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祖母哭了
阎仙闻言一惊,瞳仁立即附上一层警惕:“这是何人所言?”
“祖母绝非如此狠心之人!”慕容奕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慕容一可没有理会,继续厉声问道:“那我祖父为何英年早逝?父王和母妃又是何人所害?还有我的姑母,为何一岁就夭折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慕容奕吓得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暴怒道:“可儿,你的意思是祖母杀戮族人,他们皆死于祖母之手吗?你怎能如此诬陷祖母,你这是不孝!”
“你就知道孝顺!”慕容一可更是恼怒,拍案而起,高声提醒道,“你知不知道刚刚你体内的阎族内力只差一分,便可让你一命呜呼?祖母行为如此恶劣,你还要替她辩解吗?”
“简直一派胡言!”慕容奕坚持说道。
他说完了话,才缓缓坐回了床上,一脸恼怒,没再多言。
瞧着他生气的样子,不像是假的,慕容一可不由怀疑自己。
难道她错怪祖母了?
奇怪了,祖母怎么没说话呢?
她不替自己辩解一二吗?
正想着,慕容一可转眸而去,看向阎仙。
不知何时,阎仙已经拿出一条绣着几朵梨花的白色绢帕,躲在一旁,悄悄地抹起了眼泪。
她伤心至极,悲意难以掩饰。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
慕容一可看得出她在极力忍耐,不想在孙子孙女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哭得越是无声,便越是真挚。
既不想“邀功”,也没有一分心虚。
慕容一可怔了一会儿,才弱弱地走了过去。
“祖母……”慕容一可只觉满心愧疚,一边安抚她的背,一边说道,“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
慕容一可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她真的误会祖母了吧?
若真如此,那她提起祖父、父王、母妃和姑母的事,便如同在祖母心上狠狠地刺了一刀。
她必定心痛万分吧?
这么多亲人都离她而去了。
甚至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唉。
任何人都最忌讳别人提起他们逝去的家人。
这是常识呀。
她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自己呢?
“你别哭了嘛,我错了,我以后肯定不说这些了。”慕容一可继续宽慰道,“我还小嘛,不懂事,你原谅我行不行?”
阎仙醒了醒鼻子,哭红的双眼更添了几分怒意:“究竟何人,竟敢谣传我残杀亲人?”
嗯?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这回换了慕容一可心虚道:“我道听途说的,实在不知何人谣传……”
见阎仙没有疑心,她才松了一口气。
祖母都哭成这样了,她若说了实话,谣传之人正是她的夫君……
她肯定要气死了吧?
爷爷真是的。
也不知哪里听来的谣言。
怎能如此诬陷自己的夫人?
“你怎能轻信这样的话?”阎仙无奈说道。
慕容一可亦是无奈:“我以后不信了嘛,谁还没个不懂事的时候呢,祖母你说是不是?”
说着,她亲手为祖母拭泪。
阎仙终于破涕为笑,转移了话题:“薛氏母女处理得如何了?”
第77章 重情之人
“薛琳死了,慕容倩还好好的。”慕容一可简单回答道。
阎仙闻言一惊:“薛琳都杀了,你还留着慕容倩做什么?”
“薛琳不是我杀的。”慕容一可解释道,“她们母女早就反目成仇了,慕容倩偷偷在暗器上涂上了迎鹊之毒,以此毒死了薛琳。可惜了祖母没看见,慕容倩暗器之准,估计练习了不下千次,可见她早就计划好了弑杀生母。”
“如此狠毒之人,留着她只怕后患无穷,正好借着此次刺杀世子的把柄,一并除掉薛氏母女,岂不快哉?”阎仙说道。
慕容一可无奈一笑,提醒道:“祖母莫不是忘了,慕容倩毕竟是慕容族血脉,也是您的庶孙女,我若残杀同族,岂非叫您痛失亲人?”
“哎呀。”阎仙表示嫌弃,“她算什么庶孙女啊?”
慕容一可听得不解:“她为何不算庶孙女?”
“原是旧事,不提也罢,你若想知晓,我便告知于你。”阎仙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父王唯有你与奕儿一双儿女,一生也只娶了你母妃一人。你的庶母们皆是儿媳妇怀你之时,皇上突然安排进府的,你父王从未宠幸。”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慕容一可有些惊愕:“那何来的庶弟庶妹?”
“你父王是慕容族嫡子,既有嫡子,便有庶子。我忌惮皇族权位,便偷偷安排了几个庶子与她们圆房,生下这些庶孙们。”阎仙回答道。
“她们一个个有了身孕之后,你父王便去世了,你母妃也难产而死。”阎仙补充道。
怪不得她的庶弟庶妹们,年纪与她甚是相近。
原来都是晋王妃怀孕之时,接连有的身孕。
“既是庶子,那也是祖父的儿子,理应就是祖母的儿子,怎么能说不算庶孙女呢?”慕容一可继续问道。
阎仙轻轻一叹,似有满心懊悔:“慕容族皆是重情之人。你父王此生只娶了你母妃一人,你祖父亦同。祖母也是在你祖父仙逝之后,才意外得知,侧妃、妾室皆是皇上安排入府的,你祖父从未宠幸。
至于你的那些庶叔叔、庶姑母从何而来,我们一无所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非慕容族血脉。”
不知从何而来?
是皇帝找了人,跟这些侧妃、妾室交欢,才有了慕容族庞大的庶系子孙?
闻听真相,慕容一可大为惊愕:“混乱慕容族血脉,皇上是何居心?”
提起洛徽祯,阎仙眸中迅速掠过一分恨意,继而便淡了下来,语气平和地说道:“权谋争斗,女子一向都是牺牲品,我一个妇人又怎会懂呢?”
怪不得她说慕容倩不算庶孙女。
原来她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
慕容族的血脉怎会被这般搅乱?
皇帝为何针对慕容族?
想至此处,慕容一可不由问道:“皇上与祖父是否曾有过节?”
“没有。”阎仙矢口否认。
否认得这么快?
若非她偷听了洛徽祯与周瑾言的对话,说不定她就信了。
看得出阎仙不愿提起此事,好似有一些不愿想起的回忆。
既如此,她也就不继续说了,省得再把祖母弄哭了。
第78章 不能偏心
话题沉重,唯恐阎仙再哭,于是慕容一可转移话题道:“祖母不给哥哥熬药吗?”
“啊?”阎仙很惊奇,一脸的不理解,“我为何要给他熬药?”
果然她还是很偏心。
疼爱慕容奕一点都不自觉。
慕容一可表示无奈,于是提醒道:“我昏睡八日,即便陶郎中嘱咐了不必日日熬药,只等我醒来再熬即可,祖母还是日日熬药,深怕我不能第一时间喝上,不是吗?”
阎仙不解地眨了眨眼,望着孙女,投以一个疑惑的目光:“此事与奕儿有何关系?我记得当时奕儿待在皓韶阁,并没有来看你。”
慕容一可听得无奈。
她明明听阎语檬说过,慕容奕想来照顾她,阎仙却不准许他探视。
怎么到了祖母嘴里,就变成哥哥不关心她、没来看过她了?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
幸好她问过阎语檬一句,不然真说不定被祖母骗了。
转眸慕容奕,只见他想要说话,却被阎仙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他们的眼神交流极其细微。
细微得估计他们以为慕容一可什么都没看出来。
其实被她尽收眼底。
她若直接揭穿阎仙,难免出卖了阎语檬,于是换了一个说法,坚定地说道:“哥哥疼惜之心,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相信哥哥一定来看过我多次!”
说罢,她便看见慕容奕紧张的神情,微微放松了几分。
阎仙闻言,也立即顺着她的话改口:“对对对,奕儿关心可丫头,必定来看过多次。估计奕儿每一次来,都赶上我在煎药,所以没碰上,令我误以为奕儿忙碌,无暇探视可丫头。”
慕容一可起身,行至书案一旁,写下一张药方,交于阎仙手中。
“我这就吩咐侍女去煎药。”阎仙装傻道。
“祖母……”慕容一可唤了一声,唤停了她的脚步。
“嗯?”阎仙会心一笑,一对孙女。
“我和哥哥都是父王的孩子,祖母可不许顾此失彼。”慕容一可嘟囔着嘴要求道。
这时,又响起慕容奕的辩解之声:“祖母疼爱之心,对你对我都是一样的,何来顾此失彼之说?”
“祖母必须亲自为哥哥熬药,不能偏心我一人!”慕容一可没有理会兄长,继续要求道。
“好好好。”阎仙无奈地应了一声。
瞧出了她心里的小九九,慕容一可又强调道:“我会定时去检查的,祖母切莫让侍女代劳,不然我就带着哥哥一起离家出走!”
“知道了知道……”阎仙敷衍地应了一声,拿着药方离去。
瞧着阎仙离去的背影,慕容一可掩嘴一笑。
亲自熬药,就当是祖母给哥哥赔罪了吧。
等祖母一视同仁了,她便可再多一个亲人。
等以后爷爷回府,便更是团圆了。
正想着,便听慕容奕轻轻一叹:“重女轻男已是祖母几十年的习惯了,你何苦非要让她改呢?祖母早已过了知命之年,我们做孙子辈的只要多尽孝道,事事顺着祖母的意就行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慕容一可另有打算。
她想得更长远一些。
所以不会按他所说的去做。
慕容一可几步而去,坐于兄长身旁,紫眸凝视于他,分享似地说道:“哥哥,我最近遇到一件怪事。”
第79章 调侃哥哥
“何事?”慕容奕的面色微微严肃了几分。
慕容一可带着几分试探,回答道:“薛琳找来的杀手本想在慕容府外,对我下杀手,却不料有人暗中保护于我。
此人所用心法正是凌摄东方族的心法,但我与东方族人不曾相识、更无往来,哥哥你且分析一下,那人为何要保护我?”
慕容奕瞳仁一缩,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紧张之色,却还是被慕容一可看出来了。
他心虚地低头,双颊因为紧张微微泛起一丝粉红:“他……他自有他的用意吧!”
果然是他!
慕容一可听罢一笑:“巧了,阎晟也这么说。”
慕容奕闻言一惊:“他还说了什么?”
阎晟没再说过什么。
似是刻意想要隐瞒于她。
她在心里得意一笑。
果然这种八卦大事还是瞒不住她的。
“他还说,暗中护我之人,我认识、他也认识。”慕容一可继续试探道。
“他胡说!”慕容奕心虚地否认道,“他……他才不认识!”
慕容一可冲他深深一笑:“哦?哥哥怎么知晓,莫非哥哥也认识那个人?”
慕容奕假咳了几声,假装自己没有说错过话:“我猜的……”
“这样啊,他还说……”慕容一可玩味起来。
“他还说什么了?”慕容奕甚是紧张。
“他还说,护我之人爱上了一位姑娘,却瞒着家里人。”慕容一可八卦道。
“哥哥你说,他爱上哪个姑娘了?”慕容一可笑问道。
慕容奕原就粉红的脸,在这时显得更绯红了几分,羞得不敢与她正视一眼:“我又不认识那人,如何知晓他心中所思?”
“是吗?”慕容一可反问一声,故意调侃道,“我猜那个姑娘一定是个丑八怪。”
“她仙姿玉貌,并非丑八怪!”慕容奕立即反驳道。
“或许身材不好。”慕容一可继续调侃。
“婀娜多姿,何来身材不好一说?”慕容奕说得无比肯定。
“也或许年纪太大了一点。”她说道。
“青春年少,妙龄之女!”他回道。
“那就是身份低微,庶系之女。”她说道。
“世族之家、嫡系嫡出,身份尊贵。”他回道。
“哦……”慕容一可拖长了尾音,笑容之中充斥着八卦的味道,“原来这位姑娘样貌姣好、身材婀娜,是个青春妙龄的世族嫡女啊,不得不说,那位护我之人眼光真好。”
慕容奕一听,不由恼了:“可儿,你变着法套我的话呢?”
“没有啊。”慕容一可学着慕容倩,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好奇那个护我之人罢了,怎么成了套哥哥的话呢?难道哥哥……”
难道哥哥就是那个保护我的人?
她没有往下说。
既然慕容奕刻意隐瞒,她也就不拆穿了,省得兄长丢了面子。
慕容奕又是假咳几声,尽力想要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既是凌摄人氏,就别打听了,省得被人扣上叛国的罪名,便得不偿失了。”
俩人正说着话,阎仙已经端着熬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奕儿,喝药吧。”
“多谢祖母。”慕容奕拘着礼数,一如既往的恭敬。
“我特意吹凉了,才端来的。”阎仙强调道,强调时,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慕容一可。
还是像在邀功。
第80章 安排身边人
慕容一可无奈一笑。
也不好驳祖母的面子,于是她还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只见祖母欣然一笑。
笑得像个可爱的小女生。
慕容奕双手接过汤药,一口喝了个干净。
阎仙细心地递了蜜枣过去。
慕容奕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谢恩罢,才吃下了蜜枣。
“饿了。”慕容一可这才感觉到饥饿,“早膳没吃,午膳也耽误了,我快饿死了。”
阎仙掩嘴一笑:“熬药的时候,我便让厨房备好了饭菜,已经放在湘竹苑的长春居了。”
她这偏心得,给慕容奕熬药的同时,心里还是想着孙女。
慕容一可无奈一叹。
想改变她重女轻男的想法可真是太难了。
长春居,正是湘竹苑中用饭的地方。
“哥哥伤势未愈,不好挪地方,祖母让下人把饭菜送来皓韶阁吧。”慕容一可提议道。
“还要跟奕儿一同用饭?”阎仙一惊,好似有满心的不愿。
“对呀。”慕容一可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好吧,我这就吩咐下去。”阎仙轻轻一叹,答应道。
“让下人把饭菜送过来。”阎仙吩咐罢,又关心孙女道,“你遣走了湘竹苑所有下人?”
“嗯,有薛琳眼线,不知是何人。”慕容一可解释道。
“既有眼线,必要杀了才好。”阎仙发表意见道。
“算了吧,人家都有父有母的,出来打个工也不容易,不至于让人家把小命也搭进去吧?”慕容一可拒绝道。
“什么?”阎仙似乎没有听懂。
慕容一可只好换了说话:“我一片仁心,见不得杀人。”
阎仙应了一声,估计是听懂了,转而又担心道:“你身边怎可少了伺候之人?”
“是啊。”慕容奕随声附和道。
“对了,说起这事……”慕容一可说道,“我一直没告诉你们,三年前是宁裳救了我,还在宁府给我安排了住处,为我疗伤、悉心照顾。”
“宁裳?”阎仙表示疑惑。
“宗正寺卿嫡长子宁裳?”慕容奕问道。
“对,就是他。”慕容一可点点头。
“男女有别,他悉心照顾于你,唯恐多有不便吧?”慕容奕表示担忧。
“奕儿言之有理。”阎仙表示同意。
瞧着他们的眼神怪异得很。
像是担心她与宁裳已经……
这俩人思想能不能阳光一点?
怎么这般邪恶呢?
慕容一可连忙解释道:“他给我找了一个贴身侍女,名叫芷蓉。我口误了,不是宁裳悉心照顾于我,而是芷蓉照顾了我三年,深得我心。”
解释罢,她随即提议道:“祖母,我可以把他们安排入府,侍奉于我左右吗?”
阎仙微微一怔:“侍女倒也罢了,宁公子既是宗正寺卿的嫡长子,宁大人必定不舍得吧?”
“宁老已经同意,只等祖母点头了。”慕容一可笑着回道。
慕容奕提议道:“宁公子毕竟是宁族嫡系嫡长子,身份尊贵,岂能屈居咱们慕容族之下?慕容族管理商业,宁族负责宗室世族之事,于朝中各司其职、并无交集。
贴身侍奉左右,我唯恐他生出异心,危害于你,到时防不胜防。还是我替你找一位可靠之人,做你的贴身护卫吧?”
第81章 宁族忠心
听慕容奕的意思,还是担心她与宁裳私自生情。
哥哥都是舍不得妹妹出嫁的吧?
特别是这种宠妹狂魔。
“朝中之事,你必定知之甚少。宁大人属于文官,恐有辅佐于文官之首阮族的嫌疑。”慕容奕补充道。
确如他所言,九寺之中,宗正寺属于文官。
曾经的宗正寺卿便是辅佐于阮族之下。
“宁族并非辅佐于阮族,从前他们是慕容族之下的辅臣,只是后来交集越来越少了,便不了了之了。”阎仙纠正道。
阎仙应是知道的。
自从四十年前,宗正寺卿的官位被宁族取代,宁族便开始一心辅佐慕容族了。
只是她不知道,宁氏一族皆为异世神兽,四十年前空降于世,与慕容杞结缘。
他们入朝为官,皆是慕容杞一手培养的,自然辅佐于慕容族。
后来之所以不了了之,是因为慕容杞以为自己被阎仙辜负了。
慕容杞离府之后,宁族自然不再辅佐慕容族。
神兽血契,何其忠心,从始至终他们都只认慕容杞一个主子。
“既如此,他们必定生出了异心吧?”慕容奕猜测道。
“他们从不曾有异心,我听宁裳说过,他们曾经是辅佐于祖父之下的,而后之所以不了了之,是因为祖父暴毙身亡了。”慕容一可立即替他们解释道。
闻听“祖父”二字,阎仙瞳仁一缩,似有几分震惊、几分难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阎仙沉声,评价道,“自你祖父暴毙身亡,已有三十六年之久,宁氏一族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了。”
她的话语中,若有几分怀念慕容杞的感情。
慕容一可能感觉到,她还是深深爱着慕容杞的。
“既是宗正世家之后,便请他入府吧。”阎仙点头答应道。
宁族之中,第一位宗正寺卿便是宁裳的祖父。
而后,宁裳的父亲宁爻旭考中文试状元,被皇帝任命为宗正寺少卿。
几年后,宗正寺卿逊位让贤,宁爻旭便成功升官为宗正寺卿。
宁族子弟多为宗正寺官员,延续至今,已被人称作“宗正世家”。
所以阎仙才会以“宗正世家”称呼宁族。
或许,她答应让宁裳入府,也是怀念慕容杞的一种方式吧?
“祖母……”慕容奕依旧是不愿,“选用司农寺、太府寺之人做为可儿的贴身护卫,才比较稳妥吧?毕竟他们追随慕容族,忠心已有几百年之久了。”
司农寺、太府寺确实辅佐于慕容族。
不过他们与宁族不同。
司农寺负责国家财政,掌国库管理、全国粮食、官员俸禄供应等事务。
太府寺负责物价管理、财货贸易等事务。
慕容族掌全国商业、国库之权,在职权上,他们自然要辅佐于慕容族,本质上属于朝中有交集、利益有往来。
“无需多言。”阎仙以四个字简单回绝了他。
果然她还是信得过宁族的。
“是。”慕容奕自然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你祖父中意的家族,自然不会有异心,今日我便安排他们入府。”阎仙对慕容一可说道,语气温柔,极尽宠溺,更带着几分对慕容杞的痴意。
“谢谢祖母。”慕容一可堆起满脸的笑容,谢恩道。
从今以后,终于不用日日将宁裳藏于袖中了。
可以大方地把他放出来。
多日不见芷蓉,也不知她在干什么。
一顿午膳之后,阎仙便吩咐鸳鸯,安排他们入府,并让鸳鸯亲自教授慕容族的规矩。
第82章 说得违心
午后,便听下人通报,说是曦郡主到。
阎语檬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关心道:“可可,你没事吧?”
昨晚她找了慕容一可很久,一直找到深夜。
估计是因为睡得太迟,所以睡到午后才起身。
瞧着她急切的样子,应是一起身,便立即过来了,想亲眼确认慕容一可平安无事。
想至此处,慕容一可回之一笑:“没事,放心吧。”
阎语檬松了一口气,跟着微微一笑:“找着荣胤侯了吗?”
“找着了,他内力大损,刚服了药,现在还在客房休息呢。”慕容一可回答道。
“啊?怎会内力大损?”阎语檬惊奇道。
因为陪她入宫偷听,所以内力大损了……
慕容一可尴尬地笑笑,起身携起阎语檬的手,与她一起坐于慕容奕床边的椅子上:“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世子安。”阎语檬打了一声招呼,才坐了下来。
“郡主安。”慕容奕坐于床上,简单回礼道。
阎语檬左右一看,问道:“怎么不见太妃?”
“去熬药了。”慕容一可如实回答道。
阎语檬闻言着实一惊:“你既平安无事,太妃为何熬药?”
说着,她急急起身,眸中尽是担忧之色,周身将慕容一可瞧了一遍,依旧不放心道:“你果然还是受伤了吧?伤在何处?陶郎中诊治过了吗?”
她的担心不假,慕容一可却万分无奈。
怎么她也觉得阎仙只会为了孙女熬药,根本不关心孙子吗?
果然阎仙不疼孙子之心,连阎语檬都看出来了。
这时,慕容一可注意到兄长的笑容微有一丝僵硬。
哥哥必定很难过吧?
“祖母熬药并非为了我,而是为了哥哥。”慕容一可立即解释道。
阎语檬动作一僵,更是一惊:“啊?给……世子熬药?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慕容一可拼了命地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阎语檬迟迟会意,这才改口道:“太妃还是这般疼爱世子,竟亲自为世子熬药,真是羡煞我了。”
这话说得真是不止一点点违心。
连慕容一可都听出来了,估计也骗不过慕容奕吧?
慕容一可在心里无奈着,转眸关心地看向哥哥。
只见慕容奕强撑着尴尬的面色,客气道:“郡主言重了,实不敢当。”
“哥哥是祖母的亲孙子,祖母自然疼爱了。”慕容一可紧跟着补充道。
慕容奕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何笑容更僵了几分。
是她说错话了吗?
还是想起祖母并不疼爱他,他又伤心了?
正想着,便听阎仙端着药走了进来:“奕儿,可以喝药了。”
听到她的声音,阎语檬马上起身,几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药和蜜枣:“切莫烫着太妃的手,还是让我来吧。”
“还是檬儿懂事。”阎仙微笑着夸道。
阎语檬回之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汤药递了过去,才向她福身道:“恭请太妃福安。”
“快起来。”阎仙亲自扶起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落座。
她并没有僭越,只等着阎仙先落座,她才坐了下来。
“檬儿也十八了,该谈一谈婚事了。”阎仙说道。
这话说得突然,慕容一可不解地望向她。
第83章 心意相通
怎么提婚事提得这么生硬呢?
总觉得祖母在引导什么话题。
“檬檬心里有喜欢的人了?”慕容一可顺着问道。
阎仙替她回答道:“你失忆了,不记得此事。檬儿与阮世子相识相恋,已有四年之久,可谓天定良缘。”
阮族。
慕容一可回忆了一下。
记得阎晟说过,阮族是大炎第三世族。
阎语檬贵为郡主,与阮族世子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真的吗?”慕容一可转眸阎语檬,八卦地问道。
阎语檬羞红了小脸,冲她点了点头。
“檬檬害羞了,那必是很喜欢阮世子了?”慕容一可调侃一笑。
阎语檬没有回答,直接反问道:“可可你呢,可有心意相通之人?”
话音一落,只见阎仙的眼睛都亮了。
慕容一可这才听懂。
敢情这俩人是想套她的话呢?
慕容一可自然看得出来,祖母非常中意阎晟。
他们又是同族。
估计阎晟是祖母一手培养起来的孙女婿。
她自然不会如她所愿。
她坚决反对包办婚姻。
“我吗?”慕容一可故作认真想了想,才回答道,“自然有心意相通之人。”
“谁?”阎仙迫不及待地抢着问道。
“谁呀?”阎语檬紧跟着好奇。
“你们都不认识。”慕容一可心想着严熙,模模糊糊地回答道。
阎仙笑意一减,脸上略有几分不悦:“京中官员、世族子弟,我哪有不认识的?”
“你且说说,万一我认识呢。”阎语檬跟着附和。
“肯定不认识。”慕容一可语气笃定,咬死了不说。
想套她的话,没门。
“见你昨日担心荣胤侯,我还以为与你心意相通之人是他呢。”阎语檬试探道。
其实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阎晟。
但她无可否认自己的心。
“担心罢了。”慕容一可简单回答道。
阎仙没了耐心,直接说道:“可丫头,此时又无外人,你尽可直言,否则祖母怎么给你安排婚事呢?”
“婚事?”慕容一可着实一惊。
她喜欢阎晟不假。
但是突然让她嫁给阎晟……
她真的没想好。
想至此处,她连连摆手拒绝道:“不不不,祖母千万不要把我嫁给他!”
“为何呀?”阎仙显得很心急。
“我还想多陪祖母几年呢。”慕容一可随口扯瞎话道。
阎仙自然没那么容易敷衍过去:“除非你说你对他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不然为何不想嫁给他?”
怎么又是这个熟悉的剧情啊?
慕容一可不由心慌了。
现在阎晟应该在客房睡着吧?
不会突然又出现在门口偷听吧?
慕容一可起身,仔细检查了窗边、门外各处角落,确定了阎晟不在,笑着松了一口气:“祖母所言极是,我就是不喜欢阎晟、半分私情也无!”
她不怕他们三人向阎晟泄密。
阎仙是她的祖母,肯定不会说她坏话。
阎语檬与她闺蜜之情十八年,也不会出卖她。
慕容奕是个宠妹狂魔,且与阎晟对立已久,估计与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更不可能泄露她的话了。
“啊?”阎仙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检查角落,最后满是疑惑地落眸于她,问道,“但是你刚刚说了,你有了心意相通之人。”
第84章 谈心
“对呀。”慕容一可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
阎仙更没了耐心:“那人是谁、现在何处?”
瞧她眼底一分狠意,好似要直接把那人杀了……
慕容一可瞧得无奈,于是说道:“那人已经去世多年了。”
“去世了?”三人皆是惊叹。
慕容一可愣住了。
这三人还挺异口同声的嘛。
至于这么惊讶吗?
“死了就好。”阎仙下意识评论了一句。
慕容一可不由恼了:“祖母你……你会不会说话呀?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阎仙连忙赔笑:“是是是,你我都应该尊重逝者。逝者已逝,可丫头,你千万节哀呀。”
总觉得她心里已经笑出一朵花了。
慕容一可依旧是恼:“祖母以后不许这么说了,他为我而死,我至今还没走出阴霾呢!”
阎仙依旧是掩饰不住的喜出望外:“那我这就吩咐下去,为他立一个黄金墓碑,以此祭奠他的英雄事迹。”
“算了,祖母还是消停点吧。”慕容一可听得无奈。
总觉得阎仙会开心得把严熙的丧事办成喜事。
那画面……她简直不敢想象。
阎仙开怀大笑。
随身的侍从也是一脸谄媚地跟着大笑。
好似严熙惨死,是一件大喜事似的……
严熙的尸体早已在现代火化了。
由于他对医学做出的重大贡献,国家十分重视他的身后事,从葬礼到墓地皆是豪华,还授予他永久的主任医师职称,享受各种身后福利。
葬礼时,众多医者到场,场面可谓盛况空前,更有最高领导人亲自现身相送。
可惜,葬礼再豪华,他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
“可可,三年未见,又发生了不少事情。”阎语檬寻了隔壁的空房间,携着慕容一可而坐,一脸认真地望着她,问道,“我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把心事都倾诉于你吗?”
话至此处,阎语檬突然泪眼朦胧,难过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慕容一可记不起以前的事,只是一阵心疼,自左心房迅速蔓延而开。
这一刻,双目对望。
不知为何,她竟能感受到阎语檬的心苦。
“当然可以了,咱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慕容一可亦是一脸认真,没有一分玩笑之意。
她们之间的闺蜜之情,她不想用任何玩笑之意来亵渎。
即便记不起以前的事,她心里也是清楚的,阎语檬对待这一份感情尤其认真。
不掺任何杂质的感情,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十分难得。
“你昏迷的八日里,我与他吵架了,或许……四年,就要终止于此了。”阎语檬低眸,纤长的睫毛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打湿。
他?
慕容一可微微一惊:“你是说阮世子?”
“嗯。”阎语檬点点头。
“为何吵架了?”慕容一可连忙关心道。
“因为他说,他没有打算娶我……”阎语檬的身子似是因为强忍眼泪而剧烈颤抖起来。
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慕容一可不由担忧,急忙伸手而去,安慰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祖母不是说,你们定情四年,天定良缘吗?”
在一起四年,居然会说这种话?
难道阎语檬被渣了?
第85章 夫妻之实
阎语檬摇了摇头,眸色落寞,眸中一分希望也无:“亲口所言,何来误会之说?你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我且与你细说吧。”
“好,你说,我洗耳恭听。”慕容一可应了一声,满是担忧地看着她。
她的故事很长。
从初见到相识、从相识到相恋。
慕容一可仔细听着。
心不由得随着她越来越痛。
许多人的初恋都是美好得令人留恋不忘。
阎语檬的初恋却肮脏不堪,令人不愿回首。
慕容一可不由在心里感慨着。
做为一个男人,阮瑟琅竟能渣到这个地步。
她甚至觉得把他形容成渣男,都是礼貌之言了。
若非更难听的话还没发明出来,脏话也不适合多说,她一定怒打键盘喷死这个不得好死的畜生!
听阎语檬说,他们相识于一场宫宴,结缘于一场家宴。
大约相识一个多月,便在一起了。
他们的交往过程,以前的慕容一可都知道,因为阎语檬会以倾诉的方式尽数告知于她。
慕容一可掌握全过程,一眼便看出了阮瑟琅是个渣男,所以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
孽缘总是斩不断理还乱。
即便慕容一可强烈反对,以阎语檬的心软,还是没能成功与阮瑟琅分开。
阎语檬因为家庭教育的原因,从小到大都是个单纯的乖乖女。
十八岁了,依旧是小孩子的心智,如何斗得过阮瑟琅的心机深重?
她父亲虽贵为豫侯,但地位不高,于阎府中,不过就是个旁系之子罢了。
她母亲虽贵为芩公主,但其母妃慧淑媛失宠已久,亦算是没有什么实权。
他们家过得比较简朴。
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这是古代,父母自然更偏心儿子一些。
阎语檬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早已习惯了简朴度日,出个门连马车都没有。
檬檬这姑娘,虽然有点缺心眼,但心地十分善良。
她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八岁便开始写言情话本,卖给炎京各大书坊,以此赚取书费,已经坚持了整整十年。
她用书费养着父母、养着弟弟。
甚至还有一些不要脸的亲戚,会想尽办法花她的钱。
她并不觉得他们在占便宜,反而很庆幸自己的付出,对他们有所帮助。
言情话本,一本接着一本,都是她不顾身体、日日熬夜、费劲脑细胞写出来的。
甚至因为喝多了浓茶,影响了心脏。
小小年纪,她的心脏便隐隐开始不健康了。
慕容一可劝过多次,让她不要这么辛苦,也试过很多方法,偷偷给她塞钱,但是最后都被她发现、并归还了。
她说:深情厚谊,全然出自真心,并非贪图富贵。
阎语檬总是有这么一股傻劲。
为了家人、朋友、爱人,她就算付出生命,也无怨无悔。
“他说,只要我有了身孕,便娶我为妻……”阎语檬一字一句,叙述着曾经的承诺,一时间,泪如泉涌,“为了这句话,我努力了整整三年!然后他告诉我,他根本没打算娶我……”
什么叫做努力了整整三年?
慕容一可猛地一惊:“你们……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第86章 欺凌阴霾
阎语檬点了点头,眸中似有几分悔恨,梨花带雨,娇弱楚楚:“三年前的一次听戏,他直接在戏园子里,于戏子们面前,强行与我有了夫妻之实!”
话至此处,她的身子又不自觉地开始发颤。
可以想象阮瑟琅的“欺凌”,在她心里种下了极深的阴霾。
她的脸上布满了恐惧,与窗外明亮的天色形成鲜明对比,语气渐渐沉入谷底:“他说,他喜欢在人前……在人前行云雨之欢!”
什么?
慕容一可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一定是听错了。
阮瑟琅什么意思?
他喜欢当着别人的面,霸占阎语檬的身子?
她于他而言算什么?
慕容一可万分惊愕,眉间紧紧地一蹙,怒意尽显:“他怎能如此凌辱于你?简直太变态了,他还算是个人吗?”
一分绝望于阎语檬眸中,肆意地徘徊着:“他答应过我,绝不侵犯的。当时我再三提醒,他却充耳不闻、心急万分,全然没有顾及我的感受,直接把我……”
“别说了!”慕容一可只觉听不下去,出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当时我在哪儿,为什么没有去救你?我不是一直反对你们俩的事,为何没有阻拦你的约会?”
“我收到你的决绝书之后,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便没有再找过你。”阎语檬解释道。
原来此时发生在三年前。
当时,慕容一可已经失忆,哪会记得阎语檬?
再加上她被逐出慕容府,血魄之刑、九死一生,便更是无法保护阎语檬了。
“对不起啊,檬檬……”慕容一可内疚道。
阎语檬冲着她摇了摇头:“此事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太过愚蠢。”
“都怪我。”慕容一可依旧自责,转而问道,“后来呢,他有没有停止对你的欺凌?”
阎语檬苦笑几声,含着几分悲痛之意,也含着几分屈辱之感:“他说,他的喜好便是如此,暴露于人前,充分展现云雨之美。每一个男子,皆有这样的喜好,贤德的女子只会配合,不会拒绝。”
慕容一可听得恼怒:“都是套路,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哄着你配合他的变态嗜好!”
阎语檬一时忍不住,几近崩溃:“可可,你可感受过屈辱之痛?他轻功一跃,带我上了屋顶,屋顶之下,来来回回皆是下人。他撕烂了我的衣裳,碎布便如同花雨,自屋顶飘落而下,他欣赏得乐在其中,我却绝望得只想自行了断。
他命令我高声呼喊,喊得所有下人都能听到,若我不配合,他便暴打于我,以疼痛使我求饶、使我哭喊……
我一辈子都忘却不了他立于我的身后,放肆地开怀大笑。那一阵阵刺耳的笑声,犹如一记记又重又狠的耳光,打得我疼痛难忍、屈辱万分!”
听至此处,慕容一可已经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阮瑟琅了。
她也说不出任何安慰之语。
她愣住了。
或者说,被阎语檬的话吓住了。
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竟是真的!
竟真真实实地发生在她的身边。
心善之人,难道不应该得到好报吗?
为何阎语檬如此命苦,遇上这样的渣男,还被他死死折磨了四年之久!
第87章 体无完肤
四年……换作他人,或许早就活不下去了吧。
但是她还坚强地活着。
坚强地与不公的命运抗争着。
“檬檬……”不知何时,慕容一可也哭了。
她的心好痛。
既是心疼,也是愤怒。
“可可。”阎语檬也唤了一声,凝眸于她,泪水不住地滴落而下,“真的很羞耻,每做一次,我便更加羞耻一分。屋顶、戏园子、树林、花园等等,不管何时何地,他都要……”
说话间,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手腕上的伤痕,继续说道:“他说,这也是他的喜好。暴打女子,以此作乐。”
慕容一可眸色一震,落眸于她的伤处。
只见她的伤痕种类繁多。
有用鞭子抽的。
还有用火烧的。
木棍、刀剑、绳子等等。
新伤旧伤糅杂于一处,简直不堪入目。
“全身都是这样的伤吗?”慕容一可难以置信地问道。
问罢,她便开始周身检查。
果然,全身各处无一幸免!
“不知为何,我身上一点都不痛,痛的只是这里。”阎语檬指着自己的心说道。
“檬檬……”慕容一可更是心疼,紧紧抓着她的手,试图以此安慰,小小动作却显得那般无力。
“我不知道,我真的很怀疑,可可,这便是男子的真心吗?”阎语檬一边落泪,一边发出疑惑,“为何男子的真心,会令女子如此痛苦?”
她的眼神依旧单纯,好似还对这个世界抱有最美好的幻想。
只是单纯之间,已经染上几分绝望。
“这怎会是男子真心?他这种负心之人,何来真心呢?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慕容一可直接揭穿道,“你若嫁给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可是我只能嫁给他,若他不要我,便不会再有男子要我了!”阎语檬说这话时,语气已经完全失控。
“四年前,他一句承诺,说他会娶我。我便信了,这一信,便是整整四年!”她哭得愈发悲伤,嘴角一挑,挑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我配合着他的喜好,忍住自己的羞耻之心,我想着哪一日怀孕了,便可以嫁给他了。我每日期盼,就连午夜梦回,也常常会梦见自己怀了身孕而出嫁的画面。可惜苍天无眼,试了三年,我也无缘身孕!”
怎么可能试了三年,都不曾怀孕呢?
慕容一可暗暗疑心。
按说阎语檬和阮瑟琅都年轻,应该很容易受孕才对啊。
难道他们其中一人,身子不适合有孕?
想至此处,慕容一可搭上了阎语檬的脉搏,为她细细检查。
查出一分异状,慕容一可微微一惊,忙问道:“你服用过避孕的汤药?”
阎语檬点点头,瞧着她的样子,应该是知道这事的。
“每次行房之后,他都会准备避孕的汤药,监督我立即服下。”阎语檬回答道。
每次……
从她的脉象看,这三年,她服食了数不清的避孕汤药。
药性之烈,对女子的身体伤害极大。
“你每次都服用避孕汤药,别说三年,就算三十年,也不可能怀孕。”慕容一可将诊断结果告知。
阎语檬瞳仁一震,尤为惊讶,急忙纠正道:“不是的,我问过很多郎中,他们都说服用汤药,并非完全不可能有孕,任何汤药都会有意外之时!”
第88章 你死定了
她等着这所谓的“意外之时”,一等便是三年吗?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慕容一可既是无奈,又是生气:“阮瑟琅为了防止这种意外,自行加重了药量。你可知你的身子被那汤药毒害,只差一点,便再也不能做母亲了?”
“什么?”阎语檬难以置信地多问了一句。
她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瞳仁一缩,极尽惊恐。
一时不堪身子的虚弱,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阎语檬自顾自地漫念着。
悲极而笑,笑声带着几分死亡的凌冽。
“所以……从一开始,便都是假的……说什么娶我,说什么爱我,尽是虚情假意……他早已准备好避孕的汤药,肯定还在背地里偷偷地笑话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竟厌我至此!”
阎语檬泪如雨下地望着慕容一可,依旧带着几分傻傻的单纯:“他既不愿娶我,为何不能直说?为何非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娶我?!”
四年,她几乎付出所有,却一步一步地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由身到心,再无一处完好。
许是因为刺激太大,慕容一可的回忆由此浮现。
关于阎语檬与阮瑟琅的点点滴滴,她都记起来了。
这是回忆最完整的一次。
慕容一可沉浸回忆,细细想着他们的事,骤然暴怒而起:“我都调查清楚了,阮瑟琅表面翩翩君子,其实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不仅身边女人无数,而且对待女子之心极其残忍,你为何还要跟他在一起!”
许是太过沉浸回忆,她直接将往事搬到了现实。
重复了一遍以前崩溃时说过的话。
阮瑟琅总说阎语檬无理取闹,其实他只是借着吵架,暂时分开,偷偷与其他女子交好。
他直言告诉母妃,所有女子皆非真心以待。
所以阎语檬去他府上时,他母妃冷眼以对,甚至指使她做下人的粗活。
他母妃诡计多端,故意称阎语檬为女儿,以此骗取她的信任,让她更加死心塌地付出。
她写书赚来的钱除了交给她的母妃、贴补家用,阮瑟琅也花了不少。
背后议论时,他与他的母妃都在笑她傻。
言语之间尽是嘲笑。
阎语檬就这么被当作一个玩具,任他随意捏在手中玩弄、践踏!
记起这些之后,慕容一可更是愤怒不已。
似是没想到她会重复以前说过的话,阎语檬尤为震惊:“可可,你记起从前的事了?”
“嗯。”慕容一可应了一声,严肃之间更含着几分致命的冷意,“你乖乖待在府里,不要出去乱跑,我这就去阮府一趟。”
阎语檬更是一惊,连忙阻止道:“不要,可可,他贵为阮族世子,你万不可为了我惹祸上身!”
慕容一可没有回应,轻功一跃,以最快的速度往阮府而去。
渣男。
你死定了!
“阮瑟琅,给本小姐滚出来!”慕容一可轻功而落,平稳地落于阮府门口,不顾下人的阻拦,径直向阮瑟琅所在的院子走去。
她以前偷偷调查过阮瑟琅,也曾深夜潜入阮府多次,自然熟门熟路。
随着刚刚恢复的记忆,她很快找到了卧房所在。
第89章 阎语檬之一
我,阎语檬。
因皇亲国戚的身份,所以被皇上封为曦郡主。
皇上是我的外祖父,我却从未如此称呼过他。
从小便听母妃教导,我身份低微,不可称呼皇上为外祖父。
只有我努力赚钱,像慕容族一样赢得皇上的赞誉嘉奖,才有资格称一声皇祖父,不然便是僭越了。
“做这个能赚钱吗?”
“有钱可赚吗?”
“没钱赚你还做?”
这是母妃说过最多的话。
从小到大,耳濡目染。
我自小便明白,赚钱是天底下第一要紧的事。
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赚钱为目的。
自然了,所做之事皆要合法合规,不能做任何违反律法之事。
不体面的事也是不能做的,比如酒馆客栈的伙计、青楼女子等等。
母妃教诲,深记于心,女子不可抛头露面。
所以八岁那年,我开始写书,以书费贴补家用。
我很享受“孝顺”二字。
也很享受母妃每次收到银子,脸上堆满的笑容。
她的笑容是有时限的,少则七日,多则一个月,她就不对我笑了。
这也无妨,我只要努力赚钱,再交一次家用,就又能看见她欣悦的笑容了。
这是我对父侯、母妃的孝心。
唯愿他们欣然。
不知为何,身在豫侯府之中,我没有“家”的感觉。
除了弟弟的陪伴,能给我些许安慰,其余时间我都觉得异常孤独。
直到那一日,我遇到了他。
他便是阮瑟琅。
泓峥萧瑟、琳琅满目,便是他的名字。
恬静而美好。
四年前一场宫宴,他瞧见了我,我并没有注意他。
许是因为他与我理想中的男子相差甚远,所以不曾在意。
我喜欢体态肥硕、身材高大的男子。
而他却骨瘦嶙峋、身材矮小,甚至比我还矮一些,样貌实非我所中意。
之后的一个月中,在不大不小的宴会上,我总能碰上他。
虽未有言语,但不知不觉间,我似乎对他的脸有些熟悉了。
偶然有一日,有人对我说:“阮世子似乎倾慕于你。”
我甚是惊讶,立即纠正她:“我与阮世子从未说过话,并不相识,谈何倾慕?”
她并没有多言,我却冥冥之中开始上心。
而后再见,他主动向我走来,与我粗浅地说了几句话,还细心地替我整理桌上的吃食。
他向我靠近几分,我忽而感觉心口处跳动得厉害。
难道这就是男女之情、芳心暗许吗?
为何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之后,我们又因宴而聚,他神神秘秘地走来,递了一个橘子给我。
小小举动,我却双颊发烫。
我不由自主地接过了他的橘子。
他撤手的一刻,橘子皮犹如一朵正在盛开的花,缓缓在我手掌之上展开。
我心里忽而一阵失落,原来他不是送我橘子,只是递了一个垃圾,示意我帮他丢弃。
我再一看,才发现展开的橘皮中,有一瓣橘子静静地躺在其中,色泽鲜艳、干净纯洁。
失落之色立即被惊喜取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分享”二字的快乐。
每次见面,他都能令我为之惊喜。
几次之后,我也开始觉得他倾慕于我,只是奇怪,为何他从未向我吐露过衷肠。
我开始心里发痒,几日时光,愈发难忍,于是主动给他写信,向他表明心意。
当晚,他便给我回信了……他说他不愿意。
我看了他的回信,满心难过却哭不出来。
深夜,我没有熄灯,平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床帐。
我扯着被子,越想越是委屈,总觉得自己很轻浮,必定被他瞧不起了。
原来他所做一切只是玩弄而已,并非真心。
第90章 阎语檬之二
如是这样过了一夜,一大早,便听下人通报:阮世子求见。
我一口回绝,不见。
怎料他直接冲进卧房面对于我,脸上既有紧张,也有急切。
我冷漠以对,不欲与他多言。
他却说:“我只说一句话,说完便走。”
他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说。”
他问我:“你愿意做我的女人吗?”
这问题问得奇怪。
是定情的意思吗?
他不是拒绝了我,为何又改了主意?
我心里既是惊讶,又是疑惑,却没有表露于色。
我装作十分气恼的样子,冷言以对问于他:“说完了?”
他回道:“说完了。”
我便道:“说完了就滚。”
他有些失落,但还是依言离开了。
我不会忘记他拒绝于我。
突然改变主意,一定是还想看我出丑。
我怎能尽如他意?
我也是有尊严的。
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
那一年,我十四岁了,转年便是及笄之年。
母妃开始为我准备选婿之事。
她说早些开始准备,争取十八岁就能出嫁,便不会被人说三道四的了。
母妃很认真,还找了一位有名的先生替我算姻缘。
先生只道:“五月初六至六月初六之间出生的男子,便是她的良缘之人。”
我深记这个日子,母妃也开始按日子为我挑选佳婿。
一日,阮世子身边的随从突然求见于我,下跪磕头,恳求我救救他家主子。
我不解,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说:“自从被您拒绝心意那日起,主子便不吃不喝,既懊悔,也难过。懊悔那夜回信,拒绝于郡主;难过自己无用,没能完全传达心意。”
他问我:“郡主可还记得几月前的狂徒?若非主子暗暗出手相助,您如何平安脱险?”
“从那时起,主子便倾慕于您。回信拒绝完全出于一时冲动,因为主子担心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郡主之尊。郡主明察,主子绝无一丝玩弄之意啊!”他补充解释道。
我这才明了他的心意,也对他有所改观。
没想到身材矮小的他,竟是一位英雄。
我真是有眼无珠,竟没瞧出他的大义凛然。
当日,我亲自去了阮府找他。
只见他身形消瘦,双眼肿红,似是极其痛苦的样子。
我心疼不已,立即解释了当日拒绝一事,我并非对他无意。
正好那一日,我看见了他的生辰八字。
五月初八,正是我的良缘之人。
于是,我们便定情了……
可可听了这些事,心觉奇怪,于是暗中调查。
她调查得知,他那份生辰八字是假的。
没想到他骗了我!
我甚是难过,存疑几分跑去问他。
他有些惊讶:“你如何得知我的生辰八字?”
我告知于他:“因为看见了桌上的红色信封,信封之内、红纸之上写有他的生辰八字。”
他闻言而笑,直言道:“那份生辰八字是假的。”
我瞧他神色轻松不像撒谎的样子,疑心随之减弱了几分。
他解释道:“我之所以造假,是为了拒绝隔壁府上的千金。那是母妃的意愿,想要撮合我与交好世族中的姑娘。我心生一计,给她来了一个偷梁换柱。
对方看了假的生辰八字,误以为我与他们家姑娘八字不合,便会主动放弃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满心感动,没想到他这般细心体贴。
他没有隐瞒,将真正的生辰八字告知于我。
我有些失望,因为按日子来算,他并非我的良缘。
但是我与他已经定情,且他痴情认真,我又岂能随意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