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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怀吐明月     弑汉txt下载     弑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收徒纳将

    明溯终究功法未成,那气息压了片刻便紊乱了起来,只听到其闷哼一声,便重重地摔于那祭台上面。有那两世的经验打底,明溯也是应变极为迅速,此时摔倒在地,不待众人仔细去看,紧忙脚下一旋,便莲花般地盘坐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地言道:“吾乃莲花老祖转世,今受老友中黄太一天神委托,特来领袖尔等。望尔等能够坚定信念,紧紧团结在太平道中,为了天下苍生不惧艰难险阻,打造一片太平盛世。”

    众人闻说自己这一方的渠帅竟然也是老祖转世,虽然那莲花老祖地位不如中黄太一天神,但明显已经高出其余三十五方甚多,一时之间,众人心中已经将明溯抬举到了与那大贤良师张角并列的地位。此时,见莲花老祖吩咐下来,自然赶紧拜倒在地,口中连连称是。

    见众人畏服,明溯又将目光转向台阶之上,威严地言道:“宋方上前听旨。”

    那宋方连滚带爬地往上又行了几个台阶,拜倒在地,不敢言语。

    “念汝心诚一片,本老祖现欲收汝为徒,不知汝可愿意。”

    “愿意。”宋方连忙应了,却是呐呐地问道:“禀老祖,我已拜了大贤良师为师,不知可否?”

    “人神殊徒,汝先拜了那张角小辈为师,吾也不必强迫汝作那欺师灭祖之事。汝且先拜了为师,日后吾定会与那中黄太一老友好生商议一番,看看是否可以同时继承了两边的真传,让汝不再为难。”

    看看人家这话说的,老祖自然不会与一个凡人计较什么,以前自己是拜了那中黄太一行走人间的大贤良师,现在有神仙看上了自己,主动要收自己为徒,这可是前辈子修了数千年才能修来的福分,要是眼瞎错过了,不谈说此时便已得罪了莲花老祖,而且日后若是反悔,估计人家老祖也不肯再改口收下自己。宋方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得失,便不再犹豫,赶紧拜倒,口呼师尊在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便算是已经完成了拜师仪式了。

    见宋方识相,明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言道:“礼不可废。今日吾既然应诺顶了这渠帅的位置,汝当升为这一方的军师祭酒,吾不在时,可暂行代了行使那教中诸多职责。”也没人告诉明溯这个渠帅要尽甚么义务,便索性借了这个机会一股脑地全部塞给了宋方,反正此人生得机灵,也甚有统率蛊惑能力,不用白不用,用了也是白用。

    宋方先前已经暗自后悔没有趁那装神弄鬼的时候坐实了自己的地位,不想明溯这个便宜师傅却是体贴得很,直接把自己提到了二把手的位置,还授予自己代行职责的权力,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高呼“渠帅老祖师傅英明。”

    渠帅老祖师傅?明溯闻言暗暗地鄙夷了一下自己,想不到自己无意间的一次装神弄鬼,便得到这么一个奇葩的称号,想必日后在那太平道史上,自己即便无所作为,凭着这一字号,也能好生传颂一段时日了。

    封完宋方,明溯便又唤了那熊心上前。一番折腾之后,熊心被封为帐前亲卫,掌管黄巾力士,直属明溯统辖。熊心本来还不明白那黄巾力士究竟是个甚么玩意,却被明溯轻飘飘地一句“去与宋祭酒商议便是”就打发了下去。

    左右也没甚么事情,封完二人之后,明溯便借着余威,缓缓地将那逼人的目光从堂下扫了过去。这一扫,却是望见了一个熟人。

    先前,在那郝穴官亭之中,明溯只是觉得观鹄此人顶真率直,还觉得好笑,后面见其连夜奔波四五百里,又下了那樊口深潭之中,心中惊奇其水性,本欲亲自招揽一下,试试能否培养成为一名水军将领,毕竟自己手下熟识水性的人才还是比较短缺的。不想,那观鹄一夜之间便病倒了下来,自己也一直未尝有机会遇到。不想,此时竟然在堂下的人群中见到了观鹄的身影。

    那观鹄满面病容的混杂在众人之中,虽是神情疲惫,却十分认真地一板一眼按照程序行了过来,本来以为仪式就此快要结束,不曾想,那新任的渠帅老祖却是把一双闪电般的眼神直直地投在了自己身上。想到自己此前对其百般责难,又偷骑了那匹马儿,此时,观鹄不禁又惧又悔,只怪自己在这个奇人言及那樊口鲂鱼背上十三根半硬刺之时没有醒悟,如若不是天上无所不知的神仙,又有哪个能够闲得没事能花得了那个工夫,去把那天下的鱼儿各自有几根刺都摸得清清楚楚。然而,这世间本就没有后悔药可吃,既然前番已经发生了,接下来该是甚么走势,便只有看那祭台之上的渠帅老祖的心思如何了。

    观鹄慢慢地将头埋到了膝间,等待着最后的宣判。此时,明溯突然喝了一声:“观鹄且上前领旨。”

    观鹄不情愿地从人群中挤了上前,众人皆是一脸的羡慕望着他,然而此时观鹄心中已是万念俱灰。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而已。

    明溯静静地望着拜倒在台阶前面的观鹄,心中思绪如潮,一时间,前面诸多的疑惑都得到了答案。什么座驾、动态,什么贵人身份,只要有了观鹄这个内应,那太平道中又有甚么发现不了的呢。明溯心中暗暗后怕了一下,幸好此人晨间晕了过去,若不是如此,自己铁定早就向其暴露了身份,那么后面的一切将会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当然了,明溯其实还得好好感谢一番观鹄,若不是有他通风报信,自己还没有机会走上这个祭台,顺利接受太平道在这三郡耗费了十余年时间辛苦才发展起来的万余狂热的信徒。

    一时之间,明溯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处置这个观鹄。二人就这么默默地对峙着。一个是高举屠龙的猎人,一个是那浑身飒飒发抖的小羊羔,就这么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不停地转着各自的念头。

    想了好一阵子,明溯终于是按下了心中那杀人灭口的念头。毕竟此人水性了得,若是能够好生利用一番,将来未必不是一个极好的助力。想到这儿,明溯不禁长叹了一声,言道:“观鹄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请渠帅老祖责罚。”观鹄此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是期望那痛苦能够来得更快一些,也免得自己一直悬在这儿饱受煎熬。

    堂下众人闻听二人对话,均是一惊,暗暗想到,原来这观鹄以前曾经得罪过渠帅老祖,众人不禁在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这观鹄平素义字当先,人缘尚好,然而,却是不检点地得罪了渠帅老祖,此时任谁也难以说得上话了。那宋方一向与观鹄较好,曾经有段时间还想将此人培养成为一方渠帅,只不过因为其职位实在太低,也便作罢。此时,见观鹄即将受到渠帅老祖师傅的责罚,宋方本想上去为之说情一番,可一抬头,望见明溯那寒气逼人的眼神,便甚么话也不敢说了,怯怯地把头又埋了下去。

    俗话说,过犹不及。既然那观鹄表示出顺服,明溯也觉得玩得差不多了,便索性来了个完美的收官:“观鹄接令。”

    “属下在。”观鹄重重地将头磕了下去,刹那间台阶上盛开了一朵碗大的血花,而且还在不断的生长之中。

    “吾近日掐指一算,那京都洛阳之中有妖孽作祟,危害苍生,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观鹄,汝可愿陪我走上这一遭?”

    “为降魔除障,属下纵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观鹄一愣,不光什么事儿都没有,还能长时间陪伴在渠帅老祖身边,这算是个什么责罚?可若是说是奖赏吧,自己又没得到甚么职务提升。一时间,观鹄也不知道自己该是谢恩还是认罪了,只得模棱两可地表了个态。

    “如此,尔等就散了吧。”明溯喝了一声,威严地闭上双目,默默地运转开了那内功心法,毕竟方才强行运气,脚下的经脉还是冲裂了几根,此时若不抓紧时间修复好了,恐怕一会连那出门都得别人搀扶着。若是新任的渠帅老祖走路都能翻上几个筋斗,不待那些太平道人生疑,便先自己露了馅去。

    堂下众人哄然应了一声,由最后一排开始,躬身慢慢地后退了出去,到了那堂外方敢转身离去。宋方、熊心、观鹄三人没得到进一步的吩咐,便留在那台阶下面侍立着。

    郭贵、黄忠等人见众人离去,便往堂内行去,那熊心本欲上前阻拦,明溯微微地睁了一下眼睛,言道:“尔等是吾在陈留传道的护教。”

    宋方等人肃然起敬,忙躬身让至一边。那小侍女袅袅地行至宋方旁边,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又伸出那右手捏了捏宋方腮上的横肉,妩媚地言道:“乖徒儿,叫声小师娘来听听。”

    原来这妇人竟是渠帅老祖师傅的女人,幸好这一路上自己也没什么出格的举止,宋方心中顿生惶恐,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小师娘”,又把头埋了下去。那小侍女的身高本来就低了他一个半头,这一埋头,顿时坏事了,那宽松的衣襟之内,胸前一片白花花的直晃进视线之内。

    “非礼莫视,非礼莫视……”宋方口中念念有词,赶紧将头扭向了一边。

第122章 两个江陵

    “主公,到江陵了。”明溯正在车内静静地修习着内功心法,突然车子停了下来,黄忠在外面轻轻地叩了一下厢板。

    “怎么又转回来了?”明溯不由大吃一惊,这黄忠到底是怎么带路的,行了一日半,昨晚还离江陵有近百里路程,怎么今日竟然又折转回来。

    “不是那个江陵,是这个江陵。”黄忠也说不清楚。

    明溯心中恼火,便一把掀开帘子,跳了出来,正想呵斥一番,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完全变了样子:“啊……这又是哪座城门?”

    “南门。”

    “江陵究竟有几个南门?”

    “就一个。”

    “那我们上次经过江陵又是从哪个门进的?”

    “这个不是那个江陵,那个江陵早就过去了……”黄忠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短短相隔不到百二十里路,竟然能有两个江陵,而且,都属于南郡的治下。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倒是把话说清楚点。”明溯也给搞得有点糊涂了,难不成自己还没走出那个设置的宋方幻境之中,想到这里,他便狠狠地一掌斩了下去。观鹄下车的时候,明溯正抱着自己一条大腿坐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黄忠说不清楚,观鹄这个长期混迹于江面之上的滚江龙却是十分熟识别这段典故。半响之后,明溯瞪着一双惊奇的双眼问道:“你确定这个江陵便是那当阳?”

    “江陵县本由那临江国改置,前朝景帝年间析江陵复置当阳县,仍属南郡,那王莽篡朝之后又将编县提升为南顺郡,领辖境域为鄀县、当阳县,本朝南顺郡虽未废除,却止在编县设了县令,与鄀县、当阳县同级,当阳一下子成了两不管的地域,说是南顺郡的吧,南顺郡又不存在了,说是南郡的吧,可南郡从来又没有管过这儿。属下也好久没来过这里了,”观鹄解释了一遍,却发现这笔糊涂账自己也算不清楚,便无奈地言道:“反正这里百姓一向自称自己是江陵人,至于现在官府册中记作当阳还是江陵属下便不甚清楚了。”

    “应该是当阳!”明溯仔细想了想,肯定了心中的记忆。

    “为什么?”黄忠和观鹄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这里有漳水,有长坂坡,有麦城……”明溯兴奋地言道。

    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黄忠莫名其妙摇了摇头,不再搭理这个经常脑袋碰线的主公。观鹄却是对明溯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接言道:“那麦城属下前几年曾经去过,就在此地东南三十里的两水交汇之处。”两水便是那沮水、漳水。

    想到那赵子龙单枪匹马,七进进出虎豹骑重围,张翼德据水断桥,曹军无一人敢于前进,更有那曹纯表现优异,不但捕获了刘备的两个女儿,而且还获得了大量的百姓以及辎重,收编刘备被击溃的部队,同时捕获了徐庶的母亲,逼得徐庶不得已,只得放弃和刘备逃亡,转奔曹操,明溯心中便是好一番兴奋。那曹纯已经收入自己麾下,赵子龙、张翼德还会远么,明溯心中一时豪情万丈,一门心思全部飞往了那长坂坡上。

    “大叔,长坂坡便在这里?”两刻钟之后,当阳县城东门外,明溯略带迷惑地望着面前一片绿油油的坡地问道。

    “也不全是。你看,从此地出发,一直到那堆乱石,都叫做长坂坡。”那花了一百大钱雇来带路的大叔手搭凉棚,望了一眼远处隐隐约约几堆嶙峋的石块,认真地介绍道。

    “好吧,你说是便是了。无名,给他一百钱。”既来之,则安之,明溯抬脚便往那乱石方向行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二女气喘吁吁地问道:“还有多远?我们脚都疼死了。”

    明溯抬眼望了一眼前面那乱石,目测了一下距离,又回头望了一眼,不确定地言道:“应该快了吧。”草坡上一眼望去绿油油的,没有任何标志物。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郭贵陪着二女赖在那地上死活也不肯往前行了,明溯咬了咬牙,领着无名、黄忠、观鹄三人坚持往前行去。

    没了二女拖累,两刻钟后,明溯终于寻到了那长坂坡的终点,十余块锥形巨石突兀地指着天空,除此以外,其余什么都没有。

    “哎,这么远,早知道就骑马过来了。”无名沮丧地言道。本来明溯跟他们介绍这边风景很好,大家便跟了过来,不想徒步走了两个时辰,竟然就是为了来看这堆破石头。

    “年轻人,也就十余里,就当做锻炼身体了。”黄忠却是气定神闲地在旁边说着风凉话:“你看,此地居高而望,凉风习习,委实是个登高望远的好去处。”

    明溯正在东张西望地找着那张石桥,闻言,随口问了一句:“有十余里么?”

    观鹄素来顶真,见其发问,忙上前回道:“禀渠帅老祖,属下适才一共行了二万七千三百一十六步。”

    “啊?”竟然还有这样的奇葩?无名与黄忠齐齐傻眼。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出来之后不要再称呼我渠帅老祖,要叫主公。若是被那有心人听了去,你还怕我死得不够快么?”明溯纠正了一下观鹄的语病,问了一句:“你确信,你数学真的有那么好?”

    “是。”

    “那三百五十七加六百七十二等于多少?”

    “属下不知。”

    “那你还说自己数学好?”明溯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

    “属下是应了渠……主公的吩咐,不再称呼主公那个……”观鹄委屈地言道:“至于主公所说的数学,属下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们也不知么?”明溯转头去问那无名与黄忠。

    “不知”二人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声。

    难道这个时代数学还没有发明出来?明溯纳闷地想了半会,觉得实在不大可能,又问了一句:“那你们是如何得知几件不同的货物一共需要花多少钱银的?”

    “算数啊!”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观鹄只以为明溯这个渠帅老祖是不食人间烟火,也没有多想,无名与那黄忠却全用一副看白痴的目光不屑地望着明溯。

    白痴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半响之后,明溯讪讪地没话找话说了一句:“那坡下哪里有座石桥,你们帮我找找。”

    长坂坡前便是一座座屏风般的山峰,山壑林立,却哪里有甚么石桥,无名望了一会,甚觉无趣,便悄悄地对那黄忠言道:“看来我们这位主子,今日不仅是脑壳坏掉了,便是那眼睛,也是不行了。”

    “是啊,明明我们从当阳城中出来的时候,便有一座小石桥,他偏偏要跑到十余里外的山坡上再找一遍。”黄忠大为赞成无名的推断,也提出了自己观察出来的异象。

    观鹄是明溯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虽然前后确实望不见甚么石桥,他还是努力地探长了脖子四下观望着。

    “找到了么?”见终于还剩下一个认真地陪着自己寻找的,明溯心中欣慰地想着:“太平道的洗脑方式确实见效,你看看,坚持到最后还是观鹄最为忠心。”想想便有点丧气,没个好声气地吆喝了一声,便领着众人往回行去。

    行至途中的时候,却不见了郭贵与二女的踪影,明溯心中焦急,便加快了脚步,迅速往来路赶了过去。天色昏暗之前,众人终于赶回了那当阳的东门之外,却见离那城门数十步开外,郭贵并着二女正惬意地坐在一座石桥边,光着大脚丫子在水中拨弄着河底的水草。

    走到近前,发现那桥也就大概三五尺宽,一两丈长,上面一整块条石晃悠悠地搁在上面。明溯随手扯过旁边一个路过的行人,客气地问道:“请问,这当阳城周边,有没有比这石桥更大的桥了?”

    那人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溯,觉得面前之人确实不太像个白痴,想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哥儿,闲得无聊出来找点野趣味,便耐心地回道:“当阳离那大江距离甚远,方圆数十里之内,止有一些比这还小的桥石,这座算是最大的了。”

    明溯欲哭无泪地望着那块自己都能一脚跺翻的桥石,心中暗叹了一声:闻名不如相见。好吧,就算是那张翼德过桥之后不小心踩翻了条石,曹操手下都是重骑兵,都跃不过这窄窄的一两丈距离,只好望沟兴叹罢了。反正天下的旅游景点都是不去失望去了更失望,也算增加了一番阅历吧。

    当晚,众人便借宿在城东的晏坡官亭。饭后,郭贵促狭地问那明溯要不要出去走走,欣赏欣赏这晏坡夜景,明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当我傻啊,此地名虽叫晏坡,却哪里有甚么坡景”

    “原来你不傻呀。”除了观鹄,其余诸人异口同声地怪叫了一声,明溯气得嘴唇直打抖索,却是甚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冷冷地哼了一声,背手进了自己的屋内,顾自生那闷气去了。

    “耶!”无名与郭贵一跃而起,双掌在空中高高地互击了一下,大侍女在一旁笑得早已直不起腰来了,小侍女则是强自把脸上的笑容压了下去,端了那洗脚的铜盆进去侍候明溯更衣。黄忠更是唯恐天下不乱,搂住那观鹄的肩膀,神秘地问道:“知道主公为什么不开心么?”

    “不知。”观鹄被黄忠的亲昵弄得全身鸡皮疙瘩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主公平生最喜欢别人与他开开玩笑,你老是板着个面皮,一点也不解风情,主公自然不喜。”黄忠满面诱拐娃儿的猥琐笑容。

    “哦,知道了。”观鹄似乎有点开了窍。

    “来,让老兄我好好地教导教导你……”声音渐渐地小了。

第123章 云梦朝阳

    当阳多山坡之地。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之后,诸人渡过了干溪,擦着那陡岩边上行了过去,翻过了杏岭岗,赶在晌午前,行至青溪亭中,随意用了些午饭,歇息了片刻,诸人便继续往那青溪山脉之中行去。

    转过一座峡谷,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约莫四五百米高的山峰,泉幽林密,风景优美,旁边一块巨石上面阴刻着三个大字:云梦山。转瞬间,明溯脑中转过一段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也便随口吟了出来:“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楼。”言罢,回见身后诸人皆是满眼闪着小星星。

    过了好一阵子,黄忠最先醒转了过来,感叹地言道:“此诗气势磅礴,蕴涵大志。前番多次闻听主公多文采,一直未能见识到,今日一听,直如那醍醐灌顶,从头到脚先爽了一遍。”

    观鹄在旁边好奇地言道:“这云梦泽与那巨野泽、具区泽并列天下三泽,属下倒是听说过,此地东抵蕲州,西抵枝江,京山以南,青草以北,皆古之云梦,面前这云梦山想必便是那云梦泽的中心之处。然那岳阳楼却是从未听说过。”

    不小心将那吴国都督鲁肃的阅军台提前搬到了现代,明溯只得默默将记忆中位置与那荆襄一片地形对照了一片,出言解释道:“那云梦泽外有一湖名为洞庭。《山海经》有云:云梦泽又东南一百二十里,曰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庄子?天运》亦云: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其邻近有一县城,名为汉昌,我们来时却是曾经路了其境。”

    说到这里,明溯转向观鹄,满面期冀地言道:“观兄水性了得,而我见其城门据水头而起,却甚是矮小,心想若是能够占据了此地作为基地,日后再由观兄为我操练出一支天下无敌的水军,那么自应该重修其门楼为阅兵台,并召集麾下文武诸将一同观看那战船云集似山峦,旌旗千里如炎日。那岳为山岳,阳为阳刚,号为岳阳,岂不壮哉!”

    话说到这里,如若观鹄再不明白明溯的内心想法便真的不值当重用了。见其并不表态,明溯又追加了一言,问道:“观鹄,我可信任你么?”

    明溯说完,便手按屠龙,将一双渴切的眼神直溜溜地盯着观鹄不放,那观鹄紧握双拳,却是将头望向了天空,胸口起伏不定,喘口几口大气后,似乎下定了决心,转身纳首便拜倒在那山石中央,言道:“属下拜见主公,今后主公但有所驱,即便有违教义,也定当风里来,水中去,一切以主公的利益为重。”

    这观鹄也是个聪明人,见明溯并未贪图那三郡教区的权势,属下势力又自成一体,自然明白此人志向远远超过一方渠帅。此时,明溯已经隐隐将心中宏图点了出来,又暗示其欲要以重军托付于他,凤尾牛首,孰轻孰重,他自是心中权衡得出。何况,此时明溯一手不离那屠龙,恐怕若是他稍许表示出点不从的意愿,明溯即便再爱惜他的才能,然而为了保密,也只能挥刀割爱了。

    明溯见观鹄应了下来,仰天长啸一声,吼道:“自古英雄豪杰多出于草莽之中,观兄你今日默默无闻,他日未必不能手掌重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屹立那岳阳楼前,傲视天下群雄,且看我等兄弟同心,一并搏上一回荣华富贵回来。”一番豪言壮语说得诸人皆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此时之人最重然诺,要不然吕布那三姓家奴也不会遭到天下人的唾骂。所以明溯招揽人才时也是针对各人的性格特征和背景情况,一旦选对了药,不管那是毒药,还是良药,只要有效,便也不拘一格施了下去。只要到了自己囊中,还怕会飞了出去么?明溯现在可不是那才出邑西里的娃儿了,对于人心的掌握那是炉火纯青的很。便是眼前这观鹄,明溯之所以敢于柱刀威胁,也是因为前面下了一支水军这足够大的诱饵,若不是有了如此大的利益摆在面前,估摸便是明溯再把那老祖降临演习上十次八次,也难得此人心悦口服。

    当下,明溯将自己的真实姓名、来历细细地与观鹄介绍了一遍,闻说明溯治下已有百姓数万,精兵五千,观鹄顿时觉得自己走了运,竟然能够蒙如此一位实权大将看中,心中自然是满意异常,对那执掌操练水军的事情也格外的热切了起来。

    短短的一句诗词,便收下了一名水性了得的二、三流级别的将领,明溯自然是志得意满,于是,小手一挥,便决定了今日晚间在那云梦山中煮酒论上一番英雄。

    这一路上,碧水映蓝天,鱼儿戏溪边,上行千余步,道旁山壁有一天然石穴,外面篆刻着“达儿窝”三个描红大字。众人走到近前,见那洞穴,直径只有尺许,深约半丈,实在无法住人,便再往前行了三四百步,见右侧山岩有一天然凹洞,洞门高阔,内有一红色钟乳石遥观甚似人形,复进数步,内有一石龛,旁边刻有一行鎏金小字,言道:武圣人读《易》之处。

    武圣人便是那战国初期军事家,兵家代表人物孙膑,传言此人是《孙子兵法》的编写者孙武的后代,曾与那魏国名将庞涓同拜于隐士鬼谷子门下,因受庞涓迫害遭受膑刑,身体残疾,后在齐国使者的帮助下投奔齐国,被齐威王任命为军师,辅佐齐国大将田忌两次击败庞涓,取得了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的胜利,奠定了齐国的霸业。

    明溯见了这行大字,心中大喜,忙指挥诸人东撬西寻了一番,连那坚固的石壁也要拿石头砸上一砸,听听回音是否空洞,看看能否找到那甚么隐蔽的机关,即便得不到甚么兵家传承,哪怕是找到一二件古董拿出去变卖也好。

    半响之后,诸人皆是灰头灰脸,浑似那盗墓的小贼似的,若不是身形衣衫熟识,估摸便是其多年老友偶然撞见,也不定就能认了出来。便是如此辛苦,却还是一无所获。其间,郭贵也是找疯了,倒转了刀背便要将那红色钟乳石砸了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明溯紧忙拦住了他,不为其他,只为这亿万年自然形成的石乳,却是比什么宝贝都要值钱得多,若是就这么白白糟蹋了,岂不是愧对了子孙后代。

    这个洞穴前宽二丈有余,后宽丈半,进深亦有丈许,虽然比前面那个要大上许多,然而,七人往里面一钻,也是感觉拥挤。明溯抬眼望了望那天空,见天色尚早,便吩咐众人继续往那山上行去,若是昏暗之前能够寻得一处宽敞所在,便就地扎营下来,若是无所得,便退回此地将就一宿,也无甚么损失。

    诸人应了一声,便将那洞中折腾时弄出来的火气全发到了脚下,一时箭步如飞,盏茶的工夫便又上了百余步。转过山洼,诸人发现那峡谷南侧,有残缺石砌半圆平台一座,平台以南又有残存石屋高低墙垛几道,石屋西有数十米长的天然石墙庇佑挡风。峡谷北侧则有三个石钟乳洞,附近有石分别形似猪头、磨盘、雨具。明溯回头望了一眼此山,见山势行至此处已与山下所观区别甚大,远处峡谷如一条巨龙,逶迤前行,两侧山峰如刀斫斧劈般人立而起,便展开双袖,任那山风冲刷一阵,复而惬意地言道:“大业若成,我当隐居此地,胜过活神仙矣。”

    观鹄见明溯甚为喜欢此地,便上前进言道:“若是主公有意,待下山之后可传讯那宋方,遣一队徒众占据了此地,慢慢地修复这些石屋洞穴便是。”

    那郭贵与二女亦是十分享受这种氛围,便纷纷提出了心中的设想,明溯也不客气,便让那观鹄一一记载下来,日后着令三郡徒众慢慢依样建设。

    此地虽好,却仍不适合夜宿。眼看日已西斜,诸人一番商议之后,定下再继续前行千步,若是不能寻得更为合适之处,便退回先前那武圣人读书的洞穴。

    说实在的,风景如同云梦山如此胜地,便是打着火把转悠一番,也是别有滋味在心头。不过千步而已,众人也是玩得起兴,一窝蜂地继续往上冲了过去,至于究竟走了几步,自有那处事严谨的观鹄在心中暗暗计数着。

    再行了不到八百步的时候,惊喜终于出现了,正应了那句古话: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到彩虹。山道一路向北拐去,顺着树藤爬过一条三四丈宽的碾槽般的巨坑后,便达到一座石台之上,众人欣喜望着眼前的发现:一远一近,两座巨大的石洞相隔三四十丈,跃然出现在面前。

    石台边缘的这个石洞高约三四丈,宽不到三丈,里面黯黑深幽,怕是不下十余丈。明溯等人点起火把,小心地低头进去打量了一番,发现中间横着一道人工痕迹明显的粗笨石墙,墙上留有一门二窗。那门楣之上“朝阳洞”三字依稀可辨。见其字而知雅意,明溯心中对这个石洞满意异常,赶紧招呼诸人简单收拾一下,今晚便在此过夜,明日清晨赶早起来到那石台之上好生欣赏一番日出。

    正安排之间,那郭贵却是“哎呀”一声痛呼,声音尖锐,传出洞口,惊起一片夜鸟,呼啦呼啦地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吓得旁边诸人皆是浑身筋骨一缩。回头望时,缘是郭贵见那洞顶离地甚远,便昂首挺胸直入其中,不想转身之时,却被火光暗处一丛石钟乳撞了个正着,险些便破了相去。

第124章 陷入绝境

    众人安顿下来,又在洞前台旁拾来一堆枯柴绒草,升起了火堆,将那干粮架在上面慢慢烤了起来。无名则取下背上那最后一皮囊高纯度的酒水,众人就着火堆,津津有味地品尝了起来。

    那酒的制法有些类似后世的烧刀子,口味也相去不远,众人一个个交接着皮囊,小口小口地饮着。观鹄是第一次见到此酒,浑然没有在意,接过皮囊,便是咕噜咕噜一大口灌了下去,明溯刚想提醒之时,那皮囊肚子已经明显瘪了下去,怕是已经三四斤入了肚子。

    观鹄此时已经是甚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从喉咙往下,一道**辣的火流直窜了进去,沿着那五脏六肺,一路烧个不休,顿时汗珠直如雨下,热得把个上身衣衫尽皆甩了开来。

    明溯紧忙连呼了一声水来,急促之间,在这半山腰间,山高崖险,道陡石滑,又兼伸手不见五指,其余诸人又能从哪里寻得了泉眼,便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观鹄嘶哑着喉咙,不停地在地上打着滚儿。

    好不容易寻得一员水性绝世的将领,明溯自然不舍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自己发明出来的烧酒活活地呛死在这荒山野地,心中合计了片刻,咬了咬牙,立身拔下一根火把,空余一手抓起那屠龙,吩咐道:“你等且在此处护理,我去那上面的洞穴探探,看能不能找到暗藏的水源。”黄忠本欲跟了上去,却被明溯拦了回来保护众人。

    明溯举着那根火把,跌跌撞撞地往前不知捱了多少步,终于到达那山洞前面。夜幕笼罩之下,那洞口高宽均约丈许,坐南朝北,深处黑黝黝的如同一只猛兽大张着巨口,狰狞地等待着明溯自投罗网。

    明溯摸了块石头,远远地扔了进去,只听到一阵叮当叮当,回音袅袅,不一会儿,一片白蝠如鸦群般从中间扑了出来,远远飞进了夜幕之中,将明溯惊吓得差点摔落旁边的石崖。明溯稳住心神,见洞中再无动静,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只见周边荒草丛生,半丈之外便再难看清,洞口阵阵凉风飒飒吹过,心中不禁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转身便欲下去另寻他处,此时洞中忽然传出阵阵呜咽之声,似那怨妇哀鸣,又似猛兽低嘶,不一会儿,这股声音越来越大,突然如同洪水迸发,泥流横扫,又似那瀑布摔落崖间,轰然作响。

    洞中有水,骤然一阵喜悦冲上明溯的心头,挽救属下生命的绝然让他短暂地忘却了石灰溶洞的复杂曲折和危险,转身便小心翼翼地摸入了那山洞之中。一路行去,那洞内幽密深长,左弯右曲,石乳倒悬,层池如莲,小窟旁生,不知迷了多少回路之后,明溯终于摸到一处玉泉交流之处。

    果然不出所料。明溯紧忙伸手撩了一口,香甜清冽,润滑爽口,正待装上一些带了回去,突然想起自己出来匆忙,竟然什么盛器也没有携带,便焦急地在周边转了起来。

    那玉泉旁边却虽乳石遍布,却无甚么低洼之物,明溯寻了片刻,慢慢地摸到旁边一处岔道中了,眼前头顶之上,一支乳石,似乎形成时间较短,尚未填充完整,此时正犹如一只巨大的瓦罐般倒悬在那顶壁中间。

    那瓦罐形的乳石离地大约丈许,明溯跃了几次都没有能够敲下,便又心生一计,将屠龙系在腰间,依照那日熊河村中祭台之上装神弄鬼的法子,静静地调息了几下内功心法,待气息逐渐粗壮了起来,便猛地沿着双腿经脉向脚地涌泉穴迅速地涌去。上次离地只停留在那几寸之处,这次却是要生生地拔高三四尺,明溯也不保留,直把全身气息全部灌入了双腿之中,只听到脚下嘶啦啦一阵乱响,明溯的身子陡然抬升了到那瓦罐乳石高度。明溯心中惊喜,心知自己这个状态也坚持不了多久时间,便火速地将那双手一伸,抱着那乳石用力一扭一转,便摘了下来。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只听到石壁后面一阵机簧声响,明溯暗道一声不好,脚下一空,眼前一暗,便如同一只滚球般滑入地面突然出现的一个狭长的石道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明溯悠悠地醒了过来,摸了摸身上,除了几处刮伤了些表皮,其余并无损伤,便放心地坐在地上,四下打量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泡在一个浅浅的乳池中。旁边池底,还在咕咚咕咚地慢慢地冒出一些手指般粗细的乳液,填充着这个犹如莲座般层层叠起的池子。旁边的石壁之中,偶尔夹着一些荧光闪闪的石头,微微地照得周边如同那亮了数盏日光灯的房间一样。难不成是遇到传说中的奇遇?明溯惊奇地伸出一根手指,蘸了点旁边的乳液,探入口中品尝了一下。

    “呸。”这什么味道,又苦又涩还带着点酸酸的硫磺味道。明溯赶紧吐了几口口水,却还是赶不走那已经混入唾液之中的气味。

    看来是自己穿越小说读多了,竟然异想天开地将那石灰乳当成了什么钟灵毓秀的天地灵物,也是自讨苦吃,怪不得谁去。明溯懊丧地立了起来,甩去满身如同浑浊膏体一般的乳液,赶紧离开了这个池子,慢慢地在四周寻找着出路。

    进来的那条石道只有尺许窄狭,一路弯弯扭扭地曲折向上,滑溜难行,便是用那屠龙也是施展不开手脚。不消多试,便知道这条出路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了。明溯沿着石壁,慢慢向内行了三四百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窟,内有石床、石案、小潭及两座巨大的钟乳石,再往里行却是再无出路。左右暂时找不着出路,明溯便退回那石窟入口之处,细细地打量着那两座钟乳石,只见左手一座体型浑厚,前面一道倒悬的细长乳石犹如象鼻一般,心中一动,换了个角度再看,果然是那大象的造型。前面已经有了经验,再看那右手的钟乳石时,明溯轻易便认出这是一座巨狮的造型。

    切,天然形成的狮象道场,这似乎在哪里见过,明溯心中肯定自己从没来过这个充满古怪的云梦山,却一时又想不起那狮象道场是何方的排场,只好佯佯地再去打量那些石床、石案。这一看,却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原来钟乳石形成自有其规律,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钟乳石再是神奇,也不可能形成的平面呈现完全的水平,再巧夺天工,也是要留下那泻水的坡度和那滴落的印痕。

    可这些石床、石案表明平滑如镜,四方平整,怎么琢磨都像是有人加工过似的,明溯围着床、案转了几圈,想想便去那水潭之中掬了一捧清水清清地洒了上去,这一下,答案便跃然眼前——果然不出明溯所料,那些石床、石案已经经过了人为的打磨,只不过时间长了,石窟之中又甚是潮湿,慢慢地便被腐蚀掉了周边的痕迹而已。

    明溯的手轻轻地沿着那张石案周边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却是不肯死心,再耐心地把那石床边上摸了一遍,还是没一无所获。望着眼前的一应陈设,明溯眼前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道模糊古人的身影,明溯喃喃自语道:“你永远不懂我出不去的悲,就像那白天不懂夜的黑。”

    唯一可能出去的石道久经那石灰水的浸泡,滑溜溜地难以立足,难道自己的生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凋零在这里。“老天啊,你把我投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给后人考古的发现中添加一具骸骨的么?”明溯忿怒地挥舞着手中的屠龙乱劈乱砍一气,四周回音荡荡,隐隐之间如同狮象齐鸣,滚滚地在其中回旋不休。

    正在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的时候,明溯突然脚下一滑,跌飞了出去,那手中的屠龙宝刀一个把持不住,突然往那象身上面飞了出去,如同切割豆腐一般刺入了石壁小半个刀身。

    绝望归绝望,自己的随身兵器却不是不能随意丢弃在那上面。明溯爬了起来,发着狠劲将那周边地面的石案、钟乳石尽皆硬生生地扳断了开来,一个个地叠在那大象的旁边,慢慢地堆了有大半个象身高,便小心地踩着,往那象身之上爬去。

    虽然那象身之上滑腻难以落脚,明溯还是努力爬到了那屠龙的地方,握住了刀身便用力拔了出来,躬了身子便欲转身下去。正在此时,那刀身反映石壁上的光芒,照亮了旁边脚下一小块地方。

    “咦?”明溯惊讶地蹲了下来,仔细地把那脚下形成时间不长的一些乳石屑抹了出去,顿时,一幅似乎是钝器所刻画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现在眼前。

    “吾自幼师从老聃,研习道、兵、法、阴阳诸家,身兼众长然又饱尝人生疾苦,世间百态,久而久之渐渐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便自创纵横一说,教导门下四大弟子,长者孙膑,仲者庞涓、叔者苏秦、季者张仪,均能显赫一时。然那仲子庞涓不学无术,以私忿迁怒兄膑,吾伤心之余,以为非吾冒天威而揣测人心,方才遭此报应,便不再招收弟子,潜心此谷,采药云梦,持身养性。今日偶感头晕目眩,掐指一算,当知即将归于天地,便将生平所得悉数记载于此。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子百家,唯吾纵横,后世有缘后辈见此书,当为吾之弟子幼者,尊吾号令,抱圆守正,安居朴己以息天下。玄微子手书。”

    那孙膑、庞涓的老师不是鬼谷子么?怎么到了这里又成了玄微子了。明溯心中纳闷,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然久久蹲在那洞窟顶部、大象身上,时间长了,觉得有些阴寒难耐,适才仔细辨认了这么一段文字工夫就头昏脑胀,浑身直如同针刺般难受,便也不去管孙膑、庞涓的老师究竟是玄微子还是鬼谷子,只管四下寻找那潜居之人留下的传承。

第125章 鬼谷传承

    那纵横派传人虽一人之力,却强于百万之师,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四大弟子中,兵家二人,兼通武术、奇门八卦,那孙膑谋略过人,围魏救赵解赵国之危,庞涓则出仕魏国,担任了魏惠王的将军;纵横家二人,精善捭阖,那张仪雄才大略,瓦解六国之盟助秦完成一统大业;苏秦则智慧超群,联六国之盟共抗秦。明溯自然清楚他们的老师该是如何的通天彻地,兼顾数家学问,为常人所不能及。

    既知那传承便在这石窟之中,当然是将其中翻得个天翻地覆,连那石皮都慢慢地削去了三两层,却只在那巨狮背上找到了一幅短短的文字:“吾平生所擅,一曰神鬼,日星象纬,占卜八卦,预算世故,精确异常;二曰兵法,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军,鬼神莫测;三曰游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口成章,万人难当;四曰纵横,捭阖之学,攻计取势,析时求利,天地之道;五曰出世,修身养性,祛病延寿,学究精深,通天之效。”

    明溯简直要气疯了去,就这几段自吹自擂的记载,算个狗屁的传承。

    抬眼四顾,白花花地一般,明溯顿时万念俱灰,还以为自己成了那纵横学第二代传人,堂堂的第五弟子,关门弟子,欢喜了几个时辰,竟然又要生生地饿死在这洞窟之中。人生如梦,且就当自己就是做了一场美梦吧,明溯懊丧地躺在了那张石床之上,闭目待死。

    山中无甲子,洞中无日月,外面斗转星移,里面却似乎一瞬间而已。强行运气损伤的经脉、身上的擦伤早已缓缓地修复了过来,然而肚子中的响声却是越来越大。

    明溯艰难地抬起头来,觉得总是有甚么地方不甚对劲。他拼命是甩了甩头,迷糊地四下打探,终于想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按照常理而言,人长期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内,氧气会越来越少,渐渐地窒息而亡。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的呼吸却一直很通畅。而且,不尽如此,隐隐约约,洞窟之中还有着丝丝凉风走过。

    有缝隙!明溯眼前一亮,连忙挣扎着摸索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掉落在床下的屠龙,支撑着自己慢慢地立了起来。

    四周的石壁,包括地面,都被刮下来一层石皮,如果有甚么异常,自己也早就该发现了,明溯也不再浪费时间,把视线转向凹凸不平的洞顶,一寸一寸地搜寻了过去。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明溯突然眼睛一亮:就是这里,石灰溶岩一层一层地重叠在一起,就像一本十七八页的巨大书籍倒插在洞顶石壁之上,其中有两片页岩中间的缝隙似乎比其他的地方要略微宽上那么一丝。明溯慢慢地挪到那丛书籍模样的岩页下面,想了想,便将手指伸进口中,蘸了下唾沫,又拿了出来,伸手向上方晃了一晃。湿润的手指感觉程度提高了数倍,顿时一丝微风的运动轨迹被明溯牢牢地抓住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堆巨大的钟乳石皮堆积成了一座高高的坟丘,坟顶紧挨着上壁底部,明溯就站在这座坟丘下面。且让我用这个空空的石坟来纪念我那变态的老师,甚么玄微子吧!明溯回身望了一眼空空如野的洞窟,微微一揖,便咬紧了牙关,往那石堆上方爬了过去。

    剖来石页中间新增的脆弱乳石,中间便露出了一个仅能容身的石窝,明溯口咬屠龙,死死地扳着两边滑润的页痕,艰难地攀了上去。

    这石窝从上面看似不宽,上去以后却是暗藏玄机,明溯微微地叩了一遍周边的石壁,便发现那机关藏在头顶之上,于是,屠龙宝刀又转职成了铲子,不一会儿,又是一个能够容身的石窝出现在头顶之上,那入口只扒了尺许,便再也难以拓展,无奈之下,明溯只得拼命地身体蜷在一起,慢慢地挤了进去。

    三个石窝,四个石窝,五个石窝……明溯每掏出一个石窝,便在旁边作上一个记号,数字到了七十二的时候,终于再也找不到那薄弱的地方可以下刀了。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身处绝境找不着出路。

    人世间更大的痛苦是什么?是找着了出路,却发现过程极为艰险,几乎是九死一生。

    人世间顶天的痛苦是什么?是终于捱过了那段出路,却发现前面已经被堵上了,想往后退却发现后路又被断了。

    现在,明溯心中就是这个感觉。七十二个石窝,整整七十二个石窝,就这么生生地掏了出来。如果换成了明溯的身高,大概也就是七十二个明溯这样的身高的石灰岩被他掏空了,这该是多么浩大的一个工程。可就是这样一个连续重复的枯燥无味的工程,明溯凭借着求生的**,一刀一刀地劈开,一铲一铲的清除,就这么生生地做了下来。

    七十二,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数字,最大的两个个位数,八和九相乘,结果就是七十二。七十二是一个吉祥如意的数字,道家有七十二福地,天上有七十二个地煞星,便是那那传说中的孙猴子,也有七十二变。明溯想破了脑袋也是不能明白,其他的人遇到七十二都是福气,那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牺牲了也能换来辛亥革命的胜利,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儿,偏偏这七十二就与那八十一难混了起来。

    既然前路不通,那就可能中间惯性思维作祟,走了条岔路,明溯回身便想下到那第七十一个石窝之中,然而,他就这么一探脚,便发现自己错大发了。

    前面挖得爽快,明溯图那省事,便没有一个石窝一个石窝地去清理那掉下来的石皮石屑,都一个个地塞在下面石窝中间,慢慢地垫高地面,也方便自己自己节省点力气,爬了上去。此时突然发现前路已断,再想回头,已经是回天无力,总不能将这些石皮石屑凭空再塞回上面的石窝中去吧。

    人生活着真是最大的讽刺,明溯低头望着那已经塞得满满的第七十一个石窝,心中一片凄凉,原来自掘坟墓便是这个滋味。

    石窝空间有限,明溯跌坐在地上半日,却还是没感觉到呼吸困难,心中一动,寻思道:难不成又是和那下方石窟一样,暗藏了机关在哪里,便依样画葫芦,蘸湿了手指往那四周晃了一圈,结果却是没有发现有甚么缝隙存在。

    这就奇了怪了,明明四周没有缝隙,那这石窝中的氧气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明溯拼命地嗅了嗅鼻子,一股发霉的味道混杂着浑浊的石灰气息顿时冲上了脑门。

    不对,这里面不是早就被那溶岩塞满了,自己才挖开的么,怎么会有甚么霉味,明溯像条狗一样贴着窝壁四周仔细了闻了过去,最后却在后面的一块尺许的地面上闻出了异常。

    霉味便是从这里传了出来的。又有了生的希望,明溯精神一振,紧忙将那屠龙倒转向下,双手紧按,重重地刺了下去。只听到“叮当”一声,那屠龙才刺入石壁几寸,便生生地弹了出来。

    难不成这下面埋着甚么宝贝,明溯连铲再刨,一会便将那块地面清了下去。

    “师尊玄微子埋骨之处。”一行古篆深深地刻在那坚硬的地上,旁边是一堆泼墨般的污痕,斑斑点点地洒满了二尺见方。难不成这便是传说中的玄铁?明溯轻轻地拿刀背往下叩了几下,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传了出来。

    这便宜老师倒是厉害,临死之前还知道藏身这么一个牢不可摧的地方,难不成是作孽天下多了,怕弟子的仇家来掘了他的尸体?然而,这么一个混若金汤般的葬身之所,他又是如何钻了进去的呢。明溯的手掌慢慢地抚摸过那片墨迹,一边辨认着中间的玄机,一边心中暗暗地思忖着。

    那明溯在下面的石窟中已经饿了好几日,无意中发现了通风的秘密后,方才强自提上一丝精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腰酸背痛,灰掩尘呛,吃尽了苦头,这才挖了上来,谁想竟然钻进了便宜老师的墓穴之中。明溯一时觉得无着无落,心中空空荡荡的,自然就全身瘫了下来,慢慢地依在那后面的石壁上面,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那地面之上突然闪出道道金光,顿时吓得明溯跳了起来,缩在石窝一角,又惊又惧望着面前突然闪现的一行行蝌蚪文。

    “五行阴阳开天地,纵横捭阖定生息……”那些文字闪闪发光,明溯一个一个地辨认了过去:“吾玄微子天地纵横,万物玄妙,六道轮回,无所不窥,无门不入,无道不破,众学无所不通,证得弟子门人四人,出则翻云覆雨,惊世骇俗,入则天下众生,休养生息,汝既入吾之门墙,自然不能堕了吾之威名。现传下鬼谷天书第一卷,号为捭阖,汝学精透后吾自会传上第二卷。”后面是艰涩难辨的文字数百。

    明溯暗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暂时也出不去,那便定下心来学习呗,于是,便盘腿坐于一旁慢慢地揣摩了起来。

第126章 学成脱困

    不得不说,这玄微子虽然神神叨叨的,但是这书却实在编得是好,高屋建瓴,意味深远,明溯一时兴致倍增,一口气读将下去,从头至尾背之成诵。原来里面教导弟子要识阴阳变化之道,依察事物之不同特性予以区别对待,即:凡谋事,先规虑揣度,而后以定谋。

    按说这个时代,一般人得到这本书,至少也要花上数月甚至是终生的时间来推敲研习,可明溯不是一般的人哪。前世他就是个研究生,又长期浸淫机关大院,游走于尔虞我诈之中,早就识得人间真味,此时更是挟数千年的知识记忆来对比分析其中的内容,自然不须花上多少时辰便能深刻理解其中涵义。

    学完了第一卷,明溯赶紧再去看那片墨迹,然而,随便他怎么看,转过来,侧过去,正着看,倒立观,这部天书却还是显示着那几百只蝌蚪,从头至尾丝毫不见变化。明明自己已经学会了撒,难道是还没有精透?明溯心中一时郁闷,便往那后面一靠,暗暗思索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情况。

    就这么过了约莫几个时辰,那字依然金光闪闪地维持着原状,明溯无奈之下,只得再去慢慢地研读一番。这古人习惯就是不好,写个东西,从头到尾,竟然一个断句也没有,读起来甚是劳累,左右无事,明溯便拿那屠龙刀尖慢慢地在其中按照自己的习惯,断上标点。

    “……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刚断完最后一个标点,突然,那地面光芒剧增,直映得整个石窝金光闪闪,明溯只觉眼前一花,缕缕金文竟然慢慢地隐入地面,旋即,一篇新的文字又浮现了上来。

    原来这部天书是这么玩的,明溯不由兴趣上来,默默诵读几遍,将第二卷讲述反应的文字尽皆记忆入脑,又拿那刀尖慢慢地将全文断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这卷也是刚刚断了结束,立马消失不见,接下来,便是第三卷“内揵”篇、第四卷“抵巇”篇,第五卷“飞钳”篇……一口气断完第十四卷“却乱”篇,明溯满心期冀地等待那第十五卷浮了上来,半响却是毫无动静。

    难不成学完了?俗话说艺成下山,若是真学完了的话,也该轮到放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出山的时候吧。难道还有甚么毕业考核不成?

    等了好半日时间,那片墨迹地面再无反应,明溯也就不再白费精力,便靠在那石壁之上,慢慢地舒展着手臂,连续断了这么多文字,虽说自己有着良好的古文根基,却也实在感觉筋疲力尽、昏昏欲睡。

    不知过长时间,明溯又被那些闪烁流动的金光给惊吓得跳了起来。那地面总算又出现了一些文字,明溯去看时,却发现开头言道:“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汝如此急于下山,胡不知欲速而不达呼?”

    这又说的甚么鬼话,你躺在这石板之下不觉得烦恼,我都不晓得饿了多少时日了,要是按照吩咐慢慢地修习下去,岂不是也要像你一样,就这么埋尸山中,待那沧海桑田,岁月变迁,数百上千年后才能被人发现骨灰。不管怎么说,前面已经断成了习惯,明溯便依样快速地将那几十个断了开来。接下来,便又开始重复了前面过程,只不过,此次又换成了甚么本经阴符天书,共计分为盛神、养志、实意、分威、散势、转圆、损兑七术七卷,明溯依次背诵断句了过去。

    本经阴符天书学完了,歇息许久时间之后,又换成了持枢天书,接下来,便是那甚么中经天书。一开始明溯还兴致勃勃、喜不释手地在那玩着这搞笑的文字游戏,到了最后,已是漫无精神。毕竟,任谁生死未卜、还得窝在墓穴旁边与死人耐心的做着游戏,不消说是明溯,便是换了任何一个稍微正常点的人来,也要被玩疯了,而且,是唯一的那个疯子,因为死人已经不可能爬出来再疯上一回了。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正在给小和尚讲故事。他讲道:从前有座山……”明溯一边无聊地自己给自己编着故事,一边惫懒地探出屠龙,慢慢地在那文字的末篇最后划上了一个句号。

    金光暴涨,十余个大字跃然腾在空间,翻滚腾跃,闪耀无比,快要充斥满整个石窝。终于完了么?明溯身在字中,却无法识得全部,只得辛苦地将身子蜷成一团,慢慢地读了过去:“由此向下三十六洞,自有出路,汝去吧。”

    一时之间,明溯是欲哭无泪。这鬼老师怎么如此缺德,你把出路留在那第三十六洞中,为甚就不会在下面提示一下,现在弟子便是想下去,也得将这些石皮石屑先还原了上来才是。

    其实,明溯这倒是错怪了便宜老师了,想那玄微子是甚么时期的人物,他在世八十年,甚么都算到了,却万万没有算到后面隔了这么多年才有了个明溯因缘巧合闯了进来。那石灰溶岩本就不甚未定,这些个石窝上时间没有人上下,石灰液本就是有空就钻,这么多年慢慢地渗了进来,早就把里面堵得是无法通行。既然不知道后面会被堵了起来,任那玄微子神机妙算,又如何能够想到还要为弟子专门再留下点其他的提示。若是早先提示了,估摸以明溯的性子,也绝对不会费尽千辛万苦刨了进来,便也不会接受到这么神奇的一段传承了。

    现在好了,活路找到了,就在自己脚底下。明溯心中不由想起那段经典的台词:曾经有一条活路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没有在意,如果上天愿意让我重来一遍的话,我不会再挖这么高,层数是,三十六。

    刚穿越那会,明溯也曾绝望过,虽然不是很适应,却还是能够熬了过去,眼睛一闭一睁,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可就在这里,却是真真切切的完全没了希望。或许再过千百年,自己也便成了这座云雾山的一部分了。明溯心中忿怒异常,拼命地挥舞着那把长刀在四壁胡乱劈着。

    这石壁虽然也算坚固,可却是比那地面脆弱得许多。这一番砍斫下来,顿时周边石屑纷飞,不知不觉,几股涓涓细流激涌了出来,喷了明溯一身。原来这石壁后面是一条深藏在山中的地下暗河,此时明溯一路砍了过去,顿是暗河与石窝之间洞穿开了几个刀身宽的小口,那河水一下子找着了宣泄的渠道,拼命地从这几个口子中涌了进来。

    这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还准备静静地饿死在这山腹之中,不想一番发泄,竟然把自己弄成了落汤鸡,不尽如此,更恐怖是那脚下的水已慢慢地漫过了脚面,照这个样子下去,估摸不到半日,自己也便与那投水而亡的苦命人儿差不多同等命运了。

    石窝中的空气被一路挤着往上缩去,水漫过腰部的时候,水、气双方开始僵持住了。明溯此时感觉全身如同被万钧重的物什压住,空气一丝丝地被挤进了身体之内,呼气之间似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拦在自己口边,正头昏脑胀之际,突然感觉腹中一股热流缓缓升起,转瞬便恢复了行动自由。

    在生与死的考验之前,停滞了许多的内功心法终于突破了,一时之间,丹田之中输出的那股气息已经生长到了鸡卵粗细,而且,还在不断地增长之中。按照去年明溯在那典娘子院中突破的情况,此时身体早该破损不堪,撕裂了开来,然而,有那外面的气压顶住,偏生外表还是好生生的。

    原来那杨过立于瀑布下面挥练刀法却是蕴涵着这么深奥的原理。不知道怎的,这时候明溯还有心思想到这么搞笑的念头,明溯正准备仿照那杨过的经验提升一下自己的修为,也好为逃生多增加一丝胜算时,突然,脚下一空,身体便迅速地向下坠去。

    就这么磕磕碰碰地一个石窝一个石窝地滑了下去,明溯心中焦急万分,逃生的机会只此一次,若是不能抢先在那第三十六洞中钻了出去,那自己这次可算是彻底栽到家了。

    “七十一、七十、六十九……三十七、三十六。”倒数到了那第三十六个石窝只是,明溯迅速地将手中屠龙猛地往旁边石壁中间一横一插,然而……却是插了个实处,明溯脑中来不及多想,赶紧双腿往外一蹬,就这么顶着巨大的冲击力,生生地固定在了第三十六窝之中,手中却不停歇,拼命地往四周乱捅一气。

    半响之后,明溯终于醒悟到了,自己那鬼老师,无意之间竟然又耍了弟子一回。在那第三十六个石窝中徒劳无功之后,明溯这才明白那“向下三十六洞”的确切涵义。真正的出路便在头顶之上,然而,现在上面水流剧压,四周滑溜无比,纵是那玄微子再生,估摸也没那个能力爬了上去。算了,还是放弃挣扎吧,也能少遭点罪,明溯双腿此时已是酸痛无比,心中失望的念头一生,整个身体便随着那水流如瀑布过崖般冲了下去。

第127章 起死还阳

    明溯睁开眼睛,使劲地揉去面上糊成一片的石灰膏液,转眼望了望四周:“咦?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身边的水流汨汨地流动着,比原先大了许多,从脚下涌了出来,流出岔道,汇入前面那汪泉水之中。屁股旁边,一只巨大的瓦罐乳石就掉在地上,滴溜溜地随着那水流,慢慢地滚动着。依稀之间,几缕朝阳从洞口的方向折射了进来。

    一切都像做了一场噩梦,明溯使劲地摇了摇头,先前摘那瓦罐之时气息运得太猛,不小心伤了经脉,竟然睡了这么久,还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看来还是太紧张了。

    明溯顺手将手中的屠龙还归了腰间的刀鞘,又弯下身子抱起那瓦罐,装了大半罐子,蹒跚地往外行去。一路前行还想着心思:到底怎么回事儿?都睡了一夜,怎么还感觉浑身酸痛无力,看来这段时间东奔西跑,耽搁了淬炼,这一不小心,身体机能又开始倒退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瓦罐,压根就看不清脚下的山路。半个时辰之后,满头大汗的明溯终于捱到了那平台后的朝阳洞中。

    离去之前的一切依旧,便是那装酒的皮囊,干粮袋子都还仍在地上,然而,却是缺少了郭贵诸人的身影。难不成一个个跑了去欣赏风景了,这也太不仗义了。明溯郁闷地将瓦罐放在地上,翻出几块干粮,狼吞虎咽了起来。

    “鬼呀!”过了好一阵子,洞口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接着,便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往那粗笨石墙方向冲来。明溯警觉地放下手中的干粮,侧身一翻,便闪到那石窗下面,悄悄探头往外看去,只见黄忠、无名冲在前面,郭贵、观鹄各持兵器,护着二女小心翼翼贴着石壁往里面摸了过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见都是自己人,明溯也不掩饰身形,立起身子冲着诸人连声训斥了一番。二女见明溯在窗后出现,齐齐地发出一声惊叫,便往那外面行去,黄忠等人紧紧握住了兵器,一脸地惊惧,脚下却在飒飒发抖。

    过了好一阵子,那郭贵壮起胆子,言道:“六兄,今日虽然阴阳相隔,七弟我一定会记得年年为你烧上一番纸钱的。念在你我结拜一场,可千万不能害我……”

    “啊?”明溯一头的雾水,惊诧地望着墙外的诸人:这些人脑子都碰线了,才一夜未见,就把自己当成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半日之后,明溯惊讶地问道:“我果真已经失踪七、八日了?”

    “是七日七夜。”观鹄在一旁更正道。

    “好吧。”明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失踪这么久,你们就没想到去那洞中寻我一下?”

    “寻了数十圈了,不尽是那洞中,便是旁边的陡峭石壁山崖,我们都绑了山藤下去五六回了。”无名无辜地揉着自己的小腿:“便是那漫山遍野,两位姐姐都转了不下三趟,何况我等。”

    “我说了你们可别不信。”明溯定了定神,盯着眼前疲惫不堪的无名:“我真的就在那洞中睡了一觉。”

    “骗小孩好玩吗?”郭贵气不打一处来:“你当我们全都是瞎子还是傻子?”

    “好的吧。”左右说服不了面前的诸人,明溯叹了口气,讪讪地言道:“我先睡上一觉,醒来再与你们分辨。”

    “主公,你不是已经睡了七日七夜么?”观鹄却是不依不饶,提出了心中的疑点。

    “对呀。”小侍女此时也发觉了异常:“大人以前就是折腾一夜,次日清晨起来,我都没看见过他眼睛红过。怎么此次睡了七、八日,却是眼珠暴涨,血丝遍布,难不成真是遇到什么狐狸精怪了?”

    “你才是个小狐狸精呢。”明溯没好气地言道:“哪次不把我折腾得四肢无力才肯放过。”

    诸人诡异地互相看了一看,那大侍女一时没忍得住,捶着郭贵的肩膀,笑得快趴了下去。

    见明溯无事,诸人也都松了口气,连日来的疲惫顿时涌上了头,片刻之后,山洞里东倒西歪全部躺了下来。黄忠睡姿最为不雅,一条腿蹬在山壁之上,就这么悬在半空,那呼噜是一声高于一声。

    “我真的不是什么起死还阳,也没有遇到什么山精鬼怪”明溯迫切地解释着,奈何根本没人相信他的鬼话。

    这七日搜寻下来,整座云梦山被六人翻得个底朝天,不消说明溯这么一个大大的活人,便是那些野兔田鼠都被从藏身之处赶出来许多,若是明溯辩解说自己临时有事下山了一趟,可能还会有人相信,可他连编个谎言都不会,翻来覆去便是那句“我确实在那山洞之中睡了一觉”,这又让诸人怎么能够相信他。

    周公原是梦,一梦三千年。不知怎的,明溯突然想起那句名传千古的佳句。在那山洞之中,梦中确实好像发生过什么,有石窟,有留言,有狮象,脑子中似乎还多了几篇奇奇怪怪的文章,可是,再往下想,便又甚么都记不起来了。

    诸人除了不太相信明溯睡觉的鬼话以外,其他都还正常。只是那小侍女仿若隔了几世未曾见过男人,醒来之后便紧紧地拽着明溯跑到那下面孙膑读书的地方好生地索取了一番,直惊得林间鸟儿乱飞、洞顶灰尘直落,差点让明溯有点怀疑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六人是不是遇到了甚么脏物上了身。

    事了,明溯望着那根赤色的人形钟乳石,脑子里似乎想到了点甚么,然而,小侍女折腾了一番之后,却是破天荒地没有再要,而是迫切地拉着明溯回到那朝阳洞中。

    连续啃了这么久的干粮,任谁此时也是饥肠滚滚。郭贵等人早已收拾好随身的物什,见二人放松回来,便与那大侍女暧昧地对视了一眼,便一起下山去了。这一路上,斜阳高挂,风景依旧,惟有明溯一人欣赏得万分惬意,其余人等只顾埋头赶路,对那幽泉密林丝毫提不起半丝兴致。

    到了山下峡谷之中,几匹马儿还在距离山道百余丈外一处隐蔽的小谷中悠悠转悠着。临近也没有什么巨大的山野猛兽,那汗血宝马性子最烈,兼之气力悠长,有它一个领着,明溯等人先前也没有担心会被寻常野兽衔了过去。启程时,明溯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充满诡异的云梦山,却是被树杈遮住了大部分视线,回头之时,无意间发现草丛之中足足数十滩马粪痕迹,心中暗暗思忖,看来自己确实在那洞中呆了许久的时间,若不是如此,就这几匹马儿又哪来这么多的排泄物。

    过了青溪山脉,便进了那临沮境内。临沮往西百余里,过了中庐,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茂密原始森林,号称神农架,传说是神农尝百草的地方,原先也排在明溯的行程之中,可惜前面在那云梦山中已耽搁七八日,再贪图风景,绕路前行的话,估摸大年三十也不定能够回了那西山之中。赶路要紧,明溯也就舍了这趟免费的旅游,直待日后有空再来装上一回驴友,看看能不能寻得几支灵芝仙草。

    其实,不消去找那甚么灵芝仙草,明溯身边便有一件物什绝对堪称是兵家利器,争霸工具。原先那观鹄不知烧酒厉害,一不小心灌了半肚子下去,结果害得主公为自己身入险地,莫名地失踪了七日七夜,观鹄心中愧疚,便告诉了明溯无意自己之间发现的一件大事。原来这个时代的水军寻常每年只能下水操练三五个月,其余时候只能在船上梭巡江面,原因无他,天寒水冰身体吃不消,强撑着下去只会像观鹄摸鱼一般,先病上几日才能恢复过来。那观鹄烧过一回,自然明白这烧酒的效用,若是这个物什能够大批量地供应,保证全年无休地操练下去,那么以后明溯建立起来的水军,很快便能形成战斗力。

    那后世曹操为了剿灭东吴,临阵磨枪,结果手下士卒短时间内难以适应水战,结果不光没能如愿,还被那诸葛亮整了一计,火烧赤壁生生断送了八十万性命。水军的操练势在必行,明溯自然清楚观鹄这个发现有多么重要,大喜过望之下,当场允诺日后但有所产,三分之一直接送往那水军之中。二人就着并不存在的事情好生一番谋划,旁边郭贵等人听得是目瞪眼呆,赶情自己家这主儿心中还有那造反的念头撒。想归想,左右已经上了贼船,再怯场便是叛主,诸人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先就这么跟着吧。

    这条路线是明溯亲自规划的,自然有他的深意含在里面。

    “你说此地并无姓诸葛的人家?”明溯诧异地言道:“可是我记得他们家就住在这里撒。”

    对面那名山民不知这位看上去来头甚大的大人甚么意思,便小心翼翼地言道:“本地均为单姓,那叫诸葛亮的少年确实从未听说过。”

第128章 水镜先生

    “那诸葛玄、诸葛瑾、诸葛均有无听说过?”明溯还是不肯放过。

    “不是已经说了本地没有姓诸葛的人家嘛。”泥人也有三分性子,那山民急着入山去收昨日放下的几只套子,见明溯在那纠缠不休,索性也没了好面色,就那么不耐烦地敷衍了一声。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明溯呆呆地愣在那里,心中泛起了无数的心思:难不成因为我穿越的缘故,诸葛亮跑其他地方去了。哎,历史的轨迹发生了变化,我那脑中的金手指失去了灵效,这可让我怎么混撒。想到这里,不由仰面对着那隆中的天空,愤愤大吼一声:“诸葛亮,你跑哪去了?”

    “哪去了……去了……了……”远近山谷回音隆隆,旁边的郭贵等六人心中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根据前面的经验分析,能让明溯如此牵肠挂肚的人儿,不是一个绝世的美女,便是一个文能定国武可安邦的儒雅大将。诸人默默地根据想象,各自在脑海中给这个“失踪”的诸葛亮画了一副画像,直待日后有那机会方能对照一番看看究竟是谁猜得最为接近。

    隆中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鹤相亲,松篁争绿,山峦叠翠,溪水潺流,一派优美自然田园风光,实属明溯所见过的最为秀美的地方,那诸葛亮若是来到此地,定然会见猎心喜,躬耕隐居,或抱膝高吟,或修身养性,或呼朋唤友,或对炉小酌,山有“卧虎”,人亦“卧龙”,龙腾虎跃,胡有不乐之处。

    走遍山中百余里方圆,访尽耕读渔樵,左右寻不得那诸葛亮的影踪,无奈之下,明溯只得往那山口的官亭借宿一晚,待明日再作计较。

    官亭外面远远挂着一幡,上书“隆中亭”三个斗字。进了亭中,安顿下来,明溯仍不死心地与那当地的亭长一番叙聊,这一聊方才发现自己的记忆确实有所偏差。这隆中地处那襄阳郡西山环拱之中,距离襄阳城边界不过二十余里,然却不属于襄阳治下;其地南临沮水,与临沮县城也不过数里之遥,却又与临沮分属南阳郡、南郡二郡。隆中西边有一大河名为汉水,越过汉水,便是那南阳的筑阳县,也就是那前朝萧何子延当年的封地。隆中、筑阳县城隔水相守,同属一境。

    想到萧何的儿子当年汉水里面钓钓鲫鱼,隆中山上射射野雉,山下拔几棵绿色无公害的野菜,水中清濯一番,岸边架上瓦罐,活生生一个古版的麻辣烫,明溯不由地心中感慨一声:原来跑到哪里都是要靠拼爹才会赢的潇洒。

    本来明溯计划次日往那襄阳城中一游,本地亭长却是很不屑地言了一声:“去那鸡鸣狗盗破落之地做甚?”

    明溯惊讶地反问道:“难不成一州治之地竟然如此不堪?”

    那亭长愣了半日,不知明溯所言何物,还是本地土著黄忠上来悄悄嘀咕了一声,明溯方才明白原来此时荆州治所驻在武陵郡汉寿县,与此地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于是便歉然地言道:“小子才疏学浅,让大人见笑了。却不知此地附近可有名人雅士,也能讨教讨教,增长一番见识。”

    那亭长沉吟一会,言道:“此去东南数十里,有一玉溪山麓,其间一庄,名曰水镜庄,有一先生,长于教书育人,远近闻名。”

    “那先生可是复姓司马?”明溯急切地问道。

    “正是。此乃一好好先生,世人若问某人某事如何,言必称好。有那不得志的儒生俗士皆乐于前往求得一评,以此自娱。”那亭长此言却是有点看不起明溯了,嫌弃其无知却有鼓噪,奈何此人京辅之地口音清晰,他也不欲得罪此人,便托言打发了去那司马好好处糊弄一番。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见那亭长已经不耐烦了,明溯也懂得进退,便识趣地起身告辞,自回了屋中歇息。

    次日清晨,明溯等告辞的时候,那亭长却是托故未来送行,只是随意指了一年迈老卒将明溯引到路口。那老卒见早饭连个佐饭小菜都没有上,自然晓得自家大人看不上这些人,言语之间也多是鄙夷嘲讽混夹一起,无名见状不喜,却被明溯暗暗地使了眼色止住。

    到了路口,那老卒随手指了一指,也不打话,便径直转身欲走,明溯却不以为意,笑吟吟地从袖中摸出约莫半两的钱银,塞了过去。见这些人虽然粗鄙却还是十分知事,那老卒面色方才和缓了一点,想了想,却是没有说那感激的话儿,只是顾自望天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些日子,怎么如此多人对那甚么诸葛感了兴致,先前就有一批俗人在这死缠乱打停滞了许久时候。”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明溯正想再问个究竟,那老卒已是回了亭舍,“噗通”一声将大门重重地关上,又是一阵窸窣声响,想必连那门栓也一并闩上了。

    明溯回头见诸人皆面露不愉之色,便对那郭贵、无名言道:“今日之果必有往日之因。此亭上下均是儒腐之辈,料想适才所言必是那葛权所遣暗军中人,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将诸葛孔明记作了不明,军伍之人行事,委实有些粗鄙,也难怪人家不喜。”

    二人闻言均是哈哈大笑,一扫心中不满。旁边黄忠、观鹄却是不知西山情况,路上悄悄地问了一番无名,得知小小的一个西山竟然有十余名强横将领,五六千精锐兵马,数万归心百姓全力护佑,心中不由大为震惊,暗暗感慨此次算是跟对了主子。无名见二人神色,心中更为得意,左右路上烦闷,便将那刘元起的故事又细细讲述了一遍。

    黄忠先前谋刺明溯落网之后,耳闻目睹,已经知晓明溯诸多手段的毒辣,自然不觉得奇怪;那观鹄本是太平道忠实信徒,被迫转入明溯手下,此人并非那些村野俗夫见识短浅,自然清楚明溯与其等并非同一路货色,心中自然是有所想法,此时有那刘元起的教训在先,心中自是暗暗警醒,告诫自己收了异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忤逆了这个对自己人仁慈对敌人极其心狠手辣的主公意思。

    至此,这一行七人总算是全部结为了一心。

    玉溪山麓在隆中的东南,却是又出了南阳的地界。晌午时分,明溯等人路过一个小山村,此时,村外一侧山道上,一行人吹吹打打,簇拥着一头毛驴行了过来。及至村口一座石桥上,双方正撞在一起,却见一红衣盖首妇人端坐于驴上,前面一个面皮枯萎得正似那梧桐树皮的小老头皮衣上面斜斜地罩了一条红绸,一手牵着那缰绳,空出一手却持着一酒钟,时常抖抖颤颤地偷空往嘴里灌上几口。

    自古雅士多喜奇异的行为,见此人行事乖张,明溯顿时感了兴趣,便传令下去勒住马车,让那喜事人家先行,自己却独自一人往那近前细细询问了一番。那吹打为首之人见明溯知礼,便放下唢呐,好声言道:“此地名为黄家村,那驴上之人为本地大士蔡讽长女,驴前之人即为新郎,乃我家翁公的弟子。”

    我勒了个去,看那驴上之女,身材窈袅,虽不见容颜几分俏丽,却见其并按于驴背的一双柔荑,十指芊细如钩,皓腕凝若霜雪,再看看那个放荡不羁的酒鬼老头,真是活生生一朵鲜花插于那牛粪之上了。明溯心中惋惜,也不多言,侧身让至一旁,待那毛驴过桥。

    此时,毛驴刚行至桥头,那小老头晕见明溯生得是眉清目秀,腰间一柄玉具剑端得奢华无比,回顾之间,马车后面牵着的青、红二马亦是神骏异常,便出口相邀道:“贵客来临,恰逢老夫大喜之日,不知是否愿意共饮一樽。”

    虽然此刻已近午饭之时,明溯却是没有准备在这个不起眼的村落之中耽搁行程,深秋出来,直到今日都还没能进得了京都,明溯心中自然十分焦急,此行不管能不能见上那个司马老好人,都不会无休止地等了下去,毕竟记忆中那个水镜先生压根就没有出山为哪家势力效力过。堂堂的鼻涕虫刘皇亲都没干成的事情,自己一个辞了官职的白身,声名不显,估计去了也就是白搭。明溯内心只不过是想顺路看看,能不能诱拐到其几名弟子而已。

    明溯心中正自犹豫,那驴已行至桥中,小老头突地朗声一笑,吟道:“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望太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知是贵人来,相邀将进酒;牵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此诗句大气磅礴,虽有些不应此季之景,却是极为朗朗上口,寓意深刻,明溯心中一动,难不成竟是遇上甚么隐士风流人物了,正待上前请教高姓大名,那天空却是骤然变了颜色,一阵大风吹过,吹得衣衫飒飒飘起,众人皆是艰辛地将身形稳住,此时,那小老儿已经过了石桥,明溯双手拢口,高声喊道:“长者邀,不敢辞。如此,小子便要前往叨烦一顿饭菜了。”

    “变天了!”那小老儿仰首望天,长啸一声,余音未了,那天上雪花已是如飘絮般洒了下来。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早上一些。

第129章 群贤汇聚

    这一日,初雪。晌午,明溯走进了黄家村。

    之前那个出言不凡的小老头邀请明溯去喝他的喜酒,明溯兴冲冲地尾随其进了村尾的一个约莫亩余的院子。进门之后,便发现到处张灯结彩,描红绘金,委实一副喜庆的模样。

    那毛驴一路进了院子,绕过一幅从村中溪流引入院中的半干池塘,塘中残荷片片,数百支枯萎的梗柄高高低低地在雪花中摇曳不定。池塘背后是一进小院,明溯正想跟了进去,却被一个小童拦了下来。

    “客人意欲何往?”那小童恭敬地问道。

    “此间主人邀我等前来喝杯喜酒。”明溯也是纳闷,哪有大婚的日子将客人拒之门外的,何况还是那小老头亲口相邀的。

    “客人来得太早了。”那小童微微愣了一下,转瞬飞快地言道。

    “早了?”明溯愕然往天上望去,此时虽然天色昏暗,雪花飘飞,却正是用午饭的时候无疑,难不成此时婚礼已经如此开放,竟然只是观礼一番,连个饭儿都不招待?可即便如此,自己脸婚礼也还没看到呢。

    “婚礼婚礼,女昏为婚。”那小童一副小大人模样,狐疑地打量了一遍明溯身后二女,歪头想了想,老气横秋地言道:“难不成客人未曾娶亲?”

    “娶了。”明溯想想总不能让一个娃儿瞧扁了去,很夸张地将身后小侍女推了出来:“而且还不止一个。这是我第四房小妾。”小侍女乍是一惊,紧忙又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称是。

    “难不成这人却是个蛮子?”那小童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可言行举止不像啊。”这时代没哪个妇人会自己毁了自家名节,小童对那小侍女的话倒是坚信不疑。

    “什么蛮子。我家主子乃那陈留西山先登军之主,麾下五六千人马呢。”无名与那小童年龄其实也差不多,此时,见其无礼,便上前卖弄了一番。

    “原来是个大将军啊,小子失礼了。”那小童连连道歉,心中却在暗自嘀咕:难不成他那些妾侍都是强抢回去的不成,若非如此,怎么连个婚礼的规矩就不知道了。

    “如此,我可以进去喝杯喜酒了吧。”明溯抬脚便欲往内行去。

    “可以。”小童急得小脸都涨得通红,言道:“不过此时还没到时辰。”

    古人确实会看时辰成礼,明溯倒也理解这一点,于是便客气地求教道:“那还要再等多久?”

    “黄昏之后。”小童见明溯不再硬闯,心也定了下来。

    “这么久?”明溯愕然。

    “对呀。”小童一本正经地掉着文:“《礼记﹒昬义》有云,亲迎于昏时,阳来阴往。客人不知呼?”

    “你的意思是婚礼都是晚上进行的?”明溯有些明白了。

    “你不都知道嘛。”小童嘟起了嘴巴,不悦地言道:“那还戏弄我许久做甚。”

    “我也是方才晓得你们这儿竟然有这独特的风俗。”明溯歉意地言道:“我是早晨就迎回去的。若是不信,你问问他便知。”

    在场的就是郭贵一个老九亲自参与过自己的婚礼的,明溯自然要把这个证人拉出来。

    那小童满面惊诧,不知道该如何回话。郭贵却是赶紧上前,扯了明溯的衣襟,拉到一边言道:“我说六兄,你这脸可算是丢到家了。”

    “怎么?”明溯心想我甚么时候把媳妇领回家的自然不会忘了,难不成这里面有甚么不妥暗藏其中。

    “六嫂与你甚么时候成亲的?”

    “就那天上午啊。”

    “不是。”郭贵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问道:“我是指你们甚么时候圆房的。”

    “这个。”明溯当然记得那番湖边艳遇,左右郭贵也不是外人,便探头过去小声地言道:“那前一日夜间,在三兄家中。”

    “圆房之前有无甚么仪式?”

    “也没说什么呀。”明溯可不想吵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大街上调戏了自家小妾,便含糊其辞地言道:“当时我也喝高了点,甚么都记不得了。”

    “是不是一觉醒来,发现城门关了,就等到第二天再走的?”郭贵却是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个倒真没注意。”明溯心想当时现场那么火爆,谁还会想到去问那城门有没关。

    “可是三兄却是派了手下过来吩咐说,城门已关,你们虽然已经成亲,却要待的次日上午才能回来。”郭贵仔细回忆了一下,言道:“所以我们才会那么准时地在外面迎接六兄六嫂的撒。”

    “啊。那传信的人又是如何出得了城门的呢?”明溯纳闷地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郭贵无辜地言道:“难不成六兄你是倒插门过去的?若不是如此,怎么婚礼放在三兄家举行的撒。”郭贵恶恶地猜测道。

    明溯彻底昏了,原来古人有这么多规矩啊,怎么就没人和自己提起过,想到那倒插门的说法,心中便是凉凉的有些不踏实,讪讪地言道:“这个倒是我经验不足了,待日后再娶上几回,便不会再坏了章程了。”

    二人一番对话早就全部落于小童的耳中。那小童强自抑制住面上的笑意,震惊地言道:“原来是个有故事的客人,倒是小子先前没有解释清楚。既然现在都明白了,还请客人晚间再来。”

    “你才有故事,你们全家都有故事。”明溯适才被郭贵惊得一声冷汗都要出来,恨不能立即飞了回去,问问那胡魁自己这样算是娶过来还是嫁了过去,更关键是,将来有了娃儿,到底该跟谁家的姓,所以,此时那小童一开口,便勃然大怒,反问道:“此间主人难不成不是上午迎亲回来的么?!”

    那小童却是不慌不忙地回道:“我家老爷昨晚掐指一算,今日午后必有瑞雪,于是便提前先迎了回来,免得那夜深路滑,误了时辰。”

    这下明溯彻底晕了,人家是因为天气因素不得不破了规矩,可自己呢,却是因为前面不小心调戏了自己的小妾,惹得大家不开心,方才错过了出城的时辰,这完全是两码事嘛。想想左右说不清楚,明溯便直截了当地换了个话题:“小哥儿,你看看这雪花如扫,总不能让我等在外面受寒挨冻半日吧,再说这天寒地冻的,总得有个热汤热水的用用不是?”说完,明溯掸了掸肩上已经积了足足两寸厚的雪花,挽手在嘴边哈了口热气,装作已冻得快不行了的模样。

    “嗯……这倒是个理儿”那小童歪头想了一想,言道:“如此,你等便随小子过来吧。”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村中一座小庙中。那小童随手指了指地上几只蒲团,言道:“小村地僻,尚无官亭,客人就请在此歇息半日,至于午饭,小子一会自会送了过来。”

    这年代,要想蹭个饭都这么难,明溯只得吩咐诸人去旁边搬些柴火过来,整个火堆出来,也不至于冻坏了二女,至于其余五人,常年习武,些许寒冷,自然难不倒他们。

    等待是一件既无奈又痛苦的事情。明溯等人无聊地切磋了七八回之后,外面终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终于有人来喊自己等人参加婚礼了,郭贵兴奋地迎了出去,抬眼一看,却不是那小老头的童儿,而是几个峨冠长袖的士子引着一位长须飘飞的老人奔了过来。

    见庙中已有人生起来火堆,那些人也不客气,微微颔首致意后,便径直坐于旁边,慢慢地开始烘衣暖手。

    明溯见这些人明显来历不凡,正待上前见过,外面又是三五名士子作伴行了进来。这后来的几名士子初一进来,便望见了那团火堆旁的几人,紧忙一揖到地,恭谨地言道:“原来水镜先生竟早已过来,弟子们这厢有礼了。”那先前之老人忙立了起来,连声称道:“好好好,都坐下吧。”

    “他便是水镜先生!”明溯大喜过望,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想若是自己不顾那小老头邀请,径自去了玉溪山麓中间的水镜庄,岂不就要与之失之交臂了。而且,不光是老的遇不到,而且,看看那些士子的熟稔程度,恐怕小的也全要错过了。

    那水镜先生果然如同传说中一般,但有士子与他说话,言必先称“好好”,倒也不愧了那个好好先生的称号。

    左右外面的大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明溯也不急于上前搭话,便行于庙前,双手一横屠龙,将那内功心法慢慢地提将了上来,顿时刀光粼粼,劈空有声,转眼便消失了人影,只见雪花纷飞,在刀上凝成一只只水珠儿,随着那刀影,向四面八方迸射了出去,庙中众人只觉得一团白光倒射入了眼球,直刺得双目泛红,似乎再看一会那泪花便得激了出来。

    “这位少年武艺精湛,一柄刀儿舞得直如疾风,水泼不进,雪飘难入,着实英雄也。”庙中一名三十余岁的士子感慨地言道。

    “元直此言甚有道理,吾石韬平素以为剑术了得,此时一见此人刀法,方知止为一井底之蛙矣。”这说话的人似乎比前面那人年岁还要大上几分。

    “广元兄修得是那治国安邦之策,又何必介怀。舞刀弄枪,止为鲁莽之辈所为。”旁边一名士子容貌轩昂,丰姿俊爽,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闻听二人之言,不屑地言道。

    “州平休要小觑了天下人也。想元直幼时,亦是混迹于轻侠之中,那时安知其有处兹不惑、鬼神莫测之能?”又是一名士子站起来不服气地言道。

第130章 双贤来投

    明溯有意卖弄了一番武艺,直引得庙中取暖的一众士子议论纷纷,争执不休。旁边水镜先生喟然一叹,朗声言道:“世人皆言文人轻武,胡知其先天身体孱弱,重不能扛物,行不能驰骋,其实心中亦是对那健武之人暗存羡慕嫉妒,故只能在言语上拼命抬高自身,以求地位压过那先天身强体壮之人一头。”

    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十分诛心,字字直指人心中的阴暗面,众士子闻言,紧忙起身行礼受教。

    明溯那是雪中舞刀,意在求贤,此时闻听那水镜先生终于不再装作好好先生了,正待顺着竹竿爬上一爬,进去套个近乎。不想,突然一阵击掌声在后面响了起来,回头望时,却见一老农,粗衣草鞋,大步迈了进来,后面却有一四五岁模样的娃儿,头顶大斗笠,双手杖藜,如驽牛负重远行般一步一步地从那齐小腰深的雪中挪了出来。

    那老农却是不顾身后娃儿艰难,朗声笑道:“德操此言差矣,物各有所求,人各有其志。岂不闻那鸿鹄,筑巢于高林之上,使其暮而得所栖;鼋龟则穴于深渊之下,使其夕而所得宿。趋舍行止止为人之巢穴也,但求各得其栖宿而已。”

    水镜先生却是赶紧立身,过去抱起那娃儿,带到火边取暖,不满地驳道:“德公此言亦谬矣。汝自释耕于垄上,自得其乐,胡知小统儿此时饥寒交迫,心中所思。”

    那老农顿时哑然,然水镜先生怀中娃儿却是仰首牙牙语道:“伯父时常教导与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器,劳其筋骨。”

    众人哄堂大笑,老农一张老脸笑得快成花了。那水镜先生心中羞恼,重重地捏了一把娃儿肥嘟嘟的小脸,言道:“那老小子偷懒,不肯负汝,故意拿那诓语蒙汝呢。”

    老农顿时急了,大吼道:“德操,汝损吾可,然损圣人,吾必不罢休!”

    “对圣人不敬。坏人,坏人!”那怀中娃儿亦是挣扎着欲要下来。

    水镜先生按住娃儿的手脚,笑道:“好好好,待会去那承彦的酒席之上,吾定先自罚三大樽。”

    “罚坏人不饮酒。”那娃儿犹自不肯罢休。

    明溯见其好玩,便特意留神观察了一下,只见那娃儿一张面皮犹如老树盘根,坑坑洼洼,生得极为丑陋,双目却是炯炯有神,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心中不由暗暗惋惜了一声。

    此时,见明溯望去,那娃儿正好对视了过来,便手舞足蹈地言道:“统儿要刀,统儿要刀。”到底是娃儿心性,一见到兵器,便立马忘了圣人之言,明溯心中好笑,却是把刀鞘送了过去,让那娃儿摸了几下。

    “不知此人何方人氏,又是何时拜入德操门下?”见明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那老农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了一声。

    “小子陈留明溯,偶然路过,为此间主人所邀,特来叨扰一樽浊酒。心切之下,不想来早了一点,只得先在此歇息会时辰,生堆火儿,好避过风雪侵蚀。”明溯见那水镜先生尴尬,便紧忙自我介绍了一番。

    那水镜先生平素自视甚高,先前进来时见明溯等人没有行礼,心有不愉,便未加搭理,此时方知不过一外乡之人,哪能识得自己大名真容,便也自嘲地言了一句:“此子浑世浊少年也,英雄了得,心力坚毅。古人言,后来者为客,吾等用了火堆,却是没有向主人表达谢意。是老夫失礼了。”

    “先生大才,能够为先生聚火驱寒,实乃小子平生大幸也。”明溯却是不卑不亢地答道。

    那老农却是饶有兴趣地围着明溯打量了几眼,问道:“汝应了此间主人邀请参加喜宴?”

    “正是。”

    “可知此间主人是谁?”

    “同是山野避世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明溯与此间主人也不过是在那石桥前面见了几眼,根本来不及咨询,萍水相逢,匆匆应邀,后来与那小童怄气,却又忘了询问他家老爷姓甚名谁,此时见老农发问,只得故意装了一回高深。

    此子出口成章,己等先前将之视作为赳赳武夫,却是看走了眼去了,旁边水镜先生等人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惊疑地望着明溯,目光闪烁不定。

    那老农却是不以为意,此间主人的秉性他却是了解得很,若是平常之辈,哪的入了他的法眼,便又慢慢与明溯闲聊了一番,谈天说地,论文言诗,最终更是把话题扯到了天下大势上面。

    但听明溯慷慨陈词道:“话说那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先秦灭后,项羽与我高祖分争,又并入我大汉;高祖斩白蛇而起义兵,最终一统天下,然王莽贼子祸心,纂弑主子,幸得光武帝中兴,及至今日,京中善类禁锢,宦官弄权,朝政日非,圣意难出京辅之地,以致天下民心思乱,盗贼蜂起……”说到这里,明溯却是嘎然住口,甚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将头摇上一摇,长长叹息了一声,便低头柱刀俯视那火光翻腾。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众人慢慢咀嚼着明溯方才所言,各自皆有感触,顿时庙中沉默一片。

    那丑陋娃儿却是听得起劲,此时见明溯住口不言,便着急地催促道:“大哥哥,那下面呢?”

    “下面?”明溯复又将头摇上一摇,言道:“下面正如那京中宦官似的,没了!”见人且说七分话,明溯也不清楚眼前之人是否都是那隐世名士,若是中间混杂了一二朝中大员子弟,自己把话说全,传入了京城,不仅不能落到个“洞悉天机”的美名,反而很快就会人头落地,全家不保。

    “为甚么像那宦官一样,下面便是没了?”那娃儿却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似的,死盯着明溯不肯放松。

    这个问题颇难对于一个小孩解释,明溯尴尬地转头望了郭贵一眼。毕竟那其大伯正是那朝中势力最大的十人之一的郭胜,此时若是把话说得太明,岂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打人打到脸上去了。

    其实,那郭贵自幼有侠气,对于其伯父郭胜卖官弄权之事颇为不齿,与明溯相识之前常称其身有铜臭之气,因而先前数年其父母亲大人赴京同聚,他却一直找了由头留在庄中不肯随行,此次入京,也不过是因为明溯前程黯淡,他身为兄弟,无奈之下只得委曲求全一番而已,即便如此,这一路上他也是能不打郭胜的旗号便死活不肯多提,其实前面明溯也应该对此有了感受,所以才敢当着其面慷慨言出那一番话语。此时,见明溯回头望来,郭贵已知其心意,晓得六兄是顾及自己的颜面,心中一暖,便挺身而出,言道:“宦官自幼净身,方能入宫,所以下面就没了。”

    众人先是愕然,继而纷纷露出了然的笑容。那大小侍女见少庄子丝毫不忌讳长幼尊卑,就这么诋毁了一番长辈,更是笑得花枝招展。

    明溯见郭贵仗义执言,心中感激,却是面上不露笑容,谦虚地言道:“谈得太久,饥肠滚滚,又身无长物,惟有一笑话以娱大家。见笑了。”

    那名为元直之人本就出身轻侠,此时见明溯有趣,便也回复了本性,指着那庙外的泼天大雪,笑言道:“明兄此言虽为笑话,却似那户外寒气,凌冽得很。吾且想了一名,号为冷笑话,可否?”

    “元直兄真乃平生第一知己也。”明溯大为惊奇,以此时之人的思维模式,竟然也有人能想出“冷笑话”之言,实属难得,心中隐隐一动,便出言试探道:“不知此位是否那仗义游侠的单福?”

    “咦?”闻言,那名为元直之人惊讶地问道:“吾从未去过陈留,不知明兄又从何得知此名?”言语之中,已然默默承认了自己便是此人。

    果真如同自己所料,明溯心中激动不已,心想,难不成我还会告诉你,我不仅知道你单福的化名,还知道你本名应该叫做徐庶,家中还有一个老母,后来投了刘备,却被曹操捉了母亲去,最后只得玩了一把身在曹营心在汉么。左右不能泄露了自己两世为人的经历,明溯想了想,便出言解释道:“我麾下甚多轻侠之辈,他们时常与我谈起各地豪杰,曾经言及你为人报仇,后用白粉敷于面上,打散了发髻投奔他乡的壮举。方才我听到有人称呼你元直,便猜测了一番,不想果然是兄。”明溯这番话中隐隐点出了自己拥有雄兵之事,那徐庶是甚么人精,这种话中浅显的涵义能听不出来?

    那徐庶少年时喜欢练剑行侠仗义,后来为人报仇被官府抓,逃脱后改名换姓前往水镜先生处拜师学习儒学。但是同舍的学生们都嫌弃其先前为贼,凡事都不肯与他一起。于是,徐庶每天都起床的特别早,一个人打扫卫生,不管什么事都先问问别人的意见,认真学习儒学,渐渐的,大家才接纳了他。尽管如此,其实徐庶心中还是比较压抑的,此时见明溯小小年纪,便是一方统军大将,且言吐不凡,明辨大势,顿时心中生了投奔之意。

    这二人,正所谓,郎有情,妾有意。小半个时辰的交谈之后,徐庶也渐渐地了解了明溯势力的庞大,当明溯再次流露出招揽的意思时,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那石韬石广元本就是与徐庶相约一同前来拜师,二人相交甚笃,此时见其已经找到了下家,心中不忍独处,便凑了上前,死皮赖脸地要与徐庶一起“去西山考察考察”,明溯自然不会放了如此良机,便爽快地应了下来,并暗示了几句,日后必会将军政大权分别授予二人,直羡慕得那其余诸人心中暗暗后悔,自责面皮太薄,竟然有眼不识得泰山,白白错过了偌等展示才华的机遇。

第131章 预订凤雏

    确定了徐、石二人的关系,其余诸人身份呼之欲出。

    毫无疑问,那口出恶言,名为州平之人,便是那荆州名士,后来诸葛四友中唯一下落不明的那个崔均崔州平。那最后开口一士子,想必便是四友中的孟建孟公威。与那水镜先生甚为熟捻的老农,一直听水镜先生称之为“德公”,估摸应该是东汉名士庞德公,这一点,只要看看他那丑陋的侄儿便能确认。

    想想那庞统此时亦不过是个娃儿,那比其还要小上几岁的诸葛亮估计此时应该还猫在他娘怀中啃奶呢。想到这儿,明溯心中不由对自己先前的做法暗笑不已。

    那水镜先生见明溯不言则已,一言之下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拉走了自己两名得意弟子,心中颇有些不悦,此时见了明溯嘴角咧出一丝笑容,心中一动,便挪揄地言道:“明小哥儿是否是因为招揽了二人而心有得意?”

    这话说得却是有点挑拨离间的意味了,一个应答不好,说不准前面辛辛苦苦的努力全部都将付诸东流。明溯闻言不由心中大恨,老而不死是谓贼,若不是人家两名弟子刚归于自己麾下,估计此时便是立马举刀相对,血溅五步了。

    恨归恨,此时大家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还是要想个法子妥善地糊弄过去。

    “水镜先生所言甚是。先前我与诸位大贤齐聚小庙,未识贤人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庙中。幸得庞德公出言提醒,方才明白自己险些错失了贤才,真是侥幸啊侥幸。”明溯坦白地顺着水镜的话感叹了一声,那老奸巨猾的水镜方才露出一丝得色,明溯便飞快地接上方才所言:“我之有徐、石二兄相助,犹如那鱼之有水。必会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图德范遐迩,勋盖季世,但求民无余泣,礼乐大兴。”明溯心道,不就是有点才华么?想掉小爷的面子,小爷我拿汉字砸也砸死你了,没听说过研究古文的全是变态么,还敢随便过来招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番短短的话说了出来,顿时庙中震惊一片。

    那孟建喃喃自语地咀嚼“未识贤人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庙中”的深意。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庙”大多指的是庙堂之上,此时明溯一语双关,直接惹得其联想翩翩,那久久不能得志的郁闷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有徐、石相助,犹如那鱼之有水。”崔均先前口出恶言,其实也就是纨绔心性而已,适才见了徐、石二人找了个好东家,已经有所悔恨,此时,闻听明溯如此高的评价了二人,心中更是酸酸的,一时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水镜心中还在暗暗琢磨那“德范遐迩,勋盖季世,民无余泣,礼乐大兴”中蕴涵的远大志向时,旁边庞德公已经是击掌叫绝不已:“好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壮哉壮哉!男儿当自如此,可惜老夫老矣,虽是壮怀激烈,却已有心无力,徒唤奈何啊奈何!”

    见庞德公如此赏识自己,明溯自然投桃报李,便也不甚客气地言道:“先生谬赞了。不知小子有一言,当不当说?”

    “汝且言之。”庞德公不知究竟。

    明溯爱怜地抚摸着小庞统的头,言道:“我与统儿今日一见,甚觉有缘,不知能否认其为弟。”明溯这话却是想将这个未来的凤雏先纳入自己圈子之中了。

    那庞统自幼失了父母,大伯庞德公对他又甚为严厉,心中只有畏惧,此时难得见了一个对其亲昵之人,而且还是心目中的英雄豪杰,自是觉得亲近异常,听了明溯此言,便也将哀求的目光望向庞德公。

    “这……”庞德公沉吟一会儿,便也打定了主意:“统儿自幼失亲,却是孤独,今日能有一长兄照应,却是再好不过了。如此便算老夫托大,就代吾族弟收下汝这个假子了。”

    “先生不问小子来历?”

    “相逢何必曾相识。”这是**裸的剽窃,只不过,庞德公能够剽窃一个后辈的词句,明溯心中却是与荣俱矣,一股暖流直冲心头。

    “先生不怕小子是歹人所扮?”

    庞德公将手一指徐、石,言道:“怕。不过这两个小子,尤其是那元直,江湖滚打过多年,比老夫还要精明。看他二人如此便归心与汝,自然心中有所认定。”庞德公顿了顿,赞赏地言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能说出如此佳句的自非常人,能拜入吾家,倒是老夫跟着统儿后面沾光了。”

    “伯父在上,侄儿给你磕头了。”推金柱、倒玉山一般,明溯双膝“咚”地一声着地,连续三个响头顿得地面是飒飒直抖,连那小庙大梁都晃了三晃。

    听那声势,庞德公顿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了明溯,爱怜地打量了一番,见其额前除了些许灰尘,连片红肿淤血都没有发现,欣慰地言道:“好侄儿!倒也不是老夫自家人夸自家人,文韬武略,确是雄主。哈哈哈哈……”小庞统见状,紧忙从水镜怀中蹦了下来,紧紧地拽着明溯的衣襟,言道:“大兄,抱……统儿要刀玩。”瞧这娃儿,赶紧是一直记念着那屠龙宝刀撒。

    见庞德公欣喜万分,徐庶等人紧忙上前好一阵恭维。一时之间,小庙之中,其乐融融,便是那水镜见明溯成了老友的后人,面容也缓和了许多。

    前面托词要认庞统为弟,现在如愿以遂,被庞德公收了下来,这小庞统的礼物却是不可废。屠龙是自己的随身兵器,得心应手,自然不可能送出,明溯转念一想,便令那无名将那玉具剑捧了过来,让小庞统抱在怀中,一语双关地言道:“良玉宝剑配英雄,羽扇纶巾惊朝堂。为兄我现在就已经很期盼看到小弟仗剑睥睨,策定天下的模样了。”这却是以玉喻德,激励庞统上进的意思了。

    那庞统虽幼,却是性子耿直,见此剑流光玉彩,精巧细致,自然知晓十分名贵,便坚决不肯收下。一把配剑换一个忠心的天才弟弟,如此便宜的生意,明溯却是不愿收了回来。

    “老夫做主,统儿就收下这把玉剑吧。”庞德公言罢,转言对那水镜言道:“德操,老夫身无长物,收了个大侄儿却无甚仪礼,不若汝便赠吾三五名得意弟子,也能时时跟随提醒吾这侄儿行事谨慎,少犯过错。”

    “元直与广元已经随了去了,汝还待如何?”水镜本就因为两名得意弟子莫名其妙地跟人跑了,心中不悦,此时庞德公又狮子大张口,让他再奉上三五个弟子,自然心中不情不愿。

    “嗨,非是老夫言汝,”庞德公却是不依不饶:“那元直、广元两小子是自愿随了去的,难不成还是汝送上门的?想想,想想,德操汝与老夫是甚么关系,想当年,汝落难从北方辗转回了襄阳,到了三江口,老夫连条唯一的裤子都借与了汝,汝坐于那桑树上采桑,压断了枝条……”

    这再说下去,估摸要破口大骂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了,确实是自己一直亏欠了那庞德公,水镜心中无奈,又不欲在弟子面前失了面皮,便转头对众弟子言道:“汝等可有愿意随庞德公侄儿一行的?”

    “是往那天下一行,可比一辈子窝在玉溪山麓强多了。”庞德公唯恐众人不愿,赶紧出言诱惑,脚下却是狠狠地踹了一下明溯,这个傻小子,老夫都在帮你要人,你这个正主儿倒是说句话撒。

    其实,明溯早已打好了腹稿,只不过两位长辈拌嘴,他总不能胡乱插话吧,因而方才,尽管二老说来说去话题都是围绕着自己,他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毕恭毕敬地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庞德公一踹,倒是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机会了。

    “哎呀。”明溯假装呼了一声痛,揉了揉小腿肚儿,正色言道:“这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不用,卖与识家;识家不用,仗义行侠。现如今朝纲不振,奸臣当道,民心思变,天下有识之士无不痛心疾首。”

    说话间,明溯一把拉过郭贵,言道:“方才我讲了个冷笑话,诸位起初没有明白,还是我这七弟为大家揭了个谜底。大家可知道他的身份?”左右徐、石二人已经跟随了自己,郭贵的身份是想瞒也瞒不过去,与其以后被人挑拨离间,不若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先说个清楚。

    “难不成又是一位统兵的大将?”水镜以有知人之明著称于世,那是相当的毒辣,一眼就看出那郭贵虽然生得威武好看,凡事却皆是唯明溯马首是瞻,不可能再爆出什么大冷门的,便出言讥讽了一声。

    “是,也不是。”明溯有意卖了个关子,正待好好忽悠一下这位对自己印象不佳的好好先生。

    不料,旁边郭贵却是倏地一下立了起来,慷慨地言道:“郭贵不才,一好色酒徒,呼啸乡里,平素多有拖累六兄,让各位见笑了。”

    果然被自己看出来了吧,看你还怎么装。水镜得意地颔首言道:“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小哥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算不错了。”

    “错!”郭贵却是又爆出了一大新闻:“错大了。我的伯父便是那京中的中常侍郭胜……”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闪烁,便是那徐、石二人也是低声嘀咕不休。

第132章 仪礼三人

    郭贵却是甚么也不管不顾,继续自爆其短:“我那伯父与张让、赵忠等人朋比为奸,干预朝政,陷害忠良,卖官弄权,至于今日,已是帝将不帝,国将不国,我大汉危矣。”

    一时之间,明溯也不知道郭贵发了甚么羊癫疯,竟然当着水镜这帮荆襄大儒将自己的底儿揭得个一干二净。

    “然我向来不耻与之同伍,虽为长辈,却是泾清渭浊,虽不能妄变氏族,却能割席而坐。”说到激动之处,郭贵声泪俱下道:“如今,天下灾祸频发,疫气流行,盗贼蜂起,民不聊生,西山虽小,却不能避世,小子虽为宦官亲戚,却犹思安民。自古英雄出少年,想我等小子才疏学浅,虽不能非议朝事,拔江山社稷与衰乱之时,却也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乎诸贤?!”

    《诗经?邶风?谷风》有云:泾以渭浊,湜湜其沚。郭贵以此比喻自己与郭胜人品的高下,显而易见。割席而坐却是援引本朝尚还健在的一位大儒管宁的故事了。那管宁和好友华歆一同在菜园里刨地种菜,看见地上有一小片金子,管宁不理会,举锄锄去,跟锄掉瓦块石头一样,华歆却把金子捡起来再扔出去。还有一次,两人同坐在一张坐席上读书,有达官贵人坐车从门口经过,管宁照旧读书,华歆却放下书本跑出去看。管宁就割开席子,分开座位,说道:“你不是我的朋友。”于是,天下闻名,俱明其心志。

    这两个典故用之如数家珍,足以说明那郭贵绝对不是表面上看来的一个纨绔少年,一时之间,众人不禁为明溯手下人才济济而暗自惊叹不已,倒是有意识地区忽略了郭贵那宦官亲戚的身份。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本来明溯就给了自己诸多惊喜,不曾想他手下一个看上去浮夸的少年也是出言不凡,这倒又是一个意外之喜了。本来在得知此间主人萍水相逢,竟然主动出口相邀明溯参加自己的婚礼时,庞德公就高看了明溯许多,此时,闻听郭贵一番言辞,心中不禁更加高看了几分。

    “好一个自古英雄出少年!”便是那水镜,此时亦是察觉到了面前这些少年的不凡之处,心中暗暗为了方才的轻视而后悔不已。

    不曾想那郭贵除了拉着自己玩女人外,竟然还懂得这么多,真是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待,明溯赞赏地望了郭贵一眼,郭贵却是眼神澄清,不卑不亢地盯着那水镜不放。其实,早在西山整勇备寇之时,郭贵便已发现诸位兄弟之中,惟有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即便是那十一弟杜永,也是指挥若定,智谋百出,自己若是还这么厮混下去,保不准哪天就拖累了各位兄弟的脚步。何况,虽然大家刻意地不在自己面前议论宦官,他却是明白,这个出身的污点,惟有凭借自己的努力方能改变印象。于是,平素除了拼命地操练自己以外,晚上也时常秉烛夜读,倒也算得上是痛改前非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暗处默默地进行,除了他自己,便只有久旷其身的大侍女一人清楚了。

    郭贵的表现不凡,自然为明溯在众人心目中的印象加了许多分,然而,这还是不够,那些自视甚高的士子们还在犹豫不决,迟迟不能下了决断,明溯左右望了一眼,决定为这把火再添上一桶油。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等与其在山间空谈阔论误了国事,不如学学这位南阳黄忠,虽已年过半百,却能抱着残死之身奋起破贼,以实干而兴吾邦。”明溯口气淡淡地将老黄忠给推了出来。

    黄忠那是甚么人,那可是与庞德公、水镜基本同一年代的人物,连这样的老者,都能够蔑视天命,挺身而出,足以说明匹夫兴亡,天下有责了。明溯心中暗暗想道:喜欢掉文是吧,老子胸中自有后世诗文千篇,足以掉落你们的眼球了;避世是吧?我让你们避世,让你们空谈误国,让你们羞愧得无地自容。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转眼之间,又是两段经典蹦了出来,这次可真算得上是精彩迭出,绝对不虚此行,一时间,诸位士子心中都在转着一个想法:且不谈封侯拜相这些太遥远的事情,眼前若是跟了这明溯,保不准比跟在水镜后面学到的东西还要多,没看见这个少年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历史掌故、军国大事,句句信手拈来,件件如数家珍。

    转眼便有三名士子行了上前,纳首便拜,口称:“主公(先生)。”

    明溯仔细一看,称主公的却是那孟建孟公威,此人与徐、石素来交好,此时见二位兄弟共同投了一家,自然不肯舍了兄弟情谊,左右有庞德公作保,老师水镜允可,此时再拿捏了架子,日后便难以融入了。

    那二名口称先生的士子倒也是实在,除了明溯的学识为他们折服外,更想借此机会攀个亲近,己等自从拜了水镜以来,因先天驽钝,学不能精熟,势不能大略,与那徐庶等人尚有一段不小的差距,军略政务之上自然是远远不及,然而若是能够拜得明溯为师,侍奉前后,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熟知不能做到后来者居于其上呢。

    不待明溯发问,旁边徐庶已是悄悄地介绍一番二人。此二人均为荆襄才子,一名尹默,一名李仁,前者长于军谋,后者偏重政事。

    庞德公见这新收的孙儿委实如同自己所料,出口成章,谈吐不凡,转眼之间便又纳了三名士子入得帐下,心中自是欣喜,然本着才不嫌多,越多越好的想法,却是不肯罢休,依然将期盼的眼神直望水镜面上瞟去。

    明溯见水镜装作闭目养神,丝毫不作任何表示,心中也清楚这次收获算是大了去了,再卖弄下去,估计会适得其反,留下一个贪得无厌的负面印象,与是便惋惜地望了那崔钧崔州平一眼,躬身言道:“伯父,人各有所志,若是这几位兄台修些学问,只不过是图了耕读修身,而非天下之民,又何必强求呢。”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既捧了已经投靠自己的士子一把,又暗暗地刺激了一番剩下之人的心思。水镜闻言,不由地睁眼望了明溯一下,笑言道:“有一个人若是也能够跟随了汝,吾便是再奉上三五名弟子又有何惜。”

    “何人?”明溯心想,难不成是那卧龙诸葛亮,可低头望望庞统,心中也觉得好笑,这就有点利令智昏了,竟然妄想一个还在啃奶的娃儿跳出来帮自己出谋划策。想到这里,心中便暗暗劝慰了自己一下:凤雏已经到手了一半,那卧龙还会远么。

    “山民。”

    “山民又是何人?”明溯一头的雾水,这名字没听说过撒。

    水镜却不回答,只是诡异地望了庞德公一眼。明溯正自奇怪,怀中的庞统却是牙牙问道:“大兄所言莫非是吾那山民堂兄?”

    “山民堂兄?难不成是……”望着庞德公铁青的面色,明溯不敢往下再猜了。

    “一个九岁的娃儿,汝也能排挤一番。德操啊德操,老夫真是小觑你的无耻了。”庞德公咬牙切齿地言道。

    “山民八岁时随汝前来拜见于吾,时元直居于陌上读《易》,而山民坐于田间,二人相互交谈,闲论经道,一直从白日叙到黄昏,以元直的学识作为比较,汝敢轻言其并非人杰呼?”水镜回头指着徐庶等人,言道:“况且吾已经奉出了五名得意弟子了,汝便是奉出一子,也是吾吃亏甚多一些。”

    “放屁,那是老夫的大子……”庞德公正想破口大骂,突然发现自己差点中了水镜的圈套,寒了徐庶等五名士子的心,便急忙改口道:“老夫独此一子,若是比较,汝须再出十名得意弟子方能抵当。”

    “三名。”水镜自然不会上了这当。

    “八名。”庞德公步步相逼。

    “五名。”水镜想想,还是再让了一步。

    “成交。”庞德公得意地笑了笑:“从第一名开始算,前五名,而且须得是经过老夫认可的名次。”

    “若是不情不愿又如何?”水镜却是成竹在胸,只要他暗中使个坏,保证那庞德公一个也弄不走。

    “敢?!”庞德公挽了挽手腕,言道:“大侄儿,有老夫做主,日后便是派兵去绑,也得给老夫绑回去五个,免得汝那山民堂弟在军中也没个帮手。”这便是承诺将庞山民日后也交给明溯了。

    二老相争,自己得益。明溯心中好笑,却是严肃异常地言道:“那是自然,便是绑,我也得将山民堂弟那五个陪嫁给弄回来!”

    “有辱斯文,不可理喻,实在是不可理喻。”水镜使劲跺了跺脚,却是甚么话也说不出来。毕竟那先前的圈套正是他自己下了去的,不想最后遇到这对奇葩的伯侄,是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逼得自己生生地先钻了进去。

    捱得半日饿,受了一会冻,最后换得了名士白送二名,一柄玉剑又换了仪礼三名。不尽如此,再过上那七八年,估摸着除了庞氏兄弟,那嗷嗷待脯的诸葛亮等人也尽会作为陪嫁送了上门。这绝对是个赚人的买卖!明溯悄悄地对那庙中慈眉善目的土地爷微微躬了个身。

第133章 繁缛仪式

    酉时一刻,太阳落山,黄家村。

    村尾那座亩许方圆的小院前,小老头不住地拱手向前来道贺的乡野村民作揖,络绎不绝的人流后面,庞德公领着众人拍打了一番身上的积雪,这才行了上前。

    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个时代的婚礼,明溯对于一切都感到新奇。明明那蔡家的姑娘早已接入了门内,此时却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了一个双人滑轿,晃晃悠悠地从村头送了过来,唢呐声中,那新娘子吃力地用一方绸布高高地悬在那脚前的火盆之上,小心地护住火头不灭,那滑轿后面却是异常搞笑地系了一卷细篾席子,却不知道究竟是何涵义。

    明溯使劲抖了抖那被雪水浸得冰凉刺骨的皮靴,缩了缩脖子,闪在那墙檐后面,看那滑轿在外面绕了三五圈,便径直往那院门处行来。身上浸湿的衣衫先前在小庙中已经换了下来,然而靴子却没有多备几双,先前庞德公坐在火堆旁一个劲地在那抠着脚丫子,明溯只得将自己那双备用的皮靴奉了上去,这番孝心倒也让众人又是夸奖了一番。

    此时庄稼人家院门低矮窄小,却不能容不下那滑轿直接抬到堂前,只得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明溯正要看那新娘是如何进门的时候,先前见过的那小童已经搬来了一只漆成朱红的木鞍子,里面沿着水潭边上早有人洒下了片片绞得粉碎的红色纸儿,衬着下面厚厚的白雪,直似那红梅花儿盛开朵朵。

    此时,那小老头早已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那新娘子却是没有在滑轿上熬冻多久,便又有一名盛妆的女娃儿上去牵着新娘的袖口,扯了几下,新娘子便顶着那块罩布,摸摸索索地上去跨过了鞍子,在女娃儿带领之下,往那布置齐全的喜堂前面行去。

    众村邻轰然一笑,便吵吵闹闹地随着进了院子。新娘子入堂之后,那女娃儿将之领到右侧的位置,便自去玩耍了。这时候,便有那须发花白之人高声呵斥小童去寻回自家老爷,不一会儿,小老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站在了喜堂的左侧。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见主角均已到场,便颤颤地高呼了一声:“行庙见礼,奏乐!”旁边拿那唢呐的三五个人便手忙脚乱地胡吹了一气。

    乐声未休,那老者喊了一声:“主祝者诣香案前跪!”言罢,自己先颤抖着先跪了下去,又高喊一声:“皆跪!”这下,小老头与其新娘才跪了下去。明溯觉得奇怪,这个主持的人要跪了干嘛,而且,还抢在新郎前面先跪下去了,难不成此地还有新婚之夜长辈先扒灰的习俗不成?

    正思忖间,那老者从香案前捻起了几支细香,侧过来就着香烛点上了,分了两拨给旁边的小童,却顾自喊道:“上香,二上香,三上香!”那小童紧忙将细香分给小老头和那批着盖头的新娘,二人忙不迭地遥遥对着前面作了几回揖,小童又将那香接了回来,在案上插了下来,与那老者的并作三绺,就这么朝天竖着,香气袅袅上升。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那老者虽然看上去老弱不堪,却是精神抖擞得很,见香已入炉,不待二人歇息,便又连声喊了下去。老者并那小老头二人紧忙对着那香案拜了几拜。此时,那老者拉长了声音,喊道:“升,平身,复位!”

    明溯正以为此二人该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之时,不想,那老者突然又喊了声:“跪,皆跪!”说完自己却并不再跪了下去,而是高喊着“升,拜!升,拜!升,拜”,指使着那二人又折腾了一番。

    接着,老者又拉长了声音,喊道:“升,平身,复位!”明溯看得眼睛都快花了,这才一会儿时间,小老儿与那新娘子就被折腾成了磕头虫了,明溯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已经磕了几下又拜了几次。

    正在此时,那老者突然又来了一声:“跪,皆脆!”二人忙不迭地又跪了下去,正当明溯以为这次又要叩拜几回的时候,那老者却是不慌不忙从身上掏出一卷熏得乌黑的竹简出来,揭开那麻绳扣子,展了开来,就像那古代戏里首领大太监宣布圣旨一般,长长地读了一篇祝贺的词儿。

    看来,这个繁琐的礼节应该是结束了,明溯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庆幸不已,好在当初胡魁没有这么玩自己,要不然铁定还没熬到圆房,便先成了萎哥了。

    老者宣读祝词的时候,旁边有人搬来了那麻布缝就的袋儿,依次搭在堂屋与那内屋之间,明溯暗暗数了数,约莫看见有十只之多,只铺到门帘儿外便结束了。

    那老者最后一句话,明溯听得很清楚:“送入洞房。”外面紧忙进来两个小女娃儿,上前捧起一堆花烛领头往那内屋行去,小老头闻言便解下胸前的红绸布,上前递了一角在那新娘子手中,二人一前一后,却是不找那平坦之处,净往麻袋上面高一脚低一脚地踩了过去。新娘子刚走到第二个麻袋之上,旁边便有那健壮的婆子上前二人一抬,又将那麻袋挪到了最前面,第二只麻袋亦是如此,转眼之间,堂屋内便失去了麻袋的踪影。

    帘子已经放了下来,屋内情况明溯却是再也看不见了,正心中焦急,欲要挤到前面之时,一名约莫百八十斤的肥胖妇人却是提了一杆秤径直掀了帘子进了那内屋。不一会儿,小老头喜气洋洋地行了出来,躬身四邀众人到前面去吃过甚么“换妆汤果”。明溯也不知道是啥东西,反正有得热汤热水下肚总归是好事,便紧忙领着无名、徐庶等人往那前面厢屋中行了过去。坐下时,明溯却是彻底傻了眼:感情自己捱了这大半日,等的就是这甚么干扁果子并几块糕点?

    明溯正自懊恼,突然那喜堂之中唢呐声起,旁边有人高呼一声:“行拜见礼喽,快去看。”众人闻声赶紧立起来往那堂中奔去看热闹,明溯见左右无人注意他的动作,赶紧将面前的糕点尽数塞进了口中,又顺手摸了那旁边案板上的十余块糕点藏进了衣袖之中,这才尾随众人往那堂中行去。

    明溯还没走到堂前,那礼却已经结束了,估摸是主家人丁不够兴旺,所以程序简化了许多,明溯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赶紧抢在众人前面先跑回了那厢屋之中,寻了个面前比较完整的案子先坐了下来。不一会儿,那新娘由四名女子陪了进了厢屋,一进来,却径直奔明溯这案前行了过来,明溯正自发愣,旁边一老妇人扯了一下他衣襟,叱道:“何方客人如此无礼,竟挑那主案来坐。”闻言,明溯面上一阵臊臊地感觉,赶紧儿就地也不起身,就这么挪了旁边一张案板边上挤了下来。

    五女入了主案,却只是互相谦让了一番,也没见过谁真的下箸挑那食儿入口。明溯却是不管不顾,趁着众人交谈之际,赶紧将那袖中的糕点全部吞了下去,最后又忽溜忽溜从案上顺下来几块吃了,才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旁边众人也没注意这个少年的吃相,只是在那闲聊着些许家常故事。

    五女聊了一会儿,便相继起身,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只竹篓,内有一只活蹦乱跳的泥鳅,那四名陪着用食的女子中间一人接了过去,明溯惊奇地问旁边适才拉扯自己的那个老妇人就一只泥鳅怎么吃。那老妇人愕然看了明溯许久,才回了声:“不是吃的,是给新妇人摸的。”

    “啊?”明溯倒吸了一口凉气,做那个事儿之前,还有先让新娘子用手实习的风俗?这倒是第一次见到,绝对堪称经典。

    正浮现翩翩之际,那老妇人又加了一句:“新妇人进门便要亲自上厨,然而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这摸一下泥鳅便算是动过手了。”明溯差点晕倒在地,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早点说嘛,说一半留一半的,害得小爷我白想了半天好玩的事情。

    新娘子摸泥鳅玩去了,案旁净是些不熟识的人,反正已经填饱了肚子,明溯也心中无趣,便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小肚子,告了声罪,立身出了那厢屋。不想,一出去,那徐庶正候在门外,见了明溯,扯了袖子便往那后面的厢屋行去。明溯奇怪,问了声究竟,那徐庶禀道:“黄先生在后面专门为吾等准备几案吃食,就只差汝一人了。”

    都已经饱了,还吃什么吃撒。不过既然是此间主人相邀,总得去见个礼吧,明溯想了想,便也不再推辞,随了那徐庶往后面去了。

    进去的时候,明溯顿时傻了眼,倒不是有甚么眼生之人,此时屋中七八丈案板两两相对,那主案之上,坐的便是此前石桥头出言相邀的小老头,也就是此间主人,婚礼的男主角,旁边案旁坐的也都是熟人,不是自己的手下,便那庞德公、水镜等人,都是熟识得很。

    明溯傻眼的是,此时案板之上,清一色的猪肘、炖鸡,烤鱼,更有那大罐的白烧肉儿慢慢地堆出了罐口,更让明溯绝望的是那旁边一溜儿排开的酒钟,个个都已经打开了封口,此时正清香四溢,扑鼻而来。

    天哪,不带这么玩人的!明溯心中苦苦地哀叫了一声。

第134章 闹洞房去

    这顿酒席众人是喝得东倒西歪,淋漓尽致,明溯却是苦着张脸端着酒樽就是不敢望下灌了进去。

    这满肚子的糕点填着,若是再添加点酒水一泡,恐怕不等酒席结束,那肚子早就该先开了花了。所以,此时明溯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便是面前汤汁滚滚的鸡鸭鱼肉,也只能强忍住不去看上一眼。

    那庞德公却甚是会闹,见那小老头喝得已经有点高了,便提起一钟酒,上去便满了一樽,叉手言道:“老夫这第一樽敬承彦老弟,有啥闲话被窝里面去讲,恐怕有人要听房噢。”那小老头却是毫不推脱,道了声谢,满饮而下。

    “老夫这第二樽敬承彦老弟,屋里事情暗思想,谨防别人来偷看。”那小老头也不打话,又是满饮而下。

    “老夫这第三樽敬承彦老弟,祝愿两口同到老,早生贵子孝廉郎。”这樽酒小老头却是不肯喝了,也着眼睛去望那庞德公,言道:“若是生个女子又该如何?”

    “女子好啊!”庞德公愣了一下,这压根不合礼数,从没有哪个祝酒词中还要提上女子的撒。

    “好个屁。”小老头将樽重重地顿在了案上,恨恨地言道:“奸臣当道,朝廷昏庸,想吾堂堂墨家炬子,奇技淫巧,无一不精,难道止能闭户嗟叹,自娱乡人乎?”

    这小老儿竟然是墨家的传人,非儒即墨,非攻兼爱,我勒了个去,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墨子的后世传人,而且还是当世墨者的掌门人。

    明溯记得那墨子死后,墨家分崩离析,分成了三个流派,便插言问道:“先生莫非那相里勤的传人?”

    “呸!”小老头不屑地言了一声。

    “那便是邓陵子了。”

    “呸!”

    “那就该是相里氏了,可是相里氏不是已经失传了么?”

    “呸呸呸,尔别墨之人,也敢称正统?”

    明溯彻底晕了,这墨子史家记载,不就是分成了三派么?《墨攻》中可是说得很明确的,难不成森秀树、张之亮联合刘德华、安圣基、范冰冰、吴奇隆、王志文等人一起忽悠了一把中国、日本所有的观众?

    正郁闷间,那小老头也醒悟过了,自己感慨归感慨,又关眼前的少年甚么事情,便歉意地自寻了个台阶下了:“这是谁家少年,竟也懂得些许吾墨家之事。”

    “啊……”明溯张了张口,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庞德公却是回护自家人,没好气地言道:“这是老夫新认的侄儿,先前不是汝自个儿相邀其参加宴席的么。”

    “甚么时候的事情?”小老头醉眼朦胧地挠了挠发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探身去打量了明溯一番:“吾咋就没印象了呢。这张面皮,好生陌生噢。”

    一时间,屋中议论纷纷,都以为明溯是不是冒了名义前来骗吃骗喝,便是那徐庶等人的目光也有点狐疑不定了起来。黄忠最是嫉恶如仇,见状,倏地立了起来,手指那小老头怒道:“在老夫面前休要倚老卖老,晌午时分,你牵着毛驴在那村口石桥边主动出言相邀我家主公前来赴宴,怎么此时便如此羞辱客人?!”

    “吾,牵着毛驴?”小老头迷迷糊糊地,却是甚么都想不起来了:“吾今日大婚,岂会没事牵那毛驴出去乱逛。”

    旁边侍立的小童见不是话头,赶紧上前扯住小老头的衣袖,小声地言道:“老爷你晌午前不是前去迎接主母大人了吗,这些客人便是随你一同进村的。”

    此时提前接新妇人回来却是一件极为伤风败俗的事情,庞德公、水镜等人闻听了小童的话语,皆是相互挤眉弄眼,一阵大笑,以为那承彦先生是怕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才故意装作不识的,于是也不再纠缠此事。

    那小老头却是不肯罢休,犹自揪住明溯的衣襟,胡言乱语道:“似乎吾邀了一位少年英雄喝樽水酒,那少年身着一件月白的长袍,甚为鲜艳,你却是一身皂衣……”话未说完,便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明溯在那小庙中便是一身白袍飘逸,只不过那火堆被水镜诸人占了,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哄下,所以只能换了身备用皂衣,那皮靴因为孝敬了庞德公,此时脚上倒还是原来这双,可人家不认识靴子啊。

    当然了,此时屋中诸人已尽皆明白那承彦先生委实是喝高了,不管是从他自个儿的言语之中或是那小童流露出来的意思,都不难分析出这个结果。

    明溯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的表情,反映到诸人眼中,却又是高深莫测异常,结合前面被那承彦先生酒后羞辱却毫不在意的表现,明溯在荆襄士子心目中立马又贴上了一个“沉稳”的标签。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被安排到附近的村邻家中借宿,明溯却是被那庞德公留了下来,与其秉烛夜谈。好的,如果这也算秉烛夜谈的话,那倒也确实有趣得很。

    虽然不是自己结婚,却也被折腾得浑身像散架一般,肚子里撑满了糕点,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明溯无聊地像个死人似的杵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外人的一些健妇小童还在忙碌着收拾东西,旁边庞德公呼噜震天,一声比一声高,这累死人的婚礼,以后坚决不再参加了,那以后如果自己娶亲怎么办呢,明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对一件事情如此的畏惧。是学这小老头一本正经地走完繁琐的程序,还是学那山寨大王索性直蒙了头抢回去再说?正在幻想着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发生的莫须有的事情之时,此时,小庞统牙牙的声音却是将神游未来的明溯给拉回了现实之中。

    “大兄,吵新房去了。”明溯转头望望旁边原本熟睡的庞德公,不想那床上却早已空空如野,原来这老小子为老不尊,却早就偷偷摸了起来,去了那喜堂后洞房之中。

    明溯到时,庞德公与水镜二人已经闹将了开来,一会儿低头死死地盯着新娘子的****,一二三四五地将纽扣细细地数了过去,还美其名曰“五子登科”,一会儿又扮起新娘子的素脚,扒掉鞋子,仔细地打量着大脚趾,言称在找“老寿星”……那新婚的规矩,便是成亲之日客人不能与男宾说话,所以,任凭二人怎么挑逗,那新娘子死活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就是不肯吱个声儿。那先前持秤进去的肥腴富态妇人此时却是悠悠地走了过来,言道:“若是哪位爷愿意给点喜钱,小妇人便教他一个绝妙的法儿,好教这妇人开口说话。”

    明溯见众人闹得有趣,便也和在后面闹了几下,此时见那妇人讨要喜钱,便从袖中摸出几十个大钱,排在手上,言道:“若是有那见效的法儿,便赏你又何妨。”

    那妇人却不肯公开说了出来,只是召了明溯过去,悄悄在其耳边嘀咕了一会儿,便大笑着将其手上的大钱摸了过去。

    明溯面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愣在当场,却是迟迟没有动作,任凭庞德公怎么催促,既不愿行动,又不肯将那妙法公布了出来。那水镜最是精明,此时见了明溯面色,自是知道这个法儿阴损无比,便偷偷地寻了那妇人问了一遍后,便坏坏地唤上了庞德公上来。

    明溯站在床前,正陷入激烈的心理斗争过程之中,到底是告诉庞德公等人呢,还是不说呢,突然感觉小腿肚子一阵剧痛,脚下一软,便往那侧面倒了下去。

    那小妇人正端坐在床前,低眉心中暗自臊着,突然一道强健的身体压了上来,惊吓之下,尖叫一声,便与那充满滚烫的男子气息的身躯滚作了一堆。此时,庞德公见目的已经达到,便高声怪叫了一声:“压床了。”

    压床本是一个古老的习俗,常常有那寂寞难耐的男子或捏或掐,或掏或揉,趁此机会去寻些手上的便宜,此时,见有人带头,屋子里的人便全乱了套,转瞬便是十余道身影扑了过去,手脚并用,更有甚者,借着酒劲,直把那妇人弄得是气喘吁吁,面色潮红,恼羞不已。正当那妇人苦苦煎熬之时,突然一只毛手从裙裾下面探了进来,五爪微曲,就这么生生地在那敏感之处一摸一掏,顿时妇人一个忍俊不住,高声喊了一句:“快把你的手从我裆部拿掉。”

    上面众人见目的已经达到,便都笑嘻嘻地放了那妇人,出去找新郎家索要吵新房的喜礼了,明溯却是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此时突然见众人皆已闪开,惟有自己一人还压在妇人身上,便赶紧从床上蹦了起来,连声摇手言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那妇人却早已羞红了面皮,钻在那厚厚的被窝中间,死活不肯出来。

    那水镜却是指着明溯水汪汪的一只手掌,大笑道:“不是汝又有何人。且看看汝那只毛手。”

    明溯紧忙将手伸到面前,果然是水漉漉的,心中猜疑,便将其慢慢地凑了近前,一股强烈的腥臊之味却是扑鼻而来。顿时,脑子之中全部短了路去。

    我真的没有干那猥琐的事情撒,自从上次不小心在大街上惹了胡敏,我是千注意万注意,怎么就在人家洞房的时候先占了个大便宜去了呢。一时之间,明溯是欲哭无泪。要知道,此时之妇人最终名节,若是自己真得在人家裆部之下掏出了水来,估摸着明天这个妇人又该寻死觅活地要跟着自己回家了。

第135章 挑拨名士

    迷迷糊糊之间,明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庞德公等人扯了回客房休息的。

    这一夜,明溯通宵未眠,一直在那喃喃自语道:“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

    小庞统同情地陪了一会明溯,便扛不住那睡意,倒头便横在床上睡了过去。那庞德公被吵得实在不耐烦了,便言了一句:“老夫知道不是你干的。”

    像找到救星一般,明溯一个虎跃,便蹦到了那张床上,迫切地言道:“伯父你可以为我作证,你一定而已为我作证,当时我真的甚么都没做过。”

    庞德公翻了白眼望了一下明溯,咕哝了一句:“可是谁信啊。”便扯过被窝蒙住了脑袋,顾自与那周公下棋去了。

    次日清晨,无名领着郭贵、徐庶等人过来的时候,明溯抱膝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嘴皮起层,整张脸瘦削下去一小圈。

    “大人,你怎么了?”小侍女见状赶紧扑了上来。

    一个柔软的身体扑入怀中,又摸又捏,明溯顿时感觉如同毒蛇上了身,全身猛地一阵抖索,连声叫道:“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呀。”说完,便将被子蒙在了头上,缩回了角落之中。

    “统儿,吾主公怎么了?”徐庶心中大急,忙揪过旁边欲要偷偷溜出去的小庞统,厉声喝道。

    “吾不晓得,昨晚吵完新房回来便是如此了。”庞统心中畏惧,小鼻子一皱,便差点哭了出来:“昨晚伯父踹了大兄一脚,大兄与那新妇人便滚在床上,后来好多人扑了上去,然后……然后水镜叔叔不知从哪儿找来个尿罐,往大兄手上泼了一点……再后来,便是这样了。”正所谓,旁观者清,昨日压床的时候,小庞统躲在墙角看得最为仔细,几人的小动作他全部望在眼中,止是不能理解与大兄突然性情变化有甚么联系而已。此时,徐庶这个熟识的大哥哥猛地一吼,他便甚么都倒了出来,将二老卖得个精光。

    那庞德公此时刚刚醒来,听到庞统的话,还犹自迷迷糊糊地言道:“老夫还奇怪为甚昨日那手会有味道呢,原来是水镜这老小子使坏。那喜娘先前说要用水,这老小子竟然找了尿来。”

    这伯侄二人说得是清清楚楚,无名等人却还是听得个懵懵懂懂。毕竟昨日吵闹新房时他们中间没有一人参加,又怎么能理解明溯为什么手上沾了点尿液便惊吓成如此模样呢。

    直直过了几盏茶的时候,诸人才从庞德公口中断断续续知晓了事情的真相。那庞德公犹自不晓得自己无意中帮助水镜做了件大坏事,还在没心没肺一边讲述当时的搞笑情景,一边嘿嘿直笑。

    “汝……汝为老不尊!”徐庶憋了半天,才恨恨地憋出了这么一句。

    “老夫为老不尊?”庞德公却觉得甚么冤屈:“若是老夫为老不尊,那汝老师便是卑鄙无耻下流了。掏那新妇人的毛手便是汝那好老师使的坏!”

    一时之间,徐庶、孟建诸人如同五雷轰顶,这便是自己那平素品德高雅的老师?怎么己等从来就没发现他有这么背经逆典的爱好。

    中国人的传统习惯便是同情弱者。尽管那水镜是诸人的老师,然而,此时己等新认的主公被整蛊成如此模样,便是石韬这个好性子也心中暗暗起了一丝怨气。

    事情已经弄明白了,现在剩下的便是如何去劝解明溯。此时明溯是一门心思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和委屈之中,任谁一碰他便全身发抖,一时之间,众人皆是束手无策。

    正在此时,那新婚遐迩的小老头却是大笑着踏入屋中,言道:“哦,尔等都在这里,倒是免得吾使童儿一个个去请。”

    明溯本来闷在那墙角,已经情绪稍许稳定了一些,突然听了那小老头的声音,脑中顿时如同五雷轰顶,闷在被中,口不择言地喊道:“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摸那新妇人的裤裆,真的没有摸。”

    那小老头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起来,上前一把掀起了被窝,揪住明溯的衣襟,恶狠狠地问道:“汝适才所言谁的裤裆?”

    “那新妇人的……”明溯见其衣服凶神恶煞的狰狞模样,心虚地言道。

    “你……”那小老头抬手便是一拳砸在了明溯的眼角,顿时青紫了一片。庞德公等人发现不对,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见二人已动了手,便赶紧上前拉开了二人,将那当时的情况细细地与那小老头讲述了一遍。

    不听则已,一听之下,那小老头更是火冒三丈,恨恨地言道:“难怪这个水镜一大早便过来向吾辞行,言称家中有事,连个早饭都不肯用,匆匆地带了几个弟子走了,原来是做了坏事不敢见人了。下次再见,不打死这个老浑球吾便不是黄承彦。”

    无名也是恨恨地应和道:“就是就是,我家主子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一个阳光少年,竟被他整成这样,简直是死上一万遍都不过分。”无名说完,恨恨地对那徐庶还来了句:“你说是吧?”

    徐庶尴尬地站在那里,点头不是,摇头更不是,一边是老师,一边是主公,他哪边都得罪不起的撒。

    黄忠在旁边却是暗暗偷笑,那还阳光少年,瞧他上次跟我形容那满清十大酷刑时,那个狠劲,那个阴深深的气息,简直比那宫中出来的大人还要大人。

    郭贵与明溯兄弟情深,此时却是不管不顾,甚么话也不说,拔了直剑便往门外行了出去,观鹄忙上前拦住,问道:“郭少准备去哪儿?”郭少这个称呼也是明溯的发明,全称便是小郭庄郭贵少庄主。

    “我去砍了那个直娘贼的。”郭贵头也不回,恶狠狠地回了一句。

    这句话却是捅了马蜂窝,一时之间,屋中抄刀提剑,无名、黄忠、观鹄皆是跟了上去,那大小侍女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提醒了一句“骑马去追”,却是留在屋中照应起来明溯。

    徐庶、石韬、崔建三人见情况紧急,连忙拜倒在明溯床前,连声高呼“主公醒来,要出大事了。”那尹默、李仁二人本就拜了明溯为师,一个是前面的老师,一个现在的老师兼主公,本就存着拉偏架的心思,何况事实上本来就是那水镜做得十分的不地道,索性就立于一旁甚么话也不说了,只图日后大小侍女能将今日表现在明溯面前演说一番。

    黄承彦此时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有甚么动作,那庞德公却是与水镜兄弟相称几十年,虽常有些意见不合,却是一直和睦,此时见明溯一帮手下凶神恶煞地冲了出来,心中着急,也顾不得小辈在场,风度全无地扑到明溯床上,捏着其肩膀,拼命地摇动起来。

    其实,在无名等人进来拷问庞德公的时候,明溯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只不过那水镜一直对他不待见,按照明溯的习惯,如此妖孽的人物,还与自己不对付,整得自己惶恐了一夜,生怕被荆襄士子当做了好色无耻之徒,彻底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心中便在寻思如何找个由头赶紧儿的砍了,而且是手越快越好。

    所以,方才黄承彦进来时,他索性就抢先将那话头挑明了。那句“摸新妇人的裤裆”一言却是说得十分的毒辣,依照明溯当时的表现,不谈演得多么完美,至少也能整出个奥斯卡最佳演出提名奖了。那黄承彦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明溯心中暗暗得意,心想,看你们还能抱成一团?俗话说,冲冠一怒为红颜,现在新婚的老婆自己还没上却已被别人摸了,还能熟视无睹么。

    其实,那郭贵的冲动却是明溯用眼色暗暗指使了去的,若不是如此,以其二人关系,现在明溯神智不清,便是拿那大棒去赶他出去,估摸爬也得爬了回来的。

    然而,徐庶等人却不知道明溯与那郭贵的关系撒,此前已经听说了那郭贵遇到明溯之前不过一乡间轻侠,此时见其发怒,自然只有来求明溯这个主公。本来明溯还打算装傻到那事情无可挽回之际,可是庞德公这么一摇,他只得假装才回过神来,毕竟这庞德公与水镜的关系,那是天下人皆知,若是自己做得过分了,即便是将徐庶等人顺利弄了回去,诸葛亮、庞统二人也是想也不要再想了。

    想到那卧龙还需要水镜这个表面上仁义礼节,背地里却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来教导成才,明溯也便暂时歇了杀那水镜的心思。左右自己手下有支强悍的暗军,这水镜的人头还不是想甚么时候要便甚么能取了回去呢,到时候还能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免得这几个谋士到时候心怀怨恨,跟自己离心离德,亲不到一起去。

    于是,众人眼中,庞德公一阵连摇带吼,明溯终于醒转了回来。到底是水镜的大弟子,徐庶上前三言两句便说清了缘由,明溯也不迟疑,不顾自己身体状况,赶紧飞身出院牵了汗血宝马去追那莽撞的郭贵等人。

    见那汗血宝马疾步如飞,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徐庶几人心中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毕竟主公跟老师打了起来,死伤了谁,对他们而言,心中都将是一个永远的阴影。却不知,其实那水镜因为自己的愚蠢,早已被明溯在心中给判了死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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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汉介绍:
鬼谷传承,纵横谋主,美女入怀,名将归囊,小兵大将,人鬼情深……随着情节的展开一一各显风流本色。
盗寇蜂至,民困潦倒,狼烟四起,且看主角如何于夹缝中偷得一线生机,最终湮灭三国群雄,篡弑汉室……
徐庶守宅,典韦开矿,张机医护,蔡琰主内,刘宏成了大舅子,诸葛亮、庞统要从小培养,赵云堵在家中……曹操的资历浅了些,老袁家乃生死大仇,刘备更有杀叔夺弟之恨,当然了,最惬意的还是阳谋玩死诸多一流大将。
本书完本字数预计350万,目前正处于第四卷波澜壮阔的高潮期,第五卷将结束所有情弑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弑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弑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