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套路
小神童科技公司位于香山市，与岭南特区隔着珠江口遥遥相望。
从特区到香山最快捷的交通工具是乘船横渡珠江，只需要三个小时。如果要乘火车或骑车，则要绕到羊城，那里珠江江面相对较窄，有桥梁可以通行。
赵老板在岭南还有铺子要照看，帮黎天他们联系好了小神童的人员，买好了船票，并没有随行前往香山。
直到上了船，老唐他们还是多少有些心虚。
“赵老板已经安排好了，咱们现在的身份是长安第二电子厂考察团。”黎天交代。
“长安……好像就一个电子厂。”老唐去过长安，对长安的情况相对了解。
黎天道：“咱们是新厂，长安发电厂刚刚投资建立的全资子公司。”
“那咱们……应该有长安发电厂的介绍信呀。”刘会计对于这种企业之间交流的流程十分熟悉，同行业之间互相进行考察交流，学习彼此的生产经营技术，一般要求有盖公章的介绍信。
“废话，咱们从哪弄去。”黎天一时间不知道刘会计是真傻还是装傻。
刘会计不放心地道：“那人家要是问起来……”
“问起来就说这是计划外的，本来就打算到特区考察来着，我们听特区的人说这边建设的不错，临时决定增加这一站。”黎天面不改色。
“这么说的话……人家还能接待咱们？”刘会计犹豫。
小神童科技公司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家国有企业。跟汉西第二纺织厂的情况比较相似，因为有了总经理侯磊这个高人，一步步发展到今天这个成色。
虽然侯磊现在在小神童占有相当多的股份，也坐稳了第一把手的位置。但是其国有企业的本质属性决定了，对于其它国有企业及其下属单位的参观学习，他们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
但是如今黎天这个考察团的身份就十分特殊了。
照理说，他们完全可以从钟厂长那边，或者直接到工商业局申请开具一份合理合法的介绍信。以汉西天璇长风的名义去小神童参观考察，小神童必须接待。
如果那样的话，这种考察也就只能是走个形式了。小神童怎么可能把自己真正重要的生产经营诀窍展示给他们在北方最大的竞争对手呢。
黎天甚至怀疑，侯磊会设下鸿门宴，预备刀斧手，趁机把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黎天也就没有费那个神去开具什么介绍信，甚至连身份都是假的。这样一来，小神童对自己当然也就没有了敌意，不过，也就没有了制度上必须接待的保证。
“咱们就说是打算谈合作生产，他们准动心。”老唐出点子。
“合作生产什么？生产卡带？”黎天打趣地道。
“卡带和游戏机，都可以谈，反正是假的。”老唐现在不要脸的样子已经颇得黎天真传：“咱们新厂初创，缺乏技术。小神童出技术，咱们出工人和厂房，搞合作生产。”
“这个点子靠谱。”黎天也点点头，道：“他们在汉西干不过我们，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卡带运输费用导致他们在北方的成本很高。能在长安搞个联营，他们肯定愿意。”
“这可……涉及商业诈骗了啊。”刘会计越听越觉得不踏实。
“诈骗什么？咱们又不签合同，只是借这个由头去他们公司转一转。”黎天道。
“对了，咱们口音得注意点。像现在这样，一听就知道咱们是汉西的。”老唐从前就经常去全国各地跑销售，对各地口音颇为敏感。
“么麻达，长安话饿得少也会些。”黎天熟练地模仿长安方言，虽然跟当地人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但是糊弄南方人肯定是没有问题。
黎天在前世看过一部八十集古装喜剧，剧中的女主角就是满口的长安话。这部剧广受人民群众欢迎，在各大电视台重播了好几年，黎天印象很深刻。
老唐挑大拇哥夸道：“董事长设地嫽扎咧。”
其余五人面面相觑。
“你们不会说长安话，就说普通话。”黎天退而求其次。
刘会计也是经常往全国各地出差，平时大家虽然用带有明显汉西特色的普通话交流，要拿腔拿调地说一口地道普通话，问题也不大。
郝建设和两个女同志年纪本来就不大，从小接受的都是普通话教育，虽然不像刘会计那么标准，不过长安和汉西本来距离就不远，方言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黎天和老唐估计，小神童这群南方人应该也听不出来。
只有刘壮这口“汉普”，现在成了整个团队里的老大难。他只要说上三五句话，就能听出来这肯定是汉西来的。
黎天和老唐教了半天，但口音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时半会能改正的，收效甚微。
“那你就尽量少说话，主要由我们来说。”黎天投降。
“还有，董事长最好想个化名。你现在可能已经比较出名了，没准人家知道。”老唐安排地很谨慎。
“不只是我，你这个销售主任没准人家也知道。”黎天笑道。
“那咱就都起，一个真名都不要，省得麻烦。”老唐也笑了，乐呵呵地开始给大家起名字。
“怎么感觉跟地下党似的，不就是去转转嘛，顶多几个小时，咱们至于嘛。”林雪感到颇为滑稽。
“就是，再说，就是真的长安第二电子厂来的考察团，几个小时又能从小神童这儿学到点啥呢？要我说，咱们根本就没必要这么重视。”吕婷也随声附和。
“这话不对。”黎天道：“要是真的第二电子厂，兴许还真学不到啥东西。不过咱们这个假的，反而能学到更多。”
老唐也道：“咱们越是装作不懂行，他们就对咱们越不设防，再加上又是来谈合作的，保密程度肯定很低。没准儿，连他们的底价都能套出来。”
长风卡的成本价是一块钱左右，汉西跟香山的人工成本、物料成本都很不一样，而且小神童的产量大，用的设备规模跟天璇长风也肯定不一样。黎天跟刘壮他们也估算过几次小神童黄卡的成本，都觉得不确定因素太多，很难准确估计。
如果此行能准确摸到黄卡的出厂成本，那就相当于摸准了黄卡的命门，这对之后定立销售策略是一个很重要的参考信息。
第七十七章 混入其中
老唐毕竟不是特务工作者，对于给人起化名这事并没有什么经验，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名字。
黎天干脆道：“咱们这是一次性的名字，又不是长期使用。听上去像那么回事就行了。这样吧，每个人都按自己小学班长或者体育课代表的名字来。”
大家纷纷报出自己的化名。
刘壮思考了很久，也没想起来小学时候的班长到底叫什么。
“你就叫刘书豪算了。”黎天随口拿起一个后世篮球运动员的名字往刘壮身上套。
“这名字好听。”刘壮对他的新名字很满意。
“老唐你叫什么？”刘会计一直在心里默记别人的化名，终于还是没能一次性全都记住。
老唐还没回答，其他人已经笑的合不拢嘴。
“老唐，你叫什么，哈哈哈。”
“我叫石嘉，不认识什么老唐。”老唐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家笑得更欢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程序性的问题。”老唐忽然道。
“哦？”大家止住笑，看向老唐。
“既然咱们是初创公司，还在找第一个经营项目，咱们是怎么跟赵老板认识的呢？”
“这个简单。”黎天道：“赵老板是交大计算机系的毕业生，那个谁，你是他同学，所以就认识了。”黎天指指刘会计。
“我是交大毕业生？这个……”刘会计不但得化名，连学历也得造假，有些难受。
“不行。”黎天自我否定：“咱们不能有这么内行的人，不然人家该防着咱们了。”
“而且，万一人家厂里也有交大毕业生怎么办，跟刘经理一聊起学校的事情，准得露馅。”林雪也道。
“那就说，我以前给长安发电厂跑销售的时候认识的。”老唐出主意。
黎天皱眉道：“你是不是傻，长安发电厂要去特区跑销售？超远距离输电啊？”
“哎呦，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唐拍拍脑袋。
“你就说你是去申城学习的时候认识的呗。”林雪道：“长安发电厂的职工在申城上过几天进修班，这总没问题了吧。”
“这个理由好。”老唐点点头。“上进修班的时候赵老板勤工俭学，给我们当过几天助教。”
“就这样吧。反正赵老板跟小神童的人也不太熟，有没有勤工俭学的经历他们应该也不会很清楚。”黎天道。
“所以我们一成立电子厂，马上就联系了计算机专业毕业的赵老板，赵老板跟我们推荐了小神童，我们就过来了。”老唐逐渐把这个故事捋顺。
接着，趁着船行的功夫，几人又敲定了许多细节问题。
伪装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细节内容虽然很可能完全用不上，但是一旦穿了帮，什么信息都套不出来不说，双方也都会尴尬。
航船在香山港码头靠了岸，距离小神童的厂区也就没多远了。
虽说赵老板提前打好了招呼，小神童的反应还是相对冷淡，也没有派人到港口接站，黎天他们打了辆出租车，只用了二十来分钟就开到了小神童厂区门口。
小神童的厂区修的十分气派，两栋四层楼的大厂房里人来人往，运货的大卡车不时从厂区门口进出，十分繁忙。厂房顶上是“小神童”三个字和商标的烫金招牌，一个字足有两米多高，远远就能看到。
“黎师傅，咱公司啥时候能有这种光景。”刘会计叹道。
天璇长风从占地面积来说不输给小神童，但是只有三排平房和一堆帐篷，自从电表生产线搬到养鸡厂以后，平时也是人烟稀少。大家平时看惯了还不觉得怎么样，看到小神童的这种景象，天璇长风相比之下就显得很寒酸。
“快了，等咱新项目一上马，用不了几个月，咱比这个还热闹。”黎天笑道：“还有，我姓洪，我是洪师傅，不是黎师傅。”
大家哄笑。
门口聚集的这七个人很快引起了小神童保安的注意。
“你们是谁？从哪儿来的？要干什么？”保安灵魂拷问，让黎天想起当初的养鸡厂。
看来，这是天下所有保安的通用语。
“我们是长安来参观考察的。”老唐对这种交流颇为擅长，熟练地递过一根烟。
那保安也不客气，结果烟来别在耳后，这才问道：“有预约过吗？”
“有，有，是赵军赵老板预约的。”老唐低头假装看表，道：“就差五分钟了。”
“就差五分钟了，那你们先进去吧。”保安手上根本没有手表，也不知道是怎么判断出老唐没有在说瞎话的。
“进左边那个楼，二楼找宋主任，别乱跑。”保安补充道。
“好嘞。”黎天口头答应，心里完全没当回事。
小神童的厂区里人相当多，从服装上就不难看出，除了本厂的职工外，还有许多经销商方面派来的代表和搬运人员。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趁着没人管先四处转转，哪能一进来就去找什么宋主任。
厂区里面大部分还是穿工作服的工人，为了便于管理，大都佩戴统一的胸牌。不过也有不少穿着便装的，黎天他们今天特意没有穿正装，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老唐充分发挥善于交际的特长，四处散烟，不一会儿，就几位前来进货的经销商搭上了话。
这些人来自全国各地，基本都是省、市一级的代理商，听说老唐他们是别的电子厂电子厂的，纷纷留下名片，期待今后如果有好的产品能一起合作。
至于黎天他们百无聊赖，眼下虽然酷暑时节已经过去，但是香山的天气仍不凉快，对于黎天他们这些北方人来说，室外还是有些湿热，于是坐在食堂的大厅里乘着凉。
老唐跟他们聊了一会，也来到食堂，找黎天他们汇报情况。
“大概跟咱们预测的差不多，小神童没有自己的经销网络，也是靠代理。”老唐低声道。
眼下刚过十一点，工人们还没下工，不过这个食堂也对外营业，零星坐着几位经销商们雇来搬运货物的工人。黎天他们坐在角落里，周围没什么人，并不起眼。
“在咱们省是什么情况，打听过了吗？”黎天也压低了声音，尽量小声说话。
“没有，他们彼此之间都不是很熟。说起咱们省的情况，他们都不太了解，只是说听说了小神童在那边情况不太好。”老唐道。
“出货价怎么样？”黎天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小神童的价格问题。
第七十八章 这就完了？
“这个可不好打听。”老唐道：“小神童既然同时在各地有不同的代理，他们的提货价肯定也都不一样，这是人家的核心机密，咱也不好上来就问。”
黎天点点头。他本来也对能直接探听出小神童的提货价不报太大的信心。
更何况，如果长风卡大量进入全国市场，小神童肯定会有所动作，这个提货价肯定要大幅下降，以应对长风卡的冲击。至于现在的价格是多少，其实意义也并不是很大。
“咱们一会儿去找那个宋主任，大家对他们的细节多加留心。”黎天布置任务。“最好的结果是能把他们的成本直接探出来，不过我估计可能性不大。大家多留心他们的生产流程，回头咱们也好做估算。”
“你还别说，真像特务工作。”刘壮脸上明显带着兴奋。
“这怎么能叫特务呢。”黎天皱眉：“咱们又不是逼着人家招供，只是合理合法的参观一下，都在人家的许可范围内。”
“得亏老孙没来，他要是在，准得露馅。”刘会计忽然道。
大家哄笑。
黎天和刘会计还对老孙当初拎着板砖想要当街撂倒李元勇的事迹记忆犹新。
其他几位同事跟老孙虽然接触不多，不过也对他的行事风格颇有认识。
在食堂大概吃了点饭，黎天带着一伙人风风火火地进了小神童的办公楼，按照保安的指点找到了那位宋主任。
“您好，额们是长安第二电子厂来参观考察的。”黎天熟练地倒着口。
“又一拨来考察的。”宋主任小声嘟囔。
虽说是小声抱怨，黎天他们还是听了个真真切切，显然，宋主任根本不打算掩藏自己的不耐烦。
最近，小神童公司因为奇迹般的业绩，已经成为了全国的改革模范单位，前来参观考察的各地代表络绎不绝，他们早已疲于应付。
“有预约吗？”宋主任拿出考察记录本，上面是着各地代表的考察记录。
“有，有，赵军赵老板跟你们打过招呼。”黎天道。
宋主任熟练地翻阅着记录本，似乎找到了赵军留下的预约记录，开口道：“那你们跟我来。”
黎天他们被领到一间规模不大的会议室，宋主任调暗会议室的灯光，熟练地打开讲台前一台老式的幻灯机，开始播放幻灯片。
“小神童科技有限公司的前身是香山市仪华电子厂，成立于1987年，至今已经走过8个年头。”宋主任熟练地背诵着讲解词，大屏幕上是小神童厂区的风景照片。
“1991年，在总经理侯磊和厂领导班子的带领下，我们成立了小神童电子工业公司，开始进行小神童中英文电子学习机的研发生产工作。”
大屏幕上适时放映出小神童游戏机的照片。
“从那时起，我们锐意进取，不断开拓，依靠敢为人先的开拓精神和孜孜不倦的质量追求，把小神童学习机和配套的卡带卖遍了全球。”
“我们还高薪邀请到来自港城的功夫巨星成大哥作为我们产品的形象代言人，斥巨资在国家电视台投放广告。这些宣传手段都收到了相当不错的效果。”
屏幕上是那个大鼻子影星手捧学习机的宣传照。
……
作为小神童的竞争对手，这些东西黎天他们基本上都能背下来，听得索然无味。
宋主任例行公事地念叨了半个多小时，说的都是这类人尽皆知的场面话。
“关于我们公司的发展历史，就为大家介绍道这里。欢迎大家下次再来小神童，一起见证我们的下一次腾飞。”宋主任惫懒的语气和内容颇不相符。
“这就……完了？”老唐小声问道。
“是啊，结束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厂门口天黑了不好坐车。”宋主任道。
黎天看看表，两点十分。
“你不打算……带我们到车间去走一走，看一看？”黎天试探性地问道。
“这个，学习机是高科技产品，都是无尘车间，进入车间还需要穿防护服，还要消毒，不太方便进去。”宋主任睁眼睁眼说瞎话。
黎天他们都是电子产品生产的内行，就小神童游戏机这种，电路精度如此粗糙的产品，哪用得着无尘车间。不夸张的说，刚从建筑工地来的工人，不用洗手，直接上去干活都没事。
见黎天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宋主任又道：“而且我们车间里也主要是装配焊接之类的工序，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
宋主任的言外之意很明显，真正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给你们看。你们要是坚持要看，我也只能带你们看看组装。
黎天跟老唐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是一个含义。
看来，不拿出杀手锏是不行了。
老唐熟练地递过一根烟，对宋主任道：“其实吧，我们对贵公司的这个学习机很感兴趣。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从贵公司这里购买学习机的生产技术和机器。我们也想做这个东西。”
宋主任的脸上马上阴转晴“嗨，那你们早说呀。你们等一下，我去找冯经理，他负责合作生产这一块。”
宋主任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黎天他们几个人在会议室里大眼瞪小眼。
确认周围没有小神童的职工后，老唐才低声开口道：“黎……离天黑还有一会儿，那个，洪总，你看这学习机的项目怎么样？”
“宋主任刚才说，车间里主要是装配焊接。那也就是说，咱们进了车间，大概就能把装配焊接的成本摸出来。”黎天也低声道。
刘壮配合地点点头。
长风卡的装配目前还是人工完成，也就主要是人工的成本。小神童他们的黄卡产量这么大，很有可能已经实现了自动装配，成本也就能省下一大截。这一条，他们进了车间就能看出个大概来。
“芯片大家用的都差不多。而且本身芯片在成本里面并不算大头。”黎天分析道：“其实，咱们能进车间，目的已经达成的差不多了。”
刘壮和老唐会心一笑。
宋主任真正想隐藏的，其实是芯片烧录这一块的工作。实际上，这一块在整个生产过程中，也的确是科技含量最高的部分。
但宋主任不知道的是，这部分的内容从技术上，早已经被黎天完全掌握。从成本上，又没有太大的变数，黎天他们对于观赏小神童的芯片烧录工作并没有什么兴趣。
反倒是宋主任认为无所谓的焊接、总装工作，对于黎天一伙人来说才最感兴趣。
第七十九章 头号通缉要犯
不一会儿，宋主任就领着冯经理回到了会议室。
冯经理见到这一伙人，明显愣了一下神。
“就是他们。长安第二电子厂的同志，想跟咱们搞合作生产。”宋主任介绍道。
“哦，哦。好的，我跟他们谈就行了。”冯经理明显有点发愣。“你先忙你的。”
宋主任出门后，冯经理小心地把会议室的门带上，一回头，望着老唐道：“怎么是你？”
老唐的脸上也透着一股尴尬，踌躇道：“我……我们……”
黎天看二人这样子，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问道：“你们认识呀？”
老唐尴尬一笑道：“这是我战友。当年一起在南越仗的。”
冯经理也有点激动：“咱们可得有……三年多没见了。想不到，今天居然在这见面了。”
“是啊，那年你把工作辞了，说去特区闯闯，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老唐感慨。“混的不错啊，当上经理了都。”
“你这也可以了，我在报纸上都看到过你们的报道，天璇长风的市场部主任嘛。”冯经理笑道。
“呦，想不到我这么出名？”老唐有点害怕，自己的身份原来这么公开。
“汉西的经销商带回来几份那边的报纸，我们这边管理层还专门开会研究过怎么对付你们。”冯经理咧嘴一笑。“你们可以啊，在汉西把我们都打跑了，还敢跑到我们总部来耀武扬威？”
老唐赶紧小声道：“不是，不是，我们是来参观学习的。而且，我们是长安第二电子厂，跟汉西那个天璇长风什么的……不熟，不熟。”
“你少他娘的给老子装蒜。”冯经理笑骂：“这儿没外人，说说吧，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既然被冯经理识破了，而且以冯经理和老唐的关系，应该也不存在泄密的可能，老唐也就不再伪装，说道：“那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董事长黎天。”
黎天笑道：“冯经理，我们真的是来参观考察的。当然，顺带也摸摸小神童的底牌，看看这场仗怎么往下打。”
“黎总啊，你现在可是我们这儿的头号通缉要犯。”冯经理打趣道。“既然让我当场抓获了，老实招供吧，你们都打探出什么来了？”
“这不还没来得及打探呢，正准备跟你套词呢。”老唐笑着打圆场。
“那你们套吧。”冯经理也不见外，直截了当道：“我这个人的脾气你也了解，有恩必报，有仇必报。你老唐在猫耳洞救过我的命，我记一辈子。就冲这个，今天我肯定不会把你们的身份说出去。”
“不过。”冯经理话锋一转，又道：“这几年侯总对我那也是没的说。你们如果想让我出卖侯总，把小神童的情报泄露给你们，这种事我肯定也不能干。”
“哪能呀，老冯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你难做。”老唐劝慰道。
黎天倒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脱口问道：“如果有一天侯总离开小神童了，你是跟着侯总走呢，还是留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侯总要走？”冯经理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我可没说过呀。”黎天狡猾地眨眨眼。
候磊这个人是我国的一代商业传奇，他的许多事迹在黎天的前世十分脍炙人口。起码在商界，特别是电子制造业，已经几乎到了家喻户晓得地步。
小神童一片繁荣的背后，其实暗藏着深层的危机。这一点，黎天当然也知道。
小神童的大部分股份，其实还是属于仪华集团的，毕竟，这个电子厂本身就是人家出钱建起来的，只是聘用了侯磊作为经理而已。
本来，仪华集团已经对这个连年亏损的电子厂战略性放弃了，没想到，侯磊不但让这个厂起死回生，买卖还越做越大。
在侯磊看来，这种改变绝大部分功劳属于自己，理所应当地对小神童提出越来越多的股份要求，但在仪华集团看来，这就变得不可接受了，劳资双方的矛盾不断加剧。
另一方面，因为股份数量不够，侯磊的许多决定也要递交大股东进行批准，生产经营活动颇多掣肘。比如说，侯磊提出的职工激励机制，就被仪华高层拒绝了。
在黎天的前世，侯磊决定辞职，带着几个骨干兄弟远走莞城，创办另一家在我国历史上负有盛名的电子公司。这是我国电子产业发展史上的一个经典案例，黎天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具体的时间，他可记不大清了。
从冯经理的反应来看，侯磊此时应该已经动了辞职的念头，大概私下里已经找过这位冯经理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小神童就要变天了。
冯经理熟练地点上一支烟，叹道：“其实，侯总要是走了，那不是我跟不跟他走的问题，是我还能不能留下的问题。”
“我们这一批人都是侯总拉进厂里的，平时基本也都是跟侯总汇报工作。侯总要是一走，不管是谁主事，恐怕都容不下我们了。”
老唐也听出了冯经理的弦外之音，问道：“候总确实有要走的意思？”
“我可没说过，是你们自己猜的。”冯经理警惕地答道。
黎天心念一动，赶紧道：“如果有一天你想来天璇长风，我代表董事会随时欢迎你加入。而且，我给你比这边多50%的待遇。”
侯磊用人的眼光，黎天在前世早有耳闻。眼前这位冯经理能担任侯磊手下的副经理，想必不会差。更何况，他跟老唐还有这样一层特殊的关系，以后共事也方便。
冯经理看着黎天，眼神迷离，带着几分感动，几分敬佩。
既然冯经理已经把话提前说了出来，黎天他们也不好再跟冯经理套小神童的情报，更何况，人家已经知道了你的底细，有了防备，想套也套不出来。
大家听老唐和冯经理叙了一会旧，也就打道回府了。按照原计划，一行人在香山市区里找了个招待所住下，准备明天返回特区再乘飞机到汉西。
至于老唐，则留下来跟冯经理一起吃了顿饭。多年的老战友相见，那是说不完的话。
当然，这个“长安第二电子厂”跟小神童的合作生产项目，以双方分歧较大为由终于告吹。起码，冯经理给侯总的报告里是这么说的。
第八十章 工业设计
返回汉西的行程很顺利，两天后，一行人就安全降落在汉西机场。
机场到天璇长风的距离并不远，大家返回厂里的时候还不到中午。黎天干脆就着午餐跟大家开管理层大会。
“这次我们主要带回来三个项目，咱们依次讨论。”黎天示意林雪作记录。
“第一个是视频CD的项目。这个事情基本已经确定了要做，而且要做成我们今后一段时期的主力产品。”黎天直接给这个产品定了性。“研发部抓点紧，咱们争取年内完成原型机。”
1995年就快过去了，虽然目前VCD在国内还是一个概念，但是再过一两年，这种产品就会大量出现在国内市场。对这一点，黎天记忆颇为深刻。
所以，既然决定了要涉足这个领域，当然是越快越好。
“这个东西一没有实物，二没有资料，我们怎么开展工作？”郝建设问道。
黎天皱皱眉，道：“你们对新产品的研发，不要总是停留在仿制这个初级阶段，这不是正道。”
“是，是。”郝建设答应着。
“那我们怎么做？这里面的东西……我们还都不太懂。”刘会计净说实话。
“核心部件两个，一个光头，一个解码芯片。”黎天解释道：“激光头已经是大路货了。我们联系那两家港商，让他们把相关的参数传真过来。至于芯片嘛，还要等他们的报价，我去催催，尽快确定型号。”
“这没有芯片，电路设计就没法开展。那我们还怎么研发？”刘会计道。
“先做其它部分，比如光盘的进出结构，外形之类的，把电路板空出来。”黎天道。“对了，老孙在不在？”
老孙这个人随机性到岗，大家都是刚从特区回来，也没来得及留心老孙到底在不在。
黎天习惯性地探头张望，从会议室这间屋子望出去，刚好能看到老孙在公司门口的得意之作——毛。
“兴许在，我去看看。”林雪闪身出门，不一会儿就把正在办公室打游戏的老孙拉了过来。
“董事长找我？”老孙一脸茫然。
“给你派个新活。”黎天点点头，问道：“工业设计你能不能干？”
“工业设计？啥玩意？”老孙明显听不懂。
工业设计真正系统性地走进我国，起码得是二十一世纪以后的事情了。在这之前，我国各大公司对于工业产品外观重要性的认识，基本等于零。
“咱们马上要做新产品，你负责外观这一块，简单点说，就是做个外壳。”黎天解释。
“外壳还用设计？”老唐插嘴。
所谓电子产品的外壳，就是一个长方体的盒子。需要开口的地方就随便开个孔，这就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国人对工业设计的认识水平。
“当然需要设计。”黎天解释道：“别人家的产品都是一个长方体，咱们的产品摆着就像个艺术品。你说消费者买谁的？”
“可是……咱们这不是独家产品吗？国内好像还没有吧。”刘会计道。
“前期是独家产品。”黎天点点头，又道：“可是不可能永远是独家产品。只要咱们的视频CD销路好，利润高。其它企业肯定会跟风仿制。用不了多久，各大品牌的同类产品就满天飞了。”
“这……不一定吧。你看小神童做的这个游戏机，好几年了也没见着仿制的。”老唐显然不信。
黎天笑笑“这游戏机才有多大市场，还不值得各大电子厂仿制，而且这里面又有侵权风险。”
老唐道：“你的意思是说……这视频CD的市场，比游戏机还要大？”
小神童的游戏机不断更新换代，已经在全国卖了好几年。老唐他们保守估计，总销量在千万台级别。
“肯定比游戏机还要大。”黎天点头道：“游戏机只能算是小孩子的玩具，而且太小的孩子不会玩，成年人喜欢玩的也少。……”
大家一阵哄笑，纷纷望向老孙。
“视频CD机不一样。老年人可以看戏，成年人可以看电影电视剧，小孩可以看动画片。可以说，只要是个家庭，家里面有电视机，他都需要一台视频CD机。”黎天续道。“而且，一台游戏机单价才一百多块钱，这种视频CD机，得要卖一千多吧。”
“这么说，这机器未来的市场规模跟电视机差不多了。”老唐说道。
“差不多吧。”黎天道：“老孙你能做吗？我要科技感，像艺术品那样的。”
“我……试试吧。这个是不是跟设计雕塑差不多？”老孙问道。
“差不多，不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而且得适合机器大量生产，不能用手工。”黎天解释。“其它的要求等设计部出了设计稿，再具体跟你说。”
“好嘞。那暂时就没我什么事了吧？”老孙还惦记着暂停的游戏。
“没你事了，你先忙。”黎天笑笑。
老孙一溜烟跑没影了。
“下面咱们具体讨论一下，比如说，这种机器该叫什么名字。”黎天抛出下一个议题。
这种把视频刻录在光盘里的技术在国外的名字叫Video-CD，简称VCD。播放这种光盘的机器，在国外也就理所当然地叫做VCD-Player。
在黎天前世，这种机器引进我国的时候，各路厂商都依照自己的理解和习惯进行翻译，因为注册了商标，还不能重复，一时间什么汉语译名都有，什么光盘机、影碟机、播放机，不一而足。
如今，黎天既然是把这种机器引进国内的第一人，理所当然地也就拥有其汉语名称最权威的定名权。
“既然国外都叫VCD，咱们就叫VCD机怎么样？”刘会计出主意。
“不合适，VCD这个名字大家还比较陌生，咱们叫VCD机不容易让人看出来这机器是干什么的。”老唐摇头道。
“咱这是干什么的？”黎天设问。
“看电影的。”刘壮顺口答道：“那就叫电影机。”
“咱还能看电视呢，还能看动画片呢。”林雪笑道。
“那就叫电影电视动画机。”刘壮脱口而出。
“这什么破名字。”郝建设都忍不住要吐槽。
“那咱们换个思路。”黎天又道：“咱们这个其实跟小神童那个游戏机道理差不多，都是要接电视看。那个游戏机大家都怎么称呼？”
“大部分人还是叫游戏机，也有叫卡带机的。”老唐道。
“那咱是插光盘的，就叫光盘机。”林雪道。
“那不行，咱们插的是视频光盘，得跟那种音频的光盘播放机有所区分。”黎天道。
“视盘机？”林雪试探性地改名。
“这个名字可以。”黎天道：“那咱们……用什么牌子合适？”
第八十一章 换牌子
“咱们还有别的牌子吗？”老唐不解道。
目前天璇长风的产品有两个，电表用的是“天璇长风”四个字和黎天从前世搬过来的天璇的商标图样。
至于那个“长风卡”，虽然写了厂名厂址，但是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当产品，而且商标对这种低价产品的意义并不大，黎天也就干脆没有在上面印任何商标。
但是视盘机可就不一样了。这么大件的商品，使用一个能跟市场同类商品有明显区分的商标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来便于我们跟其他公司的产品区分，让消费者能在货架上快速找到我们的产品。二来有一个独立的商标，对我们的公司形象也多少是一种保护。”黎天解释道。
“公司形象？”大家明显没听明白黎天的意思。
“咱们淡化天璇长风在视盘机的存在感，最好能用一个新的品牌名字和商标。”黎天道：“这样，即使咱们长风卡以后出了问题，也不至于对这个视盘机的品牌有什么影响。”
“长风卡能有什么问题。”刘会计脱口而出。现在，他是长风卡生产的总负责人，对长风卡的事情颇为敏感。
“长风卡目前的返厂率是多少？”黎天询问。
目前长风卡的生产规模，很难做到对每一片卡片都做到试机。机器生产虽然故障率很低，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不能使用的次品。
“大概在千分之三左右。”老唐主要负责跟浪潮科技对接，这些次品都通过销售渠道返回了厂里。
“这不就是长风卡的问题嘛。”黎天向刘会计解释。
刘会计皱眉道：“这不是咱们之前说好的吗？如果出厂前加一道试机工序，成本太高。还不如直接让次品流入市场，让消费者鉴别退货。”
“对于长风卡来说，这种次品率是可以接受的。”黎天道：“但是这势必就会给消费者留下长风卡质量不好的印象。如果我们的视盘机还叫长风牌，这些买到过次品长风卡的消费者，甚至他们的亲朋好友，恐怕都不会买咱们的视盘机了。”
“小神童的黄卡也经常会遇到次品。”老唐道：“这种游戏卡本身没多少利润，没人会做出厂检测。”
“但是视盘机不行，你们想想，如果一千多块的商品，消费者买回家发现是坏的，会怎么样。”
“换货呗，还能怎么样。”刘会计随口答道。
“不对。”老唐道：“应该有许多人会选择直接退货，然后购买一款其它品牌的产品。”
“没错。我买一台视盘机，直接就不能看。你给我换一台能看的，质量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黎天补充道：“我已经对你这个品牌不信任了。以后任何产品，我都不会再买这个牌子了。”
“那咱就加一道试机工序，保证出厂的视盘机都是能用的。”刘会计道。“反正也多不了几块钱的成本。”
“不同价位的商品，我们使用不同的质量控制策略，当然不能使用同样的牌子。”黎天道：“最好是让普通消费者根本不知道这是同一家的产品。”
其实，这样的销售策略不仅是在电子行业，而是几乎所有制造业通用的一种手段。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汽车制造业。一家汽车生产公司手下往往拥有数个甚至数十个汽车品牌，根据生产的车型价格和定位不同分别使用。实际上，其中大部分零部件都是通用的。
“而且，长风卡还有一个潜在的侵权问题。如果任氏或者小神童他们真跟我们打侵权官司，这个牌子可就臭大街了。”黎天顺口把心里的隐忧说出来。
“咱这……不是不算盗版吗？”刘会计有点着急。
“当然不算。”黎天给刘会计吃定心丸。“真打侵权官司，估计他们也赢不了。不过，这个事舆论影响太坏了，万一媒体宣传的风向不对，对长风这个牌子就是毁灭性的。”
“如果这么说的话，咱们是不是考虑做的再彻底一点。”老唐忽然道：“咱们针对每一类产品成立一个全资子公司，这样即使一个产品出了问题，也不会影响其它产品。”
“就比如这个长风卡，如果我们是子公司在生产，那么即使官司打输了，顶多是子公司破产。咱们可以控制子公司的规模，仅保留必须的生产资金。破产了对我们整体的影响也不大。”老唐侃侃而谈。
黎天眼神发亮：“可以啊你老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商业天赋。”
“我这也是现学的。”老唐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天跟冯经理喝酒的时候，我们聊起来，我才知道企业还能这么干。小神童他们现在就是这样。”
小霸王的产品涉足的领域很多，除了全国闻名的游戏机和卡带之外，其它的都只在当地销售，销量也不高。所以黎天他们并不太了解。
这些说白了都是侯磊的一些试错产品。如果哪一款产品在当地销售情况特别好，马上就可以向对应的子公司注资，加大生产，推向全国。即使销售情况很差甚至赔了本，也不会有很大的损失。
不过，从实际情况来看，这些产品的销量显然都不太理想。除了游戏机和卡带，小神童还没有其它的全国性产品。
“这个思路确实不错。”黎天道：“那咱们也建立一个子公司，专门负责视盘机这一块。”
“那，万一这个子公司跑了怎么办。”刘会计有些忧虑。
子公司从法律上来说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独立而完整地公司组织体系。
“跑了？怎么跑？”黎天不知道刘会计在说什么。
“比如说，子公司拉到了别的投资，把咱们的股权稀释到一半以下，咱们就控制不了他们了。”刘会计解释。
“哪有他们？”黎天道：“咱们成立一个子公司，公司的领导层还是咱们几个。比如说你吧，你继续担任天璇长风的副经理，同时可以兼任子公司法人代表。”
“换汤不换药呀。”刘会计也笑道。
“这叫‘一套班子，两块牌子’。”黎天道：“其实这也不能算是侯磊的发明创造，类似这样的情况还挺多，比如烟草专卖局和烟草公司就是一回事。面对行政部门的时候是烟草局，局级单位。面对市场的时候就是烟草专卖公司。”
第八十二章 打个大西瓜
“既然是视盘机，咱们就取一个跟看电视相关的名字。”老唐支招道。
“视霸牌。”刘壮脱口而出。
“太俗气。”黎天摇头。
“大家乐。”刘会计道。
“更俗。”黎天皱眉道。
“雪花牌？”林雪这个名字明显带着私心。
“这肯定不行。”老唐直接否定：“咱们看电视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雪花。”
90年代的电视信号还很不稳定，信号差或者没信号的时候屏幕上就是一片雪花。
“干脆叫家庭影院得了。”郝建设道。
“太夸张了。”黎天道：“就那十几寸的小电视，也好意思叫影院。”
在黎天的前世，随着VCD机和大屏幕电视的大范围流行，家庭影院这个概念也应运而生。一般来说，家里配一台VCD机，一台30寸以上的大屏幕电视机，以及一套音响设备，才可以称为家庭影院。
“那就叫小影院。”郝建设贼心不死。
“太直白。”林雪提批评意见。
“算了，没必要非得跟电视相关，关建是得好记。”黎天道。
黎天回忆前世的那些电子产品品牌，基本都是日常生活中的物品，什么大米水果榔头棒槌之类的。不为别的，就图一个好记。
“那咱们直接叫西瓜牌算了。”老唐半开玩笑：“简单又好记，啥时候人一吃西瓜就能想起咱的视盘机。”
“你还别说，这个名字还真不错。”黎天一脸正经。
“真叫西瓜牌啊？”林雪难以置信：“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农企呢。”
“咱们本来就是农企，养殖厂的子公司嘛。人家养鸡，咱们做西瓜，正合适。”黎天道。
“成，那咱们这西瓜牌视盘机的项目就正式确定了。”老唐笑道。
“可以，回头找老孙再设计一个商标。”黎天道：“不知道西瓜牌这个商标现在有没有人注册，刘经理你去落实一下，尽快把咱们的‘西瓜电子有限公司’注册起来，必要的时候可以花点钱把商标买下来。”
刘会计问道：“那咱们……注册多少资本合适呢？”
“按最低标准注册。”黎天对这种经营方式颇为熟悉：“等项目真正做起来了，需要多少，咱们母公司再支援多少，这样最省事。”
刘会计点点头，这种涉及程序方面的事情是他的老本行，所有流程都门清。
“视盘机的事情先这样，咱们先等几家港商的消息。”黎天道：“下面咱们说说第二个项目，立拍得的事情。”
陈光明已经把立拍得的相关资料交给了黎天，林雪从公文包里翻出来，影印了几份给大家传阅。
刘壮和郝建设有设计电表的基础，对这些资料已经基本能看出些门道。
“在讨论之前，我必须要跟大家说一件事，胶片相机的时代很快就要过去了。”黎天道。“数码成像技术发展得很快，最多十年，恐怕胶片相机就要完全被数码相机取代。”
“那咱们还做这种相机，这不是逆流而行嘛。”老唐皱眉道。
“也不能说是逆流而行。”黎天道：“如果是传统的胶片相机，现在肯定不能再做了。但是这个东西不一样，它是数码相机也代替不了的。”
“数码相机比胶片相机的优势，其实主要是底片可以反复使用，还有在冲洗之前，可以在电脑上看到照片，决定要不要冲洗这张照片。”黎天解释道：“但是冲洗照片还是要用到专门的工具，一般摄影爱好者肯定没有，还是要到店里去洗像。”
“可是，有谁需要一拍就能出照片呢？去店里冲洗也不过等一两天。有些比较大的冲印店还能做到立等可取。”老唐道。
“是啊，绝大多数人好像并不需要这个功能。”黎天狡猾地一笑，又道：“那么，这种相机在国外的规模，为什么能做得这么大呢？”
“国外市场当然跟国内的不一样。”刘会计随口说道。
“是不一样。”黎天点点头，道：“但是具体是哪点不一样，决定了外国人需要这种功能，而国内的人都不需要呢？”
这下，刘会计哑口无言了。
老唐仔细思考着国内外市场的差距，好像也找不出什么理由。
“本质上来说，还是因为这种相机在国外有卖，而没有进入国内市场。”黎天自己回答“换句话说，咱们国家的人基本都不知道，原来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老唐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如果我们要做这种相机，同步的宣传必须要跟上。要让国内的消费者知道，现在相片可以从照相机里直接吐出来，不用拿到任何地方去冲洗。只要购买我们的相机，就可以实现。”黎天道：“从反面来说，如果我们不搞任何宣传，这种产品肯定会和普通胶片相机一样，被数码相机所取代。”
“这个相机的利润都被立拍得定死了，咱们做一台赚不了几块钱。”老唐道：“如果要做，就要在全国范围出售，就咱们省内的市场肯定回不了本。”
黎天也点点头，道：“这就要求我们在全国同步打广告。这可是一笔不少的费用。”
“国家电视台的广告，起码要上百万。”老唐对行情颇为熟悉。
1995年，你打开国家电视台，不管是第几套节目，总能在节目中听到“XX宴酒”的广告。这一年的广告费烧掉了该酒厂三千万元，但是却带来了近十亿的销售收入。
“其实吧，要搞宣传，不一定要靠电视台广告。”黎天道：“商业广告太生硬了，反而容易引起消费者的反感。”
“那咱们……到报社投？”刘会计疑惑道。
“不，不一定是广告。”黎天道：“使用立拍得是一种生活方式，咱们只需要让老百姓都向往这种生活方式就可以了。”
“这话说的。”老唐笑笑，道：“老百姓喜欢什么生活方式，咱们怎么能决定。”
黎天一脸认真：“消费者并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需要什么，需要我们来培养。”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对黎天的说法并不认同。
第八十三章 你戴的是什么表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黎天笑笑：“老唐，你戴的是什么表？”
老唐左手手腕上一直佩戴着一块手表。见董事长突然问起，有些奇怪，顺手摘下来递给黎天。笑道：“国产的，不值多少钱。”
黎天接过那块钢带手表，表盘上12点刻度下，“汉京”两个字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是伟人的书法作品。
“老唐别谦虚，这块表，怎么着也得千把块吧。”黎天问道。
“前年买的，一千五百块。”老唐也不藏私，干脆地回答。“那个时候，正是我事业最好的时期。我要是知道那厂子说倒就倒，我肯定不买这破玩意。”
这块表似乎引出了老唐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大家沉默不语。
“前年，唔，1993年，一个成功的商业人士愿意花一千五百块买一块汉京牌手表，对吧。”黎天道。
大家看着黎天不语，不知道董事长到底想说什么。
“你当时知不知道，地摊上就能买到二十块的电子表。”黎天问道。
“当然知道。不过电子表嘛，那是小孩子的玩具。我倒是给我儿子买过一只。”老唐笑道。
“那太好了。你肯定摆弄过儿子的电子表。我想问你，哪只表走时更精准一些？”黎天接着提问。
“电子表当然更准时。”老唐脱口而出。“我这个是机械表，上发条的那种，半个月对一次表，有时候能差五六分钟。”
黎天道：“你看，你愿意花更贵的价钱，买一支需要每天上发条，半个月还要对一次表的机械表，却不愿意买更便宜更好用的电子表。这是什么原因？”
“电子表是看时间用的，这个是……是显示身份的，更多的是一种装饰品性质。”老唐答道。
“很好。”黎天微笑道：“带一块机械手表能体现自己的身份，像女同志的金手镯、金戒指一样，是装饰品。”
大家纷纷点头，其他人虽然暂时还没有买手表的打算，不过对这种思维方式都很认可。
“问题在于，这是谁告诉你的。”黎天开始切入正题。
“谁告诉我的？”老唐愕然，“没人告诉我呀。大家都这么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戴一块机械手表。咱们前两天见的那个陈光明，他就戴着一块劳力士手表。”
黎天点头，道：“问题就在这里。戴手表表示身份的这种社会风气，是怎么产生的呢？”
“这……”老唐答不上来了。
“七十年代之前，没有电子手表，大家只能靠机械手表看时间。那个时候，手表并不代表什么身份地位，只是一个纯粹看时间的工具而已。”黎天开始给大家上历史课。
“后来，岛国的一家公司做出来一块石英手表，比机械表便宜很多。很快就把机械表的市场几乎全部占领了。”
“瑞士的几家机械表厂联合起来，既然价格拼不过石英表，就干脆把便宜的机械表也全部砍掉，专心只做高端机械表。”
“他们把机械表送给社会名流和制片厂，让他们戴着机械手表拍电影，越是表现上流社会的电影，他们送得越欢，甚至还倒贴钱给制片厂。”黎天尽量把表述换成这个年代的人能听得懂的词。
“你们猜猜，后来怎么样了？”黎天玩味的一笑。
“老百姓打开电视，发现社会名流们人手一块机械表。”老唐想象着这样的场景。“机械表就是这个时候成为装饰品的。”
“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刘壮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咱们要卖这种照相机，也可以送给制片厂。”林雪道：“让他们在电影电视剧里使用这种相机，看了电视剧的人肯定都会想买一台。”
“好主意。”黎天赞许道：“不过这是人家玩剩下的，而且在咱们国家难度估计不小。”
90年代我国的电影电视剧，基本还是各电视台和电影厂拿着国家统一调拨的经费拍摄的，根本不需要你的投资。
而且传媒人员有国家喉舌的身份，属于公务人员，身份相当敏感，你贴钱人家也不敢要。
对这些事情，大家也都很清楚，纷纷皱起了眉头。
“那咱就到港城找人拍，然后再申请到国内放映。”老唐脑子转的很快。
94年年底，国家宣布每年引进10部基本反映世界优秀文明成果和当代电影艺术、技术成就的影片在国内上映，如今已经有好几部北美大片登上了国内的大荧幕。老唐显然看过。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黎天不置可否。
这个时代的港城电影业鱼龙混杂，许多制片方都有一些不可言说的身份。黎天并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董事长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肯定有好办法。”林雪笑道。
“咱们平时业余生活除了看电影，电视剧，还干点什么？”黎天依旧不愿直说，他想启发大家想出宣传的好主意，培养大家的思维能力。
“还有……就是听歌了吧。”林雪眼前一亮：“对，咱们可以找人写一首立拍得的歌。”
黎天腹诽，这个时代的娱乐生活真简单。
“还有看录像。”刘壮脱口而出。
大家都对他投出鄙夷的眼神。
“不是，不是，我是说正经的那种。”刘壮赶紧解释。
大家的眼神依旧不善，刘壮显然是越描越黑。
这个年代的录像厅有多种含义，最原始的当然是那种正规的录像厅，一般都是电影院开设的。放映一些港城和宝岛的枪战片和美国大片为主。
当然，还有一种特殊的“录像厅”，平时跟普通录像厅一样，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播放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
“咱们可以跟录像厅老板联系，让他们在放录像当中插播我们的广告，肯定比上电视做广告便宜。”刘壮见已经没法解释，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主意。
黎天皱眉道：“全国少说得有几万家录像厅，咱还能挨个去联系呀？”
老唐眼前一亮：“咱们直接找那个做录像带的。这些录像带都是从港城进口到国内的，具体是哪家公司进口的，咱们很容易就能找到。”
第八十四章 捆绑销售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黎天笑道：“关键的问题是，咱们如果投入相机领域，绝对不能局限于给立拍得打一辈子工。”
“董事长的意思是，我们要争取把定价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老唐脑子转得快。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把底片的生产和定价也抓到自己手里。”黎天把自己的计划抛了出来。
老唐踌躇道：“这恐怕不容易，立拍得的技术不是那么容易仿制的。而且人家已经进入了国内市场，咱们再搞这一套恐怕要吃官司。”
刘会计也道：“这个主要是化学药水，把显影液密封在照片上，拍照的时候用相机里的特殊结构打破密封。化学药水跟咱们可不太对路，不好研究。”
黎天有点哭笑不得：“说了多少次了，咱们是科技公司，不是研仿公司。怎么你们的眼光老是局限在搞仿制上面。”
天璇长风目前的两个主要产品，基本都是靠仿制。历史上，小到一个作坊，大到一个国家，想要尽快赶上社会先进水平，搞仿制也几乎是一条必由之路。
“不搞仿制，那……”老唐盘算道：“那就只有光明正大地从立拍得那里买来他们的专利技术，才有可能彻底掌握主动。”
“不，还有一种办法。”黎天道：“那就是把整个立拍得公司都买下来。”
“董事长胃口不小啊。”老唐笑笑。
“所以，咱们做立拍得相机的最终目的，是把立拍得公司买下来？”刘会计越听越糊涂。
“是这么回事。”黎天点点头，道：“当然这是最终目标。可能需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达成。但是咱们必须确保，在跟立拍得的合作中，咱们的话语权是一步步扩大的。”
“我看不太可能。”刘会计摇头：“相机咱们虽然赚了钱，可是立拍得也没有赔钱。而且咱们相机卖的越好，人家立拍得的底片也就卖得越好。咱们刚才商量的那些宣传手段，在给咱们相机做宣传的同时，也再给人家立拍得底片做宣传。而且人家还有国外市场。”
黎天道：“立拍得在国外的销售越走越窄，恐怕很快就没什么利润可言了。这个你们不考虑都行。”
再黎天的前世，六年后立拍得公司破产清算，只剩下了几十万美元的固定资产。
“国外的事我们不清楚，咱们就按董事长说的，国外当它没有收入。”老唐道：“可是如果我们把相机做起来，人家就靠国内卖底片的钱也不至于破产，而是应该越做越大才对。”
“这就是我现在一直犹豫的问题。”。黎天叹了口气，说道：“这佃户想要买地主手里的地，从理论上来讲就是不可能的。因为咱们赚三分，人家地主就要赚七分。只能是人家越来越富，咱们越来越穷。”
“我现在在想的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咱们赚七分，他们赚三分。”黎天继续道：“咱们只要拿了大头，时间一长，总有咱们比他们更富的时候。”
“我看可能性不大。”老唐摇摇头，道：“除非人家买了照相机，都不买相纸。”
林雪笑道：“买个照相机，却不买相纸，那照相机还有什么用？放磁带呀？”
黎天一愣，死盯着林雪，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开玩笑的。”林雪见黎天神色郑重，不敢再玩闹。
“你刚刚那句话，你再说一遍。”黎天一脸正经。
“我说……买个照相机，却不买相纸，那照相机还有什么用？”
“后面那句。”黎天道。
“后面那句？放磁带？”林雪脑袋发懵。
“你还真是个天才。”黎天哈哈大笑。
“怎么，照相机里还真能放磁带？”刘会计问道。
“不，照相机里怎么能放磁带。”黎天笑笑。“再说，一台砖头录音机才一百多块钱，谁愿意花五百块买一台磁带机呢。”
“那……”刘会计不明所以。
“有一种比磁带更有意思的东西，叫音频解码芯片。”黎天道。
“把音乐烧录到记忆芯片里面，再用音频解码芯片一解，就可以戴上耳机直接听。”刘会计也开了窍。
“可是，这不还是一个录音机的功能嘛。”林雪吐槽道：“而且，这个录音机还不能换磁带。”
“谁说不能换磁带。”黎天道：“咱们可以装可擦写的记忆芯片，用电脑就可以重新烧录里面的音乐。”
“那也够不方便的。”老唐道：“换盘带子还得到处找电脑，而且，这玩意还得专业人士操作。”
“那倒不至于。再过两年，电脑普及了之后，在家就能下载各种流行歌曲，随便换。”黎天解释道：“至于现在嘛，咱们在每个地区设置几个服务点，专门给人录歌就行。”
MP3播放器这种东西，本来是随着计算机网络的大规模普及才产生的。黎天为了推广这种立拍得相机，相当于强行使用了未来的黑科技。
“那要是这样，最好咱们还是跟浪潮科技他们合作。他们本来在各地就有售后服务点。”老唐道。“咱们只需要给服务点的人作一下相关培训就行。”
“可是，咱们这么改动人家的相机，立拍得公司还会跟我们合作吗？”刘会计有些忧虑。
“不知道。”黎天答得干脆爽快。“不过我估计他们会的。因为在国内，愿意跟他们合作的人太少了，他们没得选择。”
老唐也点点头，道：“就他们给的这个合作条件，风险太大了。国内没几家有能力，也有意愿承担这样风险的。小厂不敢做，大厂看不上。”
要在相机里面实现音乐播放器的功能，只需要安装一片集成电路板就可以，反正相机本来就需要电池。以黎天他们的技术，甚至可以在不改动相机外形的情况下，利用里面的空间完成改造。
“可是相机买回家以后，人家想听音乐还是想照相，这咱们说了可不算。”刘会计还有些不放心。
“听音乐肯定是主要功能。”黎天笑笑：“这种相纸可不便宜，只要开发出了这个第二功能，它这个照相的第一功能恐怕就没人愿意天天用了。”
老唐也道：“消费者买了个相机，如果不照相，总觉得自己是白买了，所以相纸再贵，消费者还是会去买。但是这个相机能免费听歌，消费者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那成本问题……”林雪现在管着公司的大账，对价格颇为敏感：“人家零售价可是定好了的。咱们再加功能，成本肯定要上升。”
黎天一笑，问郝建设道：“你觉得，要加多少？”
第八十五章 想不到你这么不要脸
“大概五十块左右。”郝建设对长风卡项目也听刘会计讲解过，对芯片的成本、电路设计这方面也大概有了概念。
“差不多。”黎天点头，又道：“咱们跟立拍得公司要这五十块的定价权，你说他们会不会给呢？”
“他们要是真这么心急的话，准会给。”老唐道：“五百块和五百五十块差不了多少。何况，咱们还加了功能，也是在帮他们打开销路。”
“咱们明明是在给自己打开销路。”林雪笑道：“人家都是傻子？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来？咱们加了这么个功能，明摆着对他们的照片销售不利。”
“他们没准还真都是傻子。”黎天笑笑。“他们是做摄影的，跟咱们做电子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他们没准觉得这个功能不重要呢。”
“既然不重要，咱们干嘛要加这么个功能？”刘会计道。
“因为……因为咱们是电子公司。”黎天瞎话张口就来：“咱们还有国家参股背景。咱们生产的商品门类必须经过行政部门批准。上级不允许我们生产照相机，我们只能挂羊头卖狗肉，卖这种带照相功能的随身听。”
黎天装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要不是知根知底，大家差点就信了。
“我们排除万难，想尽办法跟拍立得合作，他们怎么可能不同意。”黎天眨眨眼。
“想不到你这么不要脸。”刘会计小声嘟囔。
黎天装作没听见。
“这视盘机叫西瓜牌，那这照相机叫什么？葡萄牌？”老唐打趣问道。
“可以啊，就葡萄牌了。”黎天直接拍板：“以后我们天璇长风下属的都是水果种植业。对了，你顺带把苹果牌给我买下来，我以后有大用。”
刘会计一脸懵逼，不知道黎天又要使什么怪招。
“第三个项目，咱们讨论一下游戏机和卡带的问题。”黎天开始下一议题。
“卡带不是都交给浪潮科技了吗？他们订货，我们生产。还需要讨论什么？”老唐有些奇怪。
“这是省内的情况，基本算是落听了。”黎天点点头，道：“省外市场咱们还要不要？”
“我看可以要。”老唐道：“咱们在省内销的这么好，完全可以在其它省再找一个浪潮这样的经销商，像小神童那样，复制咱们成功的经验。”
“到时候，咱厂里也像小神童那样，各地的经销商人来人往的。”刘会计道。他对小神童厂区里的热闹景象印象颇深。
“要进军全国，必须想清楚，如果小神童他们降价，我们怎么办。”黎天道。
“咱们连人家生产车间都没进去，小神童的成本咱们还是不好估计。”郝建设有些遗憾地道。
“车间是没进去，不过咱们掌握的信息可比之前多了不少。”黎天笑笑。“你们还记不记得宋主任说的话。”
大家回忆宋主任的那些套话，基本没有一句有价值的。
“他好像说……车间都是无尘的什么的，一听就是胡说八道。”刘会计道。
“还有呢？”黎天点点头，又问道。
“他还说，车间里都是装配焊接的工序。”郝建设回忆。
“对，就是这一句。”黎天道：“他们有一个专门负责焊接和装配的车间，对不对？”
“专门负责焊接和装配……”郝建设重复着黎天的话，很快就参透了这里面的里面的玄机，惊喜道：“他们跟咱们一样，也是用烧录机单独烧的芯片。”
这种卡带生产，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种模式。一是大规模的流水线，从芯片进入流水线烧录到压进电路，再到装壳包装，一次成型。这种流水线造价很贵，而且也不利于转型生产其它产品。但是一旦建成，单个卡带的成本就可以大大降低。
另一种就是天璇长风目前使用的这种，人工使用烧录机写入芯片，再送到厂房里进行安装。自动化程度相对较低，但是建设成本也不高。
从宋主任的话看来，他们跟天璇长风一样，自动化程度都不高，那么成本也就大致相当了。
实际上，像制作电路板使用的塑料、金属铜等原材料，内陆地区反而比沿海地区要便宜一些。甚至有可能，天璇长风的成本比小神童的还要低一些。
“那还怕个卵。”老唐哈哈一笑，道：“跟他们干，反正他们内部也快出乱子了。”
那位冯经理虽然一直不愿明说，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小神童的经理侯磊要走了。
“抓紧时间联系外地经销商。”黎天分派任务。“另外，长风卡这个名字现在跟咱们农企的身份不太相符，最好也改个名字。”
“长风卡是绿的，就叫猕猴桃卡呗。”林雪道。
“不行，太拗口了。”黎天摇摇头。“而且猕猴桃咱们这不常见，最好能找个常见的。”
“青椒卡？”郝建设随口道。
“就它了。”黎天一笑，起名颇为随意。
“青椒卡，西瓜视盘机，葡萄照相机，真是绝配。”林雪撇撇嘴。
“长风卡……哦，不，青椒卡的事就这么定了。不过既然小神童自己要乱，咱们是不是顺手把学习机市场也拿下？”老唐胃口不小。
“可以拿，但没必要。”黎天道。“游戏机蹦跶不了几年了，而且真正有需要的人基本都有了。咱们即使做，也卖不了多少。我估计，现在就是小神童他们自己，也不怎么卖游戏机了，以卖卡为主。”
林雪也道：“而且，咱们资金可能也不够同时摊开这么多项目。”
“资金方面问题倒是不大。”刘会计道：“这个游戏卡扩大生产基本不用大量投钱，技术都很成熟了。照相机也用不了多少钱，而且还有立拍得给咱们支持。其实咱们就是一个视盘机比较麻烦。”
提起这个视盘机，刘会计也有点发怵。毕竟，这种从零开始，没有参考产品的研制工作，天璇长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经验。
“别怕麻烦。”黎天道：“凡事都得有第一次。实在不行，咱再托人从岛国买现成的机器回来搞研仿制。不过我还是希望咱们能独立完成。”
第八十六章 我有一个上亿的生意
一次性成立三个子公司，这样大的事情，必须要召开董事会，征得半数以上的股东同意。
黎天手里的股份再加上为公司内其他职工代持的，也不过三成左右。虽然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但是显然还达不到半数。
天璇长风现在的主要股东，主要还是养鸡厂、纺织厂和华信投资三家。
胡吹乱侃是黎天的拿手好戏，在董事会上施展起来，把三家股东代表听得心驰神往。
“下面我们进入表决阶段。”黎天见反向热烈，知道该收场了。
“第一项，关于投资50万元成立汉西青椒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的决议，同意的请举手。”
几位董事纷纷举手。
“决议通过。”黎天宣布。“第二项，关于投资50万元成立汉西西瓜电子工业有限公司的决议，同意的请举手。”
全票通过。
“第三项，关于投资50万元成立汉西葡萄照相机有限公司的决议，……”
“怎么全都是投资50万元？”问话的是纺织厂的贾总。
黎天解释道：“因为实际需要的资金并不确定，我们先按最低标准把子公司建立起来，需要更多资金的时候再由母公司注资。”
“那我们能不能直接向子公司追加投资？”华信的负责人动起了心思。
“不行。”黎天干脆否定道：“我代表子公司拒绝你的投资。”
大家哄笑。
各位董事都是能调动上千万资金的主，谁都不傻。
这三家子公司将来的发展肯定是有好有坏，直接向业务开展得最好的那家子公司注资，比投资天璇长风肯定赚多了，相当于甩掉了企业不良资产。
黎天当然也不傻，子公司的股权必须完全掌握在母公司手里，绝对不会允许其它任何个人或集体对子公司发起直接注资，从根本上杜绝子公司单飞的可能性。
聪明人交流，很多时候你以为他们是开玩笑，实际上并不是。那只是用一种让双方都不尴尬的方式完成的交流而已。
两家港商的消息来得很快，对于黎天关心的激光头和解码芯片，都给了一个不错的报价。
相比于易生实业，日晖科技的陈光明做得更绝，他甚至已经在国内找好了一家傀儡式的代理公司来规避天璇长风没有进出口资质的问题。一切手续和费用都由日晖科技办理，只要黎天一点头，他们马上就可以备货发货。
“这样的话，对赵老板是不是太……”黎天在电话里踌躇。
“赵军不会知道我们合作的。”陈光明道：“而且，即使知道了，他也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从法理上讲是这样。”黎天叹道：“可你知道，我们国家是一个讲人情的国家。从人情上来说，没有赵老板，你我就不会认识，也就不会有我们现在正在谈的这一笔生意。”
“这个我当然知道。”陈光明道：“我跟您说实话，这个代理公司，我也找过赵军。我给他开的条件甚至比我们现在找的这一家还要优惠，但他还是拒绝了。”
“赵老板认为他应当是我们的中间商，你让他做傀儡，他当然不会愿意。”黎天解释。
“我们两家做生意，明明可以靠更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中间商呢？”陈光明感到很不理解。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天道：“我们可以不通过中间商，但是这件事赵老板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最终我们却跳过了他，我觉得从人情上我们应当给他一些补偿。”
“这个不成问题，十万？二十万？黎先生，你开个价，我个人就能做主，从我们这边出钱给他答谢。”陈光明笑笑：“要知道，我们现在谈的是上亿的生意。”
“哦？陈先生对视盘机在国内的市场这么有信心？”黎天有点佩服陈光明了。
对国内市场来说，视盘机是一种从没有过的全新产品。这种新产品一年不知道要诞生多少种，绝大多数都以失败告终。
更何况，视盘机这种东西在岛国已经上市，市场反应相当平淡。
“视盘机？这个名字倒新鲜。”陈光明道。“在港城都叫镭射影碟机。”
“镭射的说法太科幻了，容易让人想起核爆炸。”黎天笑道。
“不管怎么叫，我现在敢担保，这种机器在国内肯定会有相当大的市场。”陈光明道：“这几天我们找了很多相关的资料，也做过一些调研。只要市场价在三千元以内，肯定能卖疯。”
“三千元？”黎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岛国产的录像放映机，加上进口关税，在国内的零售价是五千元左右。
“怎么，黎先生的公司做不到这个价格？”陈光明有点慌。
一套激光头加上解码芯片，陈光明给了一个四百元的打包价格，黎天知道，这个价格背后还有很大的水分，陈光明真正同岛国和北美生产商谈的拿货价恐怕只有一半左右，不过黎天也不计较，反正这个价格已经很有诱惑力了。
其余的部分就是电路设计、机械设计和外观设计。说白了，就是一套电路板，一套读碟的机械结构和一个壳子。陈光明按港城制造业的技术水平和利润率估计，这种机器出厂应该在一千六七百元，零售价两千元左右。
但是国内的行情，海归陈光明毕竟还不是特别了解。进入特区这半年来，跟日晖科技谈的合作都是来料装配类型的。几乎所有的设备和生产培训都由陈光明他们解决，国内的合作公司实际上也就负责组织工人。
这也是这个时代国内电子行业的普遍现状。
陈光明认为，国内的电子行业研发能力薄弱，技术水平还相对落后，一些零件的良品率可能还比较低，那么出厂在两千三四百元左右，零售价大概就是在三千元。
“陈先生认为，我们卖三千元一台视盘机，能做到多少销量？”黎天笑着询问。
“我们估计，每年做到一百万台左右是没有问题的。”陈光明答道。“而且，这种状态不是一两年，也不是三四年，而是像电视机、电冰箱一样，会一直维持下去。所以我才说，我们谈的是上亿的生意。”
第八十七章 因为他们作
“不管你信不信，陈先生。”黎天缓缓地道：“我们的视盘机年内就会投入市场，而且价格不会超过一千五百元。”
“多少？”陈光明开始怀疑自己的中文听力水平。
“我的心理价位是一千四百九十九元。”黎天笑笑：“陈先生知道尾数定价策略吗？”
“这个价格……贵公司可能没有任何利润。”陈光明咬定，黎天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这个价格下，肯定是做一台赔一台。
“我们的利润率不是陈先生该操心的事情。我只想问你，这个价格结合国内的市场，你们能保证充足的供货吗？”黎天道。
陈光明快速心算。
三千元的视盘机，在陈光明看来，已经足够打败五千元水平的录像放映机了。而且会比目前国内录像放映机的销量还要高很多。
黎天的报价直接给拦腰砍了一半。一千五百元，就可以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视频放映设备，想播放什么内容就播放什么内容。这对国内市场，特别是大多数因为进口录像机价格昂贵还在徘徊观望的消费者来说，像一个大炸弹。
商品定价和销量之间，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降价一半，并不意味着销量就提高一倍。
一个亿的跑车没几个人买，降到五千万还是没几个人买，说不定还会因为降价流失一些特殊需求的客户。
但是十块钱一碗面的面馆如果在保证质量不变的情况下降价到五块钱，顾客数量绝对不止会翻一倍。
对于眼前这款视盘机，其价格销量关系显然更类似于后者。
陈光明思考了很久，才道：“如果黎先生真的能做到一千五百元的价格，这个销量恐怕没办法预估了。激光头肯定不是问题，光是岛国就有四五家能大量供货的企业，但是解码芯片这方面……”
“怎么，芯片有问题？”黎天有些担忧。
“解码芯片目前北美有三家公司能生产，我们给黎先生找的是报价最合理的。但是从北美到国内的运输，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希望李先生您能理解。”陈光明老实地道：“我们是做贸易的，没有大量囤货的资本。我们最多能保证您每个月五十万的供货量。”
“不够。肯定不够。”黎天干脆道：“你看能不能联系芯片厂商，跟我们搞个联营。直接把芯片厂放到国内来。”
“这……”陈光明有些犹豫。“这超过我们公司的业务范畴了。”
北美芯片商直接在国内生产，还要他这个港城贸易公司干什么用？陈光明哪能费心帮人联系怎么甩开自己。
“黎先生您稍等，我给公司打个报告，向我们总部那边再争取一下。”陈光明也是急得跳脚：“您再等两天，我们争取给您一个满意的供货量。”
“好，那我等您的好消息。”黎天笑笑，挂断了电话。
如果这个芯片的需求量真能达到相当高的水准，北美的芯片公司当然愿意在国内直接开工设厂。就算陈光明不帮他们搭桥牵线，黎天肯定也有办法通过其他渠道联系到他们。
而只要日晖科技愿意在这门生意上投入更多资金，就可以做到囤积更多的货物，从而保证黎天的供货量，避免流失一个巨大体量的客户。
“那个陈先生怎么说？”老唐见黎天挂了电话，问道。
“跟你猜的差不多。”黎天微笑道：“不相信我们能做这个价格。”
“老实说，我也不相信。”老唐道：“这种东西在岛国的零售价，换算回来都要三千多元。我们的技术比人家落后，怎么能做到人家的一半价格？”
“谁说我们的技术比人家落后？”黎天一脸霸气：“从技术水平上，也许更高端的科技不敢说，但就生产这种视盘机的技术，我们跟岛国那些巨头是平起平坐的。”
“那咱们还买人家的激光头和解码芯片？”老唐适时给黎天浇冷水。
“买他们的，不代表我们做不出来。而是买他们的更合算。”黎天依旧理直气壮。
“人家做出来，加上利润往外卖，还是比我们自己做的便宜。这不还是人家的技术好，成本控制得低嘛。”老唐笑着说。“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是。激光头刚出来的时候，卖到一千块一颗，你知道吗？”黎天给老唐上课：“那是因为他们要把研发成本摊进去。咱们现在研发激光头，也要组织几十个工程师，花上几千万去研究。最终这些成本还是要分摊到每一颗产品上的，咱们没必要。”
“现在，他们已经靠前期的高价把研发成本赚回来了，生产线放着也是放着。国际上对这种激光头的需求量已经饱和，他们生产过剩，所以才卖这么便宜。我们买到就是就是赚到。”黎天道。
“那就算咱们的技术跟岛国的差不多。为什么人家卖三千块，咱们就能做到一千五呢？”老唐还是有些迷惑。
“因为生产成本里面，很大的一块是人工成本。”黎天解释道：“国内的人工成本比岛国低不少。其次，岛国的那些视盘机，用的都是他们本土的解码芯片。”
“这么说，他们本土的解码芯片比北美的要贵？”老唐听出了黎天的意思。
“当然。”黎天点点头，道：“岛国是搞传统制造业见长的。芯片这一块的核心技术，还是掌握在北美几家公司手里。岛国的芯片技术嘛，呵呵。”
“那他们怎么不用北美的解码芯片？”老唐奇道。
“因为他们作。”黎天笑笑。
实际上，在80年代，岛国的芯片不仅是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大有追赶北美的趋势。
但是从1985年起，北美启动了一系列组合拳。先是联合欧洲的几个国家，签订签订和著名的“广场协议”，操纵美金贬值，强烈打击着岛国的芯片制造业。
而后，北美又胁迫岛国签订所谓《半导体协定》，规定岛国的芯片只能以高于或等于北美市场的价格进行销售，还规定北美企业必须获得岛国两成的市场份额。
岛国的经济就此进入著名的大衰退，至于那新生的芯片产业，更是在这场大潮中首当其冲，再也没有能够跟北美一较高下的实力了。
第八十八章 科技产业园
刘会计带领的研究团队，已经大概把视盘机的电路画出了一个草图。陈光明那边传真来了激光头和解码芯片的相关文档。和他们之前预期的相差不大。
刘会计估计，顶多再有半个月，就能出第一台工程机。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黎天的帮助。研发部的这些人，从刘会计以下，虽说在国内水平已经不能算低，但要说真正独立完成视盘机这样的产品研发，还有些困难。
不过，这种东西可以说是黎天的老本行了。许多环节上，只要黎天发现公司自研的情况不太好，就直接把前世的相关经验搬过来，像开了外挂。
刘壮和生产部的几个职工也已经进入研发室，这段时间，讨论的最多的已经从怎么从零开始做出一台视盘机，进化到怎么用最低成本做出一台视盘机。
几个子公司的相关手续上，市里面的行政部门都是一路绿灯，节奏快得让黎天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不像这个时代行政部门的办事风格啊。”黎天感叹。
“是有点奇怪，类似的业务我以前在养鸡厂也办过，都得拖上个把月。”刘会计也道。
“咱们这才几天？”黎天望着一摞几家子公司的相关资质执照发呆。
“从我递上材料开始，今天是第七天，抛去两个周末，五个工作日。”刘会计道。“其实这也符合人家的规定。按道理是‘十个工作日之内’，也没说最快多快呀。”
“他们哪次在十个工作日之内办成过事？”黎天撇撇嘴。
“董事长……”林雪在办公室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正装的陌生男子，那男子明显听到了黎天的调侃，神色有些古怪。
“呦，这位是……”黎天自知有些失言，，特别是还当着陌生人的面。
“这是市里的韩秘书，专程来厂里找您的。”林雪的表情也十分尴尬。
“哎呦，韩秘书，快请坐。”黎天赶紧岔开话题。
林雪赶紧把桌上那一摞执照收起来。
“你就是黎天吧。”韩秘书习惯性地握手。
“是我，是我。”黎天一脸热情。
“我们在办事效率上还有很多不足，让企业界的朋友不太满意，是我们工作的失职。我们今后一定抓紧改正。”韩秘书半带讽刺。
“那个……没有，没有。这次我们注册子公司，就感受到了行政部门的雷厉风行。”黎天恭维地竖起大拇哥。
“好了好了，说正事吧。”韩秘书摆摆手。“贵公司这半年来发展十分迅速，为我们汉西企业界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前几天市里开会，几位领导对贵公司也都很看好。”
“哪里，哪里。我们只不过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很惭愧。”黎天不知道韩秘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市里已经定了调子，响应国家发展建设一批高科技企业的号召，要对你们这种技术性企业重点扶持。”韩秘书依旧不说正事。
“感谢领导们的关怀与帮助。”黎天顺着韩秘书的话头往上爬。
“市里面规划了一片高科技产业园区，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韩秘书说着，从公文包里翻出一张地图。
黎天一看就乐了，这一片高科技产业园黎天前世再熟悉不过了，在这里面奉献出了几十年的青春。
但是这个科技园本来应该是98年以后的产物，如果不是黎天的记忆出现了错乱，那就是因为天璇长风在汉西的发展，让汉西行政部门加大了对科技产业的重视，所以科技园的计划也就提前了。
可是天璇长风目前的规模，不过是个总值几千万的公司。在汉西，这样的公司少说也有十好几家，天璇长风除了建立的晚了点之外，并不出众。
黎天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
“黎总？黎总有什么困难？”韩秘书见黎天陷入沉思，问道。
“啊？没有，没有困难。我们服从领导安排，需要我们怎么配合？”黎天赶紧回过神来。
“市里给贵公司在科技园核心区留了一块地皮，希望贵公司能把生产线都搬过去。”韩秘书道：“我说的生产线，包括电表、长风卡，以及你们现在的那个项目。”
“那个项目？”黎天有点奇怪，这韩秘书怎么跟自己打哑谜。“您说的是哪个项目？”
“就是你在融资大会里说的那个项目呀。”韩秘书解释道：“市领导们看了你们融资大会的录像，对你们很有信心，你们可不要让市里失望呦。”
“原来……是这样。”黎天终于明白了，天璇长风现在能引起市里这么大的重视，从注册子公司就大开绿灯，再到提前上马科技园的规划，大概都是因为市领导们看了自己在融资大会上的录像。
几十年的公有制经济，让我国的产品宣传水平几乎等于零。大改革才进行了十几年，一些私有企业的宣传手段还十分原始，除了商业广告还是商业广告。
黎天搞的这次融资大会，市电视台也觉得很新鲜。反正这个年代电视内容还偏少，电视台又对这次融资大会做了全程录像，干脆就安排了作为特别节目全部播出。
“这没有问题，我们肯定带头进入科技园。”黎天打包票。“只是，要搬运厂房，涉及到许多设备，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有什么困难，市里都可以帮忙联系解决。”韩秘书道：“市里已经联系了国建集团，下周就可以安排开三方会议。你们提要求，城建局负责人当场审批，财政下款，国建集团负责承建。”
“财政出钱？那这厂房的产权……”黎天试探性地问道。
“不光是厂房，还有办公楼，行政楼群。”韩秘书有了市里的金牌令箭，颇具气势地道：“市里拨经费建设，从贵公司上缴的营业税里扣除。等到税收达到建筑成本，市里面就把这些产权都归属到贵公司名下。”
“那真是太感谢国家了。”黎天有些激动，这种政策即使在黎天的前世也没有遇到过。
大改革的时期，国家鼓励一切形式的改革，提倡“发展才是硬道理”。从行政部门到个体工商户，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许多奇葩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另一方面，许多奇葩政策也让几十年后的人有些难以置信。
第八十九章 户口问题
这个产业园的建立，解决了黎天眼前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电能表的生产，本来就是借养鸡厂的楼。游戏卡要扩产，问题还好解决，这种视盘机一旦大规模生产，那肯定不是厂里这几顶帐篷能顶得住的。到时候，肯定还得再找厂房。
黎天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深知在90年代的汉西，想要找到一间可以长期使用的厂房进行生产是多么的困难。
而且，生产地址离办公区太远，也不利于公司对生产进行监督和管理。这段时间，在电表的生产中，这个问题就暴露的相当严重。
市里面既然要调集资金，联系的又是国建集团这样的大型建筑单位，施工上肯定要比黎天他们自己组织建设要快得多。而且听韩秘书的意思，市里对这个产业园也颇为重视。
“市里对你们未来的发展相当看好，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市里面提。”韩秘书道。
黎天赶紧道：“感谢市领导的关怀，我们暂时没有……”
“我们确实有困难。”刘会计脱口而出，让黎天和韩秘书都有些惊讶。
人家就是随便客气客气，你还真说。
“这位是？”韩秘书问道。
“哦，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副经理，刘怡达。”黎天赶紧介绍。
“哦，刘副经理。有什么困难，大胆提。”韩秘书面不改色，到底是市里的人。
“我们公司现在技术人才还太少，我们想招聘一批具有先进技术水平的人才，充实我们的研发团队。”刘会计道。
“哦？这是好事啊，我提前祝贺你们更上一层楼。”韩秘书笑道。
“这些人才来到汉西，为汉西的发展贡献力量。咱们市里能不能给他们一些优惠政策？比如说，能不能解决他们的户口问题。”刘会计问道。
招聘研发人员的事情，刘会计跟黎天也提过几次，毕竟现在研发部同时开展着大大小小好几个项目的工作，人员一时有些捉襟见肘。
但是黎天也有些为难，如果还像上次那样，招聘一些零基础的人员进入研发团队，少说不得再培训几个月，才能投入实际研究当中。这部分培训成本，目前的天璇长风已经耗不起了。
实际上，符合天璇长风当前发展所需的人才也不是没有，只是大都集中在汉京、申城以及岭南特区，在当地也有不错的工作待遇。
黎天倒也不是没有动过把他们挖到天璇长风的心思，待遇方面不成问题，关键是这牵扯到很多复杂的东西，比如落户问题。
户口制度在计划经济时代，的的确确为国家的稳定和发展贡献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但是在大改革时代，这种户籍制度显然滞后于社会发展的实际需求。
“户口问题？”韩秘书道：“这个不算什么大问题。我去跟领导汇报一下，在咱们人才市场建立一个专门的集体户口，你们的职工都可以迁进去。”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黎天硬着头皮道。
既然刘会计已经把话说出去了，黎天只能干脆把他们的诉求说明，这个韩秘书如果会错了意，只怕好心要办成坏事。
“那你们……想要什么？”韩秘书有点不解。
刘会计也有些奇怪，按照他跟黎天之前的分析，如果能给这些人才解决汉西的户口，再由公司出钱解决住房问题，应该就能引进许多技术人才。反正，这个年代住房还相对便宜。
“我这也只是一个提议啊，如果市里面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黎天道。
“你先说说看。”韩秘书感觉到，黎天的这个“提议”恐怕不简单。
“如果户口迁到了汉西，他们原来的户口能不能……不作废？”黎天注意着自己的措辞。
韩秘书明显有些吃惊，他显然没预料到黎天能提出这种建议。
“这些技术人才不愿意来汉西，我们分析主要有三个因素。”黎天解释道：“第一是待遇问题，咱们汉西的工资水平比大城市差不少。不过这个我们公司内部能够解决，不用麻烦市里面。”
“第二就是户籍问题。他们来到汉西，最好是能与咱们汉西的老百姓有相同的户籍。这一点刚才您也说了，问题应该不大。”
韩秘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等待着黎天那最关键的第三点。
“第三点，这些人现在都是申城或者岭南特区那些科技公司的正式职工，也就是说，人家已经有了大城市的户口。”黎天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韩秘书的反应。
韩秘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然在等待着黎天继续说下去。
黎天只好硬着头皮道：“如果拿汉西户口，就意味着要放弃原来大城市的户口，人家多半不会很愿意。所以……”
“你的意思是，这部分人进入汉西以后，按黑户处理。再给他们一个新的身份？”韩秘书确认道。
在90年代，户籍管理系统并不联网，而是由派出所和乡镇分别管理。这也就造成了许多人拥有两个甚至多个户口，多个身份。
黎天估计，如果找个基层单位，依靠一些灰色手段给个把人上户，在这个时代并不算什么难事。但是要涉及到批量解决户籍问题，那就不是基层单位敢办的事了。
“这肯定不行。”韩秘书干脆道：“这不是执法犯法嘛。”
“那您看，能不能在不调整户口的前提下，给他们汉西市民的身份？”黎天道。
这种手段放在黎天的前世，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用不了多少年，户籍制度就会跟居民的大部分生活脱钩。在非户籍地上保险、看病、买房、买车、甚至子女入学都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在90年代，这些事情还是天方夜谭。
黎天想要的，就是催化这种户籍与生活脱钩的进程。起码在汉西市，甚至起码在他引进的这一批人才中，小范围地进行这种试点。
“这不是小事，不是你这一批人的事，这需要市里出台一系列的政策。”韩秘书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我现在没办法给你肯定的答复，还需要跟领导再汇报讨论。”
“这是当然，我们只是提出这么一个建议。能不能通过还请市里从大局考虑。”黎天客气道。
第九十章 造星计划
青椒卡的省外代理，黎天干脆放权给了老唐。
至于省内跟浪潮科技签订的经销合同，黎天也没有费心思改成子公司。反正，这母子公司本来就是一回事。子公司以上缴实物利润的名义把一部分“半成品”青椒卡交给天璇长风，天璇长风再进行重包装，改名长风卡出售给浪潮科技就可以了。
老唐现在是天璇长风的股东之一，虽说参股比例暂时跟黎天、刘会计他们还没法比，但是以黎天对老唐的了解，这种事情上他也不敢玩什么太大的花活。
黎天甚至有那么一点授意老唐趁机在选择代理商的时候，捞上一笔的意思。
天璇长风一步步地发展、做大。得利最多的当然是黎天和那些大股东们。但黎天心里也明白，老唐在这里面也是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多少感觉有点亏待他。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黎天也明白，选定经销商这种事情，特别是放在90年代，如果说一点猫腻都没有，人家甚至都不敢跟你做生意。
至于黎天自己，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视盘机和照相机虽说离上市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上市前的造势准备工作，却必须要提前展开。
最好的情况是，在产品正式推入市场的时候，消费者对这种产品的期待值已经达到了顶峰。而不是等到产品已经上市之后，再按部就班地进行宣传。
特别是，当这是一种独家产品的时候。
视盘机和照相机，眼下显然就属于独家产品。
黎天在会上已经跟大家商量出了几种投资少、见效快的宣传形式。但是跟黎天自己想出的损招比起来，这些就太小儿科了。
不管是视盘机还是照相机，其主要目标人群都是这个年代的年轻人，而这些人的主要业余生活，除了广告费用昂贵的电视，恐怕就要数听磁带了。
黎天故技重施，带着刘会计和林雪又来到汉西大学蹲点。不过，这一次是在音乐系。
不管在哪个年代，这里都不缺乏艺术家、艺术爱好者、怀揣艺术追求的青年人，以及……天天做着明星梦的大学生。
黎天找的，就是这种大学生。
三人眯起眼睛来，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找下手的对象。
“同学你好，我觉得你有做明星的潜质。”黎天选定目标，开口忽悠。
“神经病。”对方显然并不相信黎天的话，扭头走了。
“别灰心，再找一个。”刘会计安慰道。
“同学你好，一曲成名了解一下。”黎天再接再厉。
这次更惨，人家根本没理他，直接跑了。
……
功夫不负苦心人，黎天终于找到一个愿意跟他们谈谈的同学。
“是这样，我们观察到你身上有一种明日之星的气质，希望你能跟我们签约。”黎天找了一个小饭馆，开始跟那对方进行进一步的交流。
对方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大学生，从白色的毛衣里翻出格子衬衫的领子，下身是亮黄色的大长裙，标准的90年代时髦装扮。
“我？”那学生显然感到受宠若惊。
“这个……你唱歌怎么样？”黎天最在乎的其实是对方的嗓音。毕竟，短时间内黎天并没有什么资本让她的形象多曝光。
“最好能给我们来一小段。”林雪补充道。
那女孩唱了一段《雾里看花》，这首歌在当年正当红。
“可以，你通过了。”黎天下结论。
“这就……通过了？”那女孩想过无数次成名之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这是合同，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尽快签。”黎天从包里翻出一式两份的机打合同，显然是有备而来。
那女孩的眼神中明显闪烁着不信任。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只要签了这份合同，可能就会被卖到黑煤窑去，等待她的是痛苦的余生。
这种不信任，一直到黎天从包里掏出五万块钱拍在桌上，才烟消云散。
“合同期十年，我们负责所有的包装宣传工作。”黎天简要介绍。
“你们是……天璇长风？”女孩注意到了合同上的署名。
“你听说过我们？”黎天乐了，既然听说过我们，这事应该比较好办。
女孩点点头，道：“电视上都播了，唉……，你不就是那个……那个……”
“对，就是我。”眼下不是饭点，黎天见饭店里没什么人，干脆把帽子和墨镜摘了。
在汉西，因为电视台刚刚播放过天璇长风的融资大会，黎天已经被迫只能戴帽子和墨镜出门，不然经常会被人认出来。
“可你们……你们不是电子公司嘛？”女孩明显疑惑。
“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个产品形象代言人。”黎天解释道：“你的形象气质跟我们的要求就非常符合。”
“那你们干嘛不去找明星呢？”女孩问道。
“找明星太贵……”刘会计随口接话。黎天赶紧瞪了他一眼。
“明星都有自己的单位，我们找明星的话只能是以外借的形式，短期聘用人家作我们的代言人。这样不利于我们产品跟代言人的长期合作。我们也不想隔几个月就换一个代言人，消费者也会产生疑惑。”黎天侃侃而谈。
林雪补充道：“所以，我们就打算自己培养一位明星，跟我们签订长期合同，进行长期合作。”
那女孩点点头，明显有几分相信。
既然是音乐系的学生，多多少少对演艺界的运作方式都会了解一些。黎天和林雪说的这些内容，跟那女孩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并没有冲突。
“那你们又不是经纪公司，打算……怎么培养我？”
“货架式采购。你放心，我们肯定都给你上最好的，你越红、越出名，对我们的产品越有利。”黎天道。
“货……货架？”女孩明显没听懂。
“是这样的。”林雪解释道：“一个明星需要的服务项目，基本可以靠直接购买解决。比如说，咱们需要作曲，就可以请市场上最好的作曲家。需要拍照，就找最好的影楼和摄影师。”
一般来说，明星所在的经纪公司，同时也会有一批类似的工作人员，负责对这个明星进行全方位的包装。
但是这些包装服务，也可以从市场上直接订制购买。比如说，录音室、摄影棚这些东西，只要你愿意出钱，谁都可以去租用。
只不过，对于一般的经纪公司来说，租用的费用显然比自己做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