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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帝月谋txt下载     帝月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7章 备侍女

    红云若不是被买通了,便是通政卫的人,否则,她不会圆谎,那么这些人里头还需要一个领头的,这个人又是谁?

    冯昭借着抄经书练字,得暇时亦指点冯晚习练“颜体”,只是冯晚进展很慢,连模仿也只得五分样子。

    冯昭可是有片断记忆里三十年的功底。

    转眼间到了三七,她一大早整理了祭品去清风观拜祭余氏。

    清风观共有十三个道人,清风观主座下有两个弟子,而剩下的小道人都是这二人的徒弟。待冯昭迈入余氏的灵柩前,火盆里还有火苗在串,她快速蹲腰,从火盆里取出一角碎片,上头的字很漂亮,是难得一见的好书法,有人在给余氏烧经文。

    冯昭一转眸,看到一抹道袍从边角门处进了后山方向。

    “红梅、银杏,你们给夫人烧纸,我一会儿回来烧经文。”

    “是,夫人!”

    冯昭自边角门往后门行,看到那一个中年道士行色匆匆地进了悟禅院,是正中右边的一间。

    她近了右边房间,抬手轻叩,“小女冯昭,特来多谢道长的看顾。”

    “我……我没看顾你,你走罢。”

    冯昭正待说话,中间的房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是晋国夫人,进来。”

    她推开房门,里头坐着一个老道,颇是清瘦,眼睛却很明亮有神,怀里抱着拂尘,正在抄写经书,看到他的字,冯昭心下一怔,这正是火盆里的字。

    她福身一拜,“道长是清风观主?”

    “正是贫道。”

    冯昭在他的对面坐下,“不知道长与我祖母是何渊源?”

    “禄国夫人的父亲是我先生。”

    陶氏的师兄,难怪他的字写得如此好,一看就是有深厚的功底,也定是个饱读诗书之辈。

    外头,左、右两边屋里各出来了一个道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手里还挥着一柄桃木剑,像是在练习法术,她知道,他们是在望风,是不想有人接近这里。

    “我祖母很信任你,我也信任你。”

    清风观主道:“你去过秘室了?”

    “是,我知道冯府与清风观有直达的秘室,而石室之上便是这里。我祖母、母亲都不是病逝的,是被人毒死,也是被人逼死的。她们皆是当世奇女子,救济灾民,重建书院,救人命,亦救人心,却不得善终。”

    清风观主凝了一下,他知道陶氏是被迫而逝,没想到余氏重步了陶氏的后路。

    “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很痛苦,也很愤怒,可我却不能表露出来,还得装成我娘是病逝的样子。我娘是中毒,明明一早,我就防备了,但凡抓回的药,我都细细地检查,可最后,还是有人给她下毒。是我娘身边的余嬷嬷,她背叛了我娘,她在我娘身边几十年,我一直以为,她是最不可能背叛的……”

    清风观主看着流泪的少女,她拭了一下眼角,这样的伤心,明明她们都是那样的奇女子,无法主掌自己的姻缘,一心支撑起一房,最后还是不被上位者所容。

    “我们姐妹要回乡,可冯家嫡长房却像一个筛子,看似严谨,有太多的隐患。我妹妹身边的红云,我身边的碧桃,清心堂的余嬷嬷、碧罗、宁心院的红花,可是她们应该有一个领头的,她们既然选择了背叛,我就不能放过她们。

    我需要人,余嬷嬷是冯管家的妻子,我现在连冯管家都不能相信了。我需要能代替余嬷嬷、冯管家的人,还需要武功高强的侍女,能保护我妹妹和我。”

    清风观主有片刻的微怔,仿佛时光回梭,他又看到了若干年前的师妹陶慧心,如果他不是寒门弟子,是否就能终成眷属。明明他们才是相爱的一对,可世事弄人,陶家却逼迫师妹嫁给了冯然。

    冯然……

    在他眼里,只有天下大业,只有光宗耀祖,师妹只是为他诞育子嗣的工具而已,如果他肯真心护她,她怎么会被高祖皇帝逼死。

    他怀疑余氏的死不简单,只没想到,余氏也是被害死的,除了那一位,没人能害死她。

    “贵府的冯祥,是你祖母留给你的人,他是贵府前任大管家的儿子,才干不输冯福,只是他腿瘸了。当年,你祖母原是要用他,却被冯祥算计跌断了腿。”

    “多谢道长指点。”

    清风观主沉默片刻,“会武功的侍女,我会替你预备,你直接从牙行买进。往后见面就在秘室罢,那暖玉榻上有铃铛,你一摇响,我便能听到。”

    “是。”冯昭不能待太多,她能知道有几人背叛了,可不知道还有没有未暴露出来的。

    清风观主道:“这两本经书就赠送给你。”

    “观主可认识医、武双绝之人,我要习医,亦想学武,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祖母、母亲逝于奇毒,我却无能为力,我不希望我最爱的亲人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冯昭接过经书,里头的字写得很漂亮,是独树一帜的风格。

    清风观主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很多东西可以说谎,可是字不会说谎,我祖母在临你的字,形学了八分,神学了三分,若非你在她心里有很重要的地位,以她骄傲的性子,万不会做到如此。”

    清风观主心下一动,陶慧心不得善终,她视若女儿的儿媳亦是如此,她们婆媳情同母女,除了命运相似,就连情路亦是相同。

    冯昭捧着字帖回到前面,“观中的道长敬重老夫人,替她抄了几本经书,这是观主给我的,字写得太好了,我舍不得焚掉。回头我再多抄几本烧给老夫人。”

    红梅接过,她是识字的,看了一遍,“没想到这清风观的观主的书法如此了得。”

    金桔瞄了一眼,继续焚烧纸钱。

    冯昭将供品重新摆放了一遍,拿出这些日子抄了经书,一页又一页地丢到火盆里。

    半个时辰后,拜祭完余氏,冯昭带着丫头、仆妇出了观中的垂花门,她出来,却有一个清爽、健壮的少年进来。

    领路的小道道:“公子,这位是誉国夫人之女晋国夫人。”

    少年长身一揖,“在下平远候府凌烨,听闻誉国夫人仙逝,特来此拜祭。”

第138章 遇凌烨

    他生得不似皇城人,肤色黝黑,泛着光亮,这是一个健康之色,体形生得很是健壮,气度英武,更有一股不容人忽视的杀伐之气。

    冯昭道:“红梅,你们去外头等着,我领他进去。”

    “是,夫人。”

    少年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一只篮子,“你不必进去了,在外候着罢。”

    小道道:“有晋国夫人引路,小道就不去了。”

    他一落音,便先一步回了前院三清殿。

    原来,祖母给他选的女子是这般模样,没有皇城贵女的娇气,眉宇之间有一股坚毅之色,祖母说,唯有冯家嫡长房的姑娘,才能支撑门庭,而更重要的是,唯有娶了她,才能保平远候府。

    保平远候府,偌大的府邸,只有他这天煞孤星一个人,他的祖父死了,他的叔伯战死了,连一缕血脉都不曾留下,他的父亲亦战死了。

    母亲怕被他克死,也回了娘家远嫁他人,恨不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就连原以为可以活下来的姑母,也在他出生前就病逝了。

    凌烨随冯昭进了摆有棺材的停灵屋子,里头有祭案,亦有火盆。

    他将篮子上头的布揭去,将里头预备的祭品摆到祭案上,一盘果子,一盘糕点,还有一只完整的烤鸭,更有一束花,经书、冥纸、香烛亦得准备齐全。

    这是一束山野采来的鲜花,此人竟用鲜花献给亡者,颇有些意思,不,是心思特别。

    他焚香拜祭叩头,“小子凌烨,是平远候世子。四年前,曾随祖父去贵府提亲,可夫人嫌我是天煞孤星,怕我克死了令爱,回拒了这门亲事。”

    冯昭面露讶色,她不知此事,如果让她在汪翰与此人之间选择,毫无疑问,她选这人,因他像个男人,更有气概,虽然杀伐之气重些,但眼神清明,是个正直可值得信赖的。

    冯昭蹲下身子,取了篮子里的冥纸,“我娘没了,你是专门跑过来抱怨她的?”

    “哪有,我是想说,你现在和离了,你看我如何?”

    冯昭道:“为了我家的爵位?”

    “旁人是,我不会,我们家有平远候爵位。”凌烨笑,将经书一页又一页地抛到火盆里。

    冯昭看着抄写的经文,上头的字刚烈、犀厉却又不失傲骨,这是一个骄傲的人,还是一个孤独的人,看字如看人,这般风格犀厉、傲视天下的书法,她是第一天见到,“这是你抄写的?”

    “不然呢?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偏我们平远候府的人死得只剩我一个,连一个应酬打点的女人都没有,为避人言,我不好去你们家拜访。”

    他手上一滞,沉声问道:“你娘是被害死的吧?”

    冯昭定定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他眼里愤怒、悲痛,而他看到了她的讶然与隐忍,他果然没猜错。

    “我祖父也是被他们逼死的,要么祖孙皆死,要么他死,你说可笑不可笑?当初征战天下,我们凌家也是战功赫赫,就因为我祖父在他登基前,谁也不帮,他登基之后便处处打压,故意将我叔伯父亲派往北疆,又让威远候那些溜须拍马之辈做主帅,有了军功,是威远候的,有了过错,是我们凌家的……”

    冯昭不知如何点评:“你的胆儿可真大,与我初识,就敢将这么大的事告诉我,就不怕我说出去。”

    “你不会,你对祖父、父亲的印象全无,更没有感情,可养你长大、教你成人的祖母、母亲都被他们害死了。”凌烨继续烧着纸,“今日不是偶遇,是我一早打听到消息,说你要来,所以掐着点地出现,听说你们姐妹要扶灵回乡,这一路恐怕不大太平,我送你几个会武功的侍女如何?”

    他刚与清风观主提了此事,现在他就说要送人。

    “这事太大,你容我想想。”

    这个人还真是直接,半点弯拐都没有,直接就说明来意、动机。

    “你不信我?这几个人,是被高祖与当今灭掉的开国功勋之后,男丁死了,却留下了女子送到北疆为军伎,是我和四皇子救下她们,重新给了她们身份,武功这是一等一的好。”

    “现在还不行,我们府里跟面筛子似的,就连我娘一起长大的陪嫁都能害她,我和妹妹身边,更是有他们的人。有的暴露了,还有的潜伏更深,你一送人,哪怕我要买人,谁也知道,那是不是他们的人?恐怕他们也在想法子往我身边送人?”

    “想要人死,很容易,背叛主子更当千刀万剐!”凌烨笑了一下,“我很乐意替你清理。”

    “潜伏我家的人武功不俗,你不怕惊动他们。”

    “我十二岁上战场,如今已有九年之久,杀过人的已不知泛几,只要不是鼠旗主,其他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狂!

    鼠旗主,这是通政卫的人。

    “新宁伯是通政卫的副统领,这统领是谁?”

    “安南郡王。”他吐出四个字。

    冯昭面露异色,“那个据说皇帝一怒,能吓尿的胆小鬼。”

    “他不装得胆小,又如何瞒过满朝文武和天下,但此人最是心狠手辣。”

    “你今日卖了这么大一个情面给我,我收了。他日需要我冯家嫡长房出手处,你只管说。”

    凌烨抱拳一揖:“多谢!”

    冯昭转身欲走,他沉声道:“将发现的背叛者告诉我。”

    有人帮她处理,她就试试他,虽然不认识凌烨,但这里清风观,她因字信他,也因清风观而信她,若不可信,观主就会出现,这么久了,他没出现,说明此人可信。

    “清心堂余嬷嬷是下毒害我母亲之人,碧罗是通政卫的人,她有武功;我的寝院宁心堂,碧桃算一个;我妹妹所居的明珠阁,她身边的红云是一个;宁心院里叫红花的也算一个。我要余嬷嬷身中和我母亲一样的毒痛苦、窒息而亡!”

    “夹竹桃粉,安南郡王的后院种了很多毒草毒树毒花,这只是其间一种,他将那儿称之为珍稀园,除他之外,谁也不能涉足。”

    冯昭抬腿迈出停灵室,一个中年道士正挥帚清扫青石板地上的花瓣、泥土。她看着他时,他亦抬头看着她,视线相接,冯昭却感到了一抹柔暖,就似通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心头咯噔一下,抬头穿过二门。

    祖母陶氏有一个爱慕者,为了祖母相守了一生,还做了清风观主;那么母亲会不会也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

第139章 敕造晋国府

    马车上,冯昭微阖着双眸。

    红梅、金桔看着窗外的风景。

    若是往年这时节,她们该陪着主子踏青赏景,可今年因为老夫人的仙逝,只能拘束在府里。

    近了平阳巷,听得了一阵鞭炮声。

    “怎么回事?”

    这声音是从自家府里传来的,红梅令赶车的小厮加快速度,近了冯府前,却是宫中的内侍、禁卫军二十人正在往大门上悬挂匾额。

    内侍飞奔而至,弯腰行礼,“恭喜晋国夫人,贺喜晋国夫人,这是陛下赐的候爵匾额到了,这可是高祖皇帝亲笔所书,一直放在御书房呢。”

    高祖所书,当今赐下,可这两位皇帝一个杀了她祖母,一个杀了她母亲,而今母亲新逝,他就赐下这匾额,意欲何为?

    “我们姐妹在守孝,何来的喜?”冯昭吆喝一声,祖母给她的遗书,那一片红纸,亦说明即便她知晓祖母、母亲死亡的真相,皇帝也留着她的原因。

    他在畏惧。

    那么记忆片断里,为什么没有那片红纸出现?

    禁卫军领队之人心下一怔,他亦知不妥,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像她这样直言出来的少之又少。

    “敕造晋国府……”她觉得讽刺,敕造,这可是他们自家花钱置下的府邸,居然也写着“敕造”二字,“来人,管家,派人上去把匾额给我摘下来。”

    冯管家一个哆索。

    内侍亦是吓了一跳。

    冯昭道:“这匾做错了,多了两个字,拿回去换一个罢。”

    “错……错了?多了两个字?”

    冯昭肯定地道:“对,多了两个字,要么这匾额换一个地方挂,要么换一个匾额挂,小公公带着匾额回宫复命便是。我可是为了皇家的颜面……”

    敕造,这府邸是一早就有了,人家都住了几十年,与皇家无干,并不是朝廷赏赐的,只能挂“晋国府”,而换地儿挂,就必须新赐一座府邸,皇城寸土寸金,获罪的开国功勋们的府邸,要不是赏给了皇子,要么就赏给了公主,哪里还有剩下的,皇帝还觉不够用呢。

    冯管家派了两个小厮上去,将匾额重新摘了下来,将“冯府”又挂了回去。

    一行人没讨得赏,只提带了匾额回宫。

    这事皇帝很快就知道了,多了两个字,人家祖传的府邸,凭什么说是敕造,指着高总管痛骂了一场,又将内务府的总管训斥了,这种事也能弄错?

    冯昭一进大门,余嬷嬷便迎了过来,“夫人刚才的言辞太过犀厉,应该软和些,这传说的人,指不定如何添油加醋呢?”

    “谄媚讨好未必就能得好,有仁厚之君在,定会无佯。”

    仁厚,也能干出派人给一介节妇下毒夺命的事。

    冯晚带着侍女近了跟前,“姐姐,你回来了?”

    “一切都好!清风观的道长敬重母亲,有人替母亲抄写经书。”

    红梅道:“夫人,你可是添了一万二千两的香油钱,别说几本经书,便是几千书也是值得的。”

    冯昭低声道:“今儿很出我意料呢,清风观主的书法真真不错,我舍不得烧,给带了回来,我们姐妹一人分一本,是当字帖,还是收藏,都藏是不错的。”

    “那清风道长的书法当真这么好?我倒觉得不比颜道长的差呢。”

    姐妹二人说着话儿,进了宁心堂,冯昭取了两本经书出来,一本给了冯晚,自己留了一本,冯晚翻看了几页就喜欢上了,“果真极好。”

    姐妹俩说了一阵话,各自练字。

    *

    当晚的秘道地室里,冯昭与清风观主会面。

    她说了凌烨的事。

    清风观主道:“此人可信,不妨与他合作。”

    “好!”

    “你有什么打算?”

    “先惩背主恶奴,清扫府邸,身边人。”

    清风观主道:“你祖母给你留下了可用之人,启用月卫罢。”

    “月卫……”

    “萧家太阳冯家月,日月同辉天下兴。因这一句,陶家才将你祖母嫁给了冯然。你祖母执掌嫡长房后,善于打理,赚下了偌大一笔家业,你娘拿了近二十年的盈利重开白泽书院,还献给了昏君。”

    “她献给的是朝廷,是天下读书人,可不是那一个人,就凭他的品性,不配我们臣服。”

    “道长还是说月卫的事。”

    “你祖母会赚钱,三十八年前在冀、幽等地开设了慈幼局,从里头挑选孤儿收入月卫营。月卫营里的人不输通政卫,分散在嫡长房名下的各大小店铺里。要接月卫,必须得有主令纹。”

    “是令牌?”

    “是,是一个特别的纹身,用特殊的药水纹在掌心,平日与常人无疑,用特制的药水擦手即可显现,每次显现的时间只得百息,时间一过又消失。”

    “有劳道长替我纹上。”

    清风观主取了灯,将地室点得亮若白昼,又取了药水、长针,先用笔在她掌心绘了一轮弯月,而这弯月的周围有几颗星星,月是银月,星是红星。

    “月代表着江湖拜月教势力:第一颗为月有星芒,即月卫之主;第二颗四角星,代表着嫡长房名下的所有钱庄,可在那里任意五万块以下的现银,银票五十万;第三颗星代星代表着名下的消息网:茶楼、秦楼。”

    “那道长是……”

    “贫道是拜月教大长老,而你才是真正的教主。整个拜月教由三部分组成,其中月卫营下辖各地慈幼局,以培养所需的各类人才为主。名下所有铺子的掌柜都是从月卫营出来的。”

    “我祖母早在三十八前就开始谋划了?”

    “最开始,她不信玉虚子的话,后来信了,所以她就为你准备了这些。如你扶持不起,拜月教就会拥我这一脉的弟子为教主,消失天下。她临终前,恨极了大周皇族,若你扶不起,大周不到百年而终,她也是乐意的。若你扶得起,她希望你能为天下的女子做一些事……”

    “女子入仕……”

    “不,这是你娘的愿望,你祖母的心愿是,天下女子可以凭己之意得嫁所爱,愿天下有更多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40章 宫廷香方

    冯昭的眸光一暗,眼里有泪,这是多卑微的愿意,却是这般的艰难。难怪祖母这般厉害,原来在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杰出的男子。

    “道长未出家前,深爱着我祖母罢?”

    “她是我一生挚爱,至死不悔,在她死的那天,我想随她而去,我答应了她,要替她看着你走上人世巅峰的那天。”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冯昭。

    一个时辰后,掌中的纹身成了,鲜艳夺目,手略有些红肿。

    清风观主大方的承认他深爱着关陶氏。

    为了她,默默地守护,这等情深令人动容。

    他取了一瓶药膏,“每隔一个时辰抹一次。”他再取了一只瓶子,“这是现显纹身的药水。”

    “道长能将方子给我?我可以自行调配。”

    “此药配制不好便是毒,你每次只需用上一滴即可,你身边会有自己人,用完了你就说一声。上次你说要找会武的侍女,我们的人会尽快安排进去,安南郡王亦安排了暗人进入牙行,正在挑选可以替代她们的人。”

    将通政司的人除掉,扮成通政司的人混进去,既是打入了通政司,更达到了他们自己的目的。

    “道长能教我认古篆文么?”

    “你有古书。”

    “我明晚带过来。”

    第二日夜里,冯昭又进了秘道石室。

    带上了从胡秀秀那儿顺来的簿子,清风观主翻看了几页,“这是前朝宫廷香方。”

    胡秀秀祖上与前朝宫里的人有关?

    还真看不出来,现在这东西在她手里。

    清风观主执了笔,将古篆文字翻译成了冯昭识得的文字,又照着宫廷香方再抄录了一本。

    “观主留着原本,我拿这两本手抄即可。”

    “好,这原本我就留下了。”

    他想好好研究一下,“教主以为,用这本香方开几家香粉铺子如何?”

    “你来安排,需要银子就说。”

    “我是大长老,一次可在名下铺子提取现金一万,银票十万。”

    原来,他亦有权力的。

    清风观主从怀里掏出三本书,“这是古篆名录,待你比对看完,就全会了。”

    “多谢。”

    清风观主道:“府中那些背叛者何时清理。”

    “我在等凌烨的消息。”

    “记得安排好。”

    “是。”

    二人散去,清风观主看冯昭淹没在深处,希望她不会令他失望,她的祖母、母亲俱一生只为她一人。

    *

    五日后,夜已深。

    冯管家拿着一只药包,双手颤栗,今儿回到他的小书房,案上便放了一封信,还有一包药,那上头说,老夫人的死是他妻子余嬷嬷干的,而这药便是从她妻子屋里搜出来的。

    这是她的,因为这药包上用的面料他认得,是她初春时新做的新裳边角料裁的帕子。

    夫人知不知道,那人在信里说,要么他杀了余嬷嬷,要么,他就会告诉夫人,届时,便是他全家死。

    对于此药的用法,上头亦有详细的说明。

    他正看着,只听外头一阵慌乱:“啊,是碧罗,清心堂的碧罗!”

    余嬷嬷披衣出来,“在吵什么?”

    “禀余嬷嬷,碧罗姑娘死了,失足落到了井里,刚刚被洗衣的仆妇发现捞上来了。”

    “碧罗死了?”

    “是,死了,怕有好一阵了。”

    余嬷嬷心下一擅,拿住她的便是碧罗啊,碧罗会武功,是通政司的暗人,明明六岁就来了老夫人身边,竟然会是通政司的人。

    冯管家收好药包,奔出小院,但见清心堂外头,聚了不少人,在一个门板上盖着一床锦衾,金钏拿了碧罗生前用的锦衾给她盖上。

    冯昭在夜色中翩翩而至,“如何死的?”

    “失足落井。”

    “她是死契,赏她家里二十两银子,把人领回去葬了吧。”

    罗妈妈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老夫人新逝,碧罗许是想追随……”

    “她……不配!”冯昭扫过罗妈妈,她可是冯晚的乳母,就凭她说的这话,她不得不怀疑,任何潜伏的危险,她都不会放过,“原说是死契,突然冒出家人,可见不忠。罢了,二十两银子也不必给,丢到乱葬岗去。将她的家人给我查一遍,要不是她入府有问题,便是他家人问题,还有好好的,为何失足落井?”

    冯昭怀疑了?

    他下手还真快,这么快就动手了。

    余嬷嬷身子颤如筛子,她有感觉,自己做的事,夫人其实是知道的。

    碧罗的死,许是夫人出的手,她怀疑了碧罗,这可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冯昭漠然转身,“去把县主唤到我屋里,我有话说。”

    冯管家看着这样的冯昭,现在碧罗死了,是不是碧罗做了对不住老夫人的事,夫人在开始报复了,近来的夫人令人看不懂。

    他看着擅栗的余嬷嬷,伸出手,一把拉住,“走吧,你瞧什么?”

    早前有下人不解,可现在有人觉得碧罗的死不简单,夫人肯定是察觉到什么。

    冯管家将余嬷嬷拖回自家小院,合上门,“老夫人的死不简单……”

    “你……你……”余嬷嬷吓得神魂俱裂,碧罗死了,夫人居然敢对通政司的人下手,她的胆子越发大了,可碧罗是卖死契的,就算死了,任何人也没错。

    冯管家看到她的样子,“还……还真是你下的手?”

    那是主家,她怎么能弑主。

    余嬷嬷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我……我没办法,是碧罗逼我的,我要不给老夫人下毒,她就要弄死我的两个孙儿,这可是我的命根子,我……”

    他家的小院外,冯昭带着冯晚,令随行人退到路口,只携了冯晚小心翼翼地潜到冯管家外头的窗下。

    啪——

    冯管家一巴掌击来,“你这个毒妇!那是老夫人,你怎么能对她下手,难怪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

    冯晚要出声,被冯昭一把捂住了嘴。

    她不能让冯晚在温室里长大,这就是真相,她们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如果她一味单纯,什么时候被害死都不知道。

    冯晚眼泪直滚。

    “我不想的,阿福,我真的不想的,碧罗给两个孙儿下了毒,我不给老夫人下毒,他们就没救了,阿福……”

    “这件事,夫人定然已经知道了,有人从你的屋里拿出了药包……”

第141章 深埋的真相

    冯昭放开了冯晚的嘴,站在窗外,“冯管家!”

    她伸手打开了窗户,立在窗外,一脸寒冰。

    余嬷嬷惊呼一声,“夫……夫人……”

    冯昭似笑非笑,“背主、弑主,这等大罪,足够你死一百回。为了救你两个孙儿,你就能对我母亲下手,余嬷嬷,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冯管家,你看着办罢!”

    不远处,一个男子一摇一晃地过来,恭敬地道:“奴婢给夫人请安!”

    “冯祥,从即日起,你来做晋国府大管家,你媳妇就接余嬷嬷的手。你听到了,余嬷嬷害死了我娘!这件事,不必隐瞒,宣扬出去罢。”

    “夫……夫人……”

    冯福一声惊呼。

    余嬷嬷痛苦地摇头,“不,不,这是通政司的人干的?”

    “是你和碧罗干的,与旁人何干。”冯昭双手负后。

    “夫人,真的是通政司干的,夫人,我……我有……”

    一声风过,余嬷嬷挺着身子。

    冯福唤声“兰娘,兰娘……”余嬷嬷的身子往前一跌,后背是一枚毒镖。

    冯晚原在哭,看到此处,已忘掉了哭泣。

    远处,掠过一条黑影,这黑影刚出府,就遇到一个蒙面男子,不过三招,就被对方一招锁喉立时毙命,待他咽气,来人扛起尸体,将其抛入护城河内。

    冯昭冷声道:“人死了,冯福,与冯祥做好交接,我希望明日天一亮,他能轻松做好管家。你们一家随我回祖籍,别再和我玩心眼、诡计。我若死了,你们祖宗八辈的尸骨都能被挖出来,‘日月同辉天下兴’,哈哈……”

    余嬷嬷死了,她却在笑。

    冯晚看看屋里,再看看冯昭。

    她跟上冯昭:“姐姐……”

    冯昭望着夜空,“祖母、母亲皆是一生和善,一生行善。母亲那么看重她们,被背叛、毒害,晚儿,你看到了吗?在这府里,还藏有太多的危险,便是陪你一起长大的人也未必可信。”

    红云一个多索,转身就跑,冯晚似明白了什么,大喝一声:“抓住红云!”

    冯昭对红梅道:“令护院守好四门,召集府中上下,在一刻之内赶到宁心堂集聚,本夫人有话说。”

    冯晚心潮起伏,这是有生以来,给她冲击最大的一天。

    不多时,各处各院的人云集,冯祥、冯福站在最前排,他们的身后都是小厮、护院、帐房管事,陆妈妈、罗妈妈又与一干人仆妇站在一处,红英、金钏等与一等大丫头站在一起。只得两个主子的晋国府,却有三百多号仆从下人。

    冯昭道:“老夫人是被余嬷嬷下毒害死的,之前,冯福审妻,我站在窗外都听清了,余嬷嬷说是被人指使的,不等说出那人的名字,就被人刺杀身亡。”

    “余嬷嬷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事,冯嬷嬷失踪,失踪得诡异,我令人去她两个干女儿打听过,都说不见人,几天前,才送了三个月的月例过去,从时间上证实,冯嬷嬷是在老夫人昏厥那一天就失踪的。”

    “你们之中还有背主之人,今晚,若是自己站出来,我替你们留一条活路,若是被我查出,家生子,主犯杖毙,家人贱卖;若是独自一人,也别侥幸,灌哑之后,卖到矿场做溅伎。开始计时——”

    冯昭取过一只沙漏,这是从库房里特意寻出来的,倒立一放,冯晚立在她身后,频住呼吸,这些背主弑主的人太可恨,他们害死如此优秀的母亲,就算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从最初的悲痛欲绝,到现下的深加痛恨。

    她恨这些,亦恨余嬷嬷,母亲待她那么好,虽是下人,可府外还置有二进院子,连她的儿子、儿媳过的也是喝奴唤婢的日子,两个孙儿还能进学堂读书。

    冯福垂首而立,余嬷嬷的背叛、毒害,终于招怒了夫人。

    冯昭从贵妃椅上起身,移着莲步,在丫头侍女的队列里转,碧桃原就心里有鬼,待冯昭一声轻哼,她一声尖叫软跪在地上。

    冯晚大呼一声:“来人,将这背主奴婢杖毙。”

    冯昭行到明珠阁一干仆妇下人那儿,罗妈妈重重一跪,“我认罪,我有罪,请……请夫人和县主饶我一命!”

    冯晚没有想到,罗妈妈竟然也背主了。

    冯昭道:“晚儿,你想如何处置?”

    “我……我……”

    罗妈妈央求道:“夫人说过,自己认罪,放我一条生路,夫人,我……我是不得已的,是红云说她是……是……”

    红云微抬着下颌,洋洋得意地道:“我是什么人,夫人猜到了吧,你……敢杀我吗?”

    冯晚紧拽着拳头,脑海里全是余氏的死,这些该死的坏人,害死了她最敬慕的娘,娘重开白泽书院,娘赈济灾民,她一生行善,却死在这些手里。

    冯昭道:“那你要杀我吗?或者是,你想杀婉华?”

    啊——

    一阵尖叫,冯晚从一侧冲了过来,手里握着一根钗子,对着红云便扎了过去,刚扎两下,红云运力反击,冯昭一把将冯晚护在身后,抬腿就是一脚,红云重重摔在地上。

    “来人,绑到凳子上,先杖一百不死,再灌哑药,卖到矿场去。”

    “啊,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说啊,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说出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会来救你,还是会来杀你。余嬷嬷可没说出就被杀了!”

    “我……我是……”

    红云想正要出口说出那人大物的名字,身子一晃,扑通倒卧在地,后脑勺插在一柄毒镖。

    所有人四下张望,一个个噤若寒蝉,冯昭护着冯晚,“晚儿,你看到了,嫡长房不太平!群狼环饲,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不是她们死,便是我们亡,在这里,仁慈、善心根本不能保护自己。”

    冯昭走近自己院里的仆妇下人处,心里没鬼的,自是淡定自若,一遍,再一遍,待她抬手时,银杏一声惊呼已跪在地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夫人放过我全家,我……我是被碧桃威胁的,她让我盯着夫人的一举一动,每……每次”

第142章 严惩叛者

    碧桃看银杏招出了自己,她活不成了,这周围有人盯着,只要她们抖出不利的消息,就人有死,被杖毙是死,自尽亦是死,她咬破藏在嘴里的毒丸,重重一跪:“夫人,对不起……”

    冯昭漠然地看着她,“你六岁入府,九岁到我身边做小丫头,十二岁提成了大丫头,与我一同长大,我并未薄待于你。”

    “我……我不这样做,我的姨娘、弟弟便活不成。”

    只这一句,冯晚惊道:“她不是孤女?还有姨娘,难不成是权贵府邸的?”

    “对不起!”碧桃又说了一句,身子缓缓倒下。

    冯昭道:“银杏背主是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三十大棍后,罚到庄子做苦役罢。”

    她一个转身,在清心堂仆妇下人里一转,有一个仆妇吓得颤颤微微,“夫人,奴婢有罪,不该为了一支钗子,就将夫人的行踪告诉李相府的公子,请夫人责罚,奴婢有罪。”

    “三十大棍后,罚到庄子做苦役。”

    她行在管事、账房男丁这一块,脚步很慢,她抬起了手,再轻柔地落下,有鬼的身子会颤栗,这便是男子与女子的不一样,“账房丁先生,拖下去!”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我做了假账,我把银子不回来,夫人饶命……”

    “还银子就不治罪,是不是杀了人,再说声对不起就可以逃脱?”冯昭道:“背主、做假账,打腿双腿,收没家产,家人贱卖。”

    一个时辰后,查出了二十六个人,有贪墨的,亦赌赙的,还有将府里消息卖给外人的,冯昭根据情况犯过轻重不同,或贱卖,或杖毙,或打腿双腿,或确掉一臂,场面血腥无比。

    冯晚没想自来纯善的姐姐,会被逼到这等地步。

    冯昭坐回到贵妃椅,“世人该说,晋国府冯家嫡长房极是富裕,从我祖母到而今,对府中下人自来宽厚。余嬷嬷仗着是我母亲身边的管事婆子,背主、弑主,罪不可恕,我念着犯下此等大罪的人是她一人,不要冯福父子的命,但必须得收没家业……”

    冯祥想到十年前,他的腿就是冯福弄残的,抱拳一揖,“禀夫人,余嬷嬷背主、弑主,誉国夫人身份高贵,便是诛灭九族也不为过。”

    “冯祥——”

    他是要报复了。

    冯福很害怕,他重重一跪,“请夫人恕罪,请夫人饶过奴婢,奴婢发誓,我儿子、孙子再不敢生出半分不敬……”

    “你敬重夫人,就敢抹去你妻子为了保住你一对孙儿,毒害誉国夫人的事实,你那孙儿只是奴婢,如何能与誉国夫人的尊贵相比?”

    “堂上教子,枕边教妻,余嬷嬷犯下此等大罪,不可饶恕。杖责五十,发往嫡长房名下矿场做苦役罢。”

    命可保,可矿场苦役比庄子上更过。

    她不要他的命,但不能轻易放过他一家。

    若不是稚子无辜,她都想杀了那两个孩子。

    可有过的是余嬷嬷。

    “谢夫人大恩,谢夫人……”

    冯晚心下一沉,“姐姐,你太仁慈了,杀而不死,必成后祸,我从他儿子眼里看到了仇恨。”

    冯昭被她一提,定定地看往冯福之子冯顺的方向,冯顺快速地移开了视线,慌乱、紧张。

    “晚儿以为如何?”

    “冯福、冯顺杖毙,冯顺妻儿灌下哑药送往北疆,我听说,那边军中有不少喜欢女人,亦喜欢这等小儿的将士。”

    这县主竟似比夫人更为狠辣。

    冯福没想冯顺如此愚蠢,竟然露出了仇恨的目光被看到,既然仇恨他们,哪里还会有活路。

    冯昭道:“冯祥,照县主之意办罢!”

    冯福、冯顺父子被绑到条凳上,冯顺拼命地大骂:“哈哈,好,好,我娘杀誉国夫人,杀得好,哈哈……”

    冯福轻斥一声:“给我闭嘴!”

    “逃了,哈哈,我娘子、儿子都逃了。”

    冯昭轻移着步子,“你以为娶了一个良籍的妻子就无事了,我没留后招敢在今晚动手,其实这府里哪些人背主,我早就查实了。”她对着远处喝了一声:“来人,将冯顺妻儿带进来!”

    远处行来两个人,蒙着脸,一人提着冯顺的妻子,一人提着两个孩子。

    冯顺惊道:“梅花,你……不是出城了吗?”

    “夫君,夫君救我,夫君……”

    “爹,救我!救我!”

    冯昭道:“余嬷嬷背主、弑主,卢先生写下认罪书,给冯福一家签字画押。冯祥家的,灌哑药!”

    冯祥家的走向前来,她的儿媳、女儿更是热心地帮忙,一个灌哑药,一个按住梅花,梅花灌下了大半碗,便是两个孩子。

    一个孩子吓得瞪大眼睛,即便有九岁,哪里抵得过成人。

    冯昭微阖着双眸,她原想放过的,是冯晚发现了他们眼里的仇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晚儿,你想做什么就做罢!”

    冯晚向前几步,“余嬷嬷因她孙儿背叛我母亲,害我母亲性命,将这两个孩子给阄了,活下来卖到北疆,活不下来,算他命数当绝。”

    狠,够狠!

    冯晚走近一个男子,“余嬷嬷是你妹子,谋害主母,罪当连诛,他们一家连罪,全灌哑药!”

    她的音落,冯祥一抬手,立有人过来将余嬷嬷大哥一家给抓了起来。

    “余春儿,你这个祸害,你连累我们。余春儿,你不得好死!”

    冯晚看着冯福侄儿,“你们两家亦不必留下,灌哑药,贱卖他乡,会写字的打断写字的手,会跑腿的,打断一条腿!”

    冯昭闭着眼睛,她原意是想冯晚明白,良善很难活下去,可冯晚这般狠辣却是为了哪般,她知道,今晚之后,不仅她彻底黑化,便是她的妹妹也抛下了曾经的纯善。

    冯晚道:“姐姐,事已了,我得回去了。”

    冯昭低应了一声。

    冯晚看着冯祥家的,“你姓什么?”

    “奴婢得禄国夫人赏赐,姓陶。”

    “这是你女儿?”

    “是,名唤桃香。”

    “跟在我身边做大丫头,随我走罢。”

    “多谢县主,多谢县主。”

    桃香紧跟上冯晚。

    冯昭冷声道:“各处当差处,哪里缺了人手,与冯祥与陶嬷嬷商议出章程禀我知晓。”

    “夫人万福!”

    冯昭起身进了花厅。

    外头的人陆续散去。

    陆妈妈胆颤心惊,她奶大的夫人终于长大了。

    碧桃、银杏背主……

    她几乎不敢想,而县主身边亦有两个背主的。

第143章 名单

    罗妈妈背叛了县主,县主很生气,更是下了狠手。

    红梅、金桔大气不敢出。

    不待天亮,便有皇城牙行的人过来,将贱卖的人带走了,因是贱卖,一个几百文,还有的直接白送。

    冯顺死了!

    冯福也死了。

    冯昭不想他们死的,但冯晚恨极了,一定要他们死。

    各处差缺的人,冯祥从几个庄子上调派了人手,当天人手就补上了。

    冯昭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正梳洗时,陶嬷嬷来了。

    “禀夫人,三大牙行的人来了,说是早前府里递话,要添几个会武功的侍女,请你过过目。”

    “在前院候着,我一会儿就来。”

    “是。”

    宁心堂是二进的院子,内院是寝房,前头还有一个前院,里头住着宁心堂的粗使丫头和婆子。

    皇城三大牙行最出名的牙婆带了人过来,少的有两个,多的领了六个人。

    而冯昭知晓的,这城西张记牙行是她的人,今儿领了两个,都是大长老精挑细选的,大长老说这两个人可以留在冯晚身边。

    三个牙婆见冯昭出来,连连福身:“拜见晋国夫人!”

    “嗯,你们都说说,你们学的是什么武功。”

    她问的是带了六人的那个,这里头只有两个是她们的人,另两个皆是通政司的人,还有两个据说是一个抄没武官家的丫头,大长老给她看过画像。

    一个略胖的女子向前三步,“奴婢胖猪,生来力大,我的拳腿很利索。”

    一个容长脸蛋的粉衣女子道:“我叫春兰,会使剑。”

    圆脸盘女子道:“我会使棍子。”

    “我会使鞭子。”

    “我既会拳腿又会使剑。”

    说这话的是个瓜子脸,有两分英武之气,生着一对浓密的眉毛。

    最后一个道:“我会拳腿还会读书识字,针线也会些。”

    另外四个人听她一说,皆是挑起了眉头。

    冯昭点了两个人,“好,就你们俩。”

    二女大喜,当即站在冯昭的身侧。

    另五个人开始自我介绍起来,冯昭点中了大长老安排的两个人,“你们俩出列。”

    因会武功,价钱比较高,一个就得三百五十两,尤其那个会拳腿、会读书还会针线的,更是卖了四百两。

    冯昭很是爽快的令人取了银票。

    将大长老安排的人送给了冯晚,而自己则留了易容成通政司的两个。

    冯昭给两名会武功的,一个取名“碧心”,一个名为“青丝”,一来就给了大丫头的例,让她跟着红梅、金桔学规矩,她近来不打算出门,所以就没有护卫一说,还特意给二人订制武侍女的袍服、兵器等。

    冯晚亦得了两个武侍女,取的名字更简单:一个侍剑、一个侍针,桃香亦更名为红霞,还让侍针兼任身边的管事丫头一职,代替了以前的罗妈妈。

    冯晚不愿提红云,更不愿提及罗妈妈,对于背主之人,不必再念。

    明儿便是五七了,冯晚要去清风观祭拜誉国夫人。

    陶嬷嬷早早就备好了祭祀用的东西,冯晚更是将自己近来抄写的经文一古脑放到盒子里。

    碧烟道:“夫人那边递话来,说明儿县主出门,让你把她身边的青丝带上。”

    “不是有侍针、侍剑两个,我带那么多作甚?”

    “县主且与夫人说吧。”她现在既怕冯晚,但更怕冯昭,夫人一扫过来,她就直抖索,夫人的眼睛太毒,那一晚就凭一看一盯,就无处遁形。

    冯晚啐道:“你倒会指使起主子来。”

    “奴婢……怕……夫人得紧,看到她心里就发怵。”

    “我姐又不是老虎,你怕她作甚?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冯晚刚说完,吓得碧烟连连摆手,“县主,奴婢胆儿最小了,你可别吓我。”

    “好了,不逗你了,你明儿守家,把明儿祭拜的东西都再点点。明儿红霞一早去如意坊买一小套点心,我娘最喜欢吃如意坊的点心了。”

    红霞应了一声,“我给二哥说一声,让他预订罢。”

    侍针在那边不紧不忙地道:“不用吩咐了,两天前我就使跑腿婆子去预订了。明儿拿了号签直接去领就行。”

    冯晚心下一动,侍针会武功,更难得心思细腻,考量周详,几次下来,逾发显得不俗。

    *

    冯昭在宁心堂练字挑经。

    陆妈妈迈入院门,福身禀道:“夫人,安乐伯府陶宜人求见。”

    “是来取名单的?”

    陆妈妈点了一下头。

    而此刻,陶如兰刚下了马车,看了眼挂在大门上的“晋国府”大字,铁笔银勾,气势不凡,早前内务府闹了个笑话,也只有冯昭,竟拒绝那块匾额,后来内务府便重做了一个送过来挂起。

    据说第二次来时,是晚上来的,也未放鞭炮,送匾额的内侍连赏银都不敢讨,就悄悄地离开了。

    前不久,晋国府处罚了一批恶奴,有人传出誉国夫人的死另有玄机,而是被身边的仆妇算计了,但大多数人不信,一时间亦是众说纷纭。

    陶如兰在汪福婶搀扶下跳下马车,又一路自大门进入二门,进了二门望以了清心堂、宁心堂,这是府里最大的两处寝院,俱是两进的,是给当家夫人所居。

    一个绿褂婆子道:“陶宜人跟奴婢走。”

    陶如兰进了宁心堂。

    冯昭自偏厅出来,“陶宜人近来可好?”

    “妾身拜见晋国夫人。”

    冯昭点了一下头,爽利地坐到主位上,“我们姐妹一别皇城,下次见面便是三年后。安康长公主那儿还挂在你家的房契呢,这笔账还是早早了结的好。《群僧拜佛图》价值三千八两银子,拢共是二万四千八百两。”

    陶如兰笑得尴尬,冯昭对汪家可没有好感,单凭她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一批下人,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人物。

    冯昭与陆妈妈示意。

    陆妈妈明了,从内室捧了一个盒子出来。

    陶如兰则注意到冯昭身边的碧桃没了,银杏也没了,取而代之的一对身佩兵器的侍女,红梅、金桔还在,一个捧了热汤,一个正在沏茶。

    冯昭道:“这里预备了五户人家,陶宜人都过过目,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陶宜人想着身边汪福婶以前是胡氏的人,对她道:“你到外头候着罢。”

    汪福嫂应声,携着四个侍女退到院子里侍立。

第144章 人选

    冯昭道:“最后一位是兵部右侍郎王大人的嫡长子,今年二十二,早前曾订过一门亲,都定了婚期,那姑娘竟是没福分的落水淹死了。

    那家想用妹妹嫁进来,没想这王公子倒是个长情的,说要替未婚妻守三年,这后头啊,说亲的人甚多,可他都看不入眼,委实早前的未婚妻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心里还是忘不了前头的。

    因着这事,他能瞧中的好姑娘,偏人家忌讳他心里念着前面,疼极女儿的父母又怕委屈姑娘,只不应承;他瞧不上的,又相貌平平,直被他骂成丑八怪。这不,不高不低的延误至今,这一位是定要绝色美貌的才肯点。”

    汪福婶这会子扯着耳朵听冯昭说的话,冯昭的声音不高,不仅是她听到了,便是汪福婶也听到了。

    冯昭又继续道:“这第二位呢,是皇城东桥县知县大人,前头的夫人死了,留下了三个孩子,想娶个知书达理的官宦人家,庶女也使得的,只是这知县大人是寒门学子出生,日子过得紧迫些。”

    一个字:穷。

    “第三位,是应天府的举人,算是耕读之家,乃是家中长兄,求娶的是能支撑一家的主家太太,低下有五个弟弟妹妹,全是嫡出,父母双亡。他只一个条件:长嫂得管了低下弟弟妹妹的婚嫁。”

    “第四位,是徽省的药材商,常年往返皇城、淮地经商,想寻个皇城姑娘为妻,一来在皇城好落脚,二来也方便走动,不致被人欺负。这位家里很殷实,是个嫡长子,底下有两个庶弟、三个庶妹,母亲早逝,还有老父,这过门就能做当家太太的。要紧的是,他许的聘金好,说若娶得上等门第家的姑娘,愿许二万八千两聘金。”

    “第五位是江南茶商,与上一位更有钱些,愿许三万两聘金。只这人虽无儿女,家里却有两房侍妾,是家里的幼子,已分家,父母跟着他大哥度日。”

    陶宜人很是满意,尤其是第一个,她想定给汪琴,可汪琴的年纪未免太小了些。

    她的动容没逃过冯昭的眼睛。

    “陶宜人,汪琴年纪幼,倒不如送到皇城女院多读两年书,待她从那儿出来,许能寻上更好的亲事。皇城女院待到八月时,公主、郡主有好几位会去念书。”

    陶宜人道:“皇城女院收女学子是何章程。”

    “安康长公主倒给我三分薄面,我给你写一份引荐信,汪琴进去不难。”

    陶宜人眉眼一喜,“多谢晋国夫人。”

    “我们家从江南进了一批货,留了一批精巧别致的,就给夫人打赏丫头、仆妇们玩。”

    “你有心了。”

    陶宜人一抬手,汪福婶当即指挥人将一口大箱子抬到了花厅上。

    又闲话了几句,陶宜人起身告辞。

    *

    昨晚陶如兰便与汪德兴提了去晋国府的事。

    待她回来时,已近晌午时分,汪德兴正在金桂堂外里等着。

    一起的还有胡氏母女、汪词与大姨娘,就连汪博、汪赋亦立在一边。

    汪德兴故作淡定,“晋国夫人怎么说?”

    “夫人帮忙给挑了五家,这会挑的可真是极好,有兵部右侍郎王大人的嫡长子,有东桥县知县、还有一个应天府举人,又有一个徽省药材商、江南茶商。”

    屋子里的人个个眼睛一跳,果然身份不同,寻来的都是好的,仅头一回就吸引了胡氏与汪诗,汪词与大姨娘则听着后头的。

    陶如兰将两张纸递给了汪德兴。

    汪博与汪赋聚了过来,伸着脖子看上头的字。

    陶如兰道:“王大公子,早前有一个未婚妻,都订了成亲日子,那未婚妻却是没福的落水没了。后来那家倒是想要妹妹嫁过去,偏这王大公子看不上,心里一直念着前头,直说要替未婚妻守三年。

    这三年期过,说亲的人倒是很多,偏生这生得好、家境又好的,人家父母心疼闺女,怕遇上这等心上念着前头未婚妻的,怕嫁过去万一不得心,闺女受委屈。

    这相貌略差些的,他就直骂是丑八怪。这不,高不成、低不就,便给耽搁下来。若是我们家要结亲,怕是得先给王大公子过目,若是他相不中,什么都枉然。”

    汪诗得意地扬了扬头,带着挑恤地看汪词,还想跟她瞧,也不瞧瞧自己个那丑模样。她是生得好的,王大公子若是见了她,定是乐意的吧。

    陶如兰便见五家都细细地说了一遍,哪家贫困,哪家富裕。

    汪赋道:“徽省药材商许了二万八千两聘金,我的天,这个不错,一看家里就富裕,妹妹嫁过去不愁没银子花,且过门就是当家太太。”

    汪博道:“我倒觉着江南茶商好,虽说家里有两妾,待妹妹过门,还不是由妹妹说了算。”

    胡氏耳朵里全是“聘金二万八千两”、“聘金三万两”等字眼,她想要啊,有了钱什么办不成,恨不得自家多几个庶女。

    汪德兴问道:“诗儿,你呢?”

    汪诗揉着帕子,“兵部右侍郎王大公子……我……我以前见过的,人甚不错。”

    胡氏忙道:“你见过他,他见过你没,若是相中你,这亲事就成了。”

    “我怎知道?”汪诗声音很低。

    汪德兴又问:“词儿,你相中哪一个?”

    东桥县知县是娶继室,还有三个儿女,穷得叮当响,她可是穷怕了,这个万万不成。

    应天府举人的,底下五个弟妹,不要吓死她,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光是五场聘礼、嫁妆就得把家底折腾空,还是不要沾染了。

    最后,就剩下两个商贾,虽是行商的,但抵不住人家有钱。

    “我……我瞧那药材商不错。”汪词答道。

    胡氏当即喝斥道:“你怎么挑的,啊,明明是茶商更好,哪个人男人不三妻四妾,人爱还多二千两银子,这可是二千两。”

    大姨娘蹙了蹙眉,想将她女儿给卖了呢。

    家里又不是没有宠妾灭妻的,还没娶正妻,就有两个妾室,肯定个个都美貌如花,若是嫁过去了,汪词哪里斗得过对方。“老爷,贱妾也觉得那药材商好,可是唯一的嫡子呢。”

    他们在议论时,陆妈妈也在提这事。

    “夫人,你说他们会挑哪两家。”

    “汪诗定是会挑王大公子,而汪词会挑药材商。”

    冯昭还真给说中了。

第145章 情杀

    陆妈妈道:“这里头最好的便是那举人,虽然兄弟姐妹多,但此人重情重义。”

    “茶商也不错,虽有两妾,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前太过荒唐,而今是正经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胡氏想到银子,早就动摇了。

    汪词嫁一个,还余了一家。

    她当即决定去一趟庄子上。

    胡秀秀见她来了,欢喜地问:“姑母是来接我的?”

    “秀秀啊,要不你嫁人罢。”

    “姑母……”

    胡氏低声道:“右太太走了晋国夫人的门道,寻了五户人家,我瞧着有两户甚是不错,尤其是那徽省药材商,唯一的嫡长子,老母已亡,老父在世,你一过门便是当家作主的太太,只要你应了,姑母就能将这婚事从汪词那里给抢过来。你的容貌、才气,哪点都比那小贱人好。”

    胡秀秀这些日子住在乡下,她不能穿漂亮衣裙,亦不能吃上可口的饭菜,还得自己洗衣做饭,她真是受够了。

    胡氏能低声下气地和她提这事,怕是对方许了一笔不匪的聘金,“他许了多少聘金?”

    “八千两。”

    “三千两归姑母,五千两给我置备嫁妆,姑母可应?”

    胡氏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答应了。

    想着答应得太爽快,怕是胡秀秀会生疑,“这……我好歹养了你数年,你在我家吃用可不止三千两银,要不五千两归我,三千两嫁妆……那家殷实着呢,不愁钱花。回头我求了老爷,把那个有几房妾侍的商人许给汪词……”

    “你四千两,我四千两,姑母不能再让了。”

    胡氏面露难色,“若是汪词嫁去,我一个子儿也没了,好了,好了,我都听你的,只你得乖乖儿的。”

    冯昭猜到了他们挑选的结果,却没猜到胡氏、胡秀秀会插一手。

    *

    翌日一早,冯昭就令青丝陪着冯晚去清风观祭拜。

    待几人回来时,冯晚花容失色,青丝身上还挂了彩,手臂上有一道剑痕,而侍剑、侍针两个一个脸上有道黑眼圈,另一个走路一摇一瘸。

    冯昭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姐,我们从清风观出来不久,那林子里有人埋伏,要不是青丝拼死护我,又让侍剑驾车回城,我……我就被他们抓住了。”

    冯昭对陆妈妈道:“给县主熬一碗压惊汤。”

    她拥着冯晚坐下,又用了良久安抚她。

    请了郎中来给青丝等三人瞧伤,侍剑的左腿骨碎了,没想这丫头还硬撑着,正骨接骨后,是由人抬回明珠阁的。

    冯晚又派了两个三等丫头去服侍侍剑。

    冯昭问了几人情形,从她们的讲述中,对方一早就打听到冯晚会出城,还是有备而来,拢共有八个人,青丝三人杀了三个,重伤了两个,另三个击退了,不过那受伤的瘦子说了,他必要报仇,早晚有一日要让冯晚生不如死。

    冯晚道:“姐,今儿我快被抓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大胡子汉子,他的武功好生厉害,三两拳就打死一个,那两个重伤便是他打的,如果不是他,我……”

    冯昭揽着冯晚,道:“别怕,你还有姐姐,不管对方是谁,打我妹妹的主意,我便放饶不得。侍针,扶县主回去。”

    大胡子汉子……

    冯昭没想出个所以然。

    待冯晚离开后,她坐在屋子里,看到屋顶的黑布,这是她为防他人偷窥,特意加了望棚,上一层是刷了防火油的油纸,一遍又一遍地刷,底下是一层硬麻布,上头浆了一层白纸。

    待到夜深人静后,她进了秘道地室。

    不多时,清风观主来了。

    “今日晚儿在清风观外的树林子里被人伏击,对方想劫持她。大长老知道这是什么人干的?”

    “救她的是平远候府凌烨,那伏杀的是通政司的虎旗卫。”

    “虎旗卫?”

    “不像是皇帝下的手,他们是奔着劫持婉华去的。”

    冯昭忆起片断中,冯晚的命运和结局,他们劫持冯晚,就是为了毁掉她的清白,通常做这种事的,都是情敌,“若是女子呢?”

    “教主的意思,是情杀?”

    “不是杀,是劫。帮我查一下婉华的未婚夫婿高进,就查公主、郡主里有哪些人明里、暗里的爱慕她,这种只为劫,不为杀的手段,只会为是女子所为。”

    清风观主道:“这事我知道,高进的爱慕者不少,最明显的便是李贵妃所出的六公主,再是崔德妃所出的八公主,安南郡王之胞妹寿春郡主算一个。”

    会不会皇帝知道六公主、八公主爱慕高进,姐妹争夫,最后反倒是赐婚了寿春郡主与高进,寿春郡主后来死了,这究竟是六公主的手笔,还是八公主做的。

    观主道:“教主怎了?”

    “有点头疼,有时候总会忆起过往的事,总是一闪而过,记得不大清楚。”

    “我私库有一只安神药枕,你拿回去枕枕看,若再不适,我让左护法给你请请脉,左护法医、武双绝,最厉害的还是医术。待你回太原时,你带上他。”

    “与一个狂道长一见如故,我对他进行利诱,这名目如何?”

    “教主高明。”

    冯昭道:“大长老可以从这三个女子中,查实是谁下的手。”

    三个人,谁都有动机,谁都有能耐。

    “有结果回你话。”

    “有劳了。”

    冯昭出了秘道,刚自紫檀衣橱出来,就见屋里坐了一个人,立时吓了一跳,忙抱拳道:“今日劳世子爷出手救我妹妹,多谢了!”

    凌烨一手负后,“仅是谢,没有谢礼?”

    “你想要什么?”

    “冯家嫡长房,最多的便是银子。而我们平远候府,最差的就是银子。一文钱难死七尺汉。”

    冯昭笑道:“多少?”

    “一百两不嫌少,一万两不嫌多。”

    冯昭眼帘一垂,她还真不缺银子,尤其是接掌拜月教后,她发现自己每天都有万两银子的收入,但那是教中的钱,不能由她个人开支。她行到梳妆台前,启开妆盒,从里头取了一叠银票出来,“五万两!”

    凌烨似笑非笑,“你还真给?”

    “你缺银子,而我最多的就是银子,我们嫡长房资助了皇家那么多,可最后换来的是他们对我祖母、母亲的残害毒杀,我给你,我自是乐意。”

第146章 查核

    凌烨接过银票,跟有钱人相处感觉很特别,尤其这还是一个女子。

    “你给得很多,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今日伏击的人,我听我的丫头说了,意在劫持,并无杀晚儿之意。劫持……劫持,应该是情劫,六公主、八公主、寿春郡主,这是谁指使的?”

    凌烨在心下一转,今儿交手,他有几手熟络感,重伤的一人用的是威远候府的家传武功,而其间有几人是通政司十二旗之一的虎旗卫招式,虎旗卫的人拳风犀厉,就似鼠旗卫的人必然速度敏捷如鼠一般。

    “我与他们交过手,是威远候府的武功,从此推断,应该是八公主。不过这次,我让知道虎旗卫的掌旗大人乃是威远候世子,虽然没有撕开他的蒙面,但那身量,体形,还有临走留下的那句会报复回来,是他没错。”

    冯昭默了片刻,记忆片断里,必亦是此人出手,用这般歹毒的法子对付冯晚。

    “阿烨,你说高进知道三个皇室贵女爱慕他么?”

    “知道!”

    他答得很是肯定。

    冯昭定定地看着他。

    他淡然一笑,“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人,非常享受被贵女们爱慕的眼神,即便明知这会给未婚妻带来无尽的麻烦,可他还是会这么做,甚至继续与贵女们明里、暗里的示意、暧昧。”

    “证据,我要虎旗卫或八公主行刺晚儿的证据。”

    凌烨道:“你真让人意外?”

    “他们做了,不是吗?”

    雁过留影,风过留痕,既然做了,就得有证据。

    没有证据,她也要弄些证据来。

    想劫她妹妹,不做些什么,就当她们孤女好欺。

    她从来不觉得,什么二房、三房能替她们出头。

    有些事可以依仗,而有些就得靠自己。

    “只要你妹妹一天是高进的未婚妻,这些伤害就会前赴后继。”

    “我明白。”

    凌烨走了,“我定会给你一件证据。”

    冯昭坐在案前,砚墨、提笔,继续抄写经书,她是将颜体与清风观主的风格融合,独创出一种崭新的风格,她不想用颜体闻名,感觉像是偷盗别人的,可这种独创太难,那就在颜体的基础上走出自己的风格。

    她抄了十遍《安魂经》,落笔时已是厚厚一撂,将纸收到桌前的木盒子里,用镇纸压上盒子,她抱着清风观主送的枕头回到榻上。

    一夜无梦,待醒来,碧心、青丝正在院子外头过招,传出两人的拳腿相击之音。

    用罢晨食,冯昭到明珠阁探了冯晚。

    冯晚问道:“姐姐,查出来了吗?”

    “有一个方向,具体是谁还没查出来。”

    冯晚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冯昭,她有一种感觉,姐姐其实知道。

    “姐姐不愿说,是怕伤害我?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

    冯昭坐到她身边,看着她面前摆的话本子,“祖母也喜欢看话本子,但娘不喜欢,她说这上面的故事太假。什么相府千金爱上落魄书生,既是一品丞相之女,她走上一步都不多少人盯着,哪有落魄书生就能冲撞遇见的道理。”

    冯晚微锁眉头,自母亲逝后,再有了余嬷嬷、罗妈妈的背叛,除了姐姐,她谁也不相信,“和高进有关?”

    “晚儿,一个太惹眼的男子,总有前赴后继的爱慕女子,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很良善。她们为了爱情,会疯狂,会杀人、害人,而若是遇到一个享受贵女爱慕,甚至于明里暗里示意他也有好感的男子,做他的妻子,会很累……”

    “是爱慕高进的女子做的?”

    “雁过留影,我已经派人去树林了,希望能寻到些什么。”

    “因为喜欢我,他们就要伏击、杀掉我?”

    “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你,而是劫持你,毁掉你。”

    冯晚眉头微锁。

    毁掉她便是污她的清白,让她再配不得高进。

    “我不信高进是这样的人,我不信……”

    “晚儿,你不信便不信罢。在你嫁给他前,我会护你。你若嫁给他后,他愿意护你,那你就赌赢了。只是,我赌输了,我不想你拿自己的一生去赌,再等等吧,待我查到是谁,你再做决定。

    你得学会多疼自己、多爱自己,如果你自己不疼爱自己,只会令我心痛。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为你牵肠挂肚。因为我们的亲人少,因为我们没有父兄可依靠,我们姐妹只能靠自己。”

    “姐姐,我会好好的,不让你担心,我现在就剩下你了。”

    冯晚将她揽入怀中,只需要静静依偎,任何话语都不需要说。

    姐妹二人一处读书,冯昭陪她下了两盘棋,依旧是冯晚落败,一起用了午食后,冯昭回到宁心堂。

    虽还有半月余的时间,但回祖籍的随从名单得定,回祖籍的东西也得预备,晋国府里的库房、东西也需要整理。

    这次回去,便是三载。

    冯晚看了陶嬷嬷送过来的随从名簿。

    “夫人,二房、三房那边各拨了一支护卫,到了太原祖宅,用不了这么多人。嫡长房的祖宅还有三家侍仆,都是服侍了好些的。”

    冯昭还真不知道二房、三房拨了人,“要不辞了二房三房的护卫?”

    “二房、三房的人说了,这事不能辞,坚持要将你们送过去才能安心。”

    “既然两房拨了人,晋国府拨二十个护卫足够。明珠阁那边,四个大丫头得留一个下来,我这儿,红梅行事沉稳,让她留下。红梅比我长一岁,今年十七了,不如让她嫁人,她以管事媳妇的身份守在宁心堂……”

    冯昭想到了陆妈妈的儿子陆平,“陆妈妈,陆平今年多大了?”

    陆妈妈正在外头拿着剪子修花,抬头答道:“回夫人,陆平十九了。”

    “陆平常来宁心堂,他与红梅相熟罢?”

    陆妈妈听这话有文章,索性放下剪子进了花厅。

    “夫人这意思……”

    “你回头问问红梅的意思,男儿娶妇倒也好说,对女儿家来说嫁人好比第二次投胎,若红梅愿意,我将她许给陆平。若她不愿意,问问她可有中意的男儿,不管是谁,只要她说出来,我来成全她。”

    红梅在前世时,一直陪在她身边,最是个本分老实的,做事踏踏实实,从不偷奸耍猾。

第147章 许配

    陆妈妈喜欢红梅的本分,“若真成了,敢情好。”

    她出得花厅,叩响了红梅的房间,陆妈妈是单一间房间,而红梅与金桔一间,青丝与碧心共一间,其他的厢房多做了冯昭的嫁妆仓库,每一间都摆得满满当当。

    陆妈妈将冯昭的意思说了。

    金桔喜道:“红梅姐姐许给陆平哥么?好啊,陆平哥人踏实,和红梅姐很配。”

    红梅脸颊滚烫,她是家生子,父亲娶了后娘,不大管他的事,即不要她的月例,也不会贴补她,十二岁时就和她说了,往后自己给攒嫁妆。后娘生了两个弟弟,没有余钱帮衬她。

    红梅爹也算是厚道的,没有太苛刻,好歹看女儿大了,告诫了她这些。

    红梅十二岁升的大丫头,如今亦有五年,真正能攒下银子的也就是做大丫头,小丫头、二等丫头的月例也攒不起几个。丫头们都有攀比心,衣服虽是府里管,可首饰却得自己添买。

    陆妈妈道:“你倒是说句话,应还是不应啊?如果应了,这次就不去太原,留下来看宁心堂。”

    “我留下来,陆妈妈你呢?”

    “我一个下人婆子,陆平成亲,只是要等成亲后再去太原,我一个人哪着商队、镖局走,快着呢。反而是夫人,一行好些人,走得慢。”

    红梅垂首,不再说话。

    金桔道:“红梅姐是应了还是没应。”

    “呆丫头,她若不愿意,就会拒绝,既没反驳,便是应了。”陆妈妈低声问道:“回头我得审问审问陆平,你们俩是几时好上的,竟是连夫人都瞧出来了,我还没发现。”

    “妈妈,你……可别问,丢死人了。”

    红梅捂住脸,一转身,只觉浑身都烫的。

    陆妈妈与冯昭回了话。

    陶嬷嬷道:“这好,陆平与红梅一成亲,就可留下来照看。”

    冯昭道:“既然红梅应了,照着规矩走,若是合上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谢夫人,谢夫人!”

    陆妈妈欢喜地去前院寻陆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冯昭唤了碧心、青丝过来,吩咐她们带几个小厮、护卫去冯晚遇袭的林子,看能不能寻到什么蛛丝蚂迹。

    几次相处下来,她知道凌烨是个急性子,答应了人的事,不会拖,而是会尽快处理。

    冯昭对陶嬷嬷道:“我原该亲自出城一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派他们去办,寻一寻、看一看,找到东西最好,找不到也没办法。”

    一个时辰后,一行十几人归来。

    青丝拿了一块玉佩回来,上头是一只老虎纹。

    “夫人,这玉佩我记得是一个刺客的,没想今儿去寻,在林间找到了。”

    冯昭接过,这老虎佩应该是虎旗卫掌旗的身份玉佩。

    “随我去趟三房,问问三房大老爷是不是在家?若在家,我们去冯府,若在大理寺,我们去大理寺。”

    “是,夫人。”

    冯昭与人叮嘱了几句,当即带着玉佩去寻冯崇文。

    冯崇文在大理寺当差,吓捕头来禀,说晋国夫人来了。

    他当即迈出差房,迎是冯昭,将她带入大理寺的会客厅里。

    大理寺里,有许多人听说是晋国夫人,或好奇都有意无意地聚在外头,还有的装成看卷宗,还有的似在说话,却是有一句没一句。

    冯崇文照着礼数,“拜见晋国夫人。”

    冯昭还了礼,“见过大叔父。”

    “夫人请上座!”

    “大叔父,我长话短说,昨日是我娘的五七,婉华去城外拜祭我娘,回来的时候在清风观以北的林子里遇到了刺杀,这是今儿我令府中下人去那林子里找到的东西。你看看,这些刺客是什么身份?”

    她掏出一枚老虎玉佩。

    待拿出来,所有人都凝望了过来。

    老虎佩,这是通政司虎旗卫的掌旗令。

    “除了这个,还有一些衣服碎片,大叔父一并帮忙看看,这些人很是奇怪,他们伏击婉华,却志在劫持,而并不想人命。劫持一个弱女子,是为了勒索?绑架?”

    这里正说话,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晋国夫人大驾,失敬失敬,哈哈……”

    冯昭看了眼中年男子,“我是来报案的,昨日我妹妹在城南的松柏林遇到了伏击,这些衣服碎片还有这块老虎佩,是那拨留下来的……”

    大理寺卿一看这老虎佩,立时头大了,虎旗卫掌旗令,怎么给落了。

    这案子是接还是不接。

    冯昭道:“这案子,你们大理寺接还是不接?若是不接,我拿着证物请陛下做主。”

    大理寺卿立马果决地道:“你既报案了,没有不接的理儿,这案子就交冯少卿。”

    “我是冯少卿的侄女,他不需要避嫌,由寺卿大人接案么?”

    避嫌,这词用得妙。

    他想甩锅,还是甩不掉了。

    冯昭将衣物碎片与老虎佩收了回来,“证据我先留着了,你们立案调查?”她微微颔首,“有劳寺卿大人,捉到凶手后,我晋国府再备谢礼感谢大理寺上下。冯昭告辞!”

    落落大方,干练简洁,说完就走。

    大理寺卿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问道:“冯少卿,你看出那是什么?”

    “大人不是看出来了。”

    “哦,虎旗卫的掌旗令,你说虎掌旗他伏击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还不是行刺,志在劫持,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晋国府无小事,入宫禀报陛下罢。”

    冯昭登上马车,青丝、碧心与她同行。

    碧心轻声道:“我们已经传讯给通政司副统领大人,是我在林子里找到的老虎佩,青丝寻了昨日打斗时留下的衣物碎片。”

    “若是那人知道老虎佩在我手里,肯定会行动,只怕晋国府不会平静了,回去就在宁心堂布设,毒药、暗器,能布的都布上,就看他上不上勾了。”

    “夫人高明。”

    碧心会用毒,青丝则会一点机关暗器术,要布陷阱倒,就能更轻松地抓到人。

    冯昭还未回府,冯崇文与大理寺卿就入宫了。

    皇帝已从新宁伯那儿听说老虎佩与打斗留下的衣物碎片。

    “崔峻伏击婉华县主做什么?”

    新宁伯故作惊讶,“陛下不知道,难道不是陛下派他去捉婉华?”

    他有这么蠢,都已经与太后商议好了,待七七一过,就以太后懿旨将冯晚召进宫来,由太后教导,给冯昭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拒绝。他需要派一掌旗去伏击一个小丫头?

第148章 掌旗令

    新宁伯道:“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晋国夫人派了护院、女侍卫去林子里寻找线索,寻了一堆碎衣布不说,还找到了一块老虎玉佩。”

    “去,叫崔峻唤来,朕倒要问问,他背着朕到底想干什么?”

    不多时,虎掌旗迈入了大殿。

    见拜了礼,皇帝道:“崔峻,你的掌旗令呢?”

    虎掌旗往与里探了探,摸出的是一块女人佩的蝴蝶佩。

    皇帝的脸阴沉如墨,“拿不出来?”

    崔峻又摸了摸,还往袖子里探了探,昨儿睡了两个美娇娘,今晨日上三竿才醒,难不成是落到侍妾屋里了。

    新宁伯冷哼一声,“崔峻,你可真好哇,掌旗令落在松柏林了,你现在还在装?”

    崔峻努力地回想,确实有一阵没看到了,他只有发布任务时才会拿出来,他带人伏击冯晚前亮过一回,后来就再没有,他在松柏林伏击冯晚的事曝露了。

    砰——

    皇帝执起茶盏,冲着崔峻飞了过来,他本来的一侧身,茶盏落到地上,立时化成了碎片,“可恶!是谁给你胆子自作主张,伏击婉华县主?你不杀人志在劫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自来贪颜成性,对一个未及笈的丫头也下得了手?”

    皇帝是如何知道他志在劫持,而非刺杀,他并没有那么明显,都怪那个突然冒出的大胡子,就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功夫太高,虽蒙了脸,可那一脸胡子太明显。

    “陛下!”崔峻重重跪在地上,“敢和朕玩两面。说,谁许你这么做?”

    “臣……就是想教训婉华县主。”

    “一介柔弱小女子,值得你堂堂虎掌旗亲自动手?”

    “我不是为了自己罢?是为了谁出手的,说——”

    劫持人,却不杀。

    “是勒索?绑架?还是有人要你去毁了她的清白?”

    待皇帝说到最后一项时,崔峻的眼眸一颤。

    “是谁让你做的,说——”

    崔峻垂首跪在大殿内,这一次栽了,那老虎玉佩不可能丢在树林里,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离开时,他还压了压,确实在胸口。但,出发前亮了掌旗令,后来再未拿出来,第二次要看便是现下。难不成真落到树林子了,还被晋国夫人寻到。

    “启禀陛下,大理寺卿、少卿求见!”

    崔峻心下一松,有臣来见,他不被再被盯着了。

    皇帝一抬手,新宁伯拉着他藏到了大殿暗处。

    大理寺卿与冯崇文迈入大殿,行罢了礼。

    大理寺卿将晋国夫人拿着碎衣片、老虎玉佩来报案的事说了。

    她这么快就报案了。

    大理寺卿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高总管斥退左右。

    冯崇文揖手抱拳:“陛下,可是你下令捉拿婉华县主?”

    皇帝眼色阴狠,他下令算计一个小女子,真够可以,他下令了吗?

    “陛下,晋国夫人的性子,臣是知道的,她服软不吃硬,若是动了婉华县主,她会发疯。前些日子,她清理了晋国府,打死打伤再发卖一口气处置五十三人,连眼都不带眨。誉国夫人的死,已经刺激到她,一旦她抱着鱼死网破之心,陛下这是在拿大周的江山社稷冒险……”

    崔峻为什么听不明白,听冯崇文的意思,似乎这晋国夫人握有什么了不得的底牌,连皇帝都要忌讳三分。

    皇帝广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头,他还斗不过女子么?若不是誉国夫人新逝,他又理亏,他何需这般忍,就容她三年,待她育下子嗣,他就将她除掉,让她和她母亲、祖母一样死得无声无息。

    不,其实她们的死,有人知道真相。

    皇帝忍了又忍,冷声道:“朕并没有派任何人对付两个孤女姐妹。”

    大理寺卿一脸愧色地道:“臣不敢质疑陛下,只是那枚虎旗令牌是真的。”

    他很想宰了崔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什么这么做,他还没有说。

    皇帝抬了抬手,“退下罢。”

    这是要查下去,就是就此打住,他没说。

    通政卫是皇帝手里的底牌,他的态度很重要。

    大理寺卿与冯崇文退出大殿。

    新宁伯与崔峻现在在大殿上。

    皇帝冷声道:“晋国夫人姐妹不许动,再有下次朕砍了你的脑袋。你惹出的麻烦,自己扫尾。”

    不能动晋国夫人姐妹,又让他自己处理干净,是让他拿回虎旗令,堂堂虎掌旗的令牌居然丢了,估计他成了通政司最大的笑话。

    *

    崔峻告罪退出来。

    皇帝选择了维护他,今晚他就去晋国府把掌旗令偷回来。

    夜,已深。

    冯昭在秘道石室之中,她在等待,等大长老拓印虎旗令,她要令拜月教的奇人异士再弄一枚以假乱真的虎旗令,以便他日行事。

    崔峻敢动她妹妹,她就得给他一点教训。

    以前不知此是谁,但现在知道了。

    凌烨此人还真有能耐,知晓的事真多。

    大长老拓印了好几套,终于拓印结束了。

    冯昭接过虎旗令,取了烈酒洗去上头的墨汁,再用清水洗过,“就这样交给他,真是不甘心。”

    “你不能曝露太多,就让他们以为是你身边的女护卫所为,女护卫是通政司的人。”

    “内部矛盾,内部消化,内部处理。只是他不会恨通政司新宁伯,却定会恨上我,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太过强大的对手不敢招惹,就只能找可以发泄对付的人下手,这叫柿子捡软的捏。”

    “教主并不软弱。”

    冯昭微微一笑,“大长老辛苦了,如果他要盗回此物,今晚就该下手了。”

    “他今晚下手,必是知道青丝、碧心是通政司的人,会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没有防备,就会吃大亏,我在用新式的香方调了几味新式的药,听说崔峻没女人就活不了,很期待他发现自己不举是什么反应?”

    大长老一阵语塞,好大咧咧地说了,她不是女人吗,怎么一点也不矜持?

    冯昭带了老虎玉佩回到内室,将老虎玉佩伪装成随意放在床头的灯案上,她倚在床榻,不多时便进入梦乡。

    崔峻带了一个帮手,小心翼翼地停在宁心堂屋顶,移开琉璃瓦,妈的,竟在屋顶加了一层,什么也看不到,一旦将天棚割开,必会有声响,只能从门口进去。

    他对着帮手比划了一通:他下去取掌旗令,你望风。

    帮手点头。

第149章 采花之事

    他翻下屋檐,小心翼翼地往东屋移去,进了花厅,从小厅往东屋而行,小厅里值夜的丫头睡得正香,他蹑手蹑脚地往前行,但见那睡香的丫头却眯了下眼,抬腿一踹。

    砰啷——

    一声巨响,一股白灰扑面而来。

    啊,啊——

    是石灰,他的眼睛,好刺痛,得赶紧想法。

    崔峻捂住双眼,在痛楚挣扎时,撞到布下的银丝,噗哧一声,是飞箭入体的声音。这飞箭是竹所制,并非战场上的利箭,否则定会重侧,中这胸口一刺,虽不深,必是出血了。

    他中箭了,他受伤了……

    他一个闪壁,撞到吊着的瓷瓶,瓶儿一歪,瓶塞落,里头的磷粉倒在身上,轰隆一身,后背燃了。

    烧起来了,后背烧坏了!

    啊——

    他一声痛叫,同伴内入屋中,想伸手,却见床上的人缓缓坐起,她猛一挥手,一股浓烟喷发,屋子里立时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陆妈妈扯着嗓子大喊:“不好啦!有盗贼!盗贼入府啦!抓盗贼——”

    屋子里的女子已经睡熟,而他的掌旗令便搁在一边。

    浓烟呛得人几乎窒息,崔峻正待离去,后颈处被人猛地一击,他立时昏死过去。

    同伴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吸入了浓烟,刚转身回跑,就见一个丫头手持宝剑,一剑就刺了过来,他快她更快,不到十个来回就中剑了。

    冯昭令青丝、碧心将盗贼五花八绑。

    崔峻醒来的时候,周围火把通明,他与同伴被丢在花园的地上,凉亭里立着一个华服女子,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青涩少女,额头和下颌一般无二,她们是姐妹。

    冯昭倨傲地俯视着崔峻,“威远候府世子,久仰久仰,素问世子痴迷女容,不知是谁告诉你,说本夫人容貌绝俗,夜半欲行采花之事,你就这么想要女人?”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什么叫欲行采花之事?

    冯昭微微一笑,“你精力旺盛,我帮你一回,城北、城西都有暗门,尤其是城西红灯巷。来人,将两个欲采本夫人的盗贼丢上马车,本夫人今儿亲自护送他们去城西红灯巷。”

    呜呜——呜呜——

    这女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冯昭迈下凉亭,“你们想说话?”

    她摘了崔峻嘴里的帕子,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枚药丸子,喂完之后,她快速地将帕子狠狠塞到崔峻嘴里,她给他喂的什么?

    有人将二人移到马车上,冯昭在大门前跨上马背,现代时她学会骑马,跟大学富二代的白富马学的,不算好,也不算坏。

    她一挥手,领着马车前往红灯巷,寻了里头最恶名昭著,里头更是奇丑无比的一家,冯昭大声道:“来人,本夫人晋国夫人,今日捉得两个欲对本夫人行采花之举的贼子。院里的大姐儿,好好的服侍,一定要尽力,免得他们总打良家妇人的主意!再行祸害他人之举。

    先给一千两银票,满意了,完事之后再付一千两,若是让我听见采花贼子他日还行采花之事,我掀了你们的馆子!”

    冯昭一抬手,护卫将两人丢了进去。

    她接过一只匣子,将里头满满的银元宝倒在地上。

    “银子,好多银子,啊呀,晋国夫人啊,难得你还念着照顾我们的生意。你放心,贱妇一定安排最厉害的大姐儿招待他们,别说一个月不碰姑娘,就是五年,不,十年都不能碰。”

    外头银子落地啦,天上掉下一笔大生意。

    红灯巷子,乃是皇城出名的暗昌馆,全是一些为了活命从事这一行的,便是十文也有人做,和外头大秦楼头牌的动辄百两、千两,对这里来说就是天价。

    最年轻美貌了,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此刻,对面院门一开,立时出来一个香气扑鼻得令人打喷的老妇人,“啊哟,贵客临门啊,晋国夫人,不就是让他们别采良家姑娘,这个好办,老婆子亲自上阵,定让他们一辈子都别想行那事。”

    “你真能做到?”

    “能,肯定能。”香粉老妇人信誓旦旦,她们这一行的手段多着呢,对付这种采花贼更是花样百出,就她那院儿里,便有两个年轻时遇采花贼毁了清白,被家里人给卖了。

    这二位可是恨极了采花贼人!

    便是她们俩就能花样百出地对待。

    何况还有她这个几十年的老手出招。

    “行,此乃采花贼首,且交给你了,要是我再听他采花,可拿你试问,既是保一辈子不让他再害良家姑娘、妇人,我付三千两。另一个,交给你家,说好十年不害人,就付你一千五百两?”

    这一家的妇人不干了,“晋国夫人,我家也能保他一辈子不害人!”

    “早前你可说的十年,做生意,诚信些好。”

    “两千两,保他二十年不害人。”

    “好——”

    她懒得因为五百两与对方讨价还价,她是同情这红灯巷子的女子,都是为了生存所迫才做这一行,且这里住的都是苦命人。

    这女人疯了,将他们达到暗巷来。

    崔峻恨得牙痒,可此刻嘴不能说,人浑身乏力,被那又老又丑的女人拖了进去,偏这女人为了证明自己厉害,还拼命的挑逗。

    青丝、碧心目瞪口呆,夫人果真非凡人。

    冯昭道:“碧心,留四名府中护院,完事之后付另一半——银票。告诉他们,对付采花贼,是为民除害。”

    她提高了嗓门,“你们这两家的姐儿、娘子们听着,你们现下虽入风尘,今生已毁,但求来生能转个好人家,你们也曾是好人家的人,或因这般原因,或因那种凄苦才沦落至些,为了少几人和你们一样被贼子所害的姐妹、侄女、姑娘们,对付这各采花贼是为姐妹们、侄女们除害。也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

    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是行善。

    她们的命很苦,有的被家人抛弃,有的被情郎所抛弃,又或是遇上不良人等等,要说起故事,更是千奇百种,让采花贼再不能害人,她们是行善,行善还有人付银子,这好啊,只要出手了。

    立时,一个妖娆的声音道:“妈妈,我出手你可得付银子,二千两呢?”

    “柳姐姐可别想一人挣了,得算我一份,一次一结。”

第150章 玉佩

    妈妈道:“成,成,今儿一次五两,多劳多得!”

    五两一次,这可真真是高价了。

    冯昭提高嗓门,“众位大姐、姑娘可别让他们闲着,这等年轻、强壮、英俊的采花贼少有,让他们明白,他们害人,你们就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你们这一行的手段尽可使出来!”

    崔峻明白了,她喂他的是什么东西,是药,而且是不能出声的药。

    该死的,她们居然给他喂了助兴的药粉。

    同来的护院们面面相窥。

    冯昭留了四人下来,“盯着,若他们干得不好,别付后面的赏钱,干好的都给。”她又补充了一句,“待你们回府,本夫人赏银,当是额外的加差费。”

    “谢夫人!”

    青丝将银票递给了领首的护院,跟着冯昭回转平阳巷。

    冯昭的名声太大,她出来一趟,立时便有不少人知道,偏这里还是红灯巷子。

    于是乎,听说有两个不知死活的采花贼夜闯晋国夫人香闺,被晋国夫人绑了,为免这二位采花贼再祸害良家妇女,晋国夫人将他们送到红灯巷子接受这方面大姐、姑娘们的指点。

    四名把守的护院,直至第二日未时才归来,说那边的事还没完,两家暗馆表示,一定会让晋国夫人满意,说了一辈子不让他祸害良家姑娘,就定会做到。

    另一家答应是十年,就保证是十年。

    新宁伯得到消息的时候,久久回不过神,冯崇文说冯昭已经疯了、狂了,看来还真是疯狂得厉害,竟会想到这等整人的招式。

    威远候府的人知晓两个采花贼之一是崔峻时,已经是三天以后。

    冯晚一脸崇拜地望着冯昭。

    “晚儿想问什么?”

    “姐姐,我发现你真厉害,这一招够狠,一招制敌,还除了祸害。”

    冯晚微微一笑,掏出那枚老虎玉佩,“这是伏击想要劫持你之人留下的。”

    “老虎玉佩!”

    “嗯,昨晚那个生得阴险嘴脸便是这玉佩的主人。他是八公主的舅家大表兄,而八公主、六公主、寿春郡主倾慕高进多年。”

    “姐姐是说,真正的幕后真凶是八公主?”

    “这等狠辣的手段,不排除,她联络了其他爱慕者共同来对付你。女人之间的友谊,可以因为一同喜欢上某人,而同时仇恨同一个人;也可能因为一件合心的首饰而背叛。而因为男人反目者,历来不少。女人一旦遇上爱情,就会变成傻子,就像曾经的我,因对汪翰动心,忽视现实,直至撞得头破血流,险些丢命,才明白自己有多傻。”

    冯晚拿着老虎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看起来很普通。”

    “不,这不普通,姐姐不阻止你喜欢高进,希望你能为自己的爱情保留几分尊严,没有自我的爱一个人,那是丢了自己,太过卑微,亦太过绝望。你现在明白,与一个容貌、才学、家世都不错的男子在一起,得面对多大的危险。”

    “这么多人喜欢高进,说明他很出色,这是娘为我挑的。”冯晚有不同的看法。

    “不要迷失了自己,更不要忘记最初的你。”

    “姐姐,我明白,我喜欢高进是一回事,行事是另一回事。”

    “你明白就好。”

    冯晚其实不明白的,她与冯昭是不同的,冯昭从现代而来,对爱情看得更通透,再有原身的记忆片断,她不想冯晚受到伤害。

    她令人查了高进,此人明明已经订亲,对于各家贵女的暗示,从不回绝,甚至还四处留情,与人暧昧,便是他的表妹里头,都有好几个对他情根深种。深陷其间的姑娘,宁不要嫡妻位,就算为妾也心甘情愿。

    冯昭了解得越多,越不看好高进,偏生冯晚对这门亲事是千好万好,只当是亡母对她百般的疼爱。

    冯昭知冯晚听不进去,便不再说了。说了多,生出逆反之心,反倒不美。

    *

    姐妹二人说了一阵话儿,摆了棋盘对奕。

    不到半局,二门上的门婆子来禀,“夫人,陶家陶思娴、陶七姑娘,安乐伯府的汪琴姑娘、杨六姑娘、李四姑娘来访。”

    “领过来!”

    三位姑娘身后各携了两名侍女,站在凉亭外福身同拜:“拜见晋国夫人!见过婉华县主。”

    冯晚笑道:“你们是来寻我玩的?我不能出门,也不能访友走亲,真是太好了,我和姐姐在下棋,我姐姐的奕棋越来越厉害,我每回都输,输得我快没信心了。”

    陶思娴扫了一遍棋盘,“我陪晋国夫人对奕一局。”

    金桔、红梅沏茶、摆上点心、果子。

    汪琴道:“这个时节还有这等新鲜的苹果,真不容易,这么大的枇杷很少见。”

    “八月皇城女院就要开了,你们通过考试了?”

    陶思娴笑而不语,显然是过了。

    冯昭道:“还是你们好,能再念书,我却是不成了。思娴考到几班了?”

    “高班。”

    女院的设置与白泽书院又有所不同,那边是甲、乙、丙、丁四院,而每院又根据学业的程次再分初、中、高三级,便甲初班、甲中班、甲高班等区别。。

    女院则分了初、中、高,又有初上、初下,中上、中下、高上、高下之别,是从八岁入学,十四岁学成规划的,亦可六岁、七岁入学,读到高下就算完成所有课程。

    正说话,陶嬷嬷带着两个仆妇过来,福身禀道:“夫人,我们家派去西北开设粥棚的人回来了。”

    那粥棚泰半是拜月教的人,还有三成是府里的,表彰禄国夫人救济灾民,则将这一部分也写进去了。

    陶思娴几人停止了说话。

    “请他们过来!”

    “是。”

    不多时,门婆子领了两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一个神采奕奕,一个风尘仆仆,这是前几日冯昭与大长老商议后定下来的,既然做了事,就不能再默默无闻,必要的时候,这些能保命。

    “鲁先生从西北回来了,那边情形如何?”

    冯昭抬了抬手,“陶嬷嬷,给二位先生赐座。”

    两人坐到搬来的绣杌上,又有人移来几案,摆上吃食、沏了茶。

第151章 灾民惨(二更)

    领首的管事道:“小人是府中外务大管家冯吉,今儿过来,一是给夫人说西北、豫徽两地的灾情,二是送灾民派民粮食、粥棚的账簿。”

    “豫徽两地,是去年冬天过去的,到得三月二十七,豫地下了一场雨,足下三天,百姓们的春播种下了,后来照着我们府里的规矩,按人头一人派发了一斤米面,发完之后就撤回来了。徽地是四月初三下的雨,依旧每人发一斤米面,撤了粥棚。”

    “这是豫徽两地救灾民的账簿,请夫人过目。”

    金桔走近,将一个布包接过。

    另一人风尘仆仆,“小人是领队去西北救灾,夫人,那边太惨了,惨啊……”

    冯昭红了眼睛,“鲁先生刚从那边过来,你且说说那边的情况,西北大旱,是从去岁腊月开始,至今还未下雨。”

    “没下呀!”鲁先生痛心疾首,眼里有泪,“原想着,我们府里先撑着些时日,是在甘州、肃州两地设了粥棚,可到了三月初,其他地方的灾民便源源不断地云集两地。虽有冯家二房的商队帮忙运送救命粮,可人太多了。腊月在甘州开了两个粥棚、肃州城两处;到了四月,增加到和四个,还添了一家派送粮食的店铺。如今增加到八家……”

    “人太多了,商队的粮食根本无法及时送达,最早熬粥是不能照起人影,能插筷子不倒为准,可人一多,吃不够,为了一口粥,灾民们大打出手,闹出人命的事屡禁不止。”

    “我是四月初六从肃州城出发回皇城,这一路回来,屡见易子而食之死,卖儿卖女……实在多不胜举,便是妙龄少女,只要用五斤粮食就能带走……”

    鲁先生已是失声痛苦起来。

    冯昭默了又默,“去岁至今,已有数月光景,朝廷的赈灾官员还未过去。”

    “没有啊,我们与当地人说了,是义商救灾,可当地官员非说我们是朝廷派去的,直至我到了三月底,他们方才相信了,快马与朝廷禀报了灾情,可这些奏疏应早到,却不晓朝廷是否派了官员前往……”

    金桔等人瞧看不过,倒是青丝看着这鲁先生,一脸心疼,茫茫然中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旁人哪里知晓,青丝是勾起了同情,她的家里人便是在灾年活活饿死的,为了让她活命,她娘将最后一块馒头给了她。

    她做了女乞丐,后来进了冯家嫡长房的慈幼局,再后来被大长老挑入了拜月教。

    鲁先生接过帕子,抹着泪,“我们家的粥棚撑不下去了,饿极的灾民快疯了,每天都饿死了不少人,我回来的时候,好些灾民要跟着我走,赶都赶不早,后来跟随的灾民越来越多,如今得有八百多人,小人……小人实在不知如何处置,立马赶来请示夫人……”

    冯昭倒吐了一口长气,“且先安排到长平庄,令庄头垒锅熬粥,那庄子上倒还有余粮。”

    鲁先生掏出一个布包,“这是西北粥棚的账簿,粮食六十万五千八百余石;给灾民看病施药、在西北粮食手里购粮,拢共花了六万五千三百二十一又三百二十五文钱,请夫人过目!”

    冯昭摆了摆手,“鲁先生品性高洁,我母亲信你,我亦信你,账簿就不必看了。若是那边还需粮食、银钱……”

    她的话未说完,便听冯祥唤了声“夫人”,抱拳一揖,“我们账上已经没钱了,各处田庄只余庄户、佃户们的口粮。”

    冯昭凝了又凝,“陆妈妈,去把我屋里的妆盒拿来。”

    冯晚信以为真,急呼一声,“姐姐,你要动母亲给你的嫁妆银子。”

    “百姓们太苦了,能救一时算一时。”她一扭头,问左右道:“下次大朝会是几时?”

    陶思娴此刻心头已是惊涛骇浪,易子而食,这存在于前朝末年,没想就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而这位从西北回来的鲁先生亲见了,西北的旱灾这么重,可皇城的她们却安然幸福地享受这一切。

    陶七姑娘幻想着易子而食,又是怕又是心痛,尤其五斤粮食换走一个妙龄、美丽的姑娘,家人只为了让她活下去,也让家人能多活几日,她已经是难过得不能自己。她脱口而出,“明日便是大朝会!”

    “我准备奏疏,请求陛下派官员前往西北赈灾……”

    冯吉道:“夫人请奏,怕是陛下未必放在心上,西北的官员可是连上了数份奏疏,却石沉大海。再不赈灾,灾民必生暴乱,更会涌入直隶四府……”

    冯昭合上双眸,悠悠长叹一声,“二位先生辛苦。”

    陆妈妈道:“夫人,匣子拿来了。”

    冯昭接过匣子,从里头取出十万两银票,“这是我的嫁妆,冯吉先生且拿着,在皇城再多些粮食,就在皇城往西北的途中建几座粥棚,想法让甘、肃两的粥棚续下去。”

    “小人领命。”

    鲁先生道:“小人替西北灾民叩谢夫人!”

    “去罢!”

    冯晚唤了声“侍针”。

    “县主。”

    “冯吉先生留步!”她朗声道:“去把我的首饰盒子、我攒的贴己全拿来,交给冯先生买粮。”

    冯昭没有阻止。

    侍剑道:“县主,那……奴婢也尽份心。”当即将自己头上、手上的首饰一古脑儿地全摘了下来,“这些都是奴婢进了晋国府新买的,奴婢不戴了,全给灾民买粮食。”

    青丝道:“还有我,我的首饰也能买些粮食!”

    有了侍剑、青丝领头,一个又一个的侍女将身上的首饰摘下来,金桔、红梅受到感染,转身跑回去,或抱了个布包,或抱了个盒子,亦将首饰倒出来。

    陶思娴看到此处,心头更是热血沸腾,这便是冯家嫡长房,就连侍女、仆妇也与旁人家不同,她们心地良善,她们心系百姓疾苦。

    不久的时间,就见四面八方的仆妇、护院、丫头奔了过来,或几件首饰,或一张五两银票,又或是几枚银元宝。

    凉亭外头,五花八门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小山,还有人往这里来,有的送完东西便离去,唯有冯昭、冯晚姐妹身边服侍的留下。

    冯昭心下感动,“告诉大管家,将她们的东西都登记,待府中银钱宽裕,我……再补给他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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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月谋介绍:
冯昭重生在新婚第七日,婆母自私凉薄,丈夫伪君子,遇上一家子的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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