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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缘非不可     佛门咸鱼的苦逼日常txt下载     佛门咸鱼的苦逼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七章 缘由(下)

    “要知缘心当初便在先皇麾下效力,且功勋卓著,与当今圣上乃是莫逆之交,朝廷几次封赏,都被师伯拒绝了。大师兄早年经常下山,为大雍立国出过大力的。缘尘更不必说,督卫府大都督的独子。虽说伴君如伴虎,可按照目前的情势,我不认为他们会有危险。”

    “但小人不得不防,万一有人使坏也是麻烦。所以这段时间,你安心住在这里,就算入城也要隐秘行事,也避免与师伯他们见面。”

    “师伯如此大年纪还要下山,其实是为了还债。”

    “什么债?我也只是听督卫府老人提起的,似乎是因为当年三师叔说漏嘴坏了先帝起事前的一件大事,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只能在卷宗里找到一鳞半爪,我还等着大师兄到了京城好好问问呢。”

    “影响?影响挺大吧!据说当初天禅寺好几处下院被鞑子朝廷封禁了,三师叔自愿修了闭口禅……”

    “什么?大师兄不是那么说的?可能是我记错了,也或许是他只想你好好修行,不愿告诉你这些……”

    山道旁花木的枝杈上还附着一层未及融化的冰雪,风轻轻掠过,错落摇晃而下,如同万株梨树勃然怒放。

    在这绚丽如梦的风景中,缘行抱着宁沐留下的养信鸽的笼子一路回了寮房,可师兄临行前说的那番话却在脑中久久不曾消散。

    要还的债,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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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风雪,来得突然,消去的也飞快,前几日枝丫上还带着冰凌,天气冷得刺骨。今天便是阳光明媚万物复苏,放眼望去,一派生机勃勃的绿色几乎是一夜间便覆盖山野平原。

    然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依旧是上次的凉亭,只是,这回坐在对面的换了一个人。

    缘行怔怔的望着对面的和尚,心里一个劲的吐槽。不是,说好的隐秘行事,说好的避免见面呢?您就这么大咧咧的来了?

    是的,刚吃过午饭,大师兄便到了息心寺,一进门便找来,丝毫不作掩饰。

    “你别那般看我……”缘法乐呵呵的看着缘行,解释了句:“到了京城自然要拜访本地禅林。”

    缘行无奈,只得跟着坐下,起手泡茶,一边打听着对方一行人下山后的情况。

    等听说师伯则带着善果去去拜访老友,二师兄缘尘一人留在客栈时,他不由一愣:“二师兄不回家看看父母么?”

    缘法笑了声:“每日都去的,只从不过夜。即便如此,白夫人也是极为高兴的。”

    缘行点头,正好大师兄来了,他便将这几天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

    大师兄听到还债这个词愕然半晌后,才哭笑不得的摇头:“还债?你三师兄说的?师叔修闭口禅时他还是个毛孩子呢,哪知道什么内情。”

    “他说错了?”缘行瞪大眼睛,还是,三师兄又在诓我?

    “他自己瞎猜一通,大体是对的。只是,若要还债,师叔亲自来不好么?何必劳动师伯他老人家?当年那场祸事我知道,绝不是因为师叔,因为那时师叔已经修闭口禅了。”缘法说罢恨恨地捶手:“这么多年,缘空性子依旧毛躁,不清不楚的消息也告诉你。看我回去怎么罚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习惯以法号称呼宁沐,尤其是对方犯错的时候。

    “那师叔是为何修闭口禅的?”缘行好奇追问。

    缘法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咳了声,用指背在空茶杯附近轻轻敲打。

    缘行立马会意,忙将冲泡好的茶给对方斟满,后者端杯品了口,才慢慢说道:“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但为避讳,知情人少有提及。咱们师兄弟唯你们两个小的不清楚,今日倒不妨说说。”接着,就开始为缘行解惑。

    天禅寺中的几个长辈,师伯福善从小长在寺院,不知父母是谁,一辈子安静修行练武,不必赘述。

    师父福广自小便聪敏好学,因母亲的关系也接触过佛法,后来一场瘟疫,只余他一人。因蒙古人不开科取士,一身所学无处施展,又感于世事无常,索性便散尽家财剃度出家。

    三师叔福德出家的过程较曲折。他出身江南世家,却天生不喜拘束。少年时不愿接受家里安排的亲事,仗着从护院那里学来的一套刀法便敢独身闯荡江湖。一路风雨中奇遇不断,二十出头就已名满天下,但与其一同传扬开的,还有其嘴臭的名声。

    因为那张嘴,他没少得罪人。当时正四处云游的师伯福善就是其中一个,据说两人赌斗一场,最终天禅寺多了个会使刀的僧人。可福德的毛病仍没改,三年后赌约结束,他还俗而去,谁知仅过去半年,便又回来重新受戒,并立誓修习闭口禅。

    “师叔为何回来?”缘行不解的询问。难道是下山闯祸了?

    “闯祸了。师叔下山后一路回家,偶然遇见当年父母安排的未婚妻,那女子已然成婚,可毕竟被退婚导致名声有损,后来师叔出家为僧的消息传至,在当地的处境便更艰难了,也不知两人怎的吵了起来,师叔论不过,赌气说了句‘我宁肯去做和尚也不会娶你’,第二日那女子投井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非常大,耗了将近三个月处理好首尾后,师叔终于大彻大悟,重新入了佛门。”缘法唏嘘的说道。

    缘行也自感叹,这便是师叔的口业了。

    “至于说的还债,其实也不算错,因为师伯此次出山,真是为了还白大都督的人情。”缘法继续解释:“当年两座下院暗中资助义军,还是当时在济南很有名望的白大都督帮忙,才保住了僧人的性命。至于先帝起事被告密一事,与三师叔根本毫无瓜葛,只是那人被抓住后胡乱攀扯而已,官府都已经定案,也不知缘空从哪里找来的卷宗。”

    原来是这样,缘行恍然大悟。见师兄的茶杯空了,又连忙给续上。

    缘法捧起杯子,感受着上面的温度,缓缓说:“原本师伯与白大都督较好,往来较频繁,只是后来一个闭门苦修,一个政务繁忙,关系便有些淡了。这还是白大都督第一次主动联系,师伯怎能拒绝?也确如缘空所言,走个过场,原本师父出面便已足够,但师伯一定要亲自前来,他说……”他垂下眸子,微叹道:“他说自己年纪大了……”后面的话终是没有出口。

    缘行听明白了,也陷入沉默。每天都说生死看淡各随缘法。可目睹亲近之人的生老病死,谁心中会不起波澜呢?又不是真长了铁石的心肠。

    凉中气氛凝滞了很长一段时间,缘法将已没了温度的茶水一饮而尽,看着对面的师弟,又道:“至于咱们这一辈,你我从小在寺里长大,记不得不父母是谁,这命中注定的因缘,自也没什么好说的。”

    缘行也回过神来,不禁点头。

    缘法继续讲述起来:“缘尘是自己断发要求出家的,那年也就比善铭大两岁。”

    “那么小?不是为情所困吗?”缘行挑眉,也就是说二师兄是十五岁出家的,那时候可还是孩子,这就因为感情受挫遁入空门了吗?

    “那是对外的说法。”缘法缓缓摇头:“当日,我随师父去白府拜访,刚告辞离开,就被他拦了,非要出家不可。那时白员外已做好准备跟随先帝起兵了,见状并未反对,随便找了个理由允了。一是孩子性格太倔劝不住,二来,也怕自己失败,独子出家好歹能留下份香火。”说到此处,他又是摇头感叹:“我现在仍记得,那天刚下过雨,一个散着短发的半大孩子五体投地的趴在泥泞里,死活要出家,不答应就不起来。”

    “为、为什么?”缘行呐呐问道。

    “白家原本不住城内,一天白员外夫妇进城赴宴,只留孩子与仆从在家。偏巧城外闹了匪患,庄子没保住,等夫妻带人赶到,只在河边看到两个哇哇大哭的男娃围在一个已然断气的女孩旁边。那是缘尘的亲姐姐,土匪进庄时,她为了活命,抱着两个孩子从河里渡到对岸,可怜她根本不会水,也不知怎么挺过来的。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女孩却没了,据说刚被发现时,她双手依旧高举着,掰都掰不下来。”缘法摇头感叹:“那两个孩子,一个是缘尘,一个是缘空。”

    缘行放在茶杯上的手一抖,没想到两位师兄还经历过这样的惨事。

    “那件事对两个孩子的影响非常大,至此后一个拼命练武,一个在书本与佛经上寻求答案已图解脱。缘尘说开始时心里是带着些恨的,对自己,对父母,对那个世道都有恨意,时间久些才消磨了,修行令他的心感到无比宁静,更不愿还俗了。”缘法幽幽一叹,转而又提起了宁沐。

    “因为母亲是侍妾,缘空从小备受欺凌,与缘尘认识后,境况才稍微好转。不论他最初以什么目的接近白家公子,他们最终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即便得了个狗腿子的名声,更因为缘尘的关系被家里逼着剃头出家,他们的感情依旧未变。

    缘空还俗后经商所获不少,岳丈乃武林名宿,原本能做个富贵闲人。偏偏却入了督卫府,有人说他攀富贵,恋权势。可这许多年他放弃了许多晋升的机会,始终留在白大都督身边做个六品小官,你道为何?”这是个问句,但大师兄没等缘行做答,自顾自的给了答案:“他在替立誓永不还俗的缘尘尽孝,因为这是他们约好的。”

    缘行听着大师兄的讲述,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哎呦,你这是饿了吧?真可怜,这么小就要饿肚子……】一个少年光头立在面前,嘴里说着讨人厌的话,手上却递过来一大把的核桃与栗子。

    【所以说,当和尚有什么好?成天饿肚子,这不行那不许,哪有闯荡江湖自由自在?】

    【师弟,我先下山了,以后你还俗记得去找我。哎,师父,别打、别打,我再不敢了……】

    所以说,三师兄这人,性子不靠谱,爱坑人,欺负弱小,嘴还贱。

    可缘行偏喜欢与他在一起,被坑了气上一阵,偶尔再还回去,然后再被坑,再气一阵,却从未断了情谊。追根溯源,大概就是彷徨无助时那一捧好吃到不像话的山核桃。

    画面模糊后又一闪,宁沐那带着调皮笑意的眉眼化作皎洁的弯月,凉亭中一道正轻琵琶的身影渐渐清晰,却是满脸的落寞与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缘行才回神垂眸,之后再无言语。

    人总是要面对很多不喜欢却避免不了的东西,师叔如此,三师兄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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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京城的客栈内。

    阳光和煦,春风不但吹动了青青杨柳,也吹拂到了池边水榭中。

    缘尘端坐石椅上,握着念珠,面色平静。

    宁沐却没有坐在他对面,而是懒洋洋的靠在廊柱上,手上甩着自己的腰牌,口中哼着小调,尽显随意。

    两人一站一坐,却是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直到,墙外的小贩的叫卖声传来进来。

    缘尘才叹道:“下山以来我所见颇多,百姓安居乐业,时局稳定吏治清明,可真是好世道了。”

    “是啊,可惜你我生得早些。”宁沐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池水出了回神,突然说道:“大姐在就好了。”

    “大姐……”缘尘面上一阵恍惚,然后垂眸,轻笑:“这时大姐怕早已转世,正赶上好时候。”

    “这许多年,你我都变了,也不知算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宁沐摇头叹了句,眼中重新浮现出笑意:“不论你我再变,我依旧记得那个努力做出大人模样,替我教训恶奴的白小公子。”

    缘尘垂眸,神态依旧平静。

    宁沐见状摇头,正以为对方又做回了闷声葫芦,耳畔却有一句话响起:“我也记得那个明明怕的要命,却仍然护在我身前,替我驱赶野狗的兄弟……”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

    “哎呀……”宁沐猛地一拍脑袋,面朝疑惑看来的好友苦笑道:“这时大师兄是否已与小师弟碰面了?他回来若骂我你可得美言几句。”

    “你、你又做了什么?”缘尘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指着他道:“你又诓缘行了?都这般大的年纪,为何仍不正经?”

    “没办法,一看到他那张脸,我便忍不住逗弄的心思,大概是习惯了。”宁沐撇嘴。

    “我看是羡慕吧,你我都不复当年,唯有小师弟初心不改,佛法又有精进了。”缘尘感叹着说道。

    “不,他也变了。”宁沐摇头,可扫了缘尘一眼,立即又换了个语气,带着调侃道:“没过去那般好骗了。”

    缘尘无语。

第一七八章 老迈?

    大师兄喝了一肚子茶,留下缘行一个人瞎琢磨,他自去寻息心寺的住持论禅去了。

    名义上是拜访京城各处禅林,总不好见了师弟就走吧?为此,大师兄还留下住了一晚,第二日天明方才离开。

    经过大师兄与三师兄的一番解释,缘行的担忧终于放下,安心在息心寺修行。

    不知不觉,又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春耕结束后,息心寺倒是零星有了些香客,但无人光顾的时候还是居多,闲暇时光自然不少。

    缘行已养成自律的习惯,每日看书,打坐,教导善铭,过得还算充实。

    三师兄宁沐经常会派人送一些食物与钱财,连药膳所需的药材也有准备,这样一来,对善铭的培养工作就提上了日程,而在住持云山的请求下,寺中另外两个小沙弥也得到了他的教导。

    再怎么说缘行也当过几年的老师,武力上更是先天高手了,教几个孩子还算得心应手。没过多长时间,几个小沙弥的佛法与武功都有了明显的进步。

    住持云山都动了要将他留单做个监寺的心思。可惜他自知息心寺的状况,而缘行在他眼中更是出身名门,这念头便熄了,不过在面对缘行之时显得更加的客气了。

    这日清早,寮房前的鸽笼边终于有了动静,正在监督几个沙弥诵经的缘行急忙走出去,给飞来的鸽子喂了粟米与清水,才取下它脚上绑着的木管子。

    “今日午前,老和尚面圣。”木管里套着一卷纸张,展开只有这么一句话。

    但就这一句话,缘行足足看了一刻钟才收了起来。

    这时已到坐禅的时间了,但今日不同,缘行跌坐后无论怎样平复心绪,都无法放空自己。脑子里的杂念纷至沓来。

    实在因为最近宁沐或亲自或派人传过来的信息太多,有佛道两家在京的最新动向,有朝堂内的博弈,有民间的各种传闻。

    消息越多,他越是迷糊,他告诉自己师伯此次面圣不会有什么风险,可心中的各种猜测和想法是在太杂太乱了。

    这是功夫还不到家吗?缘行自问,却总感觉事情没有师兄们说的那么简单,当今皇帝不会无缘无故试探臣下,里面应该还有别人不知道的缘由。

    可他不在朝堂,更对政治不敏感,无法从这些信息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至于无法入定,这种情况在他那次顿悟之后便很少发生了。

    他的禅定功夫一直稳定在第二重“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层次,也即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自觉距离“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无相之境已经不远。

    可就这样,仍无法心静,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要么因为关己则乱,他的禅心乱了,要么就是那个一直伴随他的直觉作祟,亦或是,因为金蝉的异样表现?

    最近一段时间,对方却不知在搞什么,沉默得厉害,即便他在心中呼唤,也很少得到回应,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他无奈睁开了眼睛,强行入定已无意义。

    “东西太多,看不懂啊。”他喃喃自语,蓦地愣住,这句话好熟悉,仔细回想,一段回忆浮现在脑海中。

    前世的某日,秦空写完了公众号的软文,正想吃鸡休闲一下,租住的小公寓房门就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是他那位写小说的朋友。对,就是那个按照YY模板写虐文的家伙。

    一进来,朋友就笑嘻嘻一拍怀中的笔记本:“呆着无聊,找你来虐菜。”

    秦空闻言大喜,然后,两人组队被虐了一个下午,最惨的一把连第一个毒圈都没跑进去就被同一辆车撞死了。

    “一定有人开挂了。”秦空扔掉鼠标,嘴里念叨了句,又转向朋友:“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游戏了?”要知对方在上一本小说烂尾后隐匿了很长一点时间,前阵子又开小号写了一本,自此后朋友聚会就很少参加了。今天是周末,按道理对方应该宅在家里码字才对。

    “心情不爽,停更一天。”朋友熟门熟路的从冰箱中拿了快乐水,扔给秦空一罐,然后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

    “又卡文了?”秦空笑问。朋友的新小说他也在追看,只能说这种题材很难写,不卡文才是怪事。

    “被嘲讽了呗。”朋友取出手机,熟练的翻出一段评论出来。

    缘行接过,上面是某个小说评分网站的页面,上面某人给朋友小说打了二星,后面跟着一段长篇大论,将这本小说批的一无是处。

    “不至于吧?”秦空笑着将手机递还,按说他这个朋友可是个老油子,在网上都被人骂习惯了,怎么会因为一段评论就停更呢,怕不是卡文偷懒的借口吧?

    “无他,就是不爽而已。”朋友打开快乐水猛灌一气。

    “人家给你个二星,已经算手下留情了。”秦空想了想点评上的内容,才道:“上面写的也有道理,网上佛经释义一搜一大把,你编辑文字的能力那么强,写文的时候就加上呗,你这种写法,确实少了点诚意。”

    朋友嗤了一声,坐直身子问道:“我问你,主角是和尚吗?”

    “是”秦空点头。

    “主角做错事了吗?”

    “没有。”秦空摇头。

    “我关于主角的境界描述有哪里不对吗?”

    “没……”秦空卡住了,因为小说里面根本就没怎么描写,不过单凭只言片语,也挺像那么回事,应该能唬住一些人。

    朋友重新将身子靠回沙发上,悠然道:“作者的诚意是不断更,认真把一个故事讲述完,其他都是扯淡。给一天时间,我也能用佛家用语将主角境界阐述的明白,可那样做有什么意义?‘青春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莫非般若。’人人都有佛性,那他凭什么认为我的佛性比他差?凭什么写佛教就要加上那些东西?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没诚意?”

    他顿了顿,将手中快乐水喝干净了,才又继续说:“不抖四禅八定的设定,不写精神修行的解释,我这部就不算小说吗?主角就不是和尚吗?写得难看是我没水平,说我没诚意那是在污蔑。”说完他一摆手:“那人顶多算个知道点佛理的键盘侠,解释权在我,为什么非要听别人的?我就想写个喜欢写的故事,又不是特么写佛学论文,招谁惹谁了?”

    秦空哭笑不得:“你既然想得这么明白,跑我这里抱怨个什么劲?”

    “好吧,其实是我家停电了,可不得来找你?”朋友笑了下,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又道:“其实,我写这本小说之前已经做过充足准备了,你看……”

    秦空定眼一瞧,是本《佛学入门》,看那崭新程度根本没翻几次。他忍不住皱眉:“就靠这个?”

    “已经足够了。”朋友拍打着手中的书册:“虽然我只看了一半,还是跳着看的。”

    “这你也敢动笔?”秦空伸出一个大拇指:“写了那么多的字,竟然到现在才被人骂。不得不说,你是个人才。”

    “任何事情,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不动笔怎么确定写不了呢?光想着准备这准备那,到后面激情与灵感都被冲淡了,还写个毛。”朋友撇嘴:“我落笔的重点在角色塑造,又不是讲述佛教故事。我自己爽就行了。”

    “那么说,你真没看佛经和心赋注之类的东西?这还叫有诚意?”秦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谁说我没看过?”朋友反驳了句,然后脸突然红了一下,有些心虚的嘀咕:“只是太多太长,我没看懂。”

    回忆到此为止,当初的秦空只是觉得朋友做事不靠谱,凭借半本佛学入门就敢去写和尚文,偏偏还不少人看。可这时回想起来却只剩感慨,或许自己修行时间长,可单论悟性,恐怕真没有那位朋友强。

    不过,对方的做法确实给了现在的他一个启示。

    想到这里,他呵呵一笑,索性站了起来,扭头,正看到善铭也睁开眼睛望向自己,他呵呵一笑:“走,师叔领你进城。”说罢,他伸手取下墙边挂着的斗笠扣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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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雍这时正渐渐走向鼎盛,京城歌舞升平,繁华似锦,

    春暖花开的季节,人们多是愿意出门活动的,街道上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正午时分,茶馆酒肆的生意更是格外的好。

    因为推测师伯等人不会这么早从皇宫回来,缘行拉着看花了眼的善铭,没有直接去大师兄落脚的客栈,而是走进一家馆子,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点了分煎豆腐与萝卜汤,就着馒头大吃起来。

    “师叔,这就是您说的吃顿好的?”善铭吸溜一口汤,口中小声的抱怨。

    “有豆腐吃还不好吗?”缘行呵呵一笑,美滋滋的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

    可看小师侄失望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想了想,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大子拍到桌上:“这钱你拿着,听说京城晚上有夜市,到时让你大师兄领你去逛逛。”这些钱还是上次三师兄派人捎来的,他取了一些,原以为吃顿好的素斋足够了,却没想到京城的物价如此夸张,穷和尚根本消费不起,不过这些钱买街边小吃应该够用了。

    善铭喜笑颜开的收起铜钱,才又美美的啃起馒头。

    吃了顿饱饭,两人并未离桌,而是又让店伙计上了一壶茶,就这么在这间馆子里耗了起来。

    中午一过,这里吃饭的人少了,喝茶闲聊的人却多起来。

    缘行就是专门来打探消息的。宁沐传来的信息太驳杂,也许在这里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可惜他失望了,壶中茶水都续了两遍,干坐了近两个时辰,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听了一脑子,可在这些闲言碎语中根本没有半点关于天子重开天门的话题,似乎,这类消息被上层严格保密了?

    就在缘行满怀失望,打算带着昏昏欲睡的善铭离开时,突然有议论声传了过来。

    “今日福善老禅师面圣,那排场可真是……”

    缘行起身的动作不由一顿,转向邻桌方向,只见两个身穿便装的中年人正一边饮酒一边交谈,他随便一扫,就瞄到两人脚上穿的官靴。又扫到桌上的酒菜,心下了然。也到官员下班的时辰了,这两位怕是来消遣的。

    他笑了下,重新安坐,也不管茶水已凉透,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

    只听得对方继续说道:“听说老禅师就住在临街的同福客栈,你说他为何不去大寺院挂单?非要住在客栈里,是不是与本地佛门有什么冲突?”

    “老禅师那等人物,哪家寺院敢得罪?听说是他主动要求的,说同福二字与他的名字契合,非要住在那里,谁劝都不听。”

    一旁的缘行忍不住翘起嘴角,这还真是师伯的作风,自从卸任方丈,老人家明显比过去活泼不少,有时候做事说话毫无过去的高僧风范,常常拿他们这帮晚辈开玩笑不说,偶尔还会发些小脾气。

    这大概就是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的境界了。真做到了吃饭就是吃饭,睡觉就是睡觉。

    “天子亲自出迎,又安排赐宴,这时何等的荣耀?”一人感叹着喝了一杯酒。

    “依老禅师的名望与地位,也足以当得。”

    “二十年前我有幸见过老禅师一面,当年他老人家身子硬朗,六十多岁还能单手制服惊马,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已然这般老了,需靠徒弟搀扶才能行动,恐怕没多少时间了……”

    “我当年与缘心也算同僚一场,也是见过老禅师的,说实话,上午一看他的状况,险些落下泪来。”另一人也感叹。

    缘行强忍着打算继续听下去,没想到对方竟然转换了话题,聊起了官场上职位变动的事。

    缘行也无暇再听,当即领着善铭直接走了出去。

    听了方才那两人的描述,他哪里还能坐得住?毕竟几个月没见面,他着实担心师伯的身体状况,亦或者在京城活动频繁师伯是不是被累到了?

    带着这份忧虑,直接打听了同福客栈的位置,两人直接赶了过去。

    同福客栈此时有不少的人,其中还有做僧人打扮,但更多的却是衣着富贵的俗人,无疑都是来拜访师伯的,均被站在门口的善果挡了。

    “老禅师面圣后累了,今日谁也不见。”又有人到了近前,善果习惯性的说了句,可他一抬头,不禁愣了。

    虽然眼前的人带着斗笠,可自家师叔他还认不得么?更何况旁边还有小师弟对自己挤眼睛呢。

    “您、您怎么来了?”善果小声的问道。

    “来见见老和尚。”缘行沉声回了句,直接迈步进门。

    善果当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阻拦,没通报就乖乖放行了。

    有人见了也要跟上,则被他毫不留情阻了回去。他挺直着身子,大马金刀的走到大门中间,面对众人的疑惑,只给了一个温和无比的笑容,却连解释都没一个。

    再说缘行,领着善铭急匆匆赶到后院,可刚一跨进门就愣住了。

    客栈的庭院的石桌旁,师伯与几个师兄弟正围坐在一起喝茶,桌上还摆着一个盛满了蔬果的大托盘。

    而此时被世人描述的老迈不堪的师伯,正专心对付着手里得一根水萝卜,听那嘎嘣脆的咀嚼声,那所剩不多的几颗牙应该还能坚挺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时见到缘行走进来,他眼睛猛地一亮,招手道:“缘行啊,皇帝赏赐了好些难得一见的蔬果下来,你来的正巧,块吃根嫩黄瓜……”说着,将一根翠绿的黄瓜递了过来。然后又笑呵呵的塞给善铭一根。

    缘行接过咬了一口,嗯,这就是古代版的反季蔬菜吧?还别说,味道真不错。

第一七九章 教徒(上)

    外界传言的不良于行且老迈不堪,到有三分属于老和尚的刻意为之,但他年纪毕竟大了,腿脚远不如过去灵便,身旁也的确需要时时刻刻有人照顾,这不算骗人。

    看到老和尚安然无恙,缘行松了口气,转而问起了面圣之事。

    大师兄等人却相视一笑,原来,当今皇帝对老和尚礼遇有加,之后更留下单独奏对,对师伯好生赞誉安抚,虽言谈中未曾提及开天门之事,但那个态度却着实让其余人等放松不少。

    缘行见到几个师兄的反应,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看向三师兄宁沐,见他神色间也带着笑意,才算放下心来。

    “多说无益。老衲只是年迈昏聩的老僧,哪管得许多?如今该做的都已做了,其余的事咱们一帮出家人也有心无力,留在此地已然无用。你们准备准备,过几日便回吧。”老和尚终于将手中那半根水萝卜吃完,拍手站了起来。

    开天门这样重要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所谓帝心难测,没到最终政令颁布下来,这时谁也不知那位是怎么想的。

    老和尚来一次京城,一是为了向皇帝表明了北方佛门的态度,二为还督卫府的人情,凭借着过去的情分,他能让皇帝礼遇几分已算极限,再多的就不是他们这帮出家人能参与的了。

    缘法与缘尘忙搀扶着老和尚回了房,缘行本也打算跟去,想了想却没动,而是一把拉住宁沐:“师兄,这事什么时候能结束?”他还真怕皇帝态度暧昧,不听劝阻一意孤行,真派人去开什么天门。办事的人是个草包也还好,瞎折腾一番就算,怕就怕来个有能耐的,那历史就真要改写了。

    说实话,在息心寺时每日胡思乱想,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若灵气复苏提前来临无可避免,他都打算亲身潜入宫中对皇帝进行面对面的“劝说”。

    “哪会这么简单?”宁沐摇头,向缘行解释了起来,其实佛道两家内部观点也是不统一的,这几年有不少出色的佛道弟子在江湖术士的撺掇下也起了与皇帝同样的心思。只不过,皇帝为了高大上的万年仙朝。他们则为了自身的修行。

    作为一个修行者,自然希望自己所处的世界灵气越充盈越好。

    “你道师伯沿路拜访各处名寺古刹是为了什么?”宁沐笑着说:“放心,过些时日龙虎山老天师便会抵京,高僧道成也在南方启程北上。对于这件事,这些有威望的老一辈明面上的意见绝对是一致的。佛道两派大德同时发声,朝中又有重臣力挺,今上不是昏君,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暂时……”缘行仍皱着眉头。

    “这已是目前最好的局势了。”宁沐好笑的看着他:“剩下的朝堂博弈,岂是你我可以参与的?”

    缘行想想也是,正如之前金蝉所说的,自己只是一介僧人,在其中起不到什么作用。眼下这种局面确实已经是极好的。起码不用冒险去闯皇宫了。

    而且大雍的历史已然说明开天门的事情成不了,那自己还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寻思着,大师兄在远处招呼,竟是把晚课时间忘了。缘行愣了下,急忙往大师兄的方向迈步,可走着走着他的脚突然又停住,一个念头疯狂的在脑中闪现出来。

    后世的灵气复苏,是不是因为“天门”被开了?

    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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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课结束后,老和尚说了句累,便先回房休息了。

    缘行打发善果带着善铭去逛夜市,自己去了大师兄的房间,一进门,果然见到几个师兄都在。正中的桌上还摆放着茶水点心。他上前给几个师兄斟好了茶,然后抓了把瓜子,找位置坐了。

    认真算起来,四个师兄弟可是好多年没能聚在一起了,年前倒是都在天禅寺,可惜缘行正在受罚,闲聊叙旧根本不可能。

    今日情况则大不相同,又不是在寺里,自然要聊个痛快。

    这个茶话会持续了很久,与会的人都很开心,到很晚才散去。

    缘行想去放水,可还没等走几步,突然听到有一阵隐隐约约交谈声由远及近。

    缘行驻足望去,透过敞开的院门,正见到善果带着善铭朝这里走来。

    月光下看的真切,两人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善果走在前方,时不时回头说着什么,距离尚远听不清说些什么。可看善铭低垂着的脑袋,应该是被他师兄教训了。

    “怎么?夜市逛得不高兴?”他站在院子正中,等二人靠近见礼后轻声问道。

    “京师的夜市挺繁华热闹的。”善果恭敬回道。

    缘行又转向善铭:“你呢?逛得开心吗?”

    后者小心地撇了眼一旁的师兄,谁知这小动作正叫善果看个正着,被没好气的训斥:“看我做什么?师叔问你呢。”

    “开心。”善铭小脸上现出正容,仰头回答。

    有意思。缘行摸着自己的下巴,目光一直在两个小辈身上巡视,过了片刻,他朝善铭吩咐道:“天晚了,你先回房休息。”

    却没让善果离开,自顾自去了偏院,等神清气爽回来,善果仍在院中站着。

    他呵呵一笑,伸手一指旁边的凉亭:“去那里说。”

    两人在亭中坐定,缘行笑呵呵的问道:“善铭闯祸了?”

    善果摇头:“没有。”

    “那他犯戒了?”缘行又问。

    这回善果沉默了下,才又道:“也没有,路过杂耍摊子时,他好似很想看,但终是跟上弟子,并未驻足观望。”

    “那你们为何都不开心,你更是要训斥自己的师弟?”缘行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追问。

    “师弟太顽皮,今夜逛得开心,僧人的威仪竟然都忘了。我担心他对修行有了松懈之心,才……”善果犹豫片刻才做出回答。

    “我记得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如此的,与我行脚,一路上玩得也挺高兴,我都未曾管过。”缘行面色和缓下来,笑着说道。

    “我可比他省事多了,更没他嘴馋。”善果嘟囔了句。

    嘴不馋?跟着师叔有糖吃这话谁传出来的?缘行心里感到好笑,不过他并未直接点破。而是站起身,伸手一巴掌拍到刚准备起来的善果肩膀上:“沉么?”

    后者眨眨眼,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缘行俯下身,手上稍微用力了些,压得对方肩膀都歪了一截,他沉声再问:“作为大师兄,肩上的担子沉么?压力大么?以至于到了现在仍未开悟。”

    善果抿了下嘴唇,半晌后才点头。

    “方才你说到杂耍摊子,你不觉得对善铭来说,那杂耍艺人比你要亲切?”缘行放开了手,悠悠说道。

    “怎会?我可是他的大师兄。”善果不明所以。

    “杂耍艺人能带给身边人欢笑和愉悦,而你只会对他的笑容表现出排斥与担心。你若是善铭,会更喜欢谁?”缘行反问。

    善果登时愣在当场,然后皱眉沉思起来。

    缘行见他这般,却是长长出了一口气,怕打扰对方,便轻手轻脚的出了凉亭。

    “倒叫你费心了。”大师兄缘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角落,正好将方才的情景看个清楚,他先是冲着缘行点头,然后两人一同出了院子。

    “这孩子什么都好,只性格有些刻板,且好脸面。”缘法摇头,赞叹道:“师弟好手段,这些年无论我们怎么对他讲解引导,这孩子都做不出改变,没想到你这几句话,便令他领悟了。”

    “禅之一字实则言语断道,心行处灭,冷暖自知,若没有契机,任谁也无能为力。”

    “那你积累可足够?何时能够开悟?”大师兄突然说了一句。

    缘行微微一愣,接着苦笑,其实,别看说的头头是道,他其实也没破了。

第一八〇章 教徒(下)

    面圣有一套流程,离开其实也有规矩,嗯,怎也要同皇帝打声招呼,人家不留了,你才好走。

    老和尚现在就是被人“留客”的阶段,连续三日,都被召进宫中奏对。

    因未曾报备,缘行自然没资格跟着入宫,想着息心寺的春耕都已经结束,便索性回去一趟,与息心寺住持郑重告别后,将他与善铭的行李取了回来,至此安心在客栈住下。

    面圣之事没有波澜,他也不必隐藏身份,终于能去看看自己在京城的女弟子了。

    一路打听着找到靳府,门房进去通报没多久,洪清瑶娇小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与去年相比,小姑娘更高了些,随着年纪渐大,容貌也长开清丽了不少。

    “杨爷爷说师父早已入京,可不论我怎么求,他就是不告诉我您在哪里。这许多时间,您是不是真将我忘了?”见礼后,洪清瑶对师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酸溜溜的埋怨。

    缘行还以歉意的一笑,好在小姑娘并未真的生气,领着缘行进入府邸。

    一边走一边询问起师父的状况,毕竟在天禅寺时,缘行的形象与处境似乎并不好,回京之后,她总是担心在山里受罚的师父。

    面对徒弟的关心,缘行对每个问题都耐心做出回答。

    两人交谈着很快便到了一个小院,洪清瑶不耐烦的挥手斥退了奉上香茶的侍女,自己亲自将缘行请到座位坐了,然后又是端茶又是递点心,好不殷勤。

    缘行笑容可掬的接了,可茶水还没喝上一口,突然就问:“书单你看了几本?”

    洪清瑶面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偷偷的瞄了师父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看、看了一些。”

    “嗯。”缘行点头:“你将书籍取出来,为师考考你。”顿了顿,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对了,府上有戒尺吧?”

    洪清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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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出于补偿的心思,靳元正重入朝堂后,即便膝下多了几个老来子,对洪清瑶却仍是百般疼爱,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姑娘在这个家中是越发受宠,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只是这样一来,除了靳元正夫妻,府中已无人能约束洪清瑶了。

    小孩子再懂事,自控力也不如成年人,缘行安排下的功课,初时还能认真完成,可时间一长不免懈怠。

    缘行跟着一路进到这座府邸,小姑娘对待下人的蛮横自也被他看在眼里,这丫头性情骄纵了。

    而经过考教,自己安排的学业洪清瑶确实做了,但只是草草读了,态度上实在敷衍,武功也练得稀疏平常。

    这可不成,长此以往,小徒弟可就与其他的豪门贵女没有区别了。

    缘行既然收下了这个女弟子,自然要用心教的。

    好在他现在见识也广,更教过书,略一沉吟便有了方案。

    洪清瑶取来的戒尺并未动用,更没有发脾气。嘱咐她今后每日都要到客栈去寻自己,便独自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老和尚不必每日去宫中面圣了,但仍然没有被允许离京。

    这样一来,缘法等一众师兄弟也只能在客栈中陪着,因为要随时等着旨意,京师哪里都去不得,只有缘行找到了事情做,就是教徒。

    洪清瑶每日接受教导,上午学文,下午练武。

    有缘行的督促,她学得还算不错。

    如此过了几日,缘行见她已经渐渐适应,就开始计划下一步了。

    这天清早,洪清瑶如往常一般带着两个护卫到了客栈。

    缘行却没有立即授课,而是从屋内取了一件尺码很小的素色袍子与布鞋,让她先换了。

    洪清瑶依吩咐进屋,等出来后连头发也打了髻,活脱脱一个男孩的模样。

    缘行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头,然后掏出一封信递给靳府的护卫:“你家小姐这几日随我出去,你们便不要跟了,这封信送回去。”

    护卫先看了眼洪清瑶,见她点头才告辞离去。

    “师父,咱们要去哪里?”洪清瑶满脸的兴奋。

    缘行先拿了两顶斗笠,一顶递给徒弟,一顶自己戴了,才呵呵笑道:“你既然拜我这个僧人为师,就算佛门弟子了,既然是佛门弟子,那有件事便不得不做。”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目视着徒弟,语气加重了些:“今日开始,为师带你去行脚化缘。”

    “啊?”洪清瑶的面色变了,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心中再是不愿意,缘行开口她也只能听着。

    于是,缘行便领着女扮男装的徒弟,开始了短期行脚生涯。

    沿着官道往西,漫无目的前行,到中午便会去途经的村镇化缘乞食。

    相对于缘行的习以为常,洪清瑶最开始是相当纠结的。行路无所谓,毕竟练武,他们走得不快,倒不感觉疲惫。

    可化缘乞食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她慢吞吞的跟在缘行身后,挨家挨户的讨饭吃。要知化缘途中,可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有客气的人家自是会给予食物,碰上蛮横的,也会遭到侮辱谩骂。

    身为大高手的师父,竟是一脸平静的受了,有几次她肺都快被气炸,打算教训对方一顿,也都被一只大手拽住了。

    “这是修行。”师父告诫般地说了四个字,她也只能强忍了。

    这就罢了,这时大雍虽然局势稳定,平民百姓的生活依旧困苦的居多,要来的食物简直一言难尽。窝头里混杂着不知名的植物根茎,饼子里麸皮都未去干净。

    不论要来什么食物,师徒俩都一人一半分着吃。洪清瑶出身富贵衣食无忧,哪里吃过这等粗劣的食物。第一天,小姑娘嫌东西拉嗓子,赌气的将啃了两口的窝头扔出老远。

    缘行默默吃完自己那份,才站起来将脏了的窝头捡起,吹掉上面的灰土,竟不顾脏的两口吞了。

    洪清瑶目瞪口呆的看着,而缘行对她没有任何的责骂,态度依旧是和蔼可亲的,一路上给她讲了很多世间的道理,却让她饿着,任她撒泼耍赖,卖萌苦求,对她买东西吃的提议理都不理。

    于是到了第三天,要来的食物竟也不觉得难吃了。

    住的方面缘行便大方许多,虽然大多时候露天居住,下雨时也会挤在别人房檐下过夜。

    但每隔两日还是有客栈住的,倒让她不必担心自己身上变得臭烘烘的。

    就这样,师徒二人在京师周围绕了大半圈才回了城。

    人小单纯的洪清瑶却不知道,这次行脚原计划只有三天,最后为什么变成了大半个月才回返?咳!

    为了维护师道尊严,其中缘由缘行是绝对不会对徒弟说明的。

第一八一章 返回现代(上)

    和煦的阳光洒在街面,留下斑斓的影子,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缘行带着徒弟穿过城门,也许是人流如织的热闹气氛感染,他解下了斗笠,现出光溜溜的头顶,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心情大好。

    回头看了眼小弟子,这些日子跟着行脚化斋,对方竟然又瘦不少,皮肤也黑了。不过,这次超出计划的出行,终有助益。

    他能看出来,小徒弟的傲慢之心已消减了。

    “为师送你回家吧。”缘行冲着徒弟笑了笑,想想又吩咐道:“这些天你也累了,回家后休息两日再去客栈找我。”

    “是。”听到能回家,洪清瑶的情绪一下子高了不少。

    可没等他们前行多久,小徒弟突然跨前几步,拽住缘行的袖子,身子贴过来小声道:“师父,对面街角上有个小官一直在看着您。”

    缘行仍自低头,呵呵笑道:“咱们别管,走自己的便是。”他自然早发现被人注视,以他的眼力,方才略一扫过便看清那人的模样,只是不愿有过多牵扯,全当没看见而已。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他想便可避免的。

    师徒二人眼看着就要怪过这条主道,身后突然传来唤声:“缘行大师?”

    缘行无奈转头,双掌合拢,面上不动声色的道:“阿弥陀佛,见过白施主。”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缘行大师,咱们真是有缘。”来人手执折扇,浓眉星目,风姿俊朗。真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和尚又特意避开的白景程。

    只今日不同,他未做书生装扮,身上是件青色官服。

    方才洪清瑶口中的“小官”就是对方了,看补子上绘的鹭鸶,应该是六品官吧?缘行忍不住扫了一眼徒弟。

    “二位这是刚到京城?”白景程的视线在洪清瑶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而是看向风尘仆仆的缘行:“算一算也几个月未见,大师一切安好?”他的态度依旧入之前见面那般热情。只是,他竟将压低了斗笠的洪清瑶错认成了善铭小沙弥。

    可缘行这边刚要答话,此时街面上却传来喧哗喝骂之声,循声望去,只见一班差役并列跑来,用手中的水火棍快速的分开街上行人。

    “这是……”缘行不禁疑惑。

    “龙虎山张天师进京面圣,自然要有些排场。”白景程“唰”的展开折扇,慢悠悠的答了一句。

    好在他们就在街边,后退两步便让开了地方。

    街上其余众人似也习惯这种安排,倒没有不乐的,反而俱都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一时间,耳边尽是议论之声。

    没一会儿,远处便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并排而行的两排道士出现,引着一座巨大轿撵缓步而来。

    “好大的排场。”缘行咂舌,他从未见过这般隆重的场面。

    “前次青州福善面圣时,京中寺院均有参与,比这隆重多了。”白景程勾起嘴角,轻叹一声:“佛道两家代表人物齐聚京师,这不年不节的,也算盛事。”接着他转过头,对缘行笑道:“一个古板守旧的老道士,实没什么好看的,咱们不妨找个茶楼聚一聚?”

    “不巧了,贫僧有事在身,恕不能奉陪。”缘行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嘴里回道。

    白景程见他对自己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态度,也没了攀交情的心思,面上笑容也浅了,轻微的点了点下巴。

    缘行再没看他,对徒弟说了句:“我送你回家。”便牵着洪清瑶走了。

    白景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后才嗤了一声,接着将注意力转向街上正经过的黄色轿撵,眸中精光闪耀。

    周遭都是看热闹的人,实在空间有限,缘行挤在人群中行进缓慢,竟没有轿撵快,轻易便被超越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有感,猛地回过头,不由心头一跳。因为角度关系,白景程那饱含着不屑讥诮?甚至还有掩饰不住得意的表情正被他收到眼底。

    似乎也感受到被人注目,白景程在下一瞬间偏过视线,巧巧的与缘行探究的目光对上。

    两人的目光隔空碰撞,下一瞬间,白景程眸中所有复杂情绪不见,他弯了嘴角,一抹儒雅和煦的笑意自眼角眉梢传递出来。

    缘行也在同一时刻掩住了审视目光,眼皮垂下重又睁开,面上挂了灿烂笑容。

    对视片刻,两人才各自将视线移开,各做各的了。

    ---------

    缘行一路低头沉思,被徒弟领着到了靳府,又满腹心事的找回了客栈。

    对于他这次行脚出去多花的这么长的时间,留在客栈的大师兄肯定要关心几句。

    直说自己迷路了,无可避免的被嘲笑一番,笑他不不熟悉道路还要乱跑。

    缘行尴尬的笑了下,才发现众人正在收拾东西,忙问道:“这是要回去了?”

    “是啊。”大师兄笑着,满脸的轻松:“昨日缘空便得到消息,皇帝已松口了,如今老天师也已入京,想来大局已定,咱们应可回山了。”

    缘行则没有师伯与师兄那般乐观,也不知为什么,之前看到白景程那奇怪的神色后,心中总是不安,直觉告诉他要出事。可这感觉来源于一个六品的“小官”,细想着实微妙了些,偏偏作为消息渠道的宁沐并未在场,无凭无据的,怀疑的话实不好出口。

    等到第二日下午,宁沐才匆匆赶到,一来就爆了一个大消息。

    皇帝召集朝中重臣,终于允诺不再提建立仙朝之事。而在今早的朝会上,朝廷通过了扩建皇城的提案。

    “事关国朝脸面,重造也在情理之中。”大师兄闻言点头。现在大雍的皇宫还是蒙元时一个王爷的府邸改建的,占地狭小不说,建筑也已经破旧,随着政权的稳定,官僚机构自是越发臃肿,现在连办公的场所都不够用了,以至于要在左近租民房办公。

    建造一座彰显国力与气魄的皇城已迫在眉睫。

    “明日进宫问问,咱们是否可以回去了。”老和尚吩咐了一句。

    “弟子今晚便知会大都督。”宁沐笑答。

    众人又聚在一起聊了许久,缘行终没忍住,将宁沐拽到一旁:“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皇帝表面上答应不再寻找龙脉,暗地里则派人秘密行事?”

    宁沐闻言,眯了眯眼睛,深深看着他半晌,才笑道:“不论如何,陛下让了一步,此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缘行心头一颤,他明白了。

    大臣怕的是劳民伤财影响目前安定的局面,毕竟谁也不希望头上站着个一心求仙问道的君主。

    佛道两门代表在中原有各种关系,与朝臣多有纠葛,就算只为了自身利益,也要大张旗鼓的表明态度。可除了师伯,其余人心里如何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皇帝虽然登基已有八年,可手底下全是先皇旧臣,且各个老当益壮,据闻其行事颇受拘束,开天门这事恐怕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了。要不然不会早早的就漏了消息,这么一操作,平民百姓虽被蒙在鼓里,可修行界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为之动心的还不知有多少。

    这番折腾,朝臣得了稳定,出家人有了名声,皇帝多了个气派的皇城,私底下恐怕也笼络住修行界的高手。

    可从始至终,根本就无人在意“天门”开了的后果……

第一八二章 返回现代(中)

    缘行面上的表情,宁沐自然看得清楚:“师弟,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了,陛下若做得太过,朝堂上自然有人反对。”说到此,又换了个语气,轻松道:“剩下的是也不是咱们该管的了。”

    缘行怅然一叹,也知对方说的在理,单依后世历史来看,当今皇帝的作为并未对百姓产生多大影响。可不知为何,白景程的表情始终浮现在眼前,挥散不去,

    他又问:“那最近京官可有变动?”

    “钦天监换了监正,工部换了一个员外郎。”宁沐想了想才回答。

    “可有姓白的?”

    “白?”宁沐愣了。

    “白景程,蜀中人,应是六品文官。”

    “哦,他呀。”宁沐一拍脑袋:“最近京中底层官员变动频繁,猛然间还真想不起来,这人我知道,出身蜀中白氏,与缘尘还属于同宗,前阵子去大都督府上拜访过。他的老师便是新任的钦天监监正,不过其本人却做了工部虞部主事。”

    “虞部管什么的?”缘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负责新皇宫一部分建材的采买与运输。有些油水,却是个需要跋山涉水的苦差事。”宁沐挥了挥手,起先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可他看到师弟紧锁的眉头,微微一愣后又道:“怎么?你怀疑这对师徒是皇帝的后手?会借着才买材料的空档暗地里探查龙脉?”

    缘行沉默点头。

    “这事儿我会安排下去,让人盯着的,不过……”宁沐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即便陛下真要大张旗鼓的开天门,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你一个出家人,只管安心修行便是。”

    夜里,缘行点了根香,入定到很晚才睡去,转天醒来,心中已做下决定。

    --------------

    福善老和尚离京的时候,来时乘坐的牛车已换成了马车,皇帝给了丰厚的赏赐,并专门安排两位心腹大臣前来护送,连督卫府白大都督都亲自来了。

    趁着一帮人客套寒暄的时候,大师兄悄悄问缘行:“你真不回去了?”

    缘行点头:“我要留在京城一段时间,有些事需要求证。”

    大师兄又问:“多久能回?”

    缘行垂首沉默。

    大师兄看他许久,才叹气:“好吧,我回去后自会与师父分说。你自己注意安全,遇事千万不要逞能,应付不来便回山找我。”随后,又做了一番息心叮嘱。

    缘行认真听着,等师兄叮嘱完,那边准备出发了,缘行对师伯施了大礼,目送着马车缓缓离去,心中泛起酸涩,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若真如他所料那般,下次再见面,恐怕又要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走吧。”宁沐笑呵呵的一拍缘行肩膀,打断了他的伤感。

    老和尚离开,客栈的院子已退,缘行无处落脚,只能暂住宁沐家中。

    宁沐家底丰厚,住宅面积不小,单独给他安排了一处僻静小院,每日除了修行便是用心教导徒弟,时间便一天一天过去了。

    直到某一天,宁沐带回了一个消息,这段时间关注的白景程即将动身离京……

    -------------

    缘行跟踪的白景程现在是官身,赶路骑乘马匹,沿途还有驿站居住。他就惨了,嫌骑马动静太大,只能运使轻功远远跟着,夜里能找到客栈还好说,没有住宿的地方只能蜷在野外对付一宿。

    白景程若是错过了宿头在野外扎营,热汤美食,床榻帐篷自是不缺,他却连篝火都没,只能生生冻着。

    北方已经进入了夏末,白日里天气依旧炎热,可太阳落山,空气中便多了一丝寒气。饶是他有先天真气护体,这一天两天还好,总这样也受不住啊。

    但让他放弃却也是不可能的,先不提已经跟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半途放弃之前的努力就算白费了。其实时间越长,缘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名义上白景程南下是为了督造采买扩建皇宫所用的建材,但沿途经过这么多地方,他一不联系本地官府,二不打探建材行情,反而一心往大山里面钻,这就绝对不是出来公干的。

    有度过被蚊虫骚扰的一夜,缘行草草在溪中抹了把脸,然后跳上一棵大树,隐藏了身形,小心观望着不远处的营地。

    他目力惊人,几个帐篷之间发生的一切都看得分明。

    先是随从除了帐篷,烧水做饭,接着白景程也抻着懒腰出现了,却并未如往日那般洗漱,而是跟两个身着黑衣的老人顺着羊肠小道攀上了一处凸起的岩石,几人交谈中,他还从怀里取了一张画卷指指点点。

    缘行微微一愣,可毕竟距离太远,他根本看不真切。他想了想,这正好是个验证的机会,脚尖稍微一用力,身形如同大鸟一般又往前纵出老远,准备到前方灌木丛中找机会慢慢靠近。

    他自认轻功不俗,应该无人发现,可谁知他这边刚一落地,草木只是动了动,所引起的声音根本微乎其微,与白景程交谈的两个老人却立刻有了反应。

    “有人……”“什么人?”两声断喝同时传出,而话音刚起,便有两道身影点射而至。

    “唰”一道耀眼的白芒闪过,面前一大片的灌木丛在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咕”两只受惊的野鸡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难道咱家听错了?”

    两个老人对视,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与疑惑,然后两人分两个方向,运用轻功将周边范围巡视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才又回到岩石上。

    殊不知,他们看不到的树林中,此刻正有一光头和尚背靠着树干,擦着额头不存在的冷汗,而等他们身影逼近,和尚又一个抬腿,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声音尖细,怕不是两位公公?”用神足通瞬移出了好几里地,缘行才稳住身子。回想着方才传到耳中的声音,心中有了判断。

    一个六品的工部主事,身边竟然跟着两位大内高手,说这里面没有鬼,打死他都不信。

    “没必要再跟下去了。”缘行叹了口气,心中开始呼唤金蝉:“放弃这次任务,我要回到现代。”

第一八三章 返回现代(下)

    过了好一会儿,久违的金色文字才再次出现:“完成这次任务会有很多功德,你不要了?”

    “有些事情必须回到现代才能得到求证,在这里继续呆着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缘行知道,皇帝既然下定决心勘定龙脉,绝不可能只派白景程一个人行事,单看那两个公公的警惕态度,分明将此行所在的风险都估算在内了。

    就算他能打得过两位大内高手,也只是凭白暴露了自己,继续跟下去根本就没有意义了。

    “按我分析,这白景程单单勘察地形就要好多年,不如你即刻回山,想办法将孩子带回天禅寺去,这功德不是也到手了么?”

    “难道你有了灵智后已经算不得佛门舍利了?”缘行皱眉:“你这建议与强盗何异?看着让人不舒服。”

    “要怪也只能怪你的前世,谁让他给我融合了个妖魂呢?”金蝉缓缓答道。

    缘行看着面前闪动的文字,陷入沉默,良久后才叹气道:“佛门高僧这世上存在许多,温氏夫妇的孩子却只有一个,之前我已经给大师兄去信,要他照顾温氏夫妻,希望这孩子不会像任务描述中那般命运坎坷,若真的天命难违,今后机缘成熟,就算没有任务,贫僧也会度他入门。”

    “你就不怕此去后再也回不来吗?”

    “不可能,按贫僧推测,若历史真发生改变,你会收到任务,但那时我已做好了准备。”缘行肯定的说道。

    “这又是一次试探吗?”

    “你说是便是了。”缘行垂眸,对自己的心思根本懒得去做掩饰。

    “好吧。”很长时间后,金蝉才回了两个字。

    下一刻,有光圈自他脚下升起,他高瘦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了。

    -----------

    熟悉的晕眩感后,缘行出现在小庙中,他环顾四周,发现地上只多了少许的落叶,看来自己穿越一趟,现代社会的时间并未过去多久,进了卧室一看墙上的挂钟,果然,距自己离开只过去了三天时间。

    这时还是上午,缘行放下行囊,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好好的洗漱了一番,这段日子、尤其是跟着白景程进山这几天,过得可真是苦不堪言,跟野人也差不多了。

    等他以T恤与短裤的装扮重新出现,已经一身清爽。照例先看手机,上面的未接来电已经寥寥无几,其中父母的就有两个,回拨过去报了平安,没聊多久便很快结束通话。

    再往下翻,几个陌生来电中间,夹着老何的号码。

    他没有拨回去,而是打开了微微,果然,滴滴声响中,跳出来的留言全是老何发来的。

    从第一条未读开始看起,这老伙计从京都回来了,听说小庙建成和他得了“青光眼”失明一阵子的事情,非要来看看。

    缘行笑了下,先用手机发了个定位过去。

    那边老何似乎不忙,所以回复非常快:“那块地真批下来了?牛啤。”

    缘行这才想起,这做庙所在的位置距离老何祖坟可不远,人家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约好了明日再聚,缘行便收起了手机,看看时间,淘米先给自己做了顿午饭,美美吃过后,才踩着大拖鞋回了卧室,打开笔记本,开始查询大雍的历史。

    可搜索了半天,只找到一些大雍建国初期大事件的记载,包括前几任皇帝的生卒年份,大致生平这些也能找到,可他真正关心的关于“开天门”、“勘察龙脉”的记录半点也无,便连那时代的民间传说都十分稀少,缘行随便点开几篇,俱是些民间人士各种不靠谱的脑补。

    继续查,原来,在京都皇宫投入使用的十年前,也就是大雍昌平十四年五月,雍太宗驾崩,几乎在同一天,京都发生了罕见的大地震,当时受灾颇为严重,死了不少的人,更有大火蔓延,许多重要资料包括起居注都在灾难中被焚毁,也导致了新皇宫延期了近十年。

    “怎么会这样?”缘行叹了口气,就算起居注被焚毁,相关的记载也不该这般少才对,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大雍政权延续至今,尽管改制后皇权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为了保持敬意,就算有什么资料也不会对民间随意开放。他搜不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该到哪里去找资料呢?难道这次白回来了?他有些烦躁的站起来,背着手在房中转了好几圈,郁闷地从冰箱中取了快乐水灌进肚子,冰凉的感觉直冲大脑,突然,他急慌慌的冲到电脑前,快速敲打起键盘来。

    “不对,这事儿不对。”他用力的按下回车,果然,网页上的内容如他所料,搜索的白大都督生平亦如雍太宗,简略得可怕。又敲打上他从三师兄嘴里听到的朝中大员名字,皆是如此。

    这就不是地震的事儿了,什么文献缺失,根本就是在糊弄人。

    缘行沮丧的躺到床上,心中思绪翻滚,久久无法平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另那个年代成了大雍的禁忌,所有的资料,甚至野史传说、民间书籍都被人为的抹除了。

    会不会,与开天门有关呢?

    -------------

    第二天缘行做完早课后,昨晚脑中闪过的种种猜测已经被他压了下去。

    将来无论遇到什么,自去面对便是,此时再多纠结也是无用的。

    他也不再去费劲在网上查了,而是给向灵打了电话,申请去京都档案馆调取资料的权限。

    似乎这件事需要沟通协调,督卫府一时间没给准信。

    缘行也不急,反正已经回来了,等着就是。

    老何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的躺椅上用手机浏览着督卫府论坛,所以很快便去开了门。

    “你怎么戴起这东西了?”门一开,老何先是愣了愣,然后指着缘行的鼻子道。

    缘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呵呵一笑,并未解释。这次目盲真将老妈吓着了,她根本不信什么练功出岔子的解释,坚持认定他是看电脑手机导致的青光眼,所以半强迫的给他配了这副防蓝光的平面镜。

    缘行开始觉得别扭,可刚复明时几乎时刻被老妈盯着,也为了安母亲的心,渐渐也习惯看手机时佩戴了。

    “我这回可给你带了好吃的。”老何看了几眼便不在意了,走进院子将手中的餐盒放到石桌上,接着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口中赞叹道:“你这里幽静雅致,比老宅可漂亮多了。”

    “你讲市里的房子卖了,回到镇上也能盖上一座。”缘行撇嘴道。

    “别,你嫂子刚怀上,我们昨个还商量学区房的问题,我若是回乡下,非被她提刀剁了不可。”老何苦笑着摇头。

    “那你给大侄女起好名字了?”缘行也知老何妻子怀孕的事情,这时开起了玩笑。

    “侄女?你怎么知道是闺女?”老何奇怪的看他。

    缘行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掩饰道:“随口猜的、猜的。”

    “那就借你吉言,真要是闺女我给你个大红包。闺女好哇,省心。”老何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伸手将餐盒从袋里取出来:“知味斋的好菜,就当提前给你的谢礼了。”

    缘行切了一声:“真是毫无诚意。”他看了看时间,距饭点不远,也可以吃了。转身进了屋,取了碗筷以及快乐水出来,两人在院子里就开吃了。

    要说古代没什么不好,环境好,食材干净天然,就这吃的东西,还真比不上现代的香,缘行自认修行刻苦,什么粗糙的食物也都能吃,可今天面对眼前精致的素斋,终是没有忍住。

    这一顿饭老何没吃多少,光看着缘行狼吞虎咽了,然后,在见他将餐盒中最后一点汤汁倒入钵里时,老何眨了眨眼,犹豫着开口:

    “你、你这平时也别太苛着自己,该吃还得吃。我这里还有点私房钱,要不你全拿着?”

第一八四章 迷雾(一)

    卧室外面有一个大大的露台,小庙虽然隐在山中,但地势很高,选址巧妙,在这个露台方向刚好能将山下的景色收归眼底。吃饱喝足的缘行引着老何到了那里,沏茶对饮,顺便观赏着外界的景色,打发午后时光。

    “好茶。”老何抿了一口香茶,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缘行笑了下,将茶叶罐子往前一推:“尽管拿走。”这茶叶还是上次在古代兰州特意买的,就算在古代也不便宜,送秦父一些后,剩下的也不多,专门用来招待客人之用。相比起来,他更偏爱快乐水,见朋友喜欢,自然不小气。

    “行。”老何没客气,笑着将罐子塞进包里,看了眼露台外的风景,笑道:“你这里真好,环境幽静,设施还齐全,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你若有空可以过来住几日,远离俗世生活,让心灵享受宁静的稍许时光。”缘行也挺满意现在住的地方。

    “不行啊。”老何遗憾摇头:“你嫂子是个娇气的,我不在旁陪着,非闹翻天不可。”

    “成年人的苦恼?”缘行挑眉一笑。

    “苦恼?不,其中乐趣,单身狗怎么会懂?”老何嗤了声。

    缘行回了个嫌弃的眼神,单身狗的自在快乐你已不配拥有。

    “对了……”老何似想起了什么,犹豫着说道:“等我孩子大些,送到你这里来怎么样?”

    “嗯?”缘行奇怪的看他。

    “我是说,到时让我孩子拜你为师,学些真功夫。”老何的语气颇为无奈:“前几天我家小区发生了一起恶性的凶杀案,警察来了不少,我在里面看到向灵了。”

    缘行愣了愣,接着皱眉,这是又发生诡异案件了?不过之前通话向灵并没有提起,应该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这一年来,全国发生的恶性案件越来越多,网上各种消息满天飞,再这样下去,朝廷恐怕兜不住了。”老何叹气摇头。他虽然只是一个大学讲师,目睹过和尚展示实力,对目前的局势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因为与和尚关系近,免不了也认识联络人向灵。

    缘行未做回答,随着灵气的浓郁,各种奇诡的事情自然会多起来,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异能者也会越来越多,单靠舆论控制,兜不住是必然的。

    “现在就这样乱了,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让孩子学些功夫,多些自保能力也好啊。”老何又给自己续了茶,忧心忡忡的说道。

    “放心,真到那时,朝廷一定有了布置。”缘行开口安慰,当权者不是傻子,他想起督卫府论坛上看到的某个八卦消息消息,又笑道:“恐怕以后的学校会专门教授防身的功法。”

    “那就好。”老何认为他一定从某种渠道上得知了什么消息,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不过口中还是说道:“不过朝廷归朝廷,我还是感觉你会教的更好。”朝廷教的怎么样不知道,他可是见识过缘行身手的,对方又这么受督卫府重视,怎么想也比朝廷的统一教学要更靠谱些。

    “只要你不怕孩子被我影响就行。”缘行幽幽的回了句。事实上,他有过教小弟秦朔功夫的心思,但被父母拒绝了。而自从秦朔到家里后,父母每次来看自己,宁愿将秦朔交给亲戚照顾也不带来,怕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这有什么?”老何深知他的处境,也跟着叹了口气,旋即又咳了一声,脸上换上恶狠狠的表情,变着语调说道:“如果是儿子,他要敢学你,我打断臭小子的腿。”

    缘行挑眉:“生个姑娘呢?”

    “闺女怎么舍得打?”老何斜着眼睛,接着搓着双手面露憧憬之色:“可惜月份还小看不出来,你嫂子要怀的是龙凤胎,我就儿女双全啦,人生可就完美了。”

    缘行呵呵一笑:“儿女双全还不容易?过几年再要一个就是了。”

    “我是无所谓,就怕你嫂子不同意,毕竟年纪都不小了。”老何唉声叹气一番,可没过一会儿又有了精神,冲缘行笑着说:“不管入不入佛门,你这个当长辈的总不会敷衍对付吧?”

    缘行白他一眼:“贫僧是那种有门户之见的人吗?等你孩子大些,尽管送来,我……”可他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老何疑惑看他,却见和尚不知何时,额头上青筋鼓起,并有大量的汗水自头上流下。

    “你这是怎么了?”他惊道。

    “有些头疼,没事儿的。”缘行抬起一只手抚上太阳穴,有些虚弱的说道。

    “这样了还没事儿?赶紧去医院吧。”老何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来拉他,起先没有拽动,可后来缘行似乎想通了,点点头,跟着他直接出了门。

    老何一直察看着缘行脸色,等到了半山腰停车的地方,缘行却是放下了捂着额头的手,说道:“别去医院了,送我去父母家吧。”

    “真没问题?”老何皱眉。

    缘行垂下眸子,掩过目光中的情绪,淡淡笑了声:“我自己的事自己还能不清楚?”

    “你有哪里不舒服千万说一声。”老何无奈,启动了车子。

    缘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将脖子上崭新的念珠取下,放在手中拨动,双眼微闭,竟是默诵起经文来。

    老何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好再问,只能认真开车。

    路上出奇的安静,两个人之间没有一句交谈,等车子停在秦家楼下,缘行睁开眼睛,老何见他面色恢复了平常的模样,额头上的汗也不见了,才稍微放心些。

    缘行邀请他到家里再坐坐,被着急回家看媳妇的老何婉拒了。

    可在打开门即将下车的功夫,和尚突然说了句:“如果你孩子大了,我若还在世,你尽管将他们交给我。”

    “什么意思?”老何听出这话的不对,骇然道:“什么叫还在世?”

    缘行却是急忙摆手:“口误,我的意思是我若是还在这里,你尽管将孩子交给我教导。”

    老何怀疑的盯着后视镜,没从他面上看出什么,才平复下心绪,问:“你要离开吗?”

    缘行笑笑:“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我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呆在岛城。”

    “也是。”老何听了这句,有些感叹的说道:“反正孩子还小,到时看情况吧。”

    缘行点点头,目送他的车子离开了才转身进入单元门,可他入门后,却没有立即上楼,而是幽幽一叹,心中默念道:“金蝉,这就是所谓的宿命通吗?一说到老何的孩子长大,我便预感强烈,是孩子有什么变故还是我命不久矣?”

    “可能只是前世的遗泽,让你有了少许的预知能力。如果真是宿命通,不会这么模糊。”金蝉适时出现:“你别瞎想了,身为佛门行走,是看不到自己未来的。”

    缘行盯着面前漂浮的金色文字,驻足良久,才长长出了口气,笑道:“是啊,未来谁说的准呢?且看着便是。”

第一八五章 迷雾(二)

    门铃声响起,是秦母开的门,见到和尚的一刹那先是愣了下,才将人让进屋里。一道黑色身影便扑到脚下,“喵喵”的叫个不停。

    “你怎么来了?”秦母奇怪的问道,缘行除了节日,一般来之前都会提前打电话,早上到晚上走,非常的规律,而且昨天刚通过电话,可没提起过要回来的事情。

    “今天不是周末么,正好蹭老何的车过来看看。”缘行赔笑,俯身将小豆子抱在怀中,这光滑的皮毛,柔顺的手感,好亲切。他一边撸猫,一边说着:“最近要去京城一趟,可能要在家住几天。”他不认为通过督卫府搞一个观看档案的权限有什么困难。所以,京城是一定会去的。

    “不知道提前打电话吗?万一我们没从补习班回来,你就站在外面吗?”秦母多少知道缘行与官方的牵扯,也没问去京都做什么,只是嘴里埋怨了一句。

    听到“补习班”三个字,缘行的嘴角抽了抽,见秦朔正坐在茶几旁,面前铺开着好几个大作业本。笑着问:“写作业呢?这么多?”

    秦母点点头,转向正抬头观望的秦朔,皱眉斥道:“快写,还想不想吃饭了。”

    秦朔一吐舌头,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到作业本上。

    缘行坐到沙发上,同情的看着苦恼的咬着铅笔的小弟,他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自然感同身受。想了想,决定找个时间好好同父母聊聊,这么高强度的学习,对小孩子来说并非好事。

    “这个题不会。”秦朔纠结的盯着本子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抬头,弱弱的说了声。

    “我看看。”缘行连忙放下小豆子,蹲到了茶几旁。

    “你行吗?”秦母怀疑的望他。

    “当然没问题。”缘行就差拍胸脯了,好歹咱也正经当过几年的小学老师,辅导孩子写作业算个什么?

    于是,真-老师缘行很郑重地从挎包里取了眼镜戴上,然后坐到孩子身旁,取过本子一看……

    他瞪着眼睛瞄了大约十分钟,视线才从本子上挪开,对着满脸希冀的秦朔无比温和的笑了下,伸手一把揽过孩子,鼓励道:“小朔啊,哥哥告诉你一个道理,这个作业呢,还应该自己来写。不要遇到一点点困难就求助……”可他话还未说完,就感受到一股“杀意”从头顶传来。

    抬头,正见端着果盘的母亲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

    缘行也很无奈,谁知道过了八十来年,这教材的差别为什么会这么大?那些出题的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还好,身上响起的手机铃声化解了几分尴尬,缘行一摸索,从领口取出一直悬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小心的瞄了眼,这时,秦母盯着他那土到家的手机壳,面上的鄙视已经变成了嫌弃。

    他干咳了声,看了眼来电号码,马上起身接了电话:“有消息了?”

    “嗯,审批下来了,你什么时候到京都,我们的人会将阅览证给你送过去。”向灵的声音在手机里传出来。

    “十分感谢,贫僧准备明天就去京都。”缘行挑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情这么快便办妥,这督卫府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啊。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儿,缘行才挂断电话,回过身,那道按照拟声词节奏写出乘法算式的难题似乎已经被攻克了,秦朔正独自趴在桌上,手中铅笔动的飞快。

    缘行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再往孩子写作业的地方凑,从冰箱取了快乐水,一边喝着一边走进了厨房。

    这时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了,秦母正在厨房忙活。

    “我爸呢?”他问道。

    “去你赵叔叔家喝茶去了,一会儿你打电话把他叫回来。”秦母手中切菜的动作毫无停顿,嘴里嘀咕着:“从补习班回来就出去野,也不辅导孩子作业,但凡他肯上点心,我何必这么累……”

    缘行靠在墙上,只静静听着。

    秦母唠叨半天,等锅里倒上了油,回头见他还站在身后,不由皱眉,强调道:“我要炒菜了。”因为缘行不吃晚饭,她自然不会特意准备素食,砧板上切好的可是肉,往常这种时候,对方都会因为受不了味道早早的避了,谁知此刻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你有事儿?”秦母眉头锁得更紧了,只觉得儿子今天很怪。

    “啊,没有。”缘行似才回过神来,急忙退出了厨房。

    秦母又狐疑的回头看了眼,没看出什么,才继续忙活起来。

    缘行走到阳台,给父亲去了电话,让他早些回家。谁知还未等手机收进怀里,竟然又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号码,竟然是方才刚刚通过话的向灵,他面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快速的接起电话。

    果然,手机里传出向灵急切的声音:“三藏,你在哪里?出事儿了。”

    “多大的事儿?”缘行正色问道。

    “人命关天,目前已经有上百人失踪了,这属于大规模诡异事件,湘南省督卫府特意向岛城求助,并且希望你能参与。”

    缘行眉毛不由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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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行草草与母亲招呼了一声,便出了家门。在单元门口耐心等待,三分钟后,一辆闪着警灯的越野车停在面前,他扫了一眼便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怎么回事儿?”他一入座,发现向灵也在后座上,而驾驶车辆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你在湘南省行脚时是不是上报过一件诡异事件?”车子重新启动后,向灵直接拿出一块平板电脑递给缘行,指着上面的图片问道。

    缘行接过,只见上面是一根石柱的照片,上面的雕纹十分眼熟,他点头道:“我确实是上报过,也拍过照,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不错,时候督卫府曾派专家去核查过,除了花纹带有巫祝特色,当时携带的设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数据,他们便交给了文物局处理。”向灵叹气道。

    “文物局?”缘行皱眉,当时他明明说的很清楚,这是一起诡异事件。

    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向灵解释道:“这个我专门做过询问,当时留下的详细的调查记录,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的一场,所以只能按照普通的古代遗迹进行挖掘保护。”

    “然后出事儿了?”缘行叹了口气。

    “出大事了。”向灵伸手,在平板上拨动,又有几张照片出现,每张照片上都有一根石柱,上面的花纹各有不同,可也能看出是一个风格。

    “文物局经过仔细的搜索,在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找到八根石柱,呈一个圆形。在几天前,这个圆形内升起了大雾,无论人和设备,只要身在浓雾范围内的都失去了联系。”

第一八六章 迷雾(三)

    原来,文物局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挖掘后,发现这些石柱虽然上面的花纹各不相同,但因为彼此距离一致,在地图标明后呈现一个圆形,他们推测在圆形的中心一定会有发现。

    果然在圆心找到了被掩埋在泥土山石中的古代祭坛,同时也发现了被挖掘的痕迹。于是,他们立即打了报告,开始抢救性的挖掘工作,目前进度还不足一半,但已经发现了很多极具研究价值的青铜文物。

    可偏偏就在六天前,那阵大雾升起后,除了一些外围人员,凡是在圆形范围内的人都失去了联系,其中,也包括后来赶到的警方搜救队,以及督卫府派出的专家。

    这一下非同小可,前前后后失踪了一百多人,这在灵气复苏的大雍都是第一回,不得不引起重视。

    当天,便有军队将附近区域进行了军管。

    “有平民失踪么?”缘行问道。·

    “有,目前已接到十几个去野游或者上山采野味的山民失踪的报案,好在浓雾范围内并没有村镇,否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向灵无奈的道。

    缘行也是无语,真是……

    他当日看到石柱上黑气冲天,料想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可惜那时因为怀真的神念出现,只来得及照了一张照片,还没有发出去就失去了自我意识。

    后来回到家,手机也被找回,那张照片也给督卫府传送了过去,并附上详细的情况说明以及自己的猜测。

    原以为有专业人士出面,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万万没想到,竟还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

    缘行眉头紧锁,手上滑动着平板上的图片,口中问道:“单看这些石柱的排列情况,似乎是某种阵法,贫僧看不太懂,道门怎么说?”

    “事故发生后,我们的专家也有类似的判断,可实在分辨不出属于哪种阵法。那里覆盖的浓雾非常的怪,隔绝了一切的电子信号,连天上的卫星也无法侦测地面情况。湘南督卫府专门邀请了本地知名的宗教界人士与民俗专家,众说纷纭,吵了好久也没个定论。”向灵叹气摇头。

    “既然没有定论,昨日李修姚道长又是怎么失踪的?”缘行问道。之前通电话,向灵只说发生了大范围的诡异事件,李修姚也为此失踪。虽然与李道长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感觉他并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既然没有定论,为什么还要孤身犯险?

    “因为督卫府派出的专家中有真龙观的入室弟子在,已经五天没有消息,李修姚实在担心,就……”向灵自然也认识李道长,说到此处难免唏嘘。

    原来是这样,缘行恍然,现在外界根本不知阵法里的实际情况,可按照时间推测,里面的人这时候的情形应该很不妙,多拖延一天,失踪的人就多一分风险,也难怪李修姚会着急了。

    “这么说,李道长进去也有一天了。”缘行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一丝忧愁浮上眉间,李修姚的实力可不弱,这样一个高手都陷在里面,这情形未免就不妙了。

    “李修姚是真龙观下一代的掌门,这件事就大了。所以朝廷在中午时间颁布了紧急诏令,邀请全国六阶以上的高手进入湘南。”向灵深深的望向缘行,再次强调道:“虽然是朝廷下发的召集令,但并不存在命令性质,来去全凭自愿,如果你不愿去,我们马上掉头回去。”

    “不必,既然贫僧答应随行,那就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缘行摇摇头,先不提他与李修姚朋友的关系,单单那失踪的一百多个人,就不可能坐视不管。无论自己有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总要过去看看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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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着警灯的越野车从军用机场出发,横冲直撞穿过市区,在道路上飞驰而过,不知闯了多少的红灯,经过数个村镇,越行驶越偏僻,道路也变得狭窄起来,越野车不得不降慢了速度。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行程,到天色完全变成漆黑,经过了数个岗哨的盘查,终于抵达了一个大军营。

    缘行下车后,视线扫过荷枪实弹的军人以及停放在四周的装甲车辆与重武器,最后望向营地不远处的一团望不到边际的浓雾,因为天黑的关系,眼前的浓雾在营地灯光的渲染下,随着雾气的流动,变幻出各种颜色与形状,看上去诡异无比。

    “您二位是哪里来的同事?”一个穿着督卫府制服的中年男子赶到车前,只是在看到缘行的时候愣了愣,伸出的双手又收了回去,手掌合拢施了一礼:“师父好。”

    等缘行还礼后,他才又伸出手与向灵虚虚一握,笑呵呵的说道:“我叫齐和同,负责诸位的接待工作,你们叫我老齐就行。”

    “您好,我们是岛城来的。”向灵笑着想对方解释自己的身份。

    “岛城。”齐和同眉毛一挑,有些吃惊的看向缘行:“这位想必就是三藏大师吧?”作为湘南省本地的接头人,他已经得到了来往高手的详细名单。但他真的没有想到,在修行界认知中佛门年青一代的第一任三藏和尚竟然会这么年轻。

    缘行自是不知对方的想法,更没有说客套话的心思,指着远处的雾气直接问:“这几天雾气范围有没有扩大?”

    老齐急忙摇头:“最近没有变化。”

    “那就好。”缘行多少放下了心,如果雾气的笼罩范围会变化,那可真就不妙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仍然对雾气四周的村镇居民进行了紧急疏散。”老齐叹了口气,接着右手虚引,领着他们朝营地中心走去。

    缘行与向灵二人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听他介绍这里的情况。

    “目前已经有不少高手抵达营地,稍晚一些,远处的人也会赶来。”老齐避过一队巡逻的士兵,又强调道:“这里的安保工作已经被军队接手,所以为了避免误会,晚上的时候希望二位不要随意走动,尤其是靠近雾气的地方,守卫更加严密。对了……”他说到这里,一拍额头:“这么晚了,二位还没吃晚饭吧?我先带你们去食堂。”

    “不必,我在车上吃过了。”向灵连忙摆手。蓦地,在与两个身着黑色督卫府制服男子擦肩而过后,向灵的身子却是一阵,靠近了缘行,悄悄的说道:“没想到,明镜司的人也到了。”

    “明镜司?”缘行疑惑看她,后者便解释起来。原来,国家改制以后,督卫府的职责与古代已完全不同,几乎站到了明面,不再插手情报收集工作,只负责对内的监管核查。但明镜司作为一个新成立的部门,却是督卫府内最特别的存在,只对大都督一人负责。

    这个部门非常的神秘,督卫府内有传言说该司拥有某种宝物可以探查到世间任何的秘密,可具体如何,就连内部人员向灵也所知甚少。

    说到这里,向灵的眼睛变得格外明亮:“也许这一回咱们就能见识见识了。”

    缘行无语的看她一眼,借着好视力看向已经走远的两个男人,才发现,这二人的制服与向灵与齐和同如初一则,但领章的图案却是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犬非犬且头有独角的异兽。

    身为佛门弟子,自然很轻易的认出那是谛听,亦更明白其中的含义。

    看来传言非虚,这个明镜司应该真的有些门道。

    正胡思乱想着,前面的齐和同已经带他们到了一幢由铁皮构筑的临时建筑面前、

    “这里就是我们的临时会议厅。”齐和同笑着说了句。可他话音未落,建筑内便有吵嚷喝骂与桌椅碰撞的声音传了出来。

    齐和同有些尴尬的看向二人,喃喃解释:“这个,里面都是各界最顶尖的人物与资深专家,这个、总会有些意见分歧……”

第一八七章 迷雾(四)

    缘行并没有推门进去,而是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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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故发生已经接近七天了,阵里的人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如果单纯是走不出来还好说,里面有水源,只要保证了饮水,人还是能坚持住的。就怕里面有诡异作祟或者人们失去意识,那可就真危险了。

    但他听了半天,会场里的人统一了意见,都同意先展开营救行动,但在具体细节上却产生了分歧。

    有人主张所有高手赶到后一同进去快刀斩乱麻尽早将人救出来。

    也有人说里面情况不明,不应该将所有高端战力投入进去,由一位高手作为领队,带着士兵逐步探索才最为稳妥。

    更有人提议大范围行动,召集十万士兵,强行推进。

    不过最后的提议被大多数人否决了,毕竟这次事件涉及诡异面,谁也不敢保证里面是什么情况,万一存在空间折叠,派再多士兵也是无用。

    耳朵里尽是乱糟糟的议论声,缘行一时没有了掺和进去的兴致。

    “能否带贫僧去石柱外围看看?”他对着齐和同说道。

    齐和同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想也没想便领着二人转了个方向,朝浓雾的方向行进。

    没走多久,就到了营地中灯光最亮的地域。正如齐和同所言,这里每隔几米便有一位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严阵以待,戒备森严。

    出乎意料的,在这里观察石柱的人有男有女,有僧道有俗人,竟然有十几个之多。

    三个人一走出警戒线,有数道目光投来,可他们的视线经过缘行与齐和同的时候只是略微停顿下,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向灵的身上,不过也没持续多久就移开了。

    缘行大概扫了眼,其中有修为在身的只有五个人。其中两位至少六阶的武道强者,其余三位身边灵气环绕,应是异能者,他却是分辨不出等级了。

    方才投来的目光中,就有这几位。

    缘行默默走到石柱前,凝神观看,却是越看越心惊。当初他明明能看到石柱上黑气冲天,一副凶煞诡异的模样。

    但此刻,别说黑气丝毫不见,他甚至动用了先天灵觉,可无论怎么看,面前的石柱都只是些没有灵性的石头。

    可惜天眼通暂时无法使用……

    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又凝神朝浓雾望去,果如描述中的一样,如此近的距离,竟也查探不出里面分毫,强光灯的光线照在雾气上,除了让它外表多了些色彩变化,竟是半分透不过去,要不要直接进去看看?自己有神足通,如果真碰到什么危险,未必不能脱身。

    “很诡异是吧?”正自思索着,旁边有位戴眼镜的干瘦老头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问了句,可紧接老人却是愣了,仔细打量缘行一番,用吃惊的语调问道:“你是……”

    缘行闻言转头,也是一呆,面前竟然是国内有名的民俗学家,更是位熟人,当年与秦父参加过一档文化讲坛栏目,关系处的不错,他刚重生那会儿对方曾经来家里做客,还询问过他的学业,好生勉励了一番。

    “庄老施主好。”他恭敬的合十行礼。

    “果然是你。”庄姓老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唏嘘感叹良久后又打起精神,指着石柱上的纹饰对他解说:“这些图案十分独特,我们完全找不到与之类似的参照物,初步判断其为某个不知名少数民族的信仰图腾。当初这些石柱与发掘出的文物照片刊登在期刊后,曾引起史学界的巨大轰动,大家乐观的认为这将是大雍历史界的重大发现。”

    与缘行的父亲的研究方向不同,庄老身为民俗专家,与各方面诡异事件打交道明显要多些,所以对很多事明显更为了解。

    他又叹了口气,继续道:“但值得注意的是,湘南自古兴盛且史籍完备,尽管这里属于荒僻的山区,但是有能力建造这么宏大古迹的民族,没道理毫无记录。可就是这些图案令得全国专家不知熬掉了多少头发也没有半点头绪。”

    缘行听着也觉得头大,想了想,终于没忍住心中好奇,问道:“难道本地县志里也没线索吗?”

    “有趣的就在这里。”庄老并未答话,旁边一直听他们交谈矮胖的老妇人却开了口,她对着缘行和气的点点头:“这处古迹被发现后,我们翻遍了几乎能找到的所有历史资料,甚至专程打听乡里传闻,连湘西的鬼怪故事都记了个遍,没得到任何成果。而最夸张的是,十几年前修建的高速公路几乎与一处遗迹擦身而过,石柱的造型这么明显,偏偏无人发现。就好像……”她顿了顿,叹气道:“就好像这些东西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缘行眼皮一跳,凭空出现?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可就在他准备继续再问的时候,他身后的齐和同突然一捂耳麦,轻“嗯”了一声后,扬起手大声对众人道:“诸位,人已经到齐了,上面通知咱们去会议室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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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在齐和同的引领下进了会议室,此刻场中早没了先前的喧闹与争执,大家都在座位上安坐,无人出声,一片寂静。

    前排都已经坐满了人,缘行一行人只得绕到后面去,但在经过最前排某一座位时,缘行禁不住转头看了眼,眸子不由微微一缩,正与一个老道士对上脸。

    这老道士也看不出具体年纪,须发皆白,可面上并没有多少的老态,只眼角的鱼尾纹多了些,他的目光也恰巧在这时瞄来。

    这一僧一道四目相对只有片刻,缘行不愿太扎眼,客气的点了下头,便继续去找空座。

    而那老道的视线却始终放在和尚身上,见他走到了角落处,才收回目光,端起烟袋锅子,旁边马上有年轻道士起身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却被拒绝了,他指着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语,对小道士瞪眼睛,见对方讪讪退回,才轻哼了一声,将未曾点燃的烟杆叼在嘴里,如普通的乡间老农坐炕一般,双腿交叠于椅子上,腰身一塌,整个人瞬间矮了下去。

    缘行与向灵并排坐下后,又忍不住看了那毫无高手风度的老道士一眼,表面上看来对方毫不起眼,连一身灰色道袍都皱巴巴显得无比邋遢,可缘行瞧得分明,那浑身沸腾的气血证明对方距离先天仅有半步之遥,这算是他在现代世界见过的最强的一个人了。

    “那位是真龙观观主常华真人。”向灵自然早就注意到他的举动,连忙凑过来小声的说道:“没想到他老人家也来了。”

    缘行点头,掌门大弟子的失联对真龙观来说自然是头等大事,观主亲自出面也在情理之中。

第一八八章 探路

    缘行又打量四周,能看出是高手的算上自己也只有十位,剩下的多是些学者与出家人。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向灵解释道:“除去一些隐世不出的,现今全国登记在册的六阶以上高手只有二十一位。有的职责在身无法远离,有些常年驻扎海外,现在这些已经是能来的都来了。”

    缘行开始时心里有些失望,没想到全国这么多人口竟然才这么点高手,但想想灵气复苏没有多少年,也就释然了。

    这也难怪当初自己一露出行藏,督卫府便那般重视了,而自己旦有需求对方极力满足,实在是眼下高端战力紧缺的缘故。

    正寻思间,却见先前见过的两个明镜司工作人员走到主席台上,支起了一个大大的幕布。

    然后,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开始摆弄起手中圆球形状的白色物体,片刻后,从球体上射出一道光,正投在幕布上。

    好像放电影一般,幕布上出现了一副画面,另一个白色短发的中年胖子笑道:“诸位,我叫路安国,是督卫府明镜司的负责人,面前这个影响是由一台我国新研制的利剑二型蜘蛛机器人提供的,这款机器人特点是身材小巧行动灵便,非常适合进行侦查行动,接下来,我们将利用它来进行本次的探索。”

    他话音刚落,在座众人无不大哗。

    “不是说雾气会隔绝信号吗?机器人怎么行动的。”

    “难道机器人可以进出?”

    “雾气确实隔绝信号。”路安国用力拍手,等四外喧闹声小了些,才解释道:“我们明镜司有独特的办法能收到另外一种信号,也就是眼前大家看到的这种。其实这个蛛机器人提前设定好了程序,无人操控。”说到这里,他对站在一旁的一个督卫府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后者连忙启动了手中的按钮。

    然后,大家便看见画面出现了变化,一直向前,似乎速度很快的朝着雾气行进,没多久便走入了石柱范围。

    在迈入雾气的刹那,画面稍微抖动了下就变得漆黑,正当众人以为失去信号的时候,幕布上又重新恢复了色彩。

    缘行听得身旁一片呼气声,暗自赞叹,有了这个东西,起码可以看清楚雾气内的状况,下面的营救工作可就方便展开了。

    接下来的画面却非常的让人意外,现在是接近凌晨的夜晚,可浓雾内亮如白昼,因为视线受限,看不出光源在哪里,不过这倒也能将周围的情况看得更加清晰。

    “之前做过试验,发现这种情况,所以才敢在夜里派出机器人。”路安国在旁轻声的解释了句。

    接下来十分钟,就是枯燥的赶路时间,因为没有声音,大家只能看到机器人的前腿挪动着,踩踏着花花草草,绕过树木大石,一路飞快的行进。

    “这次设定的方向是中心祭台,除非受到严重的磁场干扰,否则利剑二型绝对不会偏移目标。依它的速度,到达目的地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路安国看了看手表,再次开口说道。

    众人点头,目光却一刻都没有从幕布上离开,毕竟事关一百多条人命,现在能看到的范围又实在有限,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奇怪,为什么看不到小动物?连老鼠蚂蚁都见不到一个?”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人群中有人低声嘀咕起来。

    “也许是机器人行进的动静太大?”有人接口道。

    “浓雾本身就够诡异了,没有动物活动也不稀奇。”

    “哎,要是有声音就好了,凭借鸟叫虫鸣就能推断出一些东西。”在座不少人摇头叹息。

    “应该没有动物,至少没有体型超过家猫的动物存在。”路安国再次解释:“利剑二型安装有热感仪器,如果感应范围内有大型动物存在,会自动转换视觉。”

    又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幕布上的画面首次有了角度变化,明显能看出观测角度在抬高,众人连忙打起了精神。果然,下一刻,画面中出现了人的影子。

    不是一个人,而是聚在一处,瘫坐在地上的一群人。

    “他们还活着?”有人兴奋的大叫起来。可一下秒,他的声音就卡住了,随着机器人的接近,画面更加的清晰,只见,这群坐在地上的人全部都闭着双目,面上表情迥异,有的泪流满面痛苦哭泣,有的嘴角含笑喃喃自语,更有的面目扭曲歇斯底里。场中情景说不出的怪异。

    “他们这是怎么……”众人无不大皱眉头,但画面仍在变化,明显机器人还在继续前进,只能暂且将心中疑问忍着,继续看下去。

    机器人严格按照命令行事,根本不会多停留下来一秒,很快,便远离了那群人,再次前进。

    又过了几分钟,幕布上终于又出现了人的影子,这群人的表情与上一群人类似,脸上各种神态均有,也都闭着眼睛。可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坐在地上,而是人与人相隔两三米距离排成一列,如传说中的丧尸一般,手脚僵直缓缓前行。动作说不上整齐划一,却步调极其一致。

    “太邪门了。”向灵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她身旁的缘行也是眉头紧锁,虽然画面上的人应该都还活着,却似乎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难道雾气里有什么东西能影响人的灵智?

    正寻思呢,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幕布一角。

    而与他同样反应的人不在少数,他们都吃惊的看着面前椭圆形的光圈。

    只见那一排“丧尸”正在有序的一个一个进入光圈,身影瞬间便消失不见。

    那光圈所在明显就是机器人的目的地,画面中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直到充斥整个屏幕,然后一闪,幕布上再没有影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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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的议论声充斥整个会场,相熟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都在谈论着方才看到的情景,均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缘行坐在角落,也是神色凝重,那个光圈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道门?”他在心里询问金蝉。

    “对,却不知道通往哪里。”

    “这可麻烦了。”缘行几乎是呻吟着叹了口气,那边“万古仙朝”的麻烦还没完,这边竟又出现了通往其他世界的传送门,这大雍朝可真不叫人消停。

    他正自在内心与金蝉交流呢,主席台上的路安国也与助手商量完毕站起身来,大声问道:“诸位对刚才的发现有什么想法?”

    “毫无疑问,失联的人都活着,但被某种未知力量催眠了。”有个戴着眼镜的老专家回道:“影像中并没有看到真龙观李道长的身影,难道是进入那个光圈了,那个光圈到底是什么?”

    路安国看了老专家一眼,点了点头:“我这里将录像传给了口语专家,影像中出现的人确实处于被控制的状态,嘴里说的话也是五花八门,类似于‘对不起’‘我想你’之类,应该是被控制了神智。至于光圈……”他皱了下眉:“目前还不清楚,也许是地下空间的门户。”语气犹豫,明显没有将心里的话和盘托出。

    “李道长会不会也被控制了?”这时,又有人开口道。

    “不可能,看画面上那些人的反应,倒有些像置身我们道家的炼心阵。”真龙观观主常华真人站起来大声道:“修姚从小入山修道,其道心坚定,老道都自愧不如,更何况他天赋异禀,从小灵觉惊人,又鲜少下山,根本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不信他会被控制神智。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他无法脱身。”

    “还商量什么啊?这回来了这么多高手,大家一起进去干他丫的。”一位身着皮衣的短发美女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里面就算真有诡怪还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那可真说不准。”路安国苦恼的咂咂嘴:“李道长年前就已突破了八阶,这样的高手都能被缠住,咱们这些人大多只是六阶,真未必是人家对手啊……”

    常华真人闻言起身,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桌子,叹气道:“小徒深陷其中,老道怎能坐视不管?我去。”

    “别……”路安国连忙摆手,急道:“真人不要冲动,京中现在已经请海外的两位八阶高手回返,明后日便可抵达,到时再议也不迟。”真龙观与国家合作非常密切,常华真人更是修行界的泰山北斗,一身干系重大,他实不敢让对方冒险。

    “是啊,师父,说不定大师兄真的只是被缠住了,您还是稍等等。”真人旁边的小道士也是连声劝说。

    老道士听到劝阻的话,面上也露出犹豫之色,他对大弟子的实力非常清楚,虽然名义上是八阶,可因为修行功法的特殊性,手中更有祖上传下来的斩龙剑,一身实力其实与自己差不太远,说真的,让他进去,心里也没底。

    可大弟子要真有个闪失……

    他正自思索见,却有一道平和的声音自角落传出:“还是贫僧进去看看吧!”

    转头望去,只见角落处有一个穿着灰袍的和尚正缓缓站起,这和尚身材高瘦,看似年纪不大,鼻梁上一副黑框眼镜,倒显得文质彬彬,正是缘行。

    “嗯?”先前放话的短发美女正尴尬着呢,闻言也是转头,将和尚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语气不善的皱眉问:“你又是哪个?”按理说缘行也算是个网红了,全国上下不少人都看过他的视频与照片。但自从步入先天后,又在天禅寺苦修一年,如今已接近返璞归真,加之他面相慈和,倒是与在场的几位同修看上去没有什么差别,以至于被人当成了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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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行一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才反应过来,笑着合十一礼:“岛城缘行,见过施主。”

    他这一报家门,人群中除了少数的几位,其余武者与异能者都吃惊的看着他,没想到声名赫赫的缘行和尚竟然长得这么年轻。

    只有常华真人眸中透着异样的身材,嘴唇哆嗦了一下才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竟已经突破到先天了?”

    此言一处,场中立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第一八九章 入阵(上)

    连串的“啪嗒”脆响,几段枯枝被一只穿着布鞋的脚踩断,而这,目前已是寂静空间唯一的声音来源。

    “温度与外界相仿……”

    “天上有光,很模糊,像隔了层膜,看不清光源。”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连风声都没有,很安静。”

    缘行蹲在地上翻找了好一阵,才失望的站起身,扶着鼻梁上的眼镜,用极小的声音说:“土里连蚂蚁蚯蚓都看不见,这里确实太古怪了。”

    然后他回头,眉毛皱在了一起:“怪不得之前的探索队走不出去,进入这里后,雾墙就看不到了,仿佛……”他整理了一下语言,才又道:“仿佛一踏入浓雾,就被送到了另一个空间。贫僧初步推测,这里应该是一处迷阵,也不知是人为布置的还是天然形成的。”

    尽管凌晨就通过再次进入浓雾探索的决议,但缘行一直等到了早晨六点钟,才被允许进入石柱范围。

    想到此,他又扶了扶眼镜,鼻梁是很敏感的,上面承担的重量比过去大了些,现在还有些不习惯。

    是的,尽管在昨夜他就毛遂自荐主动承担了再次探索迷雾的任务,但一直到了今天上午,才终于被允许进入石柱范围。

    而之所以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做准备,主要就是为了等候督卫府从京都调集来的支援物资,其中最重要的,目前就夹在他的镜框上。

    “贫僧要深入探索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运使轻功,朝远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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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浓雾外的会议室中。

    不相干的人员已经被请了出去,留下的要么是全国征集来的高手,要么是督卫府内部的工作人员,再加上几个知名的专家,只有不到二十个人。

    此刻,现场一片安静,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幕布,而一旁的音箱中,不断传来缘行的声音。

    等到画面急速的变换,说明缘行实在赶路途中,众人才稍微放松了些精神。

    “这个可比昨晚的高级多了,竟然还能传递声音。”有个老专家发生,语气中满是赞叹。

    “通过先前的探查发现,这里的情况复杂,上面极为重视,连这种实验品都特意调来,要知道,在来时的飞机上,这个子机才算完成了调试,这还是第一次运用。”路安国从幕布上收回视线,轻声解释。

    “哼。”一旁的常华真人却是冷哼一声:“不是小和尚成了先天高手的原因吗?”

    “怎么会?”路安国神色未变,赔笑道:“如果真的顾忌他先天高手的身份,我怎么会同意他以身犯险?”

    “说的好像你能拦住人家一样。”常华真人斜睨他一眼,再不管禁止吸烟的牌子,慢悠悠地将烟杆点燃:“古籍中记载的所谓先天武者,已经绝迹数百年之久,老道也困在九阶多年,丝毫不得寸进。没想到今天有幸能见到一位,才三十左右年纪吧?”他猛吸了一口,吐出口浓烟后才唏嘘感叹道:“也不知是佛门的哪一支收了这么个绝世天才,真是好运气。”

    “是啊,去年才知这哥们晋升六阶,这才多长时间,竟然已经是先天了,真是,人比人得死啊。”那位东北口音的短发美女也发出了感慨。

    众人一面盯着画面上的动静,一面闲聊,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奇怪,昨晚机器人这时候应该已经到达中心地带了吧?他的速度应该更快才对,为什么还在树林里转?”某个专家发出了惊疑声。

    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凝神望去,果然,画面上除了树木还是树木。

    “是不是,他也陷在里面了?”有人不安的问。

    路安国皱眉,对身旁的同事小声说了句:“换个角度。”

    他旁边的小年轻连忙操控收了的圆球,幕布上的画面抖动了半天才恢复平稳,下一秒,缘行整个人都出现在影像当中。

    小年轻擦了把头上的汗,不好意思道:“这是实验品的新功能,用起来挺麻烦。”说着,他的手掌一动,画面也跟着转动起来,将缘行的面部表情呈现在画面中。

    没人苛责他,众人的目光始终在幕布上。此时,画面中的缘行身形如电,在林中穿梭,但他面色平静,有时还会停下来左顾右盼一番,显然并没有被催眠控制的迹象,场中的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好飘逸的轻功,竟能凌空虚渡,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苇渡江?”

    “这么轻灵,速度还一点不慢,倒有些像道家的功夫……”

    几个高手凑在一起,忍不住讨论了起来。

    这时,操控圆球的小年轻突然皱眉,嘀咕了句:“该不会迷路了吧?我看他好像在转圈子,是不……”可他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路安国瞪了一眼。

    “也许,他在试探迷阵,找寻破阵的方法。”短发美女不悦地瞥他一眼,才淡淡的说了句。

    “还没找到人就先找寻出来的方法,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常华真人叼着烟杆,眉头深锁,显然,相比迷阵的破解,他此时更关心弟子们的安危。

    “唉!咱们毕竟只是旁观者,谁知道大师面临着什么情况?也许是不得不如此呢。”有人解释道。

    坐在角落的向灵忍不住也想替缘行说几句,可没等她开口,身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取出一看,竟然是顶头上司刘一手发来的微微短讯。

    “抱歉,昨晚没开微微,今早又开了好长时间的会,没看到你的留言。三藏真的已经晋级先天了?”

    “嗯,我也是昨晚才听他亲口承认的。”向灵扫了眼会场,埋下头快读的回复。

    隔了好一会儿,刘一手才又发来消息:“那你怎么敢让他轻易犯险?不会劝一劝吗?你知道唯一一个先天高手意味着什么吗?”

    向灵暗自撇嘴,想了想才回道:“我说老板,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能拦住人家一样。明镜司都拦不住,我一小联络人能做什么?”

    刘一手:“……算了,等他出来你第一次时间给我打电话,别发什么微微,耽误事儿。”

    向灵小声嘟囔了一句“死官僚”,才恶狠狠的收回了手机。

第一九〇章 入阵(中)

    尽管出于未知原因,天眼通目前无法随心运用,但缘行的一双眼睛,早一惊具备了慧眼的一些功用。按理说不该陷入幻境当中,可偏偏,他就是走不出这里。

    凝眉半晌,他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比量一番后,挥掌削去了多余的枝丫,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以树枝当盲杖,随便找了个方向探索者前行。

    既然凭视力找不准方向,那便依着感觉走,总会找到正确方位的。嗯,这也是他多次迷路后总结出的经验。

    对一般人来说,突然不用双眼看路肯定会极不习惯。可缘行不同,细树枝便是他的眼睛,一路行来极为顺畅,难得的是速度竟然也不慢,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感觉周遭的气流出现了变化,料想应该找对了地方。

    他停下脚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扫了眼四周的情况,却又再皱眉。

    如果没有记错,这片空地便是先前一帮失联人员所在的位置,只是此刻这里空无一人,只有草地上踩踏的痕迹说明有很多人曾停留在此处。

    “看来他们都已经被吸引到光圈内了。”缘行扶着眼镜,沉声说道。

    这片空地有古怪,想到之前在会议室中看到那么多人如失了魂一般聚在一起的诡异影像,缘行怎敢大意?

    他丢掉细树枝,从背包中抽出两截铁棍,“啪”一声扣在一起,组合成了一根合金长棍拎在手中,这才朝空地迈步。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但直到横穿过这片空地,也没有异常现象发生。只有淡淡的白雾漂浮在四周。

    难道贫僧推测错了?可他刚要松口气,下一刻又提高了警惕。这雾来得蹊跷,这处阵法里可是没有风的,那雾气是怎么飘过来的?

    他警惕的握紧了棍子,脚步却未停。只是,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重,渐渐的,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住了。

    缘行缓慢的在雾中行走,张目四望,用心分辨周围的景物。但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朦胧的影子,半分的真实感都没有,仿若梦中。

    他隐约觉得白雾中有着异样的气息,尽管轻微道几乎让人忽略的地步,可直觉告诉他,有某种妖异的事物正朝自己缓缓靠近,并窥视着他,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你来啦……”声音好像从空中传来,更似自心底响起,分不出男女,听在耳中,却是如寒风拂过,给人种凉飕飕的感觉。

    缘行并未作答,周围一切都看不真切,他便不再去看,自顾自的向前迈步。

    “你来啦……”依旧是那番令人觉得寒冷的腔调,缘行默诵佛号,神情却变得无比警惕,因为声音似乎更近了,近得好似在他身上发出来一样。

    不知何时,他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浸润得湿淋淋。

    突然,从头顶射来一道诡异无比的光线,亮的刺眼。缘行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然后便有晕眩感传来,额头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伸手去摸,只觉得黏糊糊,带着股刺鼻的腥味儿。

    “你来啦……”突然,一张大脸贴了过来,与他四目相对,令他打了个激灵,只因为,那张脸无比熟悉,正是自己。

    然后,一只冰凉的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他拼命的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呼吸和血液都卡在喉咙里,周身的力气被慢慢抽离,耳朵里嗡嗡的,甚至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响。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有面前那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却无比清晰……

    “啊!”缘行的身子整个弹起,接着却又“哎呀”痛叫出声,片刻后,他从供桌下面钻了出来。

    “好可怕的梦。”他捂着额头上肿起的包,站到供桌前,合十向菩萨像施了一礼。

    他穿越到古代已经两年了,也做了两年的沙弥,课业渐渐加重,最近总是困倦,今天打扫大雄宝殿时终没忍住,想着师父应该正在与师伯下棋,没功夫管他,便钻到供桌下面偷懒睡了一觉,没想到就做了噩梦。

    这难道是佛祖的警示与惩戒?他偷偷吐了舌头,连忙拎着木桶走出大殿。

    “你是不是又偷懒了?”远处传来一声呵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尚缓缓走上前来。

    “三师兄,我……”缘行刚想开口解释,蓦地想起了什么,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瓮声瓮气的答道:“唔,我已经打扫完了。”

    “你怎么了?”少年和尚狐疑的看他半晌,突然上前硬拽开他捂着嘴巴的手。见他紧紧抿着嘴,更觉奇怪:“你在偷吃东西?”

    “没有。”缘行索性放弃了抵抗,开口回了两个字。

    “哈哈……”三师兄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缘行感觉无比沮丧。该死的穿越,让他到了古代变成个小和尚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经历人类从小到大的尴尬事?例如……

    “笑什么?你没换过牙吗?”他恼羞成怒,可惜因为缺了门牙,说起话来漏风的厉害,尽管做出凶巴巴的表情,也让人怕不起来,反令对方笑得更加厉害。

    “嗨,我当什么事呢。”三师兄笑够了,一把拦住他的肩头,安慰道:“这说明你长大了,等师兄我能下山了,提前给你物色个小媳妇。”

    “你能还俗?”缘行轻蔑的瞥了他一眼。

    “这话说得,好让我郁闷。”三师兄重新打量他一番,撇嘴道:“师父说你有宿慧,看来还真不假。”

    “呵呵。”缘行回以干笑,穿越过来的事情是他的大秘密,自然是不可以说的。但他不是个会掩饰自己真性情的人,有时一不注意便有些惊世骇俗。事后也会反省后怕,怕被当成妖怪对待。可没想到,这就成了这帮和尚所谓的宿慧,竟连个试探询问都没有,将他表现出的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想还俗,又有些舍不得这里,真是……”好在三师兄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尴尬,兀自感叹着。

    缘行愣了下后,才幽幽一叹:“我何尝不是,如果能呆在寺里永远不出去,一心向佛心无旁骛,不去触及外界的人或事,便没有了伤害与辜负。或者没来这一趟也是好的,安静死去,万事皆空。”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三师兄古怪看他。

    缘行身子一震,轻易的挣脱师兄的胳膊,他双手合十,微笑诵道:“阿弥陀佛。”

    然后,面前的大殿,师兄,天禅古寺都化作烟尘,在眼前缓缓消散……

第一九一章 入阵(下)

    缘行再次睁开眼睛,环绕周遭的白雾已然散去,四外一片寂静。

    他驻足观望许久,终于确定了自身所处的位置,脑中的思绪渐渐清晰,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自己入阵到现在,总共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

    也即是说,刨除探索寻路的时间,自己进入幻境其实没有多久。

    确实是非常恐怖的手段,能不知不觉干扰人的神智,简直防不胜防。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缘行好似经历了数个人生,每种幻境专挑人性的弱点入手,甚至还能窥探到入阵之人心底隐藏的那片区域。

    他曾身处由金砖铺地,宝石做墙的奢华宫殿中,面对着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享受一群婀娜女侍的服务。

    也曾端坐龙椅,接受朝臣叩拜。

    更在大澡堂里,与一群长着他前世小电影中的明星脸美女泡在一个池子里,这些老师身上一丝不挂,其香艳的场景简直令人血脉贲张。可缘行禅心坚定不为所动,刚一中招便立刻清醒,幻境纷纷破碎。

    直到某个下雨的夜,他来到高楼的顶处,看到一个和尚正对着不远处的居民楼轻声饮泣,心弦才为之一紧。然后场景再转,浩瀚的江边,一位母亲拽着失神的和尚袍子一角,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什么。

    尽管早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却让他险些心神失守。

    这情况可以说万分的凶险,若真勘不破,恐怕就此迷失在幻境当中了,好在他及时醒悟,挥手于胸前,用神念凝聚出一盏青灯,灯光朦胧看似微弱,却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面前的父母亲人的动作在光芒中定格,片片破碎开,最后化成了点点的光辉,再看不见。

    缘行的神智重新清醒后,好久才平缓心绪,尽管明知是假,可父母身影消散的那一刻,他仍觉得心头一紧。

    好可怕的幻境!他幽幽一叹,然后强打起精神,隔空一招,之前掉到地上的铁棍飞入掌中,挥舞了一下,才继续前行。

    ---------------

    “他在经历什么?”

    外界的会议室中,路安国等人所关注的影像中,自然与缘行所见大不相同,他们看不到弥散在周遭的白雾,也看不到缘行所经历的一切。

    在他们眼中,只看到缘行在空地范围内走得极为缓慢,短短的几步路,竟用了十几分钟。

    且每走一步便会停上一阵,迈出第一步时,他口中念诵:“贪欲生忧,贪欲生畏,解无贪欲,何忧何畏?”

    第二步,他昂首挺胸,说了句:“男儿欲遂青云志,须信人间红粉空。”

    第三步,他眼神恢复清明后,淡淡一笑,道:“男女之体,本是革囊,满盛恶露,只因薄皮所覆,瞒尽天下英雄。”

    但第四步时,面上表情变得极为复杂,竟有热泪留下,眼神时而迷茫,时而痛苦。

    会议室中众人此刻也忍不住纷纷站起,紧张的盯着幕布。

    “他、他这是也被催眠了?”有人神色复杂着说道。

    可还未等他的话音落下,却见屏幕中的和尚突然双手合十,长长一叹后,双目渐渐恢复了清明。

    “好修行。”常华真人愣了下,才发出感叹之声,道:“实话实说,之前不同意他入阵,并未不放心他的身手,而是担心里面的幻阵。李修姚好歹修道近三十年,这样我都不敢保证他有没有陷入其中,更何况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了。这个缘行师父出家有几年了?”他朝路安国问道。

    “六年了。”路安国显然对缘行的资料非常熟悉,立即给出了答案。

    “六年。”老道士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子,目中露出一抹精光:“短短六年时间,不但从一个老实本分的学生变成了个世间罕见的先天高手,如今看来,其佛法修为比之一个学佛多年的老僧也毫不逊色。都说世间有天道所钟爱的绝顶人物,过去老道还不大相信,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他唏嘘片刻,才又摇头,喃喃道:“天才至此,委实可怖可畏,可惜可惜……”

    旁人奇怪的看他一眼,皆不知他最后那个可惜是什么含义。

    常华真人感觉到众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自嘲一笑,不再言语,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这时,影像中的缘行已经走到了中心地带,一座恢弘的古老祭坛出现在画面上,不同于先前机器人探查受到的限制,因缘行身上的“子机”功能强大,众人才终于窥看到祭坛的全貌。

    这是一个圆形的高台,足有十多米高,分三层矗立,四周由砖石铺就的道路与祭坛上的台阶相连。

    但最显眼的,却不是这个造型普通的祭坛,而是最高层那光华闪耀的光圈,以及光圈旁边两座巨大的石像。

    完全迥异于蓝星东西方的雕刻,这两座石像虽然刻画的明显四肢俱全手执武器的人类形象,可线条极其粗犷,五官俱全却图形抽象。

    远远望去,两座石像一左一右护卫着光圈,在光芒映衬下,手中长刀竟有寒光泛起,显然与石雕并非同一材质。

    “文物局并没有两个石像的报告记录,这么独特的造型,这么大的提及,没道理被忽略啊。”路安国身旁的助手瞪眼说道。

    “这年头,没道理的事情多了。”路安国头也没回,神情也挺无奈:“弄不好是随浓雾一起出现的。”

    其余人闻言都是一惊,如果只是被文物局忽略还好,如果石像真是同浓雾一起神秘出现的,那一定有其独特的功能。

    他们看着石像手上寒光闪闪的武器,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那东西,不会真的能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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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行到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快走几步,渐渐靠近。这途中没有发生什么波澜,一路平坦,那影响神魂的白雾也没有再出现,更没有陷阱疑阵出来干扰。

    很快到了祭坛近前,建造这座祭坛的材料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石头,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各种图案与花纹。

    “一路走来,没有看到其他人,可能都被吸引到光圈里面了。”

    缘行并未着急登上去,而是绕着祭坛走了一圈,朝四处观望一阵,确认没有看到活动的人影,才随便找了个阶梯缓步而上。

    十多米的距离,对缘行来说转瞬即逝,到了最高一层,石像与光圈看得更加真切了。

    缘行却无心观察这些,他只盯着光圈前的地面,面色有些阴沉。

    “死人了。”他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只见,光圈前倒着两具支尸体,被分成了好几十段,只能从两颗满是恐惧神情的头颅上分辨出这是两个成年男性,看切口,似乎被利器分隔,连骨头都被斩断了。地面上满是黑褐色的血迹,从凝固的形态上看,显然是死去多时了。

    缘行警惕的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石像手中的长刀上。

    他沉思片刻,突然一个纵跃,直接跳到了左侧的石像头顶,但并未踏足,而是空中凝气,身子在石像上方半米处停滞了下,口中一声厉喝,手中长棍化为千百重棍影,带着啸声直直击在石像头部。

    白芒闪过,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长棍并没有打中石像,而是被一把长刀拦住了。

    而缘行借着二者相交的反震力一个空翻后,落在祭坛边缘。

    在他面前,先前还一动不动的石像此刻眼中红光闪耀,无比灵活的扭动身躯,向他攻击而来。

    “果然能活动。”缘行冷笑一声,方才他根本没用力气,纯粹是试探行为。真如他猜测的那般,这两座石雕是光门的守卫。

    只不知是防止人破坏光门,还是专为堵着门不让人逃出来。

    不管属于哪一种,既然已经有人死了,那还是早解决为好。

    说时迟那时快,两把锋利长刀已经攻到。缘行手中长棍重新幻化出重重棍影,准确的点在长刀上。

    “铛铛铛”连珠似的声音响个不停,双方瞬间交击了五六下,缘行身高只有一米八,与庞然大物的两座石像比起来,自然小得可怜,力气肯定也是不如的。怎会凭蛮力硬抗?

    他灵巧的一个纵步,绕到了石雕的身后,单手持棍,另一只手呈掌状向前挥出,他周围气流涌动凝聚,瞬间在身前化成了一只金光灿灿的巨大掌印,猛地向一头石像的大腿处拍了过去。

    “咔嚓”,石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巨大石像的右腿部位竟然寸寸开裂,片刻后便化为粉尘。

    而缘行一招建功,并未继续攻击,而是又一个错身,绕到了另一个石像的身侧,同样一掌拍下。

    然后,他退到了安全距离,静静看着两句瘸了腿的石像栽倒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守空掌,这还是缘行首次应用在战斗当中,虽说在大黎朝属于烂大街的功法,可他这个佛门弟子使用起来,却是得心应手威力无穷。

    等确认这两个石像没有想象中的再生功能后,才重新上前,霎时间,无数金光在他身周凝聚,道道巨大掌印浮现,同时攻向两个石像。

    等这阵繁乱的光华闪过,缘行又是掠到远处,长棍甩了个漂亮的花归于身后,他缓缓转身,看着两个巨大的石像在噼啪声中碎裂成一堆石块,再无威胁。

    而因为他的及时抽身,那漫天飞扬的粉尘竟是连他的衣袍都没有沾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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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

    “好酷。”会议室中,短发美女与向灵同时起身鼓掌。

    随手,满场都响起赞叹夸奖之声,别看这场战斗用时极短,但那两个石像的身高着实骇人,缘行又是以一敌二,先前众人都还在担心他的安危,没想到这个和尚竟然能从容不迫轻松应对,刚开始就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真就将对手捶成齑粉,碎得不能再碎了。

    “真难到就是先天高手的能力?倒是和异能差不多了,竟然能隔空打出这么厉害的掌印?”路安国转向常华真人,他第一次见过这种攻击方式。

    “你说的什么异能怎能与先天功法相提并论?”常华真人瞪了他一眼,接着笑捋胡须:“化气成罡,乃是先天高手作战的特点,其可借天地元气为己用,威力恐怖绝伦,自身消耗却是极小,远非平常武者可比。”说道这里,他看到影像中的和尚再次到了石像崩塌的地方,用棍子一块块的敲碎大块的石块,忍不住再次发出赞叹:“好缜密的心思,这样一来,就算石像有传说中的再生功能,一时半会儿也构不成威胁了。”

    路安国自也看到这副画面,他脸色变了变,凑到助手耳边,小声道:“如果行动顺利,记着第一时间带人将那些碎掉的石块收集起来。”

    助手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可下一瞬却又变成了苦瓜脸,这都碎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研究价值。

    一旁的常华真人等高手自然听到他们的对话,却只瞥了眼睛,并未多说什么,依旧关注着幕布影像里和尚的一举一动。

    只见缘行在确保没有大块的石头碍眼之后,又将两把长刀提起甩到祭坛之下,才慢悠悠的走到光圈跟前。

    “贫僧要进去看看。”他扔下这么一句话,便冲了进去。随后,整个幕布的影像彻底消失了。

    “果然是另一个空间吗?这种子机竟然也传递不出信号。”路安国有些忧愁的叹气。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会议室的大门便被人撞开。

    一个穿着督卫府制服的中年男子,兴冲冲的闯进,对着众人大吼道:“雾散了。”

    “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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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开外界的兴奋不提,缘行一进入光圈,脑袋中便眩晕了一下,可这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瞬间,接着面前的景色就变了。

    可还没等他适应这个新空间的光线,一道劲风便自脑后传来。

    他早有戒备,一个侧身避过,手中长棍向上一挑,挡住了攻击。下一刻,他惊疑出声:“是你?”

    而攻击他的人这时也看清他的样貌,不由也是一呆:“缘行大师。”

    “阿弥陀佛。”缘行皱眉看向对方,担忧道:“李道长受伤了?”

    不错,偷袭之人正是此行的目标之一,已经失联两天的李修姚。可是,此时的李修姚再不复当初高冷儒雅,一身白色道袍脏兮兮的,上面满是血迹,他面色苍白如纸,样子凄惨。

    缘行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视线最后落到他空荡荡的左袖之上。

    “大师小、小心,这、这里有迷惑人心智的东西。”李修姚这时候根本无心叙旧,额间青筋直跳,似在强忍着什么。

    迷惑心智?缘行想到刚入阵时的种种异常,这才打量周遭环境。

    这似乎是个很大的洞穴,抬头就能看到黑黝黝的石壁,上面被镶嵌了不知是宝石还是夜明珠的东西,使得洞穴还存在一些微弱的光,能使人勉强视物。

    他们脚下,是与外界一模一样的圆形祭坛,只是少了光门两侧的石像。四周静静躺着一地的人,似在昏迷之中。

    而在祭坛的下方,隐约间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骸骨,沉下心感受,果然有一股形容不出来的波动在骸骨上传导过来。

    “我无法靠近,稍踏出祭坛,那股、股影响神智的力量就会增强。”李修姚痛苦的解释。

    “无妨,贫僧去看看。”缘行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受干扰,但这东西是一定要毁去的。

    他带着警惕,慢慢走下祭坛。

    一走进,更能感受到这骸骨的巨大,单看那比两层楼还要高上几分的獠牙,便能断定,这绝对不是蓝星可能存在的生物。

    “这是被魔化的妖怪骨架。”这时,金蝉的金色文字在他眼前浮现。

    “妖怪?”缘行在心中默默问道:“”

    “这么大的个头,不是妖怪是什么?”金蝉理所当然的回答:“不过像这类具有蛊惑能力的妖怪,一般实力不强。”

    “那是相对而言吧?”缘行走近骨架,才发现洁白的骨头上竟缠绕着丝丝的黑色火焰。他不由一惊,这东西他太熟悉了:“魔火。”

    “是的,这个妖怪要么是老死的,要么是饿死的,要么就是被魔火烧死的。”金蝉的文字慢悠悠的划过。

    缘行的修为可没达到能忍受魔火焚身的地步,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避开燃烧着的骨头,越往前走,感觉越是强烈。

    最终,他在一个半球形状的物体前停住脚步,直觉告诉他,一切的波动都来源于此。

    “这是妖丹,可惜只剩下半颗,其余的都损耗光了。”金蝉解释道:“不要砸碎它,否则所有力量会瞬间释放出来。”

    然后,缘行便感觉额头一凉,一道耀眼的光芒自眉心处照射出来,打在妖丹之上。

    “我在吸取里面的残余能量。”金蝉说道。

    “这会不会对你产生什么负面影响?”缘行有些担忧。

    “你忘了我是怎么来的?”金蝉慢悠悠的回答,难得的,在这些文字中,竟能让人感受到一股优哉游哉的姿态:“看来我推测的没错,这倒霉蛋是被魔火烧死的,而且死了很长的时间。”

    “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不会错的。”缘行撇嘴,面对一个已经死了的妖怪,显然是没多大风险了,他又起了吐槽的心思。

    金蝉:“……我真感觉你越来越讨厌了。”

    “这个阵法难道是用来困住这妖怪的,外面的石像是为了防止妖怪逃出去?”缘行皱了皱眉头。

    “不,这是某个空间的一处角落,祭坛应该是献祭所用,石像单纯为了阻止祭品逃出去,类似的祭坛我见过。”过了许久,金蝉才又给出一句话。

    “跟着怀真的时候?”缘行缘行忍不住心头发凉。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当年,很多这样的祭坛出现,伴随着的就是妖魔界的入侵。这样的祭坛不知是那个文明建立的,更不知祭奠妖怪有什么作用,这次你们运气好,遇到个死了的,而且可能因为时间久远,外面的石像守卫已经没有了再生功能。如果妖怪活着,或者是功能完备的祭坛,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果然猜中了,缘行面色变得无比凝重:“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妖魔界?”

    这时,他额头的光华已然敛去,面前的圆球也彻底消失不见了,缘行细细感受,再找不到之前那种晦涩的感觉。

    “应该是妖魔界附属的小世界。不过为了避免危险,咱们出去后,这道门不能留了,我会关闭它。”

    “蓝星……也将面临妖魔界入侵吗?”缘行艰涩的问道。

    “说不准,不过大黎第一次发现祭坛后二百年才遇到妖魔界入侵,现在时间还早。”

    “那就好,还有时间做准备。”缘行稍微放下了担心,他朝四周看了眼,见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便转身,快速的奔回了祭坛,只是在走出骸骨范围的时候,脚步不由一顿。

    他观察片刻,用长棍在一堆灰烬中挑出块金属小牌子,看到上面的盘龙图案,眸光闪动,他轻声一叹,攥着牌子重新登上祭坛。

    果然,李修姚此刻已经没有了痛苦的神情。

    “大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李修姚笑了声,顿了顿,他突然又问道:“外面还有人吗?”他满脸希冀的看着缘行。

    后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想了想,才将手中的牌子递了过去。

    李修姚先是一愣,然后缓缓的接过牌子,单手揉搓着上面的字迹,眼圈瞬间泛红,只是忍耐着。

    缘行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自是看过那牌子,上面除了真龙观的标志外,还有一行小字:真传弟子,高修贤。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问。

    “因为这些人迷失了神智,根本无法叫醒,只知道一直向前,可出去就会被黑火烧死,我实在无法,只能打晕他们。”李修姚似乎恢复了些,强打着精神回答,听了下,他看向自己左侧空荡荡的袖子,苦涩道:“其中有两个没控制好力道,竟然清醒了,马上冲了回去,我下意识也跟出去救,没想到外面两个石像竟那般厉害……”

    之后的话没说完,缘行却也猜测出了大概,对方既要抵挡干扰心智的力量,又要照顾两个莽撞的平民,自然不可能是两个石像的对手,所以两个人死了,他也丢了一只胳膊。

    缘行又叹了声,大致数了数躺在面前的人,只有不足五十之数,看来这场灾难真是损失惨重。

    他看了眼惨兮兮的李道长:“贫僧进来之前将那两个石像敲碎了。”

    李修姚愣了下,才咧开嘴:“那感情好,咱们可以回去了。”

    缘行取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瓶水递给他。谁知李道长并不接,而是问道:“有酒吗?”

    缘行一愣,才想起临出发时常华真人给的东西,他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小银壶。

    李修姚接过,用嘴咬开盖子闻了闻,呆一呆才低声问:“真龙观谁来了?”

    “常华真人。”缘行回了句,就开始拍醒昏迷着的人。

    “师父啊。”李修姚垂下眼皮,良久后猛地举起小壶猛灌,可能是喝得急,竟呛到了,咳嗽一阵,他一把将小壶扔出好远,也上前帮忙了。

    众人恢复清醒之后,排着队进了光门,有实在叫不醒的,也被人抬了出去。

    缘行与李修姚是最后走的,等缘行跨出光圈,便在心内让金蝉将光门封闭住了。

    到了外面,才看到天上的星星,显然,雾气已经散了。

    李修姚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对着给众人分配压缩饼干和饮水的缘行笑道:“和尚,等我伤好了咱们再切磋一番如何?”

    缘行停下动作,笑着点点头,只是眼神下意识的又往他袖子看了眼。

    “贫道回去就安装义肢,换成铁的,名号都已想好,叫铁手道人,如何?”李修姚挑眉。

    缘行知道他是在用言语排解心中愁绪,只是呵呵一笑,并未答话。

    李修姚却不管他,自顾自的嘀咕:“铁手似乎不好听,要不安装个玉的,叫玉手道人怎样?”

    缘行用家乡话跟他打趣:“说着你咋就持楞起来了?还玉手,你咋不姓何呢?何玉手多好听?”

    “何?这是什么典故?”李修姚不明白。

    缘行只笑笑,并未解释。

    这时,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音,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朝阳中,有庞大的车队正在快速靠近。

    终于可以回家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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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门咸鱼的苦逼日常介绍:
一颗光头永闪亮,万年单身不怨人,化缘讨饭破袈裟,从此节操再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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