神君图。”
素雪打趣道:“待千斤出阁,小师叔就将画给她当嫁妆。”
千斤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巧芬哈哈大笑:“原来千斤也会害羞,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招。”
千斤立马道:“芬姐不是喜欢织女图,你还好意思说道我?”
巧芬脸上微窘,“你真是半点不忌讳。”
红霞跟在几人后头,脸上挂着喜色,夫人给四位师侄女这么多的嫁妆,她是夫人的得力大丫头,将来也不会差。
杨姑娘居然嫁了个朝廷命官为妻,没想到杨姑娘竟有这般大的来头,是老国公的嫡孙女,而今与家人团聚。
众人将装裱好的画寻出来,杨玲珑选了《送子观音图》,一时间直惹得众人又是打趣说笑一场,笑声朗朗,令人愉悦。
用罢午食,众人也不再说笑。
冯昭拿了一个簿子出来,“玲珑,一事不烦二主,今儿你带了簿子,去一趟安康长公主那儿,当年母亲为了晋国府立足皇城,有她入份铺子,说是入份,就是白拿一份利钱,你今儿过去与她清算,那二万四千八百银子不再提,告诉她这是最一次分利钱给她,往后她别想再领我晋国府一分利钱。
素雪带人去二房分利钱,同样最后一次,明年我是不会给他们一两银子。
巧芬带人去李相府。”
众人面露讶色,“夫人,李相府还有一份钱?”
“一朝君王一朝臣,一代家主一代人,晋国府不与他们合作了。”
“红霞带人去新宁伯府,结清最后一份利钱。”
冯昭吩咐完毕,“你们是我晋国夫人的师侄、大丫头,别给我怂了,就算在外头骄傲霸气了一些,只要不是无故杀人放火,伤人致残、触犯律例的事,本夫人全给你们兜了。就像上次玲珑掀了镇国府,我愿亲自写信给明镜司、通政卫为她讨一份平安。”
杨玲珑面露讶色。
千斤恍然大悟:“原来小师叔夫人让我送的那两封信,是为了保杨师姐平安。”
素雪惊道:“我说怎么杨师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竟这般安静呢。”
“我要保她,就自能保下来。去罢,拿着你们账簿和银子,让天下、让皇城看看,即便晋国府唯我一介女子,我也能撑起来,打击不倒,荣辱不惊!”
众人只觉胸腔里有一股热血跳跃。
各自领命,今年的红利,冯昭不是给银票,全都是银子,她就是要这些人心疼,即便再多,往后都没有了,因为他们没出一分本钱,不曾出过一份力,就想白得,但往后没有这种好事。
晋国府抬着白花花的银子招摇过街,旁人一问,姑娘们也不忌讳,大咧咧地说,这是与哪家送空份子的红利银子,空份子,即是没有出本钱,只占名头而白分红利。
“啊呀,姑娘,这是多久的呀?”
“一年的,给李相府家分的,我们夫人说了,李相府不讲信义,在我晋国府有难时不仅不帮忙,还落井下石,往后呀都没了。但今年的还给他,我们晋国府讲诚信,他日李相府想求我们办事,就得照规矩办了。”
什么规矩办,你请人办事,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几家一共得了六万三千八百六十两银子,但往后,却没有了,她要做事,就要做得正大光明,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司马雷有些替冯昭担心,这般做就不会同时得罪了好几家,三房可是她的族人,还有左相府李家,地位尊崇。
冯昭搁下手里的账簿,“这些权贵言而无信,拿了人的银子,却在背后捅刀子。真当我冯昭是好欺负的。司马公子要不要看不出好戏?”
“夫人这是……”
冯昭笑而不语,“等着罢,接下来三天,这戏会越来越精彩,胆敢算计我晋国府的,我就要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等着瞧!”
她这又是被人算计了,语调阴狠,似很生气。
她蓦地抬头,“来人!”
“禀夫人,奴婢在。”
陆妈妈快速应声。
冯昭道:“明心居拾掇好了?”
“是。”
“即日起,明心居就赐给司马公子住,安排得力的仆妇、小厮服侍。”冯昭吐了口气,“公子可自由出入晋国府,明心居离偏门很近,只是若领男客回府,你还是要叮嘱一番,我是不喜外男接近的人,他们若来,不可入后院,只能在明心居,旁处不得去。”
这是给了他自由,但亦说明了她的底线。
她不喜外男。
司马雷当天下午自湖心馆迁入明心居,一个人单住一院,赏纹银六千两,布帛六匹、衣袍九身。
章六、李六在湖心馆的小花园里,一个在练字,一个自己与自己奕棋,听两个仆妇在那儿咬嘴。
“夫人近来可是独宠司马爷了。”
“何止独宠,这是打着主意,只要他一个。”
“呵呵,那可真是,每次夫人召他侍寝,第二日腿都站不稳……”
“赏赐极厚,一出手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光是抬都抬了六大箱子。”
“我听说,夫人想撵了这两位。”
“可不是么,我们俩可真倒霉,派来侍候这二位,还做他们身边的管事嬷嬷,还是杏嬷嬷好运道,跟了司马爷,今儿司马爷得赏,她被司马爷赏了一百两银子。”
“司马爷才像是个大老爷们,人家大气,就连跑腿小厮都一人十两呢。”
“我们俩还是赶紧另寻差事,就跟这两位,服侍不了人,一看就弱不禁风,夫人那样的奇女子,哪里瞧得入眼。”
“我听陆妈妈说,夫人传他们二位,根本就没碰。”
“真没碰?”
“可不就没碰么,章小爷过去时,夫人练了一晚的字;李小爷过去时,下了一宿的棋。可司马爷这不一样,夫人不碰他,他自己个儿不干……嘻嘻,热情得跟什么似的,服侍得又好。”
“呵呵,竟是这样,怪道夫人再不召他们过去。”
“夫人现下,一颗心就扑在司马爷身上呢。若是顺遂,怕是就怀上了。”
“晋国府有了少主,司马爷就是唯一的老爷了。”
“可不就是,夫人所求乃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会弄男妾这种玩意儿,她性子骄傲得很……”
章六想装听不见,可这两个仆妇说得很起劲,听不见也不成。
他们没服侍夫人的事怕是府里上下都知道了。
各家有什么事,他们自己知道,因为这仆妇说的都是真的。
章六不安心,这些日子,他过得最是自在,只是父亲交代的事,他还没办成,令他寻找晋国府的秘密,若能掌握,借此拿捏晋国夫人。
明明说不再怪他,过了一月又给他下令,逼得他不得不去做。
他小心翼翼地坐到李六棋盘面对:“李六哥,你……听到了?”
“要赶我们出府了。”
章六小心地道:“她连镇国府、安康长公主都不放眼里,哪里会在乎我们,崔十一没人来赎,可真真儿被贱卖到秦楼当小倌。”
李六落了一子,原来她是喜欢被强的,早前有一个四皇子,现在又来了一个司马雷,这可真是有意思,早知如何,他又何必听她的,反倒白白失了机会。
李六哪里还静得下心,一恼之下,“不下了,不下了,没意思透了。”声音很娇。
他起身回了自己的屋,愣了又愣,从床下拖出一口箱子,这都是入府以来弄来的,没人知道,他左相府李六拥有此等秘技,便是善于伪造,他借了湖心馆书室的孤本、珍本出来,再仿照其做了赝品还回去,短短两月时间,便有了这十二本难得一见的孤本典籍、珍本字帖。
孤本之价无法估算,珍本字帖一本亦得上千两银子。
这些都是他的宝贝,若是拿来孝敬祖父,定能给他一个与嫡出同等读书、栽培的机会。
他得想办法将这些东西带出去。
没错,祖父送他进来,就是为了冯家嫡长房的珍藏,早在这之前,他就知道冯家有一座湖心馆,环境优美,而时有一处书室,珍藏有若干前朝名家的字画、典籍,字画定是收起来了,而典籍都摆在书室里,竟然能供他随意借阅出来,这便给了他机会。
冯昭坐在内室看书,夜幕四笼,夜黑如墨。
陆妈妈低声道:“夫人,湖心馆的人动了。”
冯昭就在等着,一早就有怀疑,只是没寻到把柄,第二世的记忆里,在五皇子登基后,曾闹出一桩大案,便是告退还乡的左相大人利用其庶孙李六擅手模仿、临募之能,偷盗皇家珍藏、典籍,据说不知是皇家的,便是李家的姻亲也有好几家被盗,而无一例外,盗书的方法很简单,便是先借阅而出,再由李六模仿、造出一本看似一模一样的。
冯昭问道:“今儿借了几本书?”
“他想借五本,可管书室的管事说,最多两本,他便了两本,这两本无一例外,全部是前朝留下的珍本。”
“他的味口不小,我放到书室的孤本拢共才八本,一古脑儿全给我换成了赝品,现在又开始对珍本下手了。”
“夫人打算怎么做?”
“令府内秘探传讯南安郡王与诸葛大人,请他们来看出好戏,告诉他们,就说本夫人怀疑,李相大人以职务之便利,将皇家藏书阁的典籍真本换成了赝品,人证、物证俱在,眼见为实,不要错过了机会哦。让他们悄悄的来!”
“是,夫人。”
南安郡王回到屋里,府里的管家神秘至极地递了一封信。
让他去晋国府看好戏,事关皇家藏书阁典籍真品被盗案。
南安郡王火速赶到晋国府,待他到时,已有一个少女迎了过来:“你们二位随我来!”
三人飞檐走壁地行到湖心馆,李六的屋顶上,移开琉璃瓦,见李六正在模仿笔迹制造假品,那动作纯熟得仿若一位名师。
诸葛大人不得不惊叹,若是这小子伪造通敌证据,这得死多少人啊?
南安郡王想自己手握天下各道消息,居然不知道左相这庶孙有这么大的本事,硬是将一本假货弄得跟真迹一模一样。
这案子大了,难怪陛下常说,身边那些所谓的忠臣,大忠似奸,全他娘的是奸臣,连皇家的典籍都能换成假的,他什么不敢干?
李六造一页页地核对,最后照着真迹装订成册,那书皮、线全都一早备好,而被他拖出的箱子里,还有十几本书。
“又换走一本真籍,有了这批书,我李家便能成为世族名门。小爷出品,非大家不能窥破。”
别人看不破,可晋国夫人是颜道长高徒,人家还得过其师祖玉虚子真人指点,人家早看破了,你还得意,得意个屁。
南安郡王在心里狠狠地骂着。
这一回,晋国夫人送了他们一个大消息,也给他们立功机会。
三人看了一阵,确认李六本事后,离了湖心馆。
少女道:“二位大人,夫人请你们去静心堂说话,请——”
冯昭是住在宁心堂的,这静心堂也是主院,但将来是要留给少主住。
各自见罢了礼。
冯昭笑微微地道:“二位大人看到他的本事了,李六以男妾身份入府,实为盗取典籍。若非我师门来历不凡,瞧出书室的真迹变赝品,还真看不出,此人有这等能耐。二位大人还是问问陛下,宫里的珍藏是不是都是真迹。
另外,此人模仿笔迹有巧夺天工之技,司马耀通敌案会不会与左相府有关?若真是如此,伪造一份通敌文书于李家小子来说太容易了。他模仿的可是前朝名家真迹,百家便有百种不同,可在他手里就跟玩似的。”
诸葛大人揖手道:“多谢点拨。”
南安郡王蒙着脸,亦道:“多谢夫人,人情我通政卫领了。”
冯昭笑微微地道:“统领大人,你猜猜章六屈身男妾的目的何在?”
南安郡王在心下转了又转,就听她继续道:“要拿我把柄,掌控我,助他父亲成为统领,将统领大人变成副统领,拥有进入通政卫藏书阁顶层的能力,他要进顶层做什么?是想改朝换代?”
南安郡王已惊得不成,她怎么知道章济是副统领,如何知道通政卫有藏书阁,还有顶层之说,如何知道这顶层的秘档事关皇家。
冯昭握了握手,“听说过道家的催眠术,便是用秘术催眠一个人,在他心里毫无防备之下,令其道破所有的秘密。而他醒来,不会知道自己被催眠过。”
南安郡王此刻佩服不已,“夫人学了道家法术,若有这法术,我们通政卫哪需要什么刑罚,直接上法术,什么秘密不能知道?”
“统领大人还真有趣,你不是应该关注自己被算计丢了官员,还关心起我的法术,你想学?”
南安郡王连连点头。
“想学可以,拜我为师,我将法术给你,师门秘术概不外传。”
“拜!拜……”他正待答应,就见诸葛大人的眼神灼灼,只要他敢拜师,他的身份就泄露了,总不能顶个面具拜师。
南安郡王站好捂嘴轻咳,“夫人,今日叨扰,下官告退!”
真有意思,好似诸葛大人不知道他是南安郡王一般。
有多少秘密不知道,不过是人家管住嘴没传扬罢了。
*
翌日,冯昭唤了湖心馆的章六、李六来说话。
她端坐在花厅,二人行了跪拜之礼,她是家主,这二位只是男妾。
“今日唤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并未被我碰触,我准备送你们回家。我对身边的司马爷很满意,不想因你们与他生误会。”
他们想说话,陆妈妈冷斥道:“夫人训话,你们听着,别说是你们,就是你们的父亲、祖父见了夫人也得礼敬。”
二人垂首跪于中央,这感觉太不妙,真真是地位悬殊。
冯昭又道:“你们回去收拾一番,明日我送你们还家,就男妾一事,我自会与你们家父亲、祖父解释清楚。”
她与陆妈妈示意了一下,不想听二人的声音和央求,倒亦懂事,听她说话,不哭不闹。两个人都在意料之中,规规矩矩地起身离开了宁心堂。
章六在前,李六在后。
章六想的是进来两个月,什么秘密都没打听到,虽然夜里偷溜出去过几次,祠堂、书房都瞧过,一无所获,而他想进夫人的内室,可第一晚不敢擅动,后头也没进去的机会。夫人身边的四个师侄皆通武功,且个个不俗,一旦动手,他打不过。
李六则满脑子都是书室的珍本,还有了一大半没换下来,如今全无机会了,不行,明天离开前,换几本算几本,昨儿弄好的先还回去,今儿白日就借心情不畅在屋里再弄一、二本。
冯昭低声道:“盯紧两个人,李六盗书,今晚肯定会送东西出去,十几本书,放在包袱里可是好大一包,一旦送出,将接头之人拿下,明日送李六回府,我一并与左相说道清楚。将之前截下的往来家书一封不少装入盒子,明日出府以礼物形式给我。”
就他们会模仿,她身边的巧芬也会此技,只是没有李六更擅长,巧芬勉力模仿书信,但伪不了名家笔迹。
“章六为探府中秘密,定会四下搜索,祠堂、书房、静心堂都寻过一遍,今晚他会冒险进宁心堂,若是败露,他必是说心慕于我,不愿离去,不管他藉口如何,只要出现,给我用乱棍子先揍上一顿,打伤、打残算我的。”
新宁伯章济,一次又一次地算计,当她是什么,不是说是章五,为什么做男妾的是章六。
而此刻,在皇宫藏书阁,五皇子奉令清查典籍。
现在,大学士告诉他:“殿下,这是赝品,是假的?”
“假的?”
“是,很像真的,但臣家中,收录有前朝冯梦溪先生的字画,这看上去形似,但却无神韵,连十之一的神韵都没有,确实是假的。若不会分辩乍眼一看很像真的,但假的就是假的,这几本典籍都是假的。”
假的,假的?
那真的去哪来了?
五皇子道:“再看,将所有假迹登记造册,本王要查明真迹去向。”
岂有此理,被人盗了真迹,只留了这些假货。
一整天,皇家藏书阁所有的假典籍都清理出来了,一查不出来,其数量高达一百二十八本,五皇子如数禀了皇帝。
皇帝听到这数,皇家藏书阁有多少书,孤本、珍本最多也就一百二十八,竟然全是假的,这偷了多久,要不是南安郡王来禀,说晋国府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左相推荐的男妾李六乃他庶出第六孙,借出晋国府的真迹,伪造成假的,若不是他亲眼目睹,没想到这天下还有如此能人。
不用说,皇帝也知道,这盗书的必是左相。
皇家藏书阁,虽说是皇家人可以借阅,可从太祖皇帝时,便许了重臣借阅之权,只是弄坏弄脏得照价赔偿,但凡借出,官员们都很爱惜。
谁能想到,借皇家的书,还想还回假的来。
冯昭这里开始下手了,天一亮,便令人备了两只箱子。
冯昭道了声:“上圣人车!”
李六回头望着两只偌大的箱子,而冯昭手里还捧了一只盒子。
“那是给左相府备的礼物。”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锦盒,笑道:“留你在府里住了两月,登门说清原由,备份薄礼,当属应该。”
手机用户请浏览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