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你做到了，我要疼死了
白苒摇了摇头，她道：“你曾经对我做的，我不能原谅。”
霍云翎浑身一震，哆嗦的双手紧紧的搂着她，他不敢再问，也不敢往下听，痛苦的闭上了眼：“……我知道，我从来没敢奢望过你能原谅我。”
白苒抵在他怀里，叹了一口气。
如果生命可以从来，她还是会爱上他的，可爱也止步于十八岁，强求对谁都不好，留着那份美好想念终生，也好过美好破碎，到死都一点好念想都没有。
“留下点什么给我吧。”
霍云翎道：“至少留点什么给我做个念想。”
白苒抬起头看他，黑暗里，他们的目光胶着的对视着，她道：“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也没有什么有用的遗物，霍云翎，你就别念着了。”
霍云翎摇了摇头，顿了顿，他带着哽咽道：“我就是你的遗物。”
白苒一阵心酸，难受的也想流泪。
霍云翎抱紧她，二人沉默了许久，他侧过头，偷偷的擦了一把眼泪，他说：“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心狠偏执，不达目的不罢休，你想走，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苒抬眼问他：“什么条件？”
霍云看着她的眼，隐忍的绷着情绪，道：“和云翎哥回我们的家，三天后……我放你走。”
白苒想了很久。
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答应了。
不止是霍云翎这个算不上威胁的威胁，也是满足她自己的私心。
她总归是舍不得心里的那个少年。
当年，云翎哥只留下一个吻和一句‘等他回来’的承诺就走了。
时隔十二年，她就当……这个承诺兑现了。
蒋归慕第二天来的时候霍云翎没走，躺在床上枕着白苒的手臂沉沉的睡着。
蒋归慕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道：“七号凌晨我来接你。”
白苒点了点头。
霍云翎醒过来已经是八点多了，封池已经办好出院。
霍云翎给白苒穿衣服，他准备了一条白裙子，过膝带着裙摆，是她以前喜欢的。
白苒看着它一下子就出了神，日子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裙摆随风飘荡，身后带着几朵栀子花，带起一连空气中，都是甜蜜的味道。
白苒用手摸了摸，眉眼弯弯的，半响，却是拒绝了：“还是算了吧。”
霍云翎脸上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他知道，白苒只是怀念，并不想重来。
这三天，怕是她生命里最后一次风吹草动了。
他不禁有些难过，他将裙子放在一旁，拿起牛仔裤和t恤给她穿上，他道：“你从二十二岁就跟了我，我是你男人，这辈子我没有给你吃好穿好，这是我欠你的。”
白苒眼睛晃了晃神，她二十多岁的时候是穿着囚犯服和他的衣服过来的，最美好的年华里，细数下竟没有一天好日子。
好半天，她才道：“我已经过了爱穿裙子的年纪了。”
霍云翎穿衣服的手猛的顿了顿。
白苒今天精神不错，霍云翎拿了药和水给她，她伸手接下，仰头吃了。
他轻轻的替她擦掉唇边的水：“从前怎么不告诉我你病了。”
白苒对他笑了笑道：“从前我是想让你爱上我，在用死来报复你，后来，我发现捂不热你的心，也就算了。”
霍云翎心头狠狠一痛，灼热的阳光照得他更加疼痛，他觉得他快难受得不行了。
半响，他将手指上的水含在口中，他说：“是啊，这才是报复。”
他俯身给她穿好鞋子，握着她的脚踝，他忽然痛楚道：“你做到了，我要疼死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她没有看见花开
霍云翎带着白苒回了家。
之前的家被他夷为平地了，这会儿竟有恢复原样了。
白苒站在门口，看着那间小平房，两边是破旧的长满青苔的院墙，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和以前一样，好像又不一样。
门口还有一个秋千，她走进去，伸手摸了摸，霍云翎从身后抱住她，道：“是想留给孩子的，我亲手扎的。”
白苒笑了笑：“可惜了。”
霍云翎伏在她颈窝里，闷闷的回了一句：“是啊，可惜了。”
他拉着她的手推开门，熟悉的环境一下子奔涌而来，白苒手指轻轻在屋子里碰触着，一时百感交集。
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霍云将车钥匙放在茶几上，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饿了么，云翎哥去给你做饭，你到床上躺着。”
白苒摇了摇头：“我陪你去吧。”
霍云翎刮了刮她的鼻子：“有油烟，去躺着吧。”
霍云翎打横抱着她去了房间，这曾经是她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床，只不过被子换成了大红色。
是新婚的颜色。
她摸着被子，有些苦涩，曾经她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个家，守了四年。
再次回来，这里已经没有家的感觉了。
她躺着睡不着，起来走走看看，客厅的衣柜很显眼。
以前因为卧室小，所以将衣柜安在了客厅，用来装她和云翎哥的衣服。
她缓缓伸手打开，里面是霍云翎的几套西服，衬衣，旁边还挂着各种各样的白裙子，都是她曾经喜欢的款式。
还有一件……
是婚纱。
“还没有做好。”
霍云翎端着水果过来，放在茶几上，随口道：“都说给妻子亲手做婚纱，穿着结婚会很幸福，我原本是想给你做的……”
白苒眼睛发酸，缓缓将柜子合上：“挺好看的。”
霍云翎走近她，忽然将她抱起来，白苒自然而然的将腿盘在他的腰上。
他磨蹭着她的鼻子道：“苒苒，后天是你的生日，我有礼物送给你。”
白苒垂下眼睫，原来他还记得。
她本来是想六号那天一个人来城西，过完人生最后一个生日的。
没想到，他还记得。
二人吃过饭，白苒坐在厨房门口，腿上盖了一个毯子，看着霍云翎系着围裙，刷碗。
觉得两个人就像是寻常夫妻过日子一样，还有他的话。
“今儿看你吃鸡汁土豆泥还好，明天我继续给你做。”
正午屋子洒满温暖的日光，厨房里阵阵锅碗瓢盆的磕碰声，白苒含笑的恍惚着。
她忽然咳了一下，咳出一口血来。
窗户打开着，空气里传来阵阵花香，她握着拳头，回头望去，几枝花从窗户里探过头，栀子花正值花期。
霍云翎走过来，将她的拳头打开，半跪在地，拿着纸巾轻轻的替她擦拭着掌心里的血，很温柔，很细致。
他眼里有什么晶莹要流出来，又隐忍下去，他道：“我带你出去走走。”
白苒点了点头：“好。”
夏日的阳光正好，栀子花林没有以前的茂盛，毕竟被连根拔起，重新栽植，两年内也不可能恢复原样。
昨夜一场雨，栀子花都落败了，只有一地残花。
霍云翎心里很难过，从她嫁给他后，已经七年多没有看见过花开了。
他精心培育着，呵护着，到头了，却还是经不起风雨。
她还是没有看到。
霍云翎心酸的厉害，他始终被一股叫做命运的东西箍着，压抑着。
阳光明媚，白苒身上被夏风吹拂着，她却有些冷，霍云翎从身后抱紧她，手在她身前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他悲伤道：“苒苒，很遗憾没有让你看见花开。”
白苒倒是还好，内心平和，上天既然是注定的，就没什么遗憾的。
就像他们之间原本就没有缘分，是强求不来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他们好像新婚夫妻
一天过的很快。
转眼天就黑了。
吃过晚饭，霍云翎不舍的看着天，人无力抵抗时间，面对天意他无计可施，就如同他同样留不住苒苒一样。
白苒站在他身旁也看着天，一轮清辉绕在半弯银月上，城西的天空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清冷，她脸色平和：“不是还有两天么。”
霍云翎将她搂入怀里，低叹了一声，没说什么。
白苒伏在他怀里，心里即安静又沉寂。
霍云翎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然后，拿出手机给她封池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白苒听见手机响动，账户转账提示音一直在响个不停，她打开一看。
只见手机提示有十个转账，分别是13140000，13140000，131400000……足足有一个多亿。
“你……”白苒惊的眼睛都睁大了。
霍云翎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前天不是六一，我错过了，今天补上，我看别人的男女朋友之间不是这样么？”
……男女朋友？
他们么？
白苒垂下眼睫，心猛的一沉，她并不喜欢这个词语，也不想要他的钱，她也用不着了。
霍云翎刮了刮她的鼻子，带着宠溺道：“以后留给莫赤吧。”
白苒顿了顿，张嘴想说什么，霍云翎打断她的话道：“我的钱都是你的。”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我也是你的。”
说罢，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打横抱着她去洗了澡。
出来后，他身上只随意的裹了一个浴巾，仔细的给她擦干了身子，又给她吹干头发。
白苒转头看见他的腹肌，还有那个纹身，她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摸了摸那个纹身，第一次看清楚上面的字母。
BR。
……BR。
这是什么意思？
“它是你的。”
霍云翎握住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吻着，虔诚道：“我霍云翎此生永远臣服于你。”
白苒抽回手，别过头，明明站在温暖的屋子里，全身却冰冷，心里更是酸涩无比。
曾经一心想要驯服她的人，此刻却说臣服于她。
这多讽刺。
霍云翎知道她心里压了一座山，是他永远也挪不开的。
他没在说什么，抱着她上床睡觉。
大红被子盖住二人，霍云翎搂着她，手轻轻的拍着她，哼着小曲诱哄着。
他唱的是少年时期他常哼的那首歌谣。
白苒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眼睫渐渐潮湿，听见他的歌声，她好像回到了过去。
好像时间被裁掉了十二年，他一直都是那个少年，只是出了一趟门，现在回来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个让她害怕憎恨的霍云翎。
忽然，她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他……
她抿了抿唇，重新闭上眼。
身后的男人没有动作，黑暗的夜里，只有几缕月光从窗帘缝隙透过来，还有两个人的沉稳的呼吸声。
霍云翎最后起身又去洗了一个凉水澡。
回来之后，他把自己身上挫热了才重新躺回去。
白苒还是发现他还在隐忍。
半天，她在黑暗中问了一句：“想，么？”
霍云翎浑身震了震，半响，他平躺着，手搭在额头上，嘶哑道：“想是想，可是你身体不好，我忍忍也就过去了。”
白苒嗯了一声。
霍云翎侧身抱着她，一夜无眠，耳畔似乎能听见秒针一分一秒的离去，他怎么也不能入睡。
白苒也没有睡着，窗外的风吹着雨，一寸一寸的驱赶着夜色，她同样在感受着时间流逝。
后半夜，霍云翎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耳朵：“苒苒，我，我……可不可以……”
白苒闭上眼，没有回答他。
“苒苒……”
“苒苒……”
霍云翎呼吸越来越急，忽然俯身亲吻她。
他的吻很急，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窗外的雨滴淅淅沥沥的，打着窗下的几枝残败的栀子花。
大红被子是喜庆的颜色，窗户的窗帘也是大红帘子遮挡，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新婚夫妻。
第四百二十五章上来，云翎哥背你走
白苒微仰着头，眼睛半睁着，长睫毛覆盖下来。
手里还抓着他的头发，手指从他发间穿过。
许久，她缓缓侧过头，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划过。
被子里的霍云翎忽然闷哼一声。
嘶哑着嗓音道：“放轻松，苒苒，我快喘不过气了。”
白苒双眼无神的看着窗，视线都在晃荡着。
窗被吹来一道缝隙，风吹来响起一阵轻微的风啸，和她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许久，霍云翎才躺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指，重新把她抱在怀里，看着她累极又疲惫的脸，他满足的笑了笑。
随后又觉得苦涩。
这样的日子，也只有三天而已，不对，还有两天。
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
天亮的时候，白苒醒过来太阳已经升起来，金光满眼。
又是一天。
她鼻子动了动，闻到饭菜的香味，她从床上坐起身，发了一会儿呆，发现床头柜上霍云翎已经细心的把她要换的衣服准备好。
她垂下眼睫，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换衣服，发现自己身上都是，痕，迹。
她穿好上衣遮盖住，穿牛仔裤的时候发现，腿上也有。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莫名的就很难过。
吃过早饭，霍云翎给她吃了药，便说着要带着她出去走走。
他今儿穿着一身米色休闲衣，和白苒的衣服正好配了一个情侣色。
白苒觉得这样子似乎更适合他些，看上去像个大学刚毕业的不良学生，没有穿墨色西装带来的那种凌厉的压迫感。
“我们去哪儿？”
白苒被他扯着手，跟着他的脚步，他步子迈的大，她追的费劲，脚就有些跛。
霍云翎放慢了脚步，一手搂着她的腰肢扶着她，道：“云翎哥给你买奶茶去。”
“奶茶？”
白苒看着他向城中村的方向走，她想起来了，曾经二人也重游这里，只不过他后来放着她的面炸死，她的梦也在这儿彻底破碎了。
霍云翎知道她在想什么，梦破了，他现在要把它重新找回来。
二人走到奶茶店，店员看着二人，微笑道：“先生，我们这儿情侣促销，第二杯半价。”
情侣二字取悦了霍云翎，他回头看了一眼白苒，抿开嘴角笑了笑：“好，两杯。”
白苒走的有些累了，一条腿佝偻着，坡着脚走到门口椅子上坐下，那店员见她怪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白苒立刻就自卑。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放不开心中的自卑和敏感。
她紧张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团，整个人越发看着瘦瘦小小的。
霍云翎看见她这样子，只觉得心脏忽然就裂开一样，他疾步走过去，半跪在地，温柔道：“怎么了，腿不舒服么？”
白苒摇了摇头。
奶茶做好，店员送过来，霍云翎瞥了她一眼，店员被他狠戾的眼神骇到，吓的后退了一步。
霍云翎接下奶茶，摆手让她离开，然后，拿起一杯递到白苒的手里。
她握着奶茶，没有喝，味蕾已经退去，她喝不出什么味道来。
霍云翎在他跟前弯起腰：“上来，云翎哥背你走。”
第四百二十六章 苒苒，我们都好遗憾啊
白苒看着他的背，似乎想到什么，眼神黯淡下去，半响，她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用了，站起身，跛着腿自己走了。
霍云翎看着她孱弱瘦小的背影，鼻子一酸，心脏发紧，呼吸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忽然，他起身追了上去，不容分说的把她按住，俯下身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
周围传来一阵艳羡声，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在白苒身上，她许久没有被人这么注视着，浑身都不自在。
她拍着他的肩道：“你快放我下来。”
霍云翎抱着她的腿大步往前走：“不放。”
城中区很繁华，这里新建好一处风景区，有一道很长很长步行街，对面是野松林，里面盖了一座庄园。
步行街里男男女女的都在穿梭着，看着二人都忍不住投去目光。
白苒受不了别人的眼神巡视，语气有些恼怒道：“霍云翎，你快放我下来。”
“哦。”
霍云翎不敢惹她生气，乖乖的哦了一声，俯下身要把她放下来，白苒正要下来，霍云翎忽然加速，整个人向前跑了起来。
白苒吓坏了，急忙抱住他的头，霍云翎顺着长长的步行街一路疾驰，脚步声越来越响，路旁的柏树野花仿佛都在奔跑。
白苒被风轻轻拖着，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苒苒，把手臂张开，云翎哥带你飞。”
“不要，我害怕，你快放我下来！”
“怕什么？”
霍云翎抱着她的腿，笑道：“云翎哥带你骑大马，你小时候不是想骑马么，坐好了，我就是你的马。”
说罢，他脚上加速，甚至在原地转着圈，白苒的头发被风吹起，身体也仿佛骤然飘起来，她的衣服被风吹得灌了风，整个人直欲飞去。
周围的人都在拍手叫好，她一路吸引着女人们嫉妒羡慕的眼光。
这样，让白苒很不自在。
到了风景区，霍云翎将白苒放下来，他跑的额上覆了一层汗，白苒也紧张的微微喘息。
霍云翎随手给自己擦了一把汗，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又给她擦了擦额头，捧着她红彤彤的小脸道：“苒苒，喜欢骑大马么？”
白苒别过视线没去看他，霍云翎又搬过她的脸，凑到她眼前：“喜欢云翎哥这匹大马么？”
白苒咬了咬唇：“我想吃冰激凌了，你能给我买么？”
霍云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奶茶，然后拉着她到一处长椅上坐下，宠溺道：“好，苒苒想吃，云翎哥去买。”
白苒嗯了一声，看着霍云翎的身影转过一个街口就看不见了，下一瞬，她忽然整个人蜷缩起来，她痛苦地弓着腰，缩在椅子上的身体颤抖不停。
盛川说过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而她的整个腹腔经常疼的忍受不了，此刻更是一阵揪心裂肠的剧痛，喉咙像被人卡住，气喘不得，脸色乌青，汗如瓢泼，最后俯身吐了一口血。
霍云翎躲在街口并没有走，他将头抵在墙壁上，眼泪瞬间涌出来，他悲恸的哭着，却不敢发出声音。
苒苒，我们好遗憾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妈妈！
白苒忍了一会儿，痛感稍微退去，她才从椅子上坐起来，拿出纸巾将手上和唇上的血擦干净，撑着力气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她坐在椅子上蜷缩着，等着霍云翎回来。
一阵风吹过，她身上的衣服荡了荡，她瘦的几乎撑不起身上的衣服。
白苒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是真的挺不了多久了。
椅子一旁的奶茶还冒着香气，她转过头，用手指碰了碰。
少年时候她最喜欢喝，以前云翎哥做兼职挣到的钱少的可怜，可他都会省下晚饭钱给她买一杯。
她以前时时盼望着那股幸福的甘甜，只要喝一口就感觉拥有了全世界，现在……她倒是尝不出味道了，也找不到当初的盼望的感觉。
她起身将一口未喝的奶茶也扔进垃圾桶。
转身往回走，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箍着，低头看见一个奶娃娃正抱着她的腿。
白苒诧异，这是谁家的孩子？
那奶娃娃小嘴咧着，一线口水不知不觉流出来，他的年纪比娅娅大些，两岁左右，缠着白苒呀呀的叫着。
白苒皱了皱眉，抬头四处看去，并没有家长陪同。
白苒对着路人叫了两声：“这是谁的孩子？”
前方庄园那似乎有什么活动，好像来了明星，行人都拥挤过去，这会儿步行街路人很少，有的也是往前冲。
白苒低头抱起小家伙，摸了摸他的脸，问道：“你是谁呀，哪儿来的？”
小男孩呀呀了两声，并不认识生，反而打了一个哈欠。
霍云翎拿着冰激凌回来的时候，看着白苒抱着一个孩子，皱眉道：“哪儿来的野孩子？”
白苒不喜欢他说野孩子：“我捡来的，找不到妈妈了，我们送到警局吧。”
霍云翎本来想打电话让封池处理，可看见白苒死灰一般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急忙点头道：“好。”
二人到了警局，做了笔录，警察道：“谢谢两位，孩子可能和妈妈走散了，放心，我们会找到他的家人的。”
白苒点了点头，把孩子交托给警察，可小家伙离了白苒的手哇的一声就开始哭，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小脸憋的通红。
警察哄了几次都止不住哭，反而到了白苒怀里就安静下来，他们试了几次都不行。
最后警员无奈道：“这样吧，把你们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孩子就麻烦你们照顾一天，找到家人我们在把他接回来。”
白苒抱着孩子点了点头，霍云翎立刻拒绝道：“我们不会带孩子，既然是丢失，还是放在这里比较安全。”
说罢，他扯着孩子衣领要将他扯走，白苒有些不愿道：“霍云翎，他还小，不如……”
“不行。”
霍云翎直接拒绝，他们只有一天半了，他不准许任何人来浪费二人的时间，可正当拉扯的时候，那孩子居然抱着白苒的腿，哭着喊了一声：“妈妈！”
声音格外响亮清晰。
白苒整个人怔住。
霍云翎也怔住。
白苒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什么刺进去了，生生的疼，她俯下身紧紧的抱着孩子道：“我愿意带他。”
警察看着二人，拍着霍云翎的肩，笑吟吟道：“你们小夫妻总要生孩子的，你迟早也会当爸爸，就先当练习了。”
白苒并没有接话，霍云翎手指紧了紧，最后无力的垂下。
他这辈子不会当爸爸了。
回去的路上，霍云翎开着车，白苒坐在后面，孩子在她怀里睡着了，她抚着他的头发，轻轻笑了笑道：“小宝是困了，方才都是一群男人，他一定是害怕了。”
霍云翎嗯了一声，嘴里苦涩的难受，他吞咽了一下，连心里也苦了起来。
如果当初他们的那个孩子活着的话，现在应该也有两岁了吧。
第四百二十八章她其实是想要个孩子的
回到城西的家，白苒抱着孩子去了他们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到床上，又给他脱了鞋子。
这一动，孩子被惊醒，他闭着眼哭喊着要妈妈，白苒立刻躺在他身旁，轻轻的拍着他，哄着道：“宝宝不怕，睡吧，睡吧……”
然后，她轻轻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
霍云翎站在门口，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莫名的酸涩紧紧缠了上来，缠的他窒息的发颤。
见小宝又闭着眼睡去，白苒微微起身挡在孩子身前，抬头看见霍云翎站在门口，便招了招手，急声道：“云翎哥，你快去把窗户关上，孩子受了风会生病。”
霍云翎怔住，白苒也怔住。
云翎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唤他了。
“好。”
霍云翎应着，墨沉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他走到窗前，将窗子关上，手撑在窗台，呼吸憋在胸腔里，连手都有点发麻。
白苒见小宝睡的沉，这才从床上爬起来，轻轻起来向外走去，霍云翎追上她，急忙问：“你去哪儿？”
白苒回头捂住他的嘴，嘘了一声，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拉着霍云翎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将门关好后，她才道：“我去烧水，一会儿小宝醒过来会饿。”
似乎想起什么，她拍了拍头恍然道：“家里没有奶粉，你可以去买么？”
霍云翎瞧见她眼睛里的光亮重新燃起，整个人都都散发着一股久违的生命力，好像那个明艳的少女又活过来了，他闭了闭眼，怎么敢拒绝：“好。”
白苒又嘱咐了一声：“要两岁左右的孩子吃的，别买错了。”
霍云翎嗯了一声，起身去拿车钥匙，指尖麻木着，车钥匙掉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响动，可能声音大了，小宝被吵醒，哭着喊妈妈。
白苒不满的凶着霍云翎：“你快去买。”
然后急忙跑过去抱住小宝，拍了拍他的背道：“不怕，在这儿呢。”
小男孩依偎在她怀里，贴着她的脸，软糯糯的喊了一声：“妈妈……”
白苒怔了怔，眼眶一阵潮热，她用力吸吸鼻子，然后她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子，贴着他的小脸亲了亲。
小男孩又喊了一声：“妈妈，妈妈……”
白苒心酸的几乎肝肠寸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怕滴在他脸上，她仰头用手擦掉，轻轻答应着：“哎。”
“不怕，妈妈在这儿。”
霍云翎再也听不下去，他仓皇的走了出去，打开车门坐在车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用手捂着眼睛，没一会儿，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
他隐忍着，咬着牙把呜咽声咽下去。
启动车子，霍云翎哭着往前开，眼泪几乎模糊了视线。
苒苒心里是想当妈妈的！
她是想要个孩子的！
可这辈子，他没能给她一个孩子，他们今生也注定了没有孩子！
他又何尝不想当爸爸。
他做梦都想和她组成一个三口之家。
可这都只是奢望啊。
只是奢望！
遗憾啊。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们遇见，又这么遗憾。
第四百二十九章叫声爸爸
霍云翎开车回来的时候，看见手机白苒打来了电话。
他急忙踩了刹车，苒苒的备注是老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急忙伸手接下：“苒苒。”
耳畔先传来是孩子的呀呀声，然后才是白苒的声音：“家里没有糖了，你回来的时候买一点回来，要绵白糖，别买错了。”
霍云翎紧了紧手机，喉咙滚了几下还是紧的发颤，他仰头喘了一口气才道：“我知道了，还需要买什么么？”
电话那头孩子似乎亲了她一下，白苒咯咯的笑了一声道：“剩下就不用了，你慢点开车。”
霍云翎挂了电话，在车里久久不能平静，嘴角绷紧成了一条拉直的线。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有温馨的家，有老婆关心，有孩子吵闹，有过日子的烟火气。
若这个家能一直存在，该有多好。
霍云翎回到家，看见白苒抱着小家伙在厨房做粥，听见他回来，急忙招呼道：“你回来了，快来帮我看着他，粥马上就好。”
霍云翎换了鞋子，放下手里的东西，提着白糖走到厨房去接她汤匙，道：“我来做吧，我不会看孩子。”
他身上戾气重，孩子看见会害怕，上次谈生意应酬，合作伙伴带着小女儿来的，结果一见他就哭。
后来让保姆带走才止住哭声，
白苒拍着他的手，把孩子往他怀里塞，道：“这个是营养粥，孩子吃的，你掌握不好火候，味道不好他就不吃了，马上就熬好了，我放糖，你帮我抱一会儿。”
霍云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孩子，两只手掐着孩子的腰，在半空中举着，皱着眉看着他。
那孩子也不认生，咬着手指同样回看他，不哭不闹，和霍云翎大眼瞪小眼。
白苒看着这一大一小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瞧你的样子好像是要打人，你抱的姿势也不对，你让他坐在你手臂上，然后你要笑一下，太严肃了，吓坏他了。”
霍云翎眉头越皱越紧，明显有些不耐烦，白苒凑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按着他的嘴角往上挑：“要这样笑才行。”
霍云翎怔怔的看着白苒含笑的眼睛，觉得这个小家伙的出现，让白苒对生活有了热忱。
白苒回过神来，急忙收回手继续熬粥，霍云翎将小家伙放在手臂上，小宝呀呀两声，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脸，竟然叫了一声爸爸。
霍云翎心猛的一跳，脸色都变了。
“你叫我什么。”
“爸爸。”
小男孩抓着他的脸，不停的叫着：“爸爸，爸爸……”
白苒浑身一震，手中的汤匙掉在地上，她急忙俯身捡起来，慌乱的用水冲洗。
霍云翎浑身紧绷，心中一阵异样的暖流涌过，心悸的心脏都要被揪疼了。
他没想过，这辈子他竟然也听见有人叫他爸爸。
他没说话，抱着小宝走向客厅，从他方才买的那堆东西里拿出一个玩具枪给他，表情有些别扭：“给你买的。”
小宝欢喜的直拍手，捧着他的脸用小嘴儿亲着，小孩子带着一股奶香，让霍云翎也忍不住弯起眉眼，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嘴上却嫌弃着：“脏死了。”
小宝亲够了，坐在他怀里摆弄着枪，霍云翎破天荒的耐心道：“勾住这个扳机，它就响了。”
小宝一学就会，用小手按着，很快就响起了奥特曼的声音。
霍云翎揉了揉他的头，又摸了摸他的小脸，眉梢眼角都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慈爱。
小宝高兴的直拍手：“打，打！”
霍云翎拍着他的头道：“小鬼，一把假的也高兴。”
顿了顿，他缓缓凑近他，小声道：“再叫声爸爸，我拿真枪给你玩。”
第四百三十章我给你一个家
小宝配合的道：“爸爸，爸爸……”
霍云翎满意的笑起来：“真乖。”
白苒听见客厅里的声音，她看着锅里的粥，轻轻地，蹲下来，深吸一口气。
这是一种贪婪而又奢侈的享受。
她觉得，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小宝欢实的很，吃过粥，又喝了奶，一下午在家里扑腾着，白苒眼里带着宠溺，道：“他长大了一定会很好看。”
霍云翎抱着她入怀，轻轻道：“嗯。”
天不知不觉又黑下去，霍云翎看着天色，又一天流逝了。
白苒打算让小宝睡在二人中间，早早的就已经铺好了床，怕他热，还在屋子里放了冰块，又怕他冷，在身下铺了一张毛毯。
霍云翎一直默默的看着她忙活。
这孩子很精神，在他们中间倒腾，一会儿趴在霍云翎身上要骑大马，一会儿趴在白苒身上要喝奶奶。
二人就看着他耍闹，相视一笑，倒是温馨。
霍云翎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他拿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迟疑了一会儿，才伸手接下。
半响，他嗯了一声挂掉。
白苒问道：“怎么了？”
霍云翎捏着手机道：“孩子的父母找到了。”
白苒脸上表情顿了顿，然后看向朝着她爬过来的小宝，垂下眼睫笑了笑：“那是好事，他们一家人该团聚了。”
霍云翎低低的嗯了一声。
送去警局的路上，白苒抱着小宝，小宝窝在她怀里喊着妈妈。
白苒摸了摸他的脸，失落道：“小宝，我不是你的妈妈。”
“妈妈，妈妈，是妈妈。”
小宝呀呀的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亲，白苒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她紧紧的抱着他哭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了满脸。
小宝擦着她的眼泪道：“妈妈不哭。”
白苒哭着道：“不哭，妈妈不哭，”
霍云翎猛的踩下刹车，握紧方向盘，调转车头往回开，白苒看着他，急道：“你干什么！”
霍云翎扯开领口道：“回家，我有办法把他留下来，以后我们就是他的爸爸妈妈，我们一家三口……”
“霍云翎，你要抢别人家的孩子么！”
白苒哭着道：“他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两年前就死了！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我们没有孩子！”
“那又怎么样！”
霍云翎停下车，手用力打在方向盘上：“只要你想，孩子我可以给你一个！我们就像今天这样过，我们父子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我给你一个家！”
白苒含着眼泪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几秒，她道：“霍云翎，从始至终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问过我想不想要。”
霍云翎呼吸猛的一滞，被他的话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苒揪着心口哭道：“十二年前你留下一句等我就走了，你没有问过愿不愿意等你，两年前你要我给你生孩子，你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生，到现在你还想用抢别人的孩子留下我！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怎么样！我是人啊，我有思想，霍云翎，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当成你的一个物件！”
霍云翎牙关打着颤，颤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转身开了车门走出去。
他倚在车门上，抖着手想抽烟，发现烟盒早就被他扔了，他艹了一声，抬手一巴掌狠狠的甩在脸上。
似乎觉得不够，他抬手又狠狠的打了几个。
车内的白苒哭的泣不成声，小宝也跟着她一起哭嚎起来。
霍云翎垂着头，眼泪成串的砸向脚下的石子地。
他隐忍不住，缓缓俯下身，像个无力的孩子，失声痛哭，一声声哭的声嘶力竭。
两个人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都在撕心裂肺的哭。
白苒说的对，他不是一个好男友，也不是一个好丈夫。
一开始错了，步步都是错，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重新开始，也没有破镜重圆。
第四百三十一章苒苒，生日快乐
送走小宝后，白苒整个人失落下去，眼里的光亮又灭了。
她摸了摸那个毛毯，闭上眼，将手缓缓落在自己小腹上。
霍云翎她从身后抱了过去，手也落在她的小腹上。
这里，曾经孕育过他们的孩子。
差一点，他就有家了。
白苒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霍云翎心疼的看着她，他用手指描摹着她的眉眼，鼻子，嘴唇，然后轻轻的吻着她的唇，不舍离开。
最后舌尖将眼角那滴泪含在唇里。
苦涩，悲凉。
他抵在她的额头上，无声说了一句：苒苒，我爱你。
心里又在嘲笑自己，霍云翎你还是不够心狠，够狠的话，有那么多手段都可以留住她，只要你肯，整个京都没有人能带她走。
……可他不敢。
他们已经走到山穷水尽了，这三天已经是他求来的，他不能在贪了，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放手。
他是她的命，他的本能，可他爱她，愿意放弃这种本能，成全她。
最后了，他宠她一回。
霍云翎一夜没有睡，没有合上眼，一直看着她，将她的眉眼仔仔细细的烙印在心里。
舍不得啊。
他舍不得啊。
天还没亮的时候，霍云翎早早起来给她做长寿面。
这怕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个生日了，霍云翎一想到这个可能，就疼的难以忍受。
做面之前，他虔诚的跪下头磕在地上，祈求神明，祈求上天垂怜，可以让他的苒苒……平安顺遂。
白苒在他起来的时候就醒了，今天她感觉精神不太好，眼皮很沉，整个人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她歇了几次才穿好衣服，去了厨房找他。
“醒了？”
霍云翎看见她走进来，一边挫面一边温柔道：“那有椅子你去坐着，长寿面马上就好了。”
白苒诧异的看着霍云翎熟练的和面，挫面，一根面条挫到底，他平时拿枪的手在灵活的揉面，她道：“你是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霍云翎转头看着她，温柔着眉眼，笑了笑：“你走的那两年，我想你了就学一样，我想着，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我做给你吃。”
白苒现在不习惯如此温柔的他，别过头，道：“不要这样说。”
霍云翎垂下头，慢慢的嗯了一声。
很快，他将那根面条捞出来放进碗里，熬好汤汁，切了黄瓜细丝，还煎了一个圆圆的蛋放在上面，捧到饭桌上，笑着祝福道：“苒苒，生日快乐。”
白苒说了一声谢谢，拿着筷子吃了一口，面条很劲道，只是她的味蕾尝不出味道。
她想他那么用心做，应该很好吃的，眼睛有些酸，她忍下去道：“好吃。”
霍云翎坐在旁边替她擦了擦嘴，道：“那就多吃一些。”
白苒默默的吃着，喉头有一股猩甜往上涌，小腹又开始一阵断肠催命的绞痛，她咬牙忍着，可一张嘴，一口血喷出来，鲜血在雪白的面条上慢慢洇开。
她捏紧筷子，失望道：“可惜了。”
霍云翎眼睛被血刺的一痛，立刻抽出纸巾替她擦着血，慌乱的去客厅拿药，手颤抖着怎么也拧不开瓶盖，他拿起烟灰缸在手背上狠狠的砸了下去。
他仰头把眼泪往下咽，他知道，是那个孩子打垮了她。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药重新走到厨房，倒了水给白苒把药吃下。
白苒怔怔的看着药片，道：“没用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放她走，决不食言
霍云翎一瞬间心口就像崩裂似的，他闭了闭眼，诱哄道：“乖，把药吃了，吃了就不疼了。”
白苒听话的嗯了一声，吃了药，霍云翎将碗端走道：“我再给你做。”
白苒拉着他的手，眼睛有些疲惫的睁不开，她道：“不用了，我吃不下，我感觉今天太阳很好，我们出去坐坐吧。”
霍云翎捏紧碗边，然后嗯了一声：“好。”
他抱起白苒走出门，两个人坐在门口的秋千上，就那样安静的抱着，任由秋千随着风荡着。
白苒有些累，伏在霍云翎的怀里，眼睛时不时的闭上。
霍云翎抱紧她，手一直搭在她的脉搏上，感受她的心跳，她的呼吸，下巴在她头顶摩挲着，轻轻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看着这个小院，眼前似乎有一个画面，一双儿女在院子里玩耍，白苒在身后护着他们，他在书房办公，偶尔隔着窗户看着他们，眼底含笑。
他想，若是真有这一天的话，他会对他们很好很好的。
太阳就在他的眼底下溜走了。
无论他想怎么留，天还是黑了。
晚饭白苒在床上没有下来，霍云翎熬了粥，用汤匙喂她吃，她吃了两口就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了。”
霍云翎紧紧的捏着汤匙，墨沉的眼底如黑云密布的沉重，嘶哑，痛苦，绝望。
真的要了他命了。
最终，月亮往中天上移动，离午夜12点还有三个小时。
霍云翎准备了很多东西给她，都是一些饮食和营养品，一件一件的往她行李里装：“m国的饮食你可能适应不了，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够你吃一段时间。”
“你喜欢吃凉，你的药是忌口的，记住不要贪嘴吃了，凉的东西本身对身体就不好。”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洗澡的时候不要做盆浴，你总是一躺着就睡着，我不抱着你会有危险，还有洗完澡后要记得把头发吹干在睡觉……”
白苒静静的听着。
霍云翎装好东西，又把柜子里的裙子都装了进去，还有封池一早送来的抗癌药，中药，塞了满满一大箱子。
最后，他打开床头柜子，里面有一个保险箱，他输入密码，从里面拿出一张金卡给她。
里面有二十亿。
他不知道还能留给她什么。
箱子装好后，他拉上链子，手撑在行李箱上，离别的那种不舍和不安痛楚的折磨着他，他紧紧的皱着眉隐忍着，道：“有时间，我去看你。”
“不用了。”
白苒垂眸道：“霍云翎，我们就这样吧。”
霍云翎嘴唇紧抿，眼里通红，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不想看见他。
蒋归慕的电话打了过来，白苒看了一眼手机，微侧过身去接起，蒋归慕在电话那头道：“苒苒，霍云翎难为你了么，别怕，我一会儿去城西接你……”
话还没说完，电话被霍云翎抢过来：“我一会儿会送她去，蒋归慕，我说过要放她走，不会食言。”
蒋归慕在电话那头沉默半响，道：“最好是这样。”
挂了电话，霍云翎握紧手机，眼底闪过嗜血的杀意，又被他死死的压下。
半响，他低叹一口气道：“厨房里我蒸了一些你喜欢的糕，我去装盒，带着在飞机上吃。”
白苒点了点头。
他出去后，白苒无力的倚在床上，因为太疼了，她的脸苍白眉头紧皱，可她没有痛出一声来，静静的看着一旁的行李箱，被霍云翎塞的满满当当的。
许久，她闭上眼，颤动着吐了一口气。
忽然，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会不会可怜他，留下来
白苒看见是霍云翎的手机，来电是封池。
她伸手拿起打算送到厨房，还没下床，电话就挂断了。
他的手机没有锁，屏幕是他们的结婚照。
白苒的心忽然颤了颤。
照片上她穿着白裙子，头挨着他的肩，笑的很开心，她一下子就看的入神了，手机很快黑屏，她用手指点开，页面一下子跳到通话记录。
上面有昨天她打的电话。
备注是老婆。
白苒鼻子酸涩，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掺杂，她重新点回屏幕，手机里没什么其他软件，除了工作的几个app，还有一个相册。
她犹豫着，手指还是落了下去点在相册上，然后，她看见相册里都是她。
有昨天她和小宝玩耍的照片，还有在医院病房里她吃饭的，在XZ时她在民宿的偷拍，还有……就是她睡着时，他搂着她的自拍。
他嘴角带笑，眼角却含泪。
白苒一下子就捂着嘴悲恸的哭了出来。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回头了么？
他……爱过她么？
……
霍云翎让封池开车送白苒去的机场，窗外的风景都在倒退，车里有些闷，白苒按下车窗，把手伸到外面抓了抓。
霍云翎也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也长，轻而易举的就把她的手握住，而后缓缓回缩五指，成了一种包裹的状态。
风从他们的掌心里溜走，霍云翎张开五指缓缓插入她的指缝。
穿过一道长桥，离机场已经很近了，他让封池停下车，一手拉着白苒，一手拖着行李箱，打算走下去。
“最后一段路了，我送你走。”
午夜的苍穹略有些阴沉，风中带着细微的水汽，似乎要下雨了。
霍云翎脱了外套穿在她身上，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放在行李箱上坐着，他拉着手拉杆往前走，像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他道：“两年前你我分别，那段路也是我送你的，现在还是我送你。”
白苒垂下眼睫，那一段记忆还在眼前，那种绝望的心情仍然在胸口停滞。
霍云翎从来没有主动提起以前，怕惹她不高兴，最后一段路，他反倒是把话都说开了：“当初把你送上霍词的车，那段路是我走过的最后悔的路。”
“苒苒，我后悔了，如果我不把你送给霍词，或许我们有不一样的结局。”
顿了顿，他又道：“不，如果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好好对你，做个好丈夫，也许又不一样。”
白苒安静的听他说着，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话。
天空忽然传来一声炸响，然后一朵烟花炸开，璀璨而热烈。
白苒抬头看了看，很美。
距离午夜还有半个小时，距离桥头还有几百米，霍云翎忽然停下脚步，他将白苒从行李箱上抱下来。
风吹动白苒的头发，其中有几根软软地扫过他的脸。
他说：“苒苒，如果我跪下来求你别走，告诉你，你走了，我一定是活不了了，你会不会可怜我……留下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霍云翎，我们不可能了
天上飘了小雨，零星的并不大，偶尔有一点落在白苒的眼睫上，像眼泪一样。
白苒看着他的眼，那双墨沉的眼里已经存了眼泪。
和他重遇以来，他真的哭了很多次了。
他都变得不像他了。
白苒缓缓伸手擦掉他的眼泪，摇了摇头：“霍云翎，我们早就不可能了。”
汹涌的泪瞬间模糊了霍云翎的双眼，他不得不用手捂住脸，吸了一口气又放下，道：“苒苒，我知道，你是真的不要我了。”
不远处的桥头蒋归慕已经在等着她，距离午夜12点还有十五分钟。
几百米，很近。
十五分钟，转瞬就过去了。
头上的烟花还在一簇一簇的炸开，在空中宛如一朵金花绽放，又好似流星一般缓缓坠落。
二人在桥上相对，相望，那些烟火好像在他们身旁散开。
很美。
霍云翎道：“我说过有礼物送给你的。”
白苒摇了摇头：“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了，我不要了。”
“不，这不一样。”
霍云翎闭上眼，有细碎的雨缀在他的睫毛上，和他的泪混在一起，他道：“不是三十一岁的霍云翎给你的，是二十三岁的云翎哥给你的，苒苒，收下吧，这本来就是你的。”
白苒诧异的看着他，不解他的话。
霍云翎双手捧着她的脸，掌心温热着她，笑了笑：“我的小姑娘，你抬头看。”
白苒抬头看去，有无数孔明灯缓缓升起，变成暖黄色光点飘摇上浮，带着人们赋予的美好愿望，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
一颗一颗的都映在她的眼底，只是她看不清的是上面每个孔明灯，都是她的名字，他亲手写的。
“许个愿吧。”
霍云翎温柔的道：“它会载着你的愿望没入云海。”
“真的么？”白苒看着他问。
“嗯，你还有什么愿望没实现都可以许。”
白苒轻轻笑开，她的确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
这样也好。
她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的许了一个愿。
霍云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满眼是浓重的悲伤，不舍，更多的是无尽的留恋。
紧接着砰的几声，无数艳丽的，大片大片的礼花开始炸响，一下子就把夜色点亮，下落时便洒散着满天花雨，纷纷飞着，纷纷散地，纷纷洒下来，拂不尽，也吹不完。
比刚才的烟火美无数倍。
刚才的几簇烟花白苒看的不算清晰，这会儿整个夜空都如白昼一样亮起来。
她看见这绚烂的一幕，眼睛微微弯了弯，感叹道：“真的好美啊。”
然后，五颜六色的无人机带着灯光继续照亮了天空，像天女散花般洋洋洒洒散开来，和远处的礼花交相辉映。
这是白苒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很快，无人机变幻了图案，是当初她在他离开贫民窟是画的那幅画。
一对少男少女在花下相拥，身周是美丽的栀子花儿。
白苒怔怔的看着，脑子空白了许久，以至于脸上好半天都做不出表情，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第四百三十五章这是我欠你的
无数媒体从桥上涌了过来，霍氏总裁继医院下跪后，今日又大手笔追妻，所有人都在抢头条，可又害怕霍云翎，不敢靠的太近，只能把镁光灯闪个不停，顿时劈啪作响的快门声响彻耳畔。
白苒吃惊的张着唇。
霍云翎笑了笑，替她整理了头发，然后，他后退一步，缓缓单膝跪地，朝着白苒伸出手，掌心里里面是一枚钻石戒指，他道：“苒苒，当初我娶你的时候，我没有给你一场求婚，这是我欠你的，我现在给你补上。”
白苒眼前终于腾起一片厚重的水雾。
霍云翎认真道：“苒苒，你愿意嫁给云翎哥为妻么？”
白苒看着他掌心的那枚戒指，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三天，他其实用了云翎哥的身份给了她一切温柔和宠爱，把曾经丢失的记忆和感情都找了回来。
可是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镜花水月，根本就抓不住的。
头顶烟花还在炸响，霍云翎眼里含着水光，又带着卑微的渴望。
白苒看着那枚戒指很久，当初结婚的时候，她的确很盼望着，很盼望着，他给她一场求婚，给她戴上婚戒。
这是她当年的遗憾。
可是她有那么多遗憾啊，都能补全么？
白苒缓缓伸手碰触着他掌心里那枚戒指，停顿了一会儿，她将戒指收起，道：“二十二岁的白苒收下了，三十岁的白苒……要和你说再见了。”
霍云翎将双膝都跪在地上，跪在她面前，认命地闭了闭眼，嗯了一声，道：“我给你戴上。”
一瞬间，二人都好像回到结婚那天，四周开满了洁白的花儿，她长发及腰，穿着白裙子，朝着他伸出手。
他亦是当初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少年，缓缓将戒指推到她的手指间。
这一场景，推迟了八年。
白苒看见他的无名指上也戴了一个。
霍云翎低下头，轻轻亲吻着她的无名指，在心里偷偷喊了一声：苒苒，我的小姑娘，我的老婆，我的爱人。
镜头推选，苍穹之下明灯三千，烟花绚烂，长桥上一男一女。
女人站着垂着头睫毛微动，男人跪着仰着头眼含热泪。
画面就这样永远定格。
“云翎哥，起来吧，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白苒抽回手，像以前那样轻轻唤了他一声，她拉过行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霍云翎忽然站起身喊道：“苒苒。”
白苒停住脚步，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她将衣服扯下，转头重新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将他的衣服披在身上。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佛珠，送给了他。
“之前在寺院，听说亲手做佛珠会保佑人大富大贵，一生平安，云翎哥，这个送给你，大富大贵你已经有了，我只希望你一生平安。”
霍云翎握紧佛珠小心翼翼的缠在手腕上，脸上一行又一行的泪淌着，却轻轻笑了笑：“傻瓜，你走了，我就活不了了，哪里还有平安？”
第四百三十六章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云翎哥……”
白苒望着他，霍云翎用手擦掉眼泪，笑道：“傻姑娘，让我最后在抱抱你。”
白苒点头，他上前一步抱紧她，紧紧的将她拥入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很快，传来他细碎的呜咽声。
白苒感觉肩头湿了，她也缓缓抱住他的腰。
动了动嘴想劝劝他，只觉得苍白无力，最后只是说了一句：“保重啊。”
“嗯。”
霍云翎闷声道：“我是男人，没那么讲究，放心走吧，我没事。”
白苒点着头，足尖慢慢的向后退着，霍云翎的手从她的肩头滑落到手臂，最后是手指。
二人的视线紧紧胶着着，然后他们的指尖也慢慢分开。
最终，碰不到了。
白苒转身离去，霍云翎看着她的背影，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涌。
他舍不得。
舍不得。
明知道他应该放手，他还是跟着她的脚步走。
永别。
这一别就是永远，是生与死也无法再见到一面。
他怎么能活着忍受？
他忍受不了啊。
他看见蒋归慕拉过她的手，将行李装上车，他看见蒋归慕打开车门，他看见白苒上了车。
一瞬间，他再也隐忍不住，哭着喊道：“苒苒！”
白苒顿了顿。
还是忍不住回了头，霍云翎擦了一把眼泪，咽着哭腔道：“对不起。”
“苒苒，对不起。”
“这几年，是我做错了，是我伤害了你，我欠你一句道歉，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放下伤痛，不要记着了。”
桥头的路灯有些暗，白苒一只眼睛看不见，另一只有些模糊，眼睛里含着泪就更模糊了，远远看着他的轮廓站在不远处，他的眼里……好像饱含深情。
那一瞬间，她觉得他是爱她的。
白苒看着他，她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她一直有个执念没有放下，她问了一句：“云翎哥，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霍云翎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点了点头，恍然又觉得她看不清晰，喉结滚动，把一切悲恸吞下去，道：“好，你问。”
白苒嘴唇蠕动，好半天，她才问出埋藏在心底的那个问题：“你爱过我么？”
霍云翎一怔。
白苒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爱过，或者没有爱过，事到如今，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她只想知道，那个少年有没有爱过她，她这一生到底有没有得到过爱情？
霍云翎心头仿若一阵重击，无声无息，却像是五脏肺腑同时爆裂，然后，整个世界在轰鸣后化作一片死寂，他连哭都忘记了。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了。
她是因为爱他，才想知道她爱的男人是不是也同样用深爱回应着她。
可他无法给她答案。
甚至这一瞬热血上脑他想把过往一切都解释给她听，可热血凉下，解释又有什么用，苍白又无力，还有可能惹的苒苒的心率上涨，因此殒命。
他只能说一句：“我心里有你。”
白苒听见了，她神色复杂的垂下眼，很快，又抬眼对他笑了笑道：“我知道答案了，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