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鬼道传人
一番攀谈之后,明溯顿时怔在了当场,至于那宋建、韩遂诸人面上的神色则是由好奇、疑惑,慢慢的转为了不信、不屑,甚至个别人更是严重充满了嘲笑。
尽管周边的神色多多少少显示出了一丝不善,可那少年却还是侃侃而谈,似乎其眼中除了明溯这个忠实的听众之外,其余所有的事物都成了虚无一般。
若是换了其他人,不是惊呼此人骗术实在高明,或者就是赞叹其道心坚固,竟然到了不为外物所动的高深境界,可明溯却是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定神想了半响之后,明溯面上波澜不惊,口气淡淡的问道:“如此说来,道长今年已经四十有余了?”
“也才四十二,仅此而已。”那小道士依然大言不惭的夸着海口。
“这白虎年岁果真已过百年?”回眼扫了一眼那静静卧于山道之中的猛虎,明溯觉得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
按照常理说,老虎的寿命通常不过二三十年,就算是有个别长寿些的,也不会过了百年还会这么活蹦乱跳。毕竟人力有时而尽,动物的活力也不可能一如即让的旺盛下去。
“本真人年幼时,小白已经是家祖的坐骑了,那时家祖已经年过半百。”虽然言语有些荒谬,可那小道士依然是有问必答。
“会不会是贵家祖刚刚收服此虎,当时你又年幼……”
“不可能,本道人记得当时小白都已经有重孙了。”
老虎一般五六岁成年,之后开始择偶繁殖下一代,若是这个小道士所言非虚的话,那这名为小白的猛虎的确应该有百余岁了。
“它……”明溯仔细想了想,似乎为了确认心中所想,便有问了一声:“那它的后辈可还健在?”
“大多都不在了,目前最老的那只应该是小白的重重孙……不过近些年步履蹒跚,估计也到了天命之年了。”
“可是,它却是如此的矫健……”
“小白跟随家祖年月甚久,通习吐纳之法,虽然速度已经不比当年,却还是要比寻常的老虎迅猛得多。”
“如此说来,这是一只通灵的老虎?”
“错!”尽管明溯已经不吝赞美之词了,可那小道士似乎还不满意的批驳道:“小白是护道神虎,些许凡间溢美之辞又如何配得上它?!”
似乎是为了应和那小道士的说法一般,那小白本来在旁边趴得好好的,此时却是突然一跃而起,仰天咆哮一声,顿时山鸣谷应,远近无数的飞鸟惊吓而起,至于那山谷侧面的密林之中,树叶婆娑,显然其中停留的野兽畏惧其威严,一只只争先恐后的远遁而去时却是慌不择路的一头撞上了旁边的树干。
那小白表现的是百兽之王的威严,不过落到明溯眼中却是如同孩童一般淘气。微笑着探出一只手,迅速的在那小白背上一按,明溯便收回了手,依然站在原地面含微笑,丝毫不搭理那突然脚下一软,被按到在地的小白爬了起来,又惊又惧的低声刨地咆哮着。
之前,明溯是因为需要将自己的身体稳在这小白身上,只能空出一只手出来,而且因为脚不着实地,难以使上足够的气力。此时自己已经歇息完毕,暗自缓缓的运足了力道,又是打了个突然袭击,那小白自然无法抵御自己的神力。
当然了,明溯这也是给那小白一个警告,免得以为先前稍许在气势上盖住了自己,便可以在自己面前肆意妄为。畜生到底是畜生,明溯警告它的意思,它是充分领略到了,可是任它再通灵,或者说是“神”吧,区区一个畜生的智商又怎么可能与人相比。
不过,小白不清楚若是真正对上去,明溯尽管有如此大的气力,却还是无法彻底压制住它,然而旁边一直风淡云轻的与明溯闲拉着家常的小道士心中却是十分清楚。
不过此时双方已经没有了争执,他也没有必要因为心中的一时争强好胜去惹出甚么不必要的麻烦。事实上,若不是自己恰好深入此山中采药,也不可能与明溯等人照得上面。
换个地方,就算是小白不能对付面前这么多的人,可只要自己振臂一呼,恐怕立马面前诸人就要被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狂热信徒们给淹没了。
就在小道士心中盘衡定了双方实力对比,满是胜券在握模样的得意一笑时,旁边明溯却是骤然口气淡淡的连续抛出了两个重磅炸弹:“如此说来,你便是那张鲁了……贵家祖便是鬼道的创世人,世人称之为天师张道陵的正一道人张陵?”
世上最令人心生惊恐的莫过于正在装着神秘,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家底已经被人连窝都端起来了。一听明溯这话,那小道士面上一片慌乱,再也不复先前的沉静。
做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明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将那疑为张鲁的小道士优越的心理优势顿时打击到了谷底。一看其神态,明溯顿时嘴角扯开了一道弯弯的弧度:看来自己这次果真是押对宝了。
此人正是张鲁。鬼道祖师爷张陵之孙,同样也是后世五斗米道系师,割据于汉中,以五斗米道教化人民,建立了短暂的政教合一的反动政权。
张鲁继承其祖的教法,教民诚信不欺诈,令病人自首其过;对犯法者宽宥三次,如果再犯,然后才加惩处;若为小过,则当修道路百步以赎罪。又依照《月令》,春夏两季万物生长之时禁止屠杀,又禁酗酒。同时张鲁创立了义舍,置义米肉于内,免费供行路人量腹取食,并宣称,取得过多,将得罪鬼神而患病。
凭借着这种以教治民的手段,张鲁一举跃为东汉末年一支颇有实力的割据势力,从而统治巴、汉长达三十年。
不管张鲁现在有没有成就气候,对于这个人,明溯都不敢去轻视他。
正如后世一般,官二代、富二代哪怕不想庇护于长辈的羽翼之下,最终也因为先天上的优势往往要比一般人少奋斗多少年。这种与生俱来的富贵不是寻常百姓家子弟所能比拟的,更何况其祖父张陵所创立的鬼道此时在社会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说起张陵,不得不佩服他那个卓有远见的父亲。尽管张陵的父亲姓名已无实考,可这个人却是凭借着超级敏锐的政治敏感性为张陵日后的举动赢得朝廷的支持。
张陵字辅汉,就像后世的爱国、卫国一般,这个字一定下来,顿时张陵的名声便宣扬了出去。当然了,这里更多推波助澜的还是当地的官吏。
张家世居沛国丰县,这里是高祖的祖籍,也是龙兴之地。不过因为家族势力盘根错节,高祖在老家遗留下来的七大姑八大姨有时候仗着身份的尊贵,便对那长安、洛阳之中高居龙椅的侄儿辈人物颐指气使,吆声喝气了起来。
天子是天下人之共主,地方封王的诸侯因为继承的关系,很多辈分又高过了天子,如此一来,两汉时期老刘家内部矛盾便不断激化了起来。
作为天下共主,天子自然不可能随意的向这些远方亲戚让步,在手下大臣的鼓动之下,便有心去慢慢的削弱这些封王的权力,比如说税赋中央统管,比如说驻军朝廷委派,如此一来,那些老刘家开枝散花的旁系便觉得自己的脑袋也端放得不安稳了,于是反王四起,最出名的当属那七国之乱。
应该说,当初高祖的想法还是好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然而他的那些亲戚却是故土难离,只能将就点封在原地为王。
大家伙都知道,为了避免绝对的**和拉帮结派,凡是地方主官都应该异地委任。现如今,老刘家的旁系都在老家任职,而且这个职务的地位声望还要远远超过当地的行政长官,最终必然的结果就是祸起萧墙,几乎每一次叛乱都是从沛国一片开始的。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高祖老家有人高调出来支持朝廷,而且以取字“辅汉”励志,这样的典型当地官吏又如何能不去支持呢。
事实上,张陵也的确比较争气。他少年时就精通《道德经》,曾经在太学学习。汉明帝时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任巴郡江州令。后来隐居洛阳北邙山,学习长生之道,朝廷又征他为博士,但是称病不去。汉和帝时又征为太傅,连下三道诏都没有出山。汉顺帝时,张陵的道学可谓是再上新台阶,当时,他在鹤鸣山创建了五斗米道,自称太上老君“授以三天正法,命为天师”,“为三天法师正一真人”,并编纂了道书二十四篇。
从张道陵这一脉传承下来的天师道,以符箓见长,故世称符箓派,也叫正一派。正一就是太极虚道的别称,同时也含正宗、正统、规整的意思。
理论成就系统之后,张陵开始将之付诸于实践。除造作符书以外,张陵更是广收门徒,先后在巴蜀地区建立起二十四个宗教活动中心,即二十四治,道民定期赴治学道,祭祷。因奉其道者,须出五斗米,巴蜀之民为了便于记忆,便将其称之为五斗米道。
恰好当时巴蜀地区瘟疫流行,张陵的符箓虽然不具备治病救人的效果,当时却是因为其动作的神秘色彩,能够安定民心,授予百姓以希望,因而很多关于张陵与恶鬼大战的传说便流传了开来。鬼道一说便由此而生。
第692章 谁忽悠谁
“请恕小真人眼拙,不知尊客高姓大名,从何而来?”被明溯小小的震撼了一把之后,这个疑为张鲁的小道士明显拘谨了几分。一个小小的“小”字,就足以说明其心中已经乱了方寸。
很显然明溯,“本真人”换成了“小真人”,这个细微的变化被明溯抓到了。闻言,明溯放声长笑了一阵之后,方才得意的言道:“原来果然是本侯神交多年的故人,本侯乃老子传人,鬼谷子关门弟子,说起来与你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这个老子倒不是甚么国语口头禅,而是指道家学派创世人李聃了。那李聃曾做过周朝守藏室之官,一向主张无为,后来出函谷关游神大同之前,著下流传千古的《老子》,也就是《道德经》。
张陵幼时便是诵读《道德经》成名,从而得以进入太学。两汉时期的人做事往往讲究个渊源,因为自己的思想本来就来源于《道德经》,于是在创立人称五斗米道的天师教后,张陵便将老子尊称为本教的祖师爷。
至于明溯的那个便宜师傅鬼谷子,本身与李聃也是同时期的人,身兼儒、道、纵横数家之长,在儒家算是杰出思想继承者,在道家则是鼻祖级的人物,至于纵横家则是完全由其所创立。从这层关系上来论,明溯的确算得上是与道教有些渊源。
尽管明溯已经自称“本侯”表明了身份,可那疑为张鲁的小道士却显然没有听说过明溯这一号人物。见明溯夸夸其谈,便面含不悦的反驳道:“鬼谷子先生亦是本门数百年前的前辈人物,怎么可能有尊客如此年轻的弟子?”
“之前你没见过本侯,所以不知道。现在见到了,不就知道有了么!”跟这种神棍说话,明溯的口气也变得神神叨叨了起来。
“可是尊客的年龄……”
“就兴你驻颜有方,还不兴本侯这个足足二千年的老妖精年轻几分了哦?”明溯是别有所指。事实上,若是从这个时代开始论年龄,算上穿越跨度的这个时间段,他的确有资格自夸二千年的老妖精了。
当然了,这仅仅是明溯见了这个疑为张鲁小道士竟然有四十二岁了,心中一时有些不服气,便促狭的拿了句半真半假的话去诓他。
这种显然匪夷所思的话不可能有人相信,不过在二人针锋相对,互相试探了小白天之后,那个疑为张鲁的小道士却是面色越来越白,到了最后,整个人就如同见了鬼一般,不仅说话的时候上牙床嘎嘣嘎嘣的撞击着下牙床,就连那身体,都似乎中了瘟疫一般不停的打着摆子。
越是浸淫道家学术时间越长的人,就越了解老庄、鬼谷子这些前辈之人的情况。若是换了个一无所知的寻常人过来,可能还会蛮不讲理的直接将明溯定义为一个大骗子,可那小道士与明溯连续论道数轮,最后更是出题考校了七八道纵横家的精髓之后,尽管还是觉得眼前所见难以置信,可却是实在无法批驳明溯的话了。
没办法,除了思想来源于《道德经》之外,张陵更为得意之处便是精通符箓。事实上,这个玩意也不是他首创的,历史上对符箓最为精通,当然也是创始人的便是鬼谷子。
尽管研究了大半辈子,可张陵最后能做到的不过就是辅助一些动作场景去“治治病”、安宁安宁心神,至于那鬼谷子的符箓学传说中可是能够斩草为马,撒豆为兵的。
想到这里,那小道士便不服气的言道:“若是尊客在符箓上面能够比过小真人,小真人便也就相信了尊客的话。”
其实,若明溯果真能够能够斩草为马,撒豆为兵,恐怕就算与鬼谷子没有甚么关系,也足够赢得他的尊敬的。
然而,明溯听了这番话之后,却是直接将双手往袖中一拢,仰望那渐渐昏沉下来的天空,长叹一口气道:“本侯做事说话又何须你一个区区的后辈之人相信?!”
不得不说,这话还是有些杀伤力的。见明溯一副轻视的模样,那小道士顿时就急了,口不择言的连番指责明溯是个大骗子,所以才不会符箓。
这话倒是说得不错,明溯的确不知道符箓该如何去做。当初自己在云梦山之中得到的传授之中顺带提到了符箓,可那些东西太玄妙了,这么多年,任是明溯几次有了兴趣,试做了几回,发现也就是个样子货,真要等待那鬼丁鬼甲跑出来,恐怕自己托腮期望上三百年都是看不到结果的。
所以,这时候被人戳中了自家痛脚,明溯也只能在那里装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任凭那小道士跳了半响的脚,却是一直保持着萧瑟的冷笑,一言不发的望着天空,似乎那虚空之中正在发生一件极为精彩的事情一般。
明溯不想与他计较……事实上,也是计较不起,除非自己突然诸天神佛附身,随便一勾一画,便能拘来三五鬼卒神将之外,其他还真没甚么可以与其争论的了——可是,那小道士越说越是无理,旁边侍立的宋建、韩遂二人却是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见其还在旁边喋喋不休,韩遂便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将那小道士往旁边一拨,随口便训斥道:“我家主公乃是当今圣上亲自御封,无数鸿学大儒考证过的王家先生隔代传人,又何须你这个小鬼头在这里唧唧歪歪。”
王家便是鬼谷子。那鬼谷子,本名诩,号玄微子,因为创始了纵横一家传说之后,其他一些流派的传人便尊称其为王家。韩遂本是法家传人,尽管鬼谷子在法家也有些片言建树,可毕竟法家传人所敬奉的是管子管仲,所以也只能称呼鬼谷子为王家了。
本来,韩遂也是觉得那小道士实在太鼓噪了,一时激动,所以才会如此冲动。不曾想,这一下却是恼了旁边那只一直在闭目打盹的畜生。
不管那猛虎是否通灵,至少人话它是听不懂的。所以,先前小道士与明溯论道的时候,那猛虎便十分无聊的选择了闭目养神。不曾想,自家主人与这帮陌生人说了最后,对方竟然动手动脚了起来,这下,虎大爷心中可就不乐意了。
这真是当着老虎的面不把老虎当猛兽了……韩遂方才急吼吼的说完,那小道士没回话之前,那名为小白的猛虎已是低低的咆哮一声,纵身便朝着韩遂的方向扑了过去。
其实,在韩遂上前训话的时候,几乎所有这一派的人心中都有些不悦了。有那机灵一些的士卒明知自己口才不行,不过没关系,自己可是行伍出身,遇到秀才一类的人物实在讲不过可以撸起袖子直接开打撒。所以,那些士卒有意无意的,之前已经将手中强弩给抬了起来。
这猛虎不发作倒也罢了,可等它一扑出去,却发现这次显然打错了主意。
之前与明溯缠斗的时候,因为担心伤及自家主公,那些士卒便无奈的将强弩作为吆喝的道具,可现在明溯正在一旁无聊的望着天空,猛虎跃起的方向除了那小道士之外便只剩下冷冰冰的石壁了。
这下,便再也无人会心中忌惮了。那猛虎才跃到空中,都还没吓到韩遂……事实上,韩遂可能是被吓傻了,或者是先前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太慷慨激昂了,此时情绪还没有从其中走了出来,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出自己已经身处险境之中……突然,随着一阵剧烈的机簧声,紧接着,一大蓬铁箭如同乌云一般将那猛虎的上下左右尽皆笼罩在内。
“住手!”这个时候,那小道士方才醒悟过去,异常激忿的怒吼了一声。
可是,箭矢毕竟不比寻常兵器,这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近的距离,强弩一旦拨开扳手,就算是明溯在旁边也来不及阻止了。
就在一阵痛苦的哀嚎之中,那先前还威风凛凛的猛虎如同一片破烂的黄布一般从韩遂头顶掉了下来,落在其脚边,距离其仅仅不足三步之遥。至于那忿怒的小道士,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去查看这只号称自家老祖的坐骑了,因为此时有几支铁箭贴着猛虎的身躯飞了过去,直接奔向了他的面前。
猛虎尚且来不及躲闪,更何况是个只知道耍嘴皮子的小道士了。
“我命休矣!”就在那小道士心中哀嚎一声,闭目等死的时候,心窝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向后倒飞了三五步,重重的撞在了道左的石壁上面,虽然剜得浑身像散了架的模样疼痛不已,可毕竟已经避开了那几支铁箭,捡回了一条性命。
出手的正是在一旁装着高深莫测的明溯。见情况危急,明溯自然不可能冒险上前以血肉之躯去硬扛如此近距离射出的强弩。然而,此人在巴蜀一带的影响力又实在太大了,若是此人丧身于自己手下,消息不慎又传了出去,恐怕最后自己就等面临数十万狂信徒不死不休的纠缠了。
对于这些掺杂了宗教色彩在内的东西,明溯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虽然说自己并不担心那些人肉炸弹,可毕竟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拖家带口的,能省点麻烦就省点麻烦吧。
第693章 天师世家
灵机一现之下,明溯猛然将手中长刀连鞘一起甩了出去,重重的撞在那小道士的心窝。如此一来,虽然说救下了此人一命,可那一刀生生的砸了过去,恐怕这后遗症是在所难免的了。
事实上,不用多想,只要看看那小道士奄奄一息倒在石壁下面的模样,明溯便知道其一条命已经去了七八分,若是不赶紧施救,恐怕自己一番心思就白费了。
当然了,明溯不是没有想过就此掉头而去,装作甚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可此地四下里空旷无遮,此人虽然是孤身出现在自己面前,难保不会有其他同伙潜伏在暗处。
想到这里,明溯心中暗暗喟叹一声,却是缓缓的行了上前,一边走一边运动内息,等手搭了上去的时候,已是一股内息剧烈的喷涌而出,顿时那小道士面露红光,浑身暖洋洋的如沐阳光。
当然了,这仅仅是表面现象而已,不要看那小道士表面上的鲜血淋漓的皮肤正在慢慢的收干,可先前遭遇震荡的肺腑之伤恐怕就算是明溯竭尽全力,也只能是尽尽人事了。
不过明溯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历史上,张鲁统治巴蜀地区足足三十年,若是此人因为自己的缘故,中途旧伤复发而亡,或许对于益州的百姓,或者是自己未来的图谋,都是一件好事。
正当明溯准备收手结束治疗时,头顶上面却是又传来了一声暴怒的咆哮。这次来的并不是甚么猛虎。
极其无辜的望着面前衣袖飘飘,简直如同神仙中人的二老一少三个道士,明溯缓慢的将先前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毕竟自己也没有甚么失礼的地方,所以也完全没有必要去添油加醋,只是如实介绍便算是有个交代了。说完之后,明溯便满面诚恳的站在原地,等待那三人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三人之中,那年少的道士虽然面容稚嫩,可其余二人却是稍稍退后半步,护佑在两侧,隐隐之间倒似乎以其为主的模样。
此人已开口,便让明溯张口结舌——原来妖精并不止地上躺着的那个,此人年岁竟然比先前的小道士还要年长。
“二位师叔觉得此人所言是否属实?”那年少道士飞快的问完之后,却是不待那年长的二个道士回答,便又语含怒气的言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此人伤了我三弟和圣兽,总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地上的躺的那个是他三弟?那面前这个后来出现的年少道士竟然年岁比其还要长上几分?当然了,此时明溯惊愕却不是这个——先前明溯一直以为那与猛虎小白一起出现的小道士是张鲁,不曾想他仅仅是个老三……既然如此,面前这个年少道士又该是老大,还是老二呢?
心中思忖了一下之后,明溯便谨然抱拳行了个礼,纳闷问道:“不知这位可是正一道人的后人张鲁张天师?”
“咦,你认识我大兄?”那年少道士才说了一半,便突然反应过来。若是明溯认识其大兄张鲁,哪里还需要啰嗦半天。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那年少道士便气冲冲的言道:“不要随意的攀交情……如今你闯下了破天大祸,就算是想投入本道门下都无法弥补!”
“本侯需要投入你门下么?!”既然对方语气不善,明溯也不是老好人一个,当下便扳起面孔,冷冰冰的一句呛了回去。
“哎呀,竟然还有如此不识进退的人,你不知道这方圆千里之内,只要老子呼唤一声,就算是人人吐口唾沫,都足以将你淹没了?”那年少的道士见明溯还敢顶嘴,心中更是恼怒,口中开始有些不干不净了起来。
“乳臭未干——你是谁老子?”
“你的!”
“你可知道本侯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
“说起来,本侯算是那李聃的师侄儿,若是李聃在本侯面前自称老子,倒也罢了,可你如此一来,岂不是乱了辈分,先****了先人板板了?”进益州数日,与当地的官吏打交道不少,明溯也渐渐的学上了几句当地的土骂来。
不过,明溯毕竟不是本地人,那土骂用北方官话说出来,显得格外的别扭。年少道士想了片刻,方才醒悟过来明溯是在骂人,当下便彻底暴走了起来。
“老子****个先人板板!”年少道士一边撸起袖管,一边对着旁边的两个年老道士喝道。
这下子,场中气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本来此人过来的时候就神情不善,诸士卒已经暗暗有所提防,现如今见其准备发难,当下诸人不再犹豫,不待明溯吩咐,便直接将那手中兵器举起,其中十余架强弩更是寒光凛冽的遥遥笼罩住了三人位置。
这种情况下,便是那年少道士再猖狂,也清楚若是就此动手,恐怕吃个眼前亏是跑不了的。形势比人强,没办法,那年少道士一边暗暗的后撤了半步,一边悄悄向旁边打了个眼色。见机不妙,那后面二个年老的道士互相对视一眼,便行了上前,对着明溯打了稽首之后,口中唱道:“老道人王长(老道人赵升),不知这位尊客怎么称呼?”
“本侯乃鬼谷子隔世亲传弟子,姓明单字一个溯……”反正有那桥玄等人确认自己的便宜师傅玄微子便是鬼谷子,这种比家传渊源的时候,明溯自然不肯示弱于他人。
“原来是王家后人,久仰久仰!”还没听完,那两个自称王长、赵升的老道士已是满面惊愕,互相又对视了一眼后,便一起恭谨的唱了个诺。
“咦……你这两个老道士认识本侯?”闻言,明溯不禁大为诧异。难道自己的名声竟然如此大,就连这种山野之民都能知道自己。尽管不是甚么有成就的事情,可见到自己声名远扬,这心中的得意还是不由得溢于言表的。
“这个……”见明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两个老道士不由的面面相觑,半响,方才由那自称王长的老道士上前回话道:“尊客的名号老道人倒是未曾听说过,不过王家的事迹本道之中多有记载,所以……”
王长的话说得很明确,你明溯咱们没听说过,不过因为我们奉的是老子为道祖,所以对于鬼谷子王诩还是有所了解的。
一听这话,明溯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不相信似的再验证了一遍:“你这个老道士倒也口直得很……你再想想,有没听甚么人提过本侯的名号?”
“……确实没有。”尽管心中很为难,可作为道中活神仙一般的人物,这王长自然不可能乱打诳语。
“就连都通侯也没听说过?”
“世间俗名如草芥尔,老道人久居山林,对这些世俗之事关心的确实不够。”王长可谓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却是第一次见到明溯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本来按照他的性子,这时候都懒得再搭理明溯,奈何人家手下一个个强弩上抬,虎视眈眈的模样,自己虽然不惜命,然而恩师的后人却同样身处危险之中,不由得他不硬着头皮敷衍一二。
“也对,都是俗名而已。”本来王长以为明溯听了自己的话,会勃然大怒,不曾想明溯闻言却是突然面皮一拧,立马换成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开心的拍着老道士的肩膀,长声笑道:“本侯一直觉得这世间多是虚伪之人,不曾想今天在这山林之中,倒遇上了一个对胃口的直性子。很好,很好……动手!”
最后这两个字明溯几乎是咬着牙床喝了出来的。那些护卫本就是全身筋肉紧绷着,尽管明溯先前显示得极为亲昵,可落在他们眼中,却是深知自家这个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主子心中已经有了意见了。
那王长等人虽然觉得明溯的态度变化比较快,可却是想不到他竟然起了心思要对付自己。正当王长准备与明溯敷衍一番时,那声断喝却是突然在耳边响起。
似乎不敢相信的努力从明溯那五根如同铁钎一般的手指下将身子扭转过来,王长目呲欲裂的看到一道道乌黑的影子从自己旁边穿过,几乎就在同时,两声惨厉的嚎叫便响彻了当场。
“知道你为甚么会倒霉么?”理都不理那王长怒火渐长的眼神,明溯手指微微用力,嘎嘣一声捏碎了其肩胛骨,一把将其掷在地上,口中却是轻描淡写的言道:“知道本侯的师尊是鬼谷子,还不赶紧行礼,这样的后辈小子一大把年龄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此罪一也。三番五次的冒犯本侯,罔顾朝廷体面,地上躺的那小子还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此罪二也。至于第三点罪行,主要是老子看你们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不顺眼,不是号称活神仙么,老子索性就送你们去见真正的神仙,也算是为益州百姓积了十万功德。”
“你,你……认识老道人?”这个时候,那王长还能相信明溯的鬼话,大几十年就真的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恭喜你——答对了!”明溯微微侧身示意属下将王长控制住,喜颜逐开的言道:“王长、赵升是吧……先前你们已经自我介绍了。如果本侯猜得没错的话,你们二人就是传说随同那张陵一起飞升的两大弟子。还有这地上装死的小子,想必就是张愧……这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小子,应该就是张卫了……本侯猜得可对?”
咬牙切齿的瞪了明溯半响,那王长却是将头摇了摇。
第694章 剪除羽翼
说实在的,明溯先前发难实在太快了。
若是明溯直接喝令手下动手,即便是这三个人不能全部逃了出去,至少保得那年少道士翻下山崖还是没有问题的。可先前明明诸人聊得比较开心,至少从明溯的面部表情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可能在场诸人之中,除了那些一直追随明溯充任护卫的青龙战队士卒之外,便是连宋建、韩遂二人都没有发现任何一丝翻脸的征召。
转眼之中,场中已经倒下了四人一虎,三死二伤。
死得不能再死的是那自称赵升的老道士,一起赶过来的年少道士,以及那只被尊为圣兽的猛虎,至于目前还能吸气的则是老道士王长以及那开始被明溯误认为是张鲁的小道士。
“为甚么摇头?”进益州之后,明溯自认为已经对张家这个天师世家有了一番充足的认识,不曾想这王长却是面露不屑,表示自己认错了人。
难不成这地上的小道士竟然真是张鲁不成?可是,那死得不能再死的年少道士言语之中却是泄露了张鲁是其大兄的**。明溯翻眼仔细回忆了一番暗军密探报上来的情报,却是始终想不出个究竟来。
双方已经闹到如此程度,那王长眼看逃不过一死,索性将眼睛闭上,不再搭理明溯的问话。
不过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对于精于审讯情报的青龙战队士卒来说,不过是小儿科而已。不待明溯示意,旁边早有护卫打扮的士卒将那小道士提到了一旁,剔骨的尖刀才削了两片,便已经解了明溯心中的疑惑。
其实,这张陵后人之中也算是人丁兴旺。
张陵本身遗下了二子四女。长女张文姬,嫁给了陈郡袁公之子家豪,与其父一般喜好修炼道法;老二就是张衡,也就是张鲁的父亲,继承了张陵所创立的五斗米道祖师的位置,后来羽化之后将位置传给了嫡长子张鲁;老三也是儿子,名为张权,据说小时候就已经修道有成,飞天而去了;老四是个女儿,名为张文光,曾经贵为刘陵的王妃,因为封号犯了父亲的名讳,所以不吃不喝几个月,最终白日升天;老五张贤姬,嫁进了当时的燕王府,老六张芳芝,嫁给了当时魏国公家的老二为妻,这两个女儿一个因为痴迷道法,一个因为郁郁不乐,最终却是殊途同归,一起升天而去。
先前挟虎与明溯相遇的那个少年并不是后世记载的那个投降曹操之后曾经任过南阳太守的张鲁的弟弟张愧,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此人名叫张徵,一直与母亲卢氏一起生活,在外面很少露面,所以世人也不清楚他的名号。
至于那被强弩射杀的年少道士,倒的确是张鲁的大弟张卫,此人一向性情暴躁,依仗祖辈的荫护有些肆意妄为,正因为其一直对明溯表示出仇视的眼神,所以明溯方才才会心中顿下决心,准备为自己,也算是为了驻守益州的曹纯等人断绝了这个后患。
既然动了手,那开弓自然没有回头箭。打探清楚了张鲁还有一姐一弟,另外还有三个尚且年幼的儿子之外,明溯便索然无味的将手一挥,自有那些护卫去做一些杀人灭口、毁尸匿迹的琐事去了。
本来,明溯也没想与老张家翻脸,可那名为张卫的年少道士实在不知道进退,竟然一再对明溯表示了敌视。明溯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尽管不清楚对方为何得知自己来历之后,依然如此神情,可双方既然已经结下了梁子,那么自己也只能辣手无情,免得将来白白的为自己树上一个强敌了。
尽管名字自己猜错了,可杀的都是老张家的人,这一点总归是没错的。处理现场有个过程,左右无事,明溯便笼着手度到那虎尸旁边,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起来。
说起来,这只畜生被尊为圣兽也的确有它的道理。老虎明溯这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姑且不论这体型的庞大无比,单看这额间一缕白毛威严的悬在王字上面,通体皮毛养的油光铠亮的倒也是第一回见到。
极度惋惜的望了那虎尸好半响,明溯微微闭起眼睛,惋惜的吩咐道:“将这具虎尸也一并找个地方埋了吧?”
“主公,这皮毛……埋了岂不可惜?”闻言,那先前一直小心翼翼的绕过虎尸的护卫不由诧异的问道。
的确,在诸人眼中,这老虎虽然已经死了,可那身皮毛一看就是寻常货色,尽管被箭矢洞穿了几个小孔,若是剥下来再小心的处理一下,垫在床榻上,那是说不出的柔软大气。除此之外,那虎骨、虎鞭,乃至虎肉,无一不是大补之物,就这么舍弃在荒山之中,倒是显得有些暴殄天物。
“没听到这老张家都是白日飞升的么……若是将来被人认出来这虎皮的来历,恐怕就要生灵涂炭了!”明溯长长的喟叹一声,却是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直接加重了语气吩咐道:“就这么埋了吧。”
不是明溯不知道这老虎浑身都是宝撒,可与日后的麻烦相比,还是忍痛割爱的比较好。闻言,那韩遂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紧忙上前提醒道:“先前这张甚么的说此行还有一女,现如今诸人已诛,那女子却是不知所踪,不若……”说到这里,韩遂悄悄的将手掌往下一砧。
“文约所言极是——可是,那女子现在何处呢?”韩遂指的是张鲁的姐姐张玉兰。
据那张徵供认,张玉兰是张陵的大孙女,也就是张鲁兄弟的大姐。张玉兰小时候就喜欢洁素,不沾荤血,前些日子,她梦见有一道红光从天而降,红光中有金字篆文,缭绕几十尺,随着红光一并进入她的口中。本来就是做个梦而已,不曾想这个梦做完之后,张玉兰的肚子却是越来越鼓涨,就像有了身孕一般。
自家女儿还没出嫁,肚子就已经先大了,这种事情摊到哪个父母头上,都不可能视若未见。于是,母亲卢氏便一再责问她是不是与哪个男子私定了终身,以至于珠胎暗结。
本来心中就是忐忑然,结果还被母亲怀疑了一通,张玉兰顿时觉得十分委屈,可是如此灵异的事情却实在无法解释得通,心中郁闷之中,便托言入山采药,其实也就是由两个弟弟陪了出来散散心。
如果没有这段典故,恐怕明溯就算在山中转悠半年,都不一定能够遇上张家诸人。现如今,天大的事情已经做下了,先前审讯之中,明溯也已经得知,此行张家诸人之中,除了张玉兰还留在山中一道溪水旁泡脚之外,其余人已经全部落入自己的手中。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送佛送到天,灭口灭到家了。一番商议之后,明溯率着诸人小心翼翼的顺着那些道士出现的方向,耐心的寻觅了过去。
不一会儿,诸人便听到水声潺潺从两块耸立的巨石始终激涌而出,至于那巨大的岩石上面,的确有一道素白的身影孤寂的坐在上面。
微微示意了一下诸人散开,呈半包围状态往前逼了过去,明溯自己则是长身纵起,飞快的掠过树枝,径直飘向那山岩之处。
“我不能忍受耻辱而活着,不如剖腹看看肚子里到底是甚么,免得还要忍受母亲大人疑神疑鬼的胡乱指责。”很显然,那女子此时的情绪完全放在自己那已经很明显的隆起的小肚子上面。
刚挪到那道身影后面不到一丈处,明溯便听到那女子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声,紧接着便从腰间掏出一把金黄色的短刃决裂的往腹间划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尽管心中很时希望这个女子就这么自我了解掉,也免得污了自己的手,不过明溯还是脚下骤然发力,猛然一个前冲,将那女子手中的短刃劈落岩下水中,自己则是顺势一把将其搂入怀中。
按照先前张徵供认,其姐因为肚子莫名其妙大了,受到母亲的责怪,这才出来散心,眼前这个女子腹部微隆,面若白灰,一副潸然欲绝的模样,如果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的话,自己所救下的便应该是张玉兰了。
一瞬间,明溯心中闪过无数的想法。之前已经已经选择了与老张家为敌,而且此时自己过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杀人灭口,可到了这里,不知道出于甚么考虑,却是阴差阳错的出手将其救了下来。
是杀还是走,抑或是看着这女子自我了断……搂着那浑身飒飒发抖的可怜女子,明溯心中是天人交战,久久难以抉择。
毫无疑问,若是自己想辣手摧花,只需要一记手刀,或者直接将这个女子从高高的岩石上面推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了。可一看这女子那浑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状况,双眼迷蒙含泪望着自己的模样,明溯心中似乎一个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傻瓜,肚子鼓涨有很多原因,可不是只有身孕这个可能性。”憋了半响,明溯才突然迸出了这么一句压根就不像安慰的话来。
这一说,那女子顿时哭得更伤心了,仅仅几个眨眼之间,便将明溯胸前给染得湿漉漉的粘成一团。
第695章 想要抓狂
也许是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这种信任的感觉,就算是那两个弟弟陪同自己出来,他们心中也是觉得自己可能是暗中与哪个男人有染……说是陪同,其实监视的成分还要大上几分,若是不然,也不会将小白那个嗅觉灵敏的圣兽一并带了出来。
可是自己的确没有对任何男子假以颜色,更加没有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想到这里,张玉兰心中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是觉得面前这个温柔的笼着自己的陌生男子格外的亲昵。
“你相信奴家么?”无助的偎依在明溯胸前,那已经确定为张玉兰的女子喃喃自语道。
“相信。其实身体出现异状有很多缘故,比如说腹胀,比如说肿瘤……”说到这里,明溯突然想起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恐怕自己所讲的医理常识,就算是当代最著名的华佗、张机二人听了,一时半会都难以完全理解,更何况是怀中这个柔弱的女子。
果不其然,明溯住口低头去看时,那女子果然不像能听懂“人话”的模样,不过让明溯无可奈何的是,她竟然不是衣服懵懵懂懂,如听天书的架势——“你是医生?你知道奴家的病根?你能救治吧……你一定能救治,对不?”
怀中女子满眼发光,仰首一副捞着了救星般连声问道。
闻言,明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可是前来准备杀人的,不曾想倒先救下了准备击杀的对象。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现在自己完全成了救世主一般……望着那女子满是期冀的哀求眼神,明溯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生在这种观念畸形的家庭之中,从小接受的便是与常人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吃素倒也罢了,可甚么事情都要与鬼神之说挂上钩,这可怜的女子没被逼疯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鬼才相信那张陵全家都是白日升天,这种事情,就像那寻常老百姓死了也就是个死字,换成士大夫死了则为不禄,诸侯为薨,皇上那更不得了,单单一个专用的名词“驾崩”就足以说明其身份的尊崇。
崩这个字可不是随便甚么地方都可以用的,山河崩溃,山崩地裂,自从共工以头相撞不周山之后,这个字就被赋予了非比寻常的涵义。
皇上死了那就说明皇位崩了,所以叫驾崩。现如今道家为了渲染自身的神秘色彩,同样生造了一个词出来,称之为白日飞升。
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飞升是甚么意思,可见识过宇宙飞船、航天飞机、通讯卫星的明溯却是十分清楚,若是这世上真有神仙,就凭借那缓缓升起的速度,恐怕到达茫茫宇宙之中最近的一处适宜人居住的星球,至少也得要飘上个三五十万万亿光年——当然了,这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首先要克服地球的引力牵制。
前世见多了神神叨叨的东西,明溯对这种拼命的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的封建迷信特别的反感。或许,这也正是他心中一时恻隐,不仅救下了这个可怜的女子,而且还给予了其生存下去的希望的真正缘由所在。
长长的叹了口气,明溯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缓缓的放开了怀中的女子之后,很认真的端详着她那精致小巧的面庞,半响之后方才出声言道:“你错了,本……我并不是神医,只不过对于病理有些研究而已。”
“病理?研究?”很显然,这些词语同样超出了女子的理解范畴。
“就是听说过一些奇而八怪的病例……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一时之间,明溯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自己为何会懂得这么多,只得假借他人来推脱了自己先前所言:“那神医张机与我有几分交情,往日闲聊时似乎曾经提过你这种情况。”
“神医张机又是何人?可以请他过来为奴家医治么?”
“……”对于这种从小几乎被封建迷信所灌输,脑子里则是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般的女子,明溯委实无法去与她正常沟通,只得半是敷衍半是解释的言道:“他居住的地方离这里约莫数千里,而且他也很忙……就是手上的病人很多,一时半会恐怕抽不出闲暇时间过来。”
“那奴家可以去找他么?”得知自己的病情有救,这女子面上的死色明显消除了许多。
“可以。”明溯不忍心打消她生的希望,便随便的应了一句。
闻言,女子顿时欢呼雀跃了起来,不待明溯发话,便歪歪斜斜的从岩石上站了起来,像个小媳妇一般垂首跟在了明溯的身边。
“主公……这是甚么个状况?”此时,宋建、韩遂等人已经慢慢的围拢了上来,见明溯没有动手杀人,而且看这模样,倒似乎是“说服”了这女子跟随自己的模样,顿时韩遂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的悄声问了一句。
“她以为我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明溯苦笑着摊了摊手,摇头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慢慢的行了下去。
很显然,那女子先前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的之中,压根没有注意到旁边竟然围拢了这么多的人,此时一见宋建、韩遂等人一个个神情诡异,而且那些护卫圆瞪大眼,怎么看都觉得像心存不轨的模样,顿时浑身一个哆嗦,紧忙提着素白色的裙子,小碎步奔了过去,看这样子,还真是彻彻底底的赖上明溯不放了。
自家主公的魅力也实在够大了吧,杀了人家两个兄弟不提,就这么三言两语竟然又将其拐骗了过来……几乎所有的人,除了明溯与那女子之外,一个个皆是远远的吊在后面,直将那满眼的崇敬之色不停的在明溯的后背唰来唰去。
在宋建、韩遂等人看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可以用一场闹剧来形容——当然了,对于老张家而言,今天应该算是悲剧,只不过目前张卫小哥俩以及道中王长、赵升两位活神仙齐齐“失踪”的消息不会这么快传了回去,至于大小姐张玉兰……明溯哭笑不得的回头望着自己那帮幸灾乐祸的手下:“一个个鬼头鬼脑的看甚么看,还不赶紧休息去!”
诸人哄笑一声,便不舍的四下里散去了,余下明溯与那埋头不停摆弄着裙脚的女子尴尬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那张玉兰心中是如何想的,大白天的寸步不拉的跟着自己也就算了,可这天色昏暗,有那体贴的护卫甚至已经将帐篷腾了一顶出来,可让明溯心中始终无语的是:身后那个新加入队伍的跟屁虫似乎打定了主意一般,竟然尾随自己钻进了狭小的帐篷之中。
本来,这样的帐篷也是明溯根据前世的记忆,画出图样令那皮匠精心缝制而成的,为了携带便捷,所有西山军体系的军用帐篷全部设计成了单人模式。也就是说,就是明溯一个人在其中想要站起来,最终也就是个弯头缩脑的大虾模样,更别提现在其中竟然挤进了两个人。
阵阵处女的体香带着幽幽的汗味在狭小的空间中满眼,明溯用一种看起来极为诡异的姿势稍稍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后,满脸无奈的请求道:“我要歇息了,你总不会一直就这么站着看吧?”
这算是逐客令了,明溯的意思很明确,可那女子的反应却是完全出乎其所料。听了明溯这话,那女子面色不停的变幻了几下,最终却是一咬牙,面色通红的就地和身卧了下来,却是双眼紧闭,一对香肩不住的颤抖着。
“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睡在旁边的那顶帐篷里。”深深的呼吸了三四下之后,明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去瞄那女子斜拉的裙裾下面隐约露出的一丝春色。
“可是,奴家怕……”女子的声音低若蚊蝇。
“有甚么好怕的,周边都是自己人护卫着。”
“奴家怕你半夜突然走了……”
“我走到哪里去?”闻言,明溯不由得气急:“再说了,这黑灯瞎火,荒郊野外,高一脚低一脚的,谁知道会不会一步踏空。便是急着赶路,也要等到天明不是?”
“奴家不知道,反正奴家心中就是怕……”
“你到底怕甚么?”
“怕你不带奴家去找神医……”
“我答应了的事情肯定会做到的。”
“可是……你还没有答应呢。”
“我勒了个……”敢情说了半天,这女子对自己的人品信不过撒。不过回头想想,自己的确没有答应过要带她去找张机诊断。想到这里,明溯心中暗叹了口气,努力将声音放得温柔一点的言道:“我答应了你便是……现在可以去了吧。”
“可是,奴家还是怕……”
“你还怕甚么?”
“奴家怕有野兽……”
“怎么会呢,我们这么多人,该是野兽怕我们才是。”
“奴家还怕……”
“……”
“你不会想非礼奴家吧?”等了半响,见明溯抱臂喘着粗气,却是甚么话也不想说的模样,那女子悄悄的将身体往旁边让了几分,却是忐忑不安的小声问道。
这帐篷中间实在太小了,孤男寡女两个人猫在其中,加上这女子一副柔弱的模样,不消其撩拨,明溯心中已经开始腾起了一团怒焰。
当然了,这女子毕竟未经人事……尽管其小腹隆起,可只要一闻那身上的味道,明溯也知道肯定不是有了身孕。当然了,若是再这么与自己夹缠不清的话,接下来会不会有身孕那就不知道了。
第696章 同床异梦
努力压制住心中想要抓狂的感觉,明溯口气压得极为阴冷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迸了出来:“若是你……再这样,恐怕我……就该……要非礼你了!”
本来以为说了这话之后,这女子哪怕不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蹦起来蹿出去,至少也该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可让明溯无比失望的是,等自己说完之后,这女子却似乎是知道了最后的结局一般,轻声叹了口气,却是将头扭到了一旁,微微将眼睛眯了起来,只有那不住颤抖的睫毛才能看出女子此时心中亦是极不平静。
我勒了个去,这是逼着老子去犯错误撒!本来那吹气如兰的叹息就足够**的了,再加上女子这副任君宰割的模样,明溯心中顿时天雷勾起地火。
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明溯将心一横,便直接将两只皮靴甩了出去,自己则是不管不顾的往那女子身边一躺。
自己是个男人,都一直如此的矜持,若是再被个女子给比了下去,那岂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也是这一路上颠簸,加上之前与那猛虎小白又厮杀了一阵,明溯也是有些疲倦,着实不想再和这女子废话了。
当然了,躺下来一起睡觉是一回事情,可若是要明溯主动做出甚么事情来,那倒也不大可能。
女子心中不清楚,可做贼心虚的明溯却是明白得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与老张家这次算是仇怨彻底结了下来。
本来,之前毁尸灭迹的过程进行得很顺利,可先前支帐篷的时候,却是有护卫士卒突然发现少了几支铁箭。
当时留在人与虎身上的铁箭全部都拔了回来,现在还有遗漏的话,可能就是当时情况危急,有人准头不好,一不小心射落了悬崖。
这是一个明显的破绽,不过明溯却不想再回去寻找。一是因为经过大半日的赶路,现如今诸人距离原先的事发地已经足足超出了五十里山路;二是现在天色昏暗,就算自己等人冒险赶了回去,想要爬下悬崖,在广阔的峡谷之中去寻找几支黯黑的铁箭,那无疑是海底捞针。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明溯没有决定好如何处置面前这个女子。尽管这女子似乎得了健忘症一般,一听说自己的病症有了救,便将陪同自己出来的自家人忘了一干二净,可明溯却是不敢回头去冒这个险。
老张家突然失踪了五个人,换个角度去思考,即便是自己,肯定也会派人入山寻找。先前路上,明溯已经从张玉兰口中套出了一些细微的情况,虽然自己仅仅只遇到了五人一虎,可那山外守候陪同的信徒却是足足数千人。
现在只能将希望寄予那些人无法找到尸身,更主要的是,千万不能发现铁箭。
明溯军中的制品一向都按照工匠的类别进行了标志,像强弩所用的三棱放血铁箭,因为做工精良,一向是由邰叔负责牵头打造的。所以,正如明溯当初在辽东大草原遗失的那柄断刃一般,所有强弩使用的箭矢尾巴都篆刻了一个小小的“邰”字。
若是在三五年之前,西山军系主要盘踞在陈留以及桃花岛一线发展,可能这个标志还不大引人注目,可如今随着各路人马四下出击,姑且不论其他地方能够打探出来究竟,就是与这益州毗邻的凉州,现如今可谓是自己的大本营之一。
只要张鲁派人细心的打探,一定能够发现自己与此时脱不了干系。更何况,以张鲁在巴蜀地区的地位,只要稍许留心点,那么自己曾经到过雒县,甚至于与郤俭私底下的勾当都是大白于天下。
自古以来,政教合一的势力都是异常难缠的,至于五斗米道,更是因为有了三代的积累,现如今在巴蜀一带可谓是深入人心。
本来明溯还准备将益州经营成为自己手中的第二个凉州,不曾想却是因为一念之差,意外的恶了老张家,而且这擦屁股的事情更没有做好。
益州地旷人稀,物产丰富,向来是富饶的象征。若是因为此事就这么放过了益州这块已经到了嘴边的大肥肉,说甚么明溯心中都是有些不甘的。
可若是自己入主益州,一方面朝廷任命的刘焉已经到了荆州,自己这个举动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有了老张家这个变数,如果自己真将益州纳入治下,恐怕接下来就要征调大批的军队入蜀维系当地的治安了。
一想到张鲁在历史的名声,明溯就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纯属鸡肋!昏昏欲睡之间,明溯给益州下了一个最后的结论——飞地而治,借势笼络。
现如今,明溯因为与刘宏暗地里闹翻了,为了自保,势力范围进行了急剧的扩张。如此一来,手头兵力匮乏,统兵将领以及治理地方的文官不足的现实短板便迅速暴露了出来。区区一个凉州,已经羁绊了明溯手下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手,而且这也仅仅是敷衍着糊下去而已,真要将凉州打造成辽东一般的铁桶,恐怕再抽调过去三分之一都不一定能够满足需要。
本来明溯此次益州之行,便是想挖点墙角,弄点人才过去为自己效力的,不曾想也就仅仅发现了马钧一人,至于其他,比如说从涪县调往巴蜀的严颜、提拔为益州从事的张任二人都是擦身而过。
益州不是没有人才,只不过自己在雒县停留的时日实在太短了,没有与其官场有一定的交集。看来自己将韩遂送往涪县任职后,是该折返回去一趟雒县,一方面与刘隽、郤俭二人沟通一般该如何对付正在荆州跃跃欲试的刘焉,另一方面也是想对益州的官僚体制稍许多了解了解,免得到时候又错失了偌多的历史名人。
哎,还是底子太薄了,现如今苍蝇腿蚊子肉都是肉啊,可不能败家的轻易放过了!尽管明溯已经决定了大力扶持郤俭在益州的统治,借以在其掩护之下悄悄发展了重点区域的军事力量,可还是舍不得放过一次搜刮益州人才的机会。
反正郤俭也不懂得用人,倒不如弄到自己手下来还能派上更好的用途。其实,就是那个平定判断的贾龙,尽管在历史上没有甚么名声,可毕竟也是张任的前任,曾经高踞过一州之从事的角色。纵向对比其后任张任,横向对比已经加入自己麾下的凉州前从事韩遂,明溯不难猜出,这一定又是一个被历史的尘埃掩埋的人物。
只要是个人物,哪怕才能再差,派出去治理一县乃至一郡之地都足够了。明溯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这种基层的治政官吏,尤其是像贾龙这样的,能文能武,为人坚毅有胆略的,即便是能力稍许欠缺一点,先弄回来慢慢调养也总比从一张白纸教起来得见效快。
尽管头一沾到底就感觉眼皮子往下耷拉,可明溯却还是将益州这盘棋究竟应该如何去下才能盘活在脑中飞快的算计了一番。或许是因为明溯一直在微微蠕动,抑或是第一次与一名陌生男子同床共枕有些不习惯,直到明溯将所有的细节都盘算了一番,准备入睡的时候,那女子竟然胸口急促起伏,似乎还没有平息的模样。
“你不困么?”左右没有甚么心思了,明溯便随口关心了一下。
“奴家怕……”
“有我在旁边,你还有甚么好怕的?”闻言,明溯不禁哭笑不得。先前这女子托言心中有所害怕,死皮赖脸的留在了自己的帐篷之中,现在不肯睡觉,竟然还在那里说怕,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怕……你。”这次,女子的话终于说完整了。
在昏暗的星光映射之下,明溯翻了个白眼,不怀好意的在那隐隐约约的胸部耸起上面飞快的扫了一眼,不悦的问道:“怕我?”
“是啊。”
“我有甚么好怕的?”
“你……一直不歇息。”
“我不歇息就可怕了?”
“不是……你一直在……动。”
二人对话到这里,明溯方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腿部的异样了。毕竟这是一顶单人帐篷,现如今挤了两个人在里面,明溯先前又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所以这大腿不知不觉的便随意的往外岔了出去,正好挤在那侧身而卧的女子双腿之间。
再联想到女子话中所说的自己一直在动,似乎是为了验证心中想法一般,明溯微微将膝盖抬了抬,顿时那女子一阵嘤咛,面上的红晕即便是在昏暗的帐篷之中都显露无疑。
我勒了个去,原来这破大腿一直在调戏人家女子……可是,先前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得到呢?一边暗暗自责,明溯一边又将膝盖换了个位置,这下子自己的一条大腿无巧不巧的塞进了女子双腿之间。
“你……不会是想非……非礼吧?”女子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是……怎么会呢?”闻言,明溯异常尴尬的将腿紧忙抽了出来,惹得那女子口中低呼不已。
还别真说,或许是因为那女子小腹微微隆起,就在大腿擦过去的时候,一种禁忌般的快感迅速涌上了明溯的心头。破天荒的,也是这辈子第一次,明溯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泄如注。
这一晚明溯睡得极为的不舒坦,凌晨天刚蒙蒙亮,明溯便蹑手蹑脚的钻出了帐篷,寻了处僻静的溪流所在,悄悄的将小衣脱了下来清洗了一番。
第697章 第一纵队
就在明溯直起身体的时候,却是惊愕的发现背后高高矮矮站了一堆人。
见明溯一副愕然的模样,韩遂满脸堆笑的趋步上前,十分体贴的关心道:“主公昨晚歇息得可好?”
“好你个大头鬼!”明溯侧身狠狠的往地上喳了一口,瞪着眼睛推开了韩遂,扬长而去,却是将那条湿漉漉的小衣扔给了一名护卫:“回头晾在你包裹上。大家收拾行李,继续赶路!”
后面一句话是对大家说的。闻言,诸人却是面面相觑,好半响,那手中捧着小衣的护卫小心翼翼的问道:“韩统领,主公这是甚么意思?”
“甚么意思……你闻闻那小衣不就知道了。”韩遂意味深长的嘀咕了一句之后,便也转身离去了。
余下诸人到底都是军中的汉子,听了韩遂那话,也不犹豫,一个个争着上前抢过湿衣服都闻了一遍。
“似乎是有那味道……”还是先前那个护卫揣测道。
“废话,大清早的独自一个人跑出来洗衣服,不是做了那事情你以为还能有甚么事?”旁边一个年岁稍长的护卫卖弄着生理知识。
“可是,总该有点血迹甚么的吧……而且,看主公那模样,似乎不大开心……”
“说你笨还不承认,主公那哪是不开心——那是欲求不满,不满意……知道么?!”
“为何不满意啊?”
“一个大肚子垫在下面,做甚么都得小心翼翼的,换了你会尽兴么?”
“原来如此……难怪没有血迹。”
“这都不明白,赶明儿个哥哥帮你找个妹子,一试便知道了。”
“我可不要妹子,我要正儿八经的媳妇……”
“就你那怂样,还找媳妇呢。找回了媳妇你知道要怎么弄么?”
“谁不知道啊,不就是你晚上经常用手干的那事情。”
“看来还真是个初哥,找了媳妇还要用手……这也亏得你想得出来。”
“那该怎么弄?”
……
后面这群面上猥琐之色更甚的属下一个个坏笑着在嘀咕甚么明溯不知道,不过等他回到帐篷之后,那女子的一句话却是险些让他一头栽倒在地。
“是不是奴家就算你的女人了?”那女子本是拥着垫盖之物坐在原地发愣,一见到明溯却是劈头劈脑的冒出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甚么女人?”明溯本来因为偷偷摸摸的行为被属下全部看了个精光,心中有些不快,此时被女子如此没头没尾的一说,顿时心中烦躁:“去去去,小娃儿家的懂甚么撒,别在这里乱说。”
“呜呜呜……”那女子也是独自琢磨了小半天,好不容易等到明溯回来,这才鼓足勇气问了出来,不曾想被明溯厉声一喝,心中更觉委屈,便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明溯最怕的就是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哪怕这个女人其实与自己只有肌肤之亲——仅此而已,此时此地,他也顿感头疼,紧忙手足无措的小声劝道:“小姑奶奶,昨晚我啥都没干,你就别哭了撒。”
这一劝不打紧,本来那女子还是小声抽泣,被明溯一劝反而哭声渐渐大了起来。望着那围着自己的帐篷在四周鬼头鬼脑的转来转去的韩遂、宋建二人,明溯是一个头两个大,任是眉心黑线一条一条的往上直迸,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劝服那个正顾着自己伤心的女子。
最后,还是口直心快的宋建实在看不下去了,绕了过来直言道:“主公,虽然她是个孕妇,可你也不能始乱终弃吧!”
“谁始乱终弃了,你说谁呢……啊?!”本来,明溯就处于暴走的边缘,只不过面对一个弱女子,实在没办法去讲道理。现如今,宋建自己跑了出来,明溯顿时就跳了起来,连声大喝道:“她压根就不是个孕妇……不对,她是不是孕妇跟我有何干系,我昨晚甚么都没干……”
作为下属,在主公暴怒的时候选择暂时退避三尺,这是起码的常识。宋建、韩遂二人也是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物,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尽管明溯圆瞪着眼睛,不停的在原地蹦跶着,可二人却是颇有同感的互相看了看,便不着痕迹的慢慢向后移动了过去。
只不过,这二人脸上的神情却完全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得明溯心头怒火更甚。
都是些甚么手下,那么多帐篷都等着去收,却是一个个的在这里管起自己的闲事来了。叫骂了半响之后,明溯也是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便住了口,转头寻找那饮水的容器。
没办法,昨晚的场景实在太香艳了,明溯着实上火了大半夜,结果这火气还一直憋到现在,先前跳脚大骂了半天,不知不觉口中都觉得有些生涩了起来。
“嗯呢……”明溯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像择人而噬的猛兽,韩遂等人已经退到了老远的地方,恨不能再在中间搭堵高墙,自然不可能不识相的凑过来。不过那女子就不同了,见明溯面红耳赤的围着自己转悠,那女子惊吓顿时不敢再哭了,憋屈了半响之后方才小声的抗议道:“现在可是白日,你不会又想要……和奴家睡觉了吧?”
“谁想和你睡觉啊?!”这时候,明溯觉得自己彻底要疯狂了。不过就是找个瓦罐甚么的解解渴,不曾想却被别人误会成了白日宣淫的采花大盗。
我勒了个去,难不成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怎么一个个都显得神经不正常,说话都颠三倒四的。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最终,明溯终于选择了向命运屈服,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倒头便栽在地上,痛苦的将头埋进了沾满露水的泥土中。
“主公这是怎么了?”
“难道昨晚真的没有满足?”
“应该是的。你看他都开始拿泥疙瘩发泄了。”
“嗯……屁股还一撅一撅的。”
“要不咱哥们将那女子绑起来?”
“主公常说,强扭的瓜不甜……”
“好的吧……”
诡异的场景一直延续到日上三竿,直到明溯的裤子被烈日熏烘得滚烫滚烫的,那话儿亦是深受打击,方才恹恹然站了起来,余下地上一个人形的巨大凹痕……当然了,中间最醒目的还是那个细微的条状凹槽。
很显然,明溯和手下这帮不讲规矩的士卒关系还是很好的。有关这一点,从整个下午队伍之中不停传出来的说笑声中就可能得出结论。
日落西山的时候,诸人已经赶到了那韩遂新近接任的涪县。
阴平道起于阴平国都,途径文县县城,翻越青川县境的摩天岭,经唐家河、阴平山、马转关、靖军山,直达平武县的江油关,全长约六七百里。
金牛道则经由汉中南郑一路向西,进入沮口、青羊、大安等地,从勉县西南金牛驿南折入五丁峡、五丁关至宁强,再转西南经牢固关、黄坝驿,进入朝天的七盘关、转斗铺、中子铺、五里铺、神宣驿、龙门阁、明月峡、五里峡、石柜驿、汉寿驿、朝天等地,顺着嘉陵江绝壁之上的飞阁栈道向南经朝天峡、望云铺、飞仙关至广元的千佛崖入利州广元,再南渡嘉陵江至要塞昭化,经由葭萌关,上牛头山,过大剑山,信步于古柏夹道、浓荫蔽日的翠云长廊而至梓潼大庙,经涪城绵阳过鹿头关、白马关,旌阳驿、金雁驿、两女驿、天回驿,到达成都金牛坝,全程约莫千五六百里。
两汉时期的里不等于后世的华里,此时的计长规定三百六十步为一里,根据明溯的匡算,大致相当于后世一华里打了个七五折。所以,这两条蜀南重要通道的路程,明溯稍稍向当地向导咨询了一番后,心中便有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韩遂本来正在官府之中陪着明溯说话,见其将本地向导报出来的数字折算成一个较小的数字,逐一细致的标注在一张简图上,便疑惑的问道:“这些路程为何主公要往小了标注?”
“按照西山军制,千步为一……”闻言,旁边一侍立的士卒信口便准备解释一番。
“文约这话问得好!”先前听了韩遂这话,明溯本来想给他扫个盲,不过脑中一个念头转过,却突然想起了自己所制作的东西涉及到军事机密,至于韩遂,因为刚刚加入自己手下,以后又单独留在此地,倒不是怕其叛变,而是担心自己精心打造的绘制要点被泄露了出去,便打断了那多嘴士卒的话头,高深莫测的言道:“我这地图上所标注的数字比较小,若是在自己人手中,当然知道实际距离要远远超出……可若是不慎落入敌手,对方按照这个地图制定行军计划,最终必然会处处慢了我军一步……文约看看,可是这个道理?”
“好像……是的。”韩遂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不曾想小小的一张地图上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长远”的战略意图。尽管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明溯是如何换算的,可毕竟韩遂只是个治政的官吏,像这些远程统兵作战的苦活累活,自己只要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便可以了,大可不必在上面多伤什么脑筋。
正在堂中诸人闲叙着一些无营养的话时,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震得屋檐上面的积灰飒飒掉落:“征南军第一纵队统领曹纯拜见主公!”
第698章 开拓先锋
“益州地广人稀,除了巴蜀一代还少许繁华一些之外,到了这西部地区,往往数百里都荒无人烟,草木繁生,猛兽横行……”还没等明溯开口,曹纯已是哽咽着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叙述了一番。
六七年没有见到了,曹纯已经从一个半大小子成长为一名眉梢间棱角分明的典型军人模样。当初力排众议,将这个小子从区区一名屯长提拔成一方面军统领的明溯也没有想到这一别竟然就是足足六年多。
六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除了面前这个烟灰之中不改刚毅之色的年轻将领之外,留给明溯的便是无尽的震撼和感叹。
读多了《三国演义》的明溯对于阴平道中令邓艾军九死一生方才翻越的摩天岭等地的险恶印象尤其深刻,至于实地究竟是何模样,先行被派遣了过来的曹纯、尹默等人也只能从明溯简单勾勒出的地形示意图上去慢慢的对比现实,揣测出自家主公的真实意图。
事实上,单就是阴平道这个名称,诸人也足足耗费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从已经初具规模的金牛道的走向慢慢的推断出来的。这个时候,金牛道已经形成,至于明溯着重点出,要求重点防范的阴平道……若不是文县境内的白龙江有一段羊肠小道民间俗称阴平,恐怕就算曹纯等人穷其一生,也只能望着十万荒山徒叹奈何了。
阴平这个时代还没有正式出现在历史的篇章上,按图索骥的曹纯自然无法与实际地名对应得上。好在,除了阴平之外,明溯还大略勾勒了一些必经的险要之地,比如说摩天岭、玉垒关、江油关……
就算是这些地名,亦是耗费了曹纯将近三年的功夫方才一一理清,并将其勾勒成缩微版的地图,经暗军的地下渠道送到明溯手中。
按照明溯当初的说法,阴平道应该起于一个叫木门的地方。实际上,关于这个木门的地理位置,就算是征南的诸人之中亦是一直有着争议。后来还是年少坚毅的曹纯凭借着惊人的执拗,连续派出了三十余支探路士卒,死伤无数之后,方才大致推断在天水与礼县之间某一个地方。
“天水城西南二百余里有一处村落,村旁两山对峙,状若天然门户……属下觉得此地甚似门户。”慢慢的将一幅巨大的地图铺在案上,曹纯逐一为明溯讲解了起来:“该村落东侧有王家梁山和张家坪,西侧是旋帽梁,汉水由北向南从这个峡谷之中流过,整个村落周边荆棘遍地、怪石峥嵘,两山对峙最狭窄处大致只有百步,若是两军相争,只需在东边山势平缓的张家坪上设一伏兵……
“由此前行半日,便进入羌人治地。当地有一部落名为宕昌,自号为国……宕昌境内有一峡口,名为小花石,此处狭窄,却是水流湍急,难以泅渡……
“属下曾亲探此峡口,上下求索近百里,沿途谷深流急、山石巍峨、道路险峻,枯水季节还少许平静一些,然而到了春末夏初,河水怒奔,拍岸击石,翻腾咆哮,水汽弥漫数千步难以辨明人影……
“若是从此地攀崖附木,轻装可摸入凉州武都境内,直达文县……”
听到这里,明溯开始有些明白了:感情自己这个忠心的属下兢兢业业,手长得从益州西部一直穿到了凉州境内了,于是便苦笑不得的言道:“子和可是准备将来从此地入凉?”
“属下不知主公深意,不过为将者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可是……凉州现在已经全部都是我们的地盘了撒。”
“啊……”
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属下耗费了足足六年多时间才打探出来的情报,明溯总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将之否决吧。毕竟一个人一生才几个六年,扣除孩提时代以及垂老之年,可以说,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曹纯已经将自己人生能够利用的壮年时光的五分之一都贴了进去……而且,这六年还是最为宝贵的青年时代。
“子和有心了,接着说吧。”
“诺!”曹纯恭谨的应了一声,却是加快了介绍的速度,不在拘于一山一水的为明溯逐一点评了:“……栈道过去,便是万丈深谷,玉垒关一说属下惭愧,亦是未曾打探得出来,不过此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能够建上一座关隘,当为凉陇之地入益地的咽喉所在……”
“可有打算?”听了这么多,对于曹纯的眼光,明溯已经再无怀疑了,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属下已在此地搭建了一道木门,派了一队士卒扼守。只是没有请示过主公定夺,所以没有擅作主张……”
“不用请示了,就按照子和的想法去做吧。”说了一半,明溯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建设关隘所耗甚巨,子和如有难度可以和文约一并商议,就近从凉州补给解决。”
毕竟当初曹纯出发的时候不足千人,现在已经占据了涪县一片,若是让他将手伸到数百里外,恐怕除了所耗费的巨大人力资源之外,这后勤补给也是个大问题。
曹纯本来心中担忧的也是这个方面,见明溯都表态了,最大的难题迎刃而解,他顿时积极性被充分调动了起来:“摩天岭北面平缓,南面却多是峭壁悬崖,甚为艰险,几无路可下,属下连续派了近百士卒入山寻路,最终皆迷失不见踪影……属下觉得若是在此建立一关隘,当能扼守方圆百里之地。”
“建建建!”属下想做点事情,自己这个当主公的总不能随意的去打消其积极****。明溯大方的表示的赞同之后,却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既然无路可下,你总不会让人滚下山去的吧。”
之所以有此一问,主要还是明溯想起了那后世邓艾伐蜀时路过此地,因为无路可行,便用毛毯裹了身体,直接从山上滚了下去,几乎是九死一生,方才偷袭蜀军成功。
见明溯发问,似乎是说到了自己的得意事,曹纯便一边展示手臂上一道长达尺余的伤口,一边得意的卖弄道:“本来属下也无计可施,不过属下到达山顶寻路时恰好山洪爆发,反正无路可走,属下便在山顶挂了一条绳索,溯水而下,倒是误打误撞的整了条路出来。”
曹纯介绍得极为轻松,可只要看看他那手臂上蜈蚣一般狰狞的伤口,堂中诸人皆不难想象出当时的艰险情形。
“子和……辛苦了!”这已经是明溯第二次口头上表示慰问。而且,这一次便是连那旁边本来还不以为意的宋建都感觉到了明溯话语之中的颤音。
若是论起自己手下最可爱的人,现在问明溯的话,他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回答说是曹纯。
只要想想险些因为自己的先入为主,失去了面前这员已经逐渐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悍将,明溯心头便是百感交集,只恨不能时光倒流,哪怕放弃整个阴平道,另寻他策,都不会让曹纯冒这个险去。
山洪爆发其他人没有遇到过,可是前世记忆中却是从媒体上看到过无数次的介绍,明溯哪里不知道曹纯这次冒险简直比那邓艾还要超越百倍。
流水冲刷,泥土覆鼻,巨石轰顶……前途吉凶未卜,能够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这单纯用运气已经无法去形容了,只能称之为一次生命的奇迹!
当然了,过了摩天岭,一直到江油关,之间都是没有险要的开阔之地了。明溯本来意思是让曹纯等人占据了涪县,不曾想当时的涪县县令正式后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益州老臣,西蜀白发严颜。
有了严颜镇守的涪县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拿下的。好在,曹纯也不是善良之辈,既然无法顺利完成主公交付的任务,那就曲道求幽,借以迂回达到目的。
涪县最大的依仗便是江油关。与严颜数次交手,都不曾占到便宜的曹纯便将主意打到了临近的江油关。
也是运气使然,那江油关的守将一直以为涪县境内出了一股悍匪,正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老严颜的笑话时,却被曹纯趁夜摸了进去,一举将这个雄踞方圆百里的关隘给拿了下来。
如此一来,涪县独臂难支。失去先机的严颜无奈之下,更是选择了与虎谋皮,以默认曹纯留在境内发展的代价换得了商路的贯通。
“这么说,严颜也算是我们的人了?”应该说,这是这次来到益州以后所得到的第二大好消息了。
最好的消息自然是将马均这个一代名匠给弄到了麾下,虽然此时马均还寓居在雒县,可只要等到明溯从涪县折返,再经过雒县赶去那大剑山的时候,马均自然就会随行一同前往了。
之前明溯还在惋惜自己与严颜、张任二人擦肩而过,不曾想从曹纯这里却是得到了一个令人欣喜若狂的好消息。一想到严颜竟然“落”到自己手中了,明溯心中就格外的兴奋了起来——千万不要忘了,现如今严颜已经被授予了巴蜀代太守。
若是能够就此提前做上一番文章,恐怕那历史上纵横巴蜀三十年的张鲁就得在自己手中吃个闷瘪子了。
第699章 半壁江山
“其实,也不算是啦……”闻言,曹纯顿时难为情的挠了挠发髻,尴尬的言道:“属下只是与那老匹夫达成了一些私底下的协议,若是想要招降,恐怕是不成的……”
曹纯确实为难。尽管对于明溯挖人墙角的习惯他是心知肚明,可在这益州,他算是客场孤军作战。无论是官还是民,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一股势力较大的悍匪而已,能够和自己达成私下协议,已经算是不错的开端了。
若是自己异想天开的想要诱良为娼,让他们倒戈加入自己的阵营,恐怕只有大张旗鼓的亮出仁义侯府的旗号才是。
“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仁义候了。”听了曹纯的苦衷之后,明溯顿时便明白了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不过好在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徒有虚名的仁义候了:“前些年圣上已经封了我为都通候,益州的刘隽、郤俭我也有些个人恩情,想必你也不必如此藏头缩尾,委屈自己了。”
“诺!”曹纯也不是傻瓜。在益州西部这片土地上,他厮混了六七年,麾下足足万余兵马,说是甚么大势力目前还有些勉强,可当个地头蛇那可是绰绰有余了。
现如今,严颜已经调走,新任涪县县令韩遂那模样一看就是自己人,朝野勾结的情形之下,若是自己还缩手缩脚,做不出一番大事业出来,恐怕就连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文约上任之后,首先要对涪县之中的守卒进行整顿,这有异心的,或者在本地盘根错节的自然该舍弃还是要舍弃的。”知道曹纯手下已经有上万的人马之后,明溯对涪县这一块根据地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反正就是守备而已,目前也没指望派上甚么大用场。现在韩遂已经到任,日后自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排除异己,发展私人势力。
“诺!”韩遂躬身应了一声之后,却是转向曹纯言道:“遂拙于军事,不若请曹将军暂代县中都尉,也能保得境内安宁。”
“只要县令大人有令,纯麾下精卒自当随叫随到。”曹纯、韩遂二人相视一笑,算是彻底定下了狼狈为奸的盟约了。
“对了,子和现在与那严颜还有联系么?”明溯才问了一句,便突然反应过来:严颜也就是刚刚被提拔到那巴蜀代太守的任上,自己就已经急冲冲的赶到这涪县来了,就算曹纯与严颜有甚么联系,现在想必也没成行。
果然不出明溯所料,曹纯听了这话之后,虽然有些为难,却是飞快的应道:“若是想要招降那老匹夫,可能有些难度。可若是单纯传上一些书信,这点交情想必老匹夫还是不会有甚么想法的。”
“我要的就是这些……”明溯微微组织了一下心中想法,便直接吩咐那曹纯道:“你且派人飞报那严颜,就说五斗米道教首张鲁惑民聚众,恐心怀不轨之意……”
说到这里,明溯顿了顿,却是郑重吩咐道:“益州已是我等亲近势力,若是张鲁起事,即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协助平定巴蜀。”
本来,因为凉州入蜀这条道路的重要性,所以明溯提前了足足六年多的时间便开始布局这一兵家必争线路,不曾想造化弄人,如今凉州一夜改旗易帜,尽数纳入自己治下,如果自己再墨守成规,一味的将兵力部署在荒无人烟的益州西部,无疑之中在益州地盘的争夺之中便失去了先机。
鉴于目前的势力发展趋势,明溯考虑再三之后,还是决定提前将自己的隐藏势力针对的目标转向富饶的巴蜀一片,毕竟那边才是益州的根基所在。
先前明溯已经明说了凉州都是自己人,现在再重兵防守也没甚么太大的意义了。除了一些关键的险要关隘需要镇守之外,其实曹纯等人的前线已经向东南移动到了江油关一线。好在明溯特地绕路陪同韩遂来了这一趟,若是不然的话,恐怕穷曹纯这员历史上曾经先后破了袁绍、乌丸、刘备诸多强军的虎将就要白白的在这偏僻的涪县一带荒废掉青春、激情了。
本来就觉得这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活儿着实有些太无聊了,奈何当年自己出发前,主公一带嘱托防守的重点指向西北,任是曹纯心中再有不甘,最终也只能寂寞的成天与山石密林打交道。
如今好了,主公一来便是好消息连连。先是涪县县令换上了自己人,接下来自己本来需要枯燥无味的猫在山野之中“防守”的区域也成了自家地盘,当然了,最令人欣喜的还是终于有硬仗打了。
就在先前闲叙之中,曹纯已经知道了自家主公竟然将本地赫赫有名的五斗米道的几个首要人物一网打尽,现如今除了那神神叨叨的大天师张鲁以及目前尚且年幼的张愧之外,便连那平辈之中唯一的妹子张玉兰都被自家主公一并拐了出来。
这次主公算是惹上了一个硬茬子了!泡在益州地盘上时间久了,对于本地山民的信仰,曹纯还是知根知底的。只不过那张鲁主要活动区域还在巴蜀一带,到了这涪县,因为人丁稀少,除了一些零星的信徒之外,倒也没有甚么过多的影响。
之所以注意到张鲁的情况,主要还是因为明溯先前曾经提过一个问题:宗教信仰的力量能够让人疯狂。明溯当初仅仅是因为感叹太平道人的狂热,方才有此一叹。可听到曹纯心中,却是觉得主公果真是神机妙算,远在数千里外的陈留时就已经未卜先知了自己会遇到这么一个奇怪的道教。
所以,对于新近征召的士卒,曹纯一向是本着宁缺毋滥的精神进行了精挑细选。若不是为了保证自己麾下没有五斗米的信徒混入其中,凭借着曹纯那楞头青的干劲,恐怕现在自己一支队伍就足以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征南军了。
“主公,属下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眼珠子骨碌转了几圈之后,曹纯逐渐去除了与明溯长期不见的拘谨,渐渐的放肆了起来。
“问吧。”明溯正在考虑如何改变益州的战略布局,也没有在意曹纯的诡异表情,便随口说了一句。
“那张……女子滋味如何?”
“哪个女……你小子活腻了,找打不是?!”明溯依然是随口说了半句,方才醒悟了过来曹纯竟然直截了当的在打探自己的**,便恼羞成怒的呵斥道:“若是你有想法,那女子便送给你为妻了!”
“主公这也太过分了吧……自己玩过的女人,竟然要赐予属下,也不怕军中议论。”
“谁说我玩过了?”
“他,他……还有他们——都说了。”就在明溯发呆的时候,曹纯早已与韩遂等人厮混得十分熟悉。本来曹纯就是西山出来的,那些随行的青龙战队士卒之中,有一些人也是西山一带的土著居民子弟,诸人也算是好友重逢,自然闲话就多了起来。
“你们这帮……都给我滚!”见周围一片想笑又不敢笑的暧昧神情,明溯顿时歇斯底里了起来。这帮家伙不思军情,竟然在这儿八卦了起来,若是不好好整治一番,恐怕将来就更加无法无天了:“出去都给老子绕城墙跑上八圈再回来吃晚饭,还有……曹纯你带队!”
八卦了一回,竟然换回了足足八圈的长跑,见明溯圆瞪着眼睛,压根不像说笑的模样,曹纯等人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便恹恹然列成了两队,拖拖拉拉的行了出去。
“主公,这收束军心……”见明溯与曹纯多少年未见,一见面竟然就严加责罚,旁边韩遂皱眉想了想,却是紧忙趋步上前,小声的提醒了一下明溯驾驭手下应该要恩威并施,尤其像曹纯这种劳苦功高的大将,更要宠着点,方能收拢其忠心。
“文约言之有理。”诸人出去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明溯也有些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失态了,便从谏如流的言道:“这打一棒子揉一下再给个枣儿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主公英明!”韩遂顺势拍了个马屁便退到了一旁。毕竟自己是新加入的,只要看看那名为曹纯的悍匪……韩遂可不会忘了官府之中对曹纯的记载。按照严颜留下给后任的书信,这曹纯作战骁勇,向来喜欢用堂堂正正的军势去冲击对方的阵型,尽管严颜多次想剿灭这伙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悍匪,可这帮人却似乎不怕死的小强一般,越打经验越丰富,越打势力越庞大,最终竟然能够整出万余精兵将涪县团团围住。
在韩遂眼中,与其称呼曹纯为将军,倒不如称呼悍匪更为亲切。
都是曾经从过贼的人,这叛贼遇到悍匪,心中自然是格外的亲切!
明溯现在却是没空去搭理韩遂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当惯了甩手掌柜的人,既然此地文武双全、官面上的势力地下隐藏黑势力一应俱全,接下来自然无须自己再去伤脑筋了。
区区一个涪县,无论是曹纯,还是韩遂,都足以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至于那正在巴蜀悄悄发展的张鲁,此时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先天上已经慢了一步,接下来,只要自己整个好益州西部这半壁江山,任是那张鲁再嚣张,也只能被逼在荆州一隅上蹦下跳。
说白了,就算张鲁果真成了势力,那也该是荆州的刘表去难受,目前还轮不到自己瞎操心。
第700章 剑门雄关
中平四年,秋高气爽,天干物燥,明溯一行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大剑山外。
还没进山,明溯已经被那耸立山头的骚包关隘给惊吓得险些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新近投入明溯麾下的泠苞、邓贤二人显然也是第一次在益州地界上“观赏”到如此奇怪,此时二人张口无言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却是同时长叹了一口气,望向明溯的眼神却是愈发的恭谨了起来。
就在两个月前,明溯从涪县返回雒县,第一件事情便是包下了城中最大酒楼,大宴州府诸多僚属。当然了,明溯这可不是因为刘隽、郤俭在益州的统治已经开始日薄西山,想要抱上更粗的大腿了。
事实上,若是明溯想在益州物色更好的合作者,那此时正在荆州望着阻断的道路长吁短叹的刘焉自然会是更好人选。姑且不谈明溯与老刘家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是以那刘焉目前单薄的势力,若是明溯愿意抛出一支橄榄枝,恐怕刘焉恨不能直接连小衣都倒贴了过来。
明溯是甚么人?当今天子的妹婿,太后、皇后都赞不绝口的人物……当然了,在刘焉眼中,明溯最为可怕的还是那时不时就冒出点影子的隐藏势力。
就连刘宏最后都选择了暂时性忍让,又何况是刘焉这个老刘家旁系的子弟呢。
俗话说,太平王爷乱世寇。若是太平盛世,老刘家七大姑八大姨自然可以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扯着大旗作虎皮,为所欲为一番,可如今是甚么年代……皇令几乎难出洛阳地界,各地的臣子心中都开始盘算着小心思,这些情况,刘焉都清楚。
可是,那身居深宫,高居龙座的刘宏不知道撒。全天下都有可能起来造反,可刘宏却还是一门心思的在想着如何对付自家的那些远亲近邻。消除来自家族内的威胁一直是老刘家子孙乐此不疲的大事业,刘宏也不例外。
或许是历史上两汉那些皇帝被自家的叔侄辈起来造反弄怕了,就算是现在朝廷人心思浮,几乎已无人可用的时候,对于自家的长辈、平辈,不得不起用他们的刘宏心中还是防着一手的。
刘焉出京的场景简直可以用凄凉来形容,除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刘璋以及孙儿刘循、刘阐之外,便只剩下了一直吊在自己股沟子后面讨份残羹冷炙的赵韪了。若不是途中误打误撞拐了个益州两个半吊子名士黄权和王累加入了队伍的话,恐怕此时就算打盆洗脚水,刘焉都得亲自动手下厨房去端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明溯愿意借给刘焉三千精锐兵马,就算是拿益州五年的税赋去抵,刘焉也会郑重考虑一下这笔生意划不划得来的。
当然了,这仅仅是各方势力微妙平衡之一的一个设想而已,现如今,刘焉并不清楚当朝第一值得争议的人物明溯已经到了益州地界上面,至于明溯,权衡得失之后,还是觉得自己更有恋旧情节——不是明溯不喜新,而是那刘焉与自己可谓是素不相识,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会选择与已有的合作者进一步扩大合作的范围。
更何况,在之前的一些小动作中,郤俭不谈说是言听计从,至少也算得上经过了一段相当长时间的蜜月期。现如今,明溯要做的便是趁人之危……不,或者从郤俭的角度来看,明溯已经算是雪中送炭。
现如今,刘焉已经到了荆州,进入益州那是迟早的时候。因为有了王累、黄权这两个地头蛇的暗中活动,现如今益州情势微妙,本地诸多世族大家更是骑在墙头等待这两虎相争的结果揭晓。
郤俭无疑是只病虎,至于那刘焉,虽然益州世族对其不了解,可益州如今已经被刮地三尺,就算是又来了个贪官污吏,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伤口上面再撒把盐而已。何况历来地方主官更迭,当地的老人总归能够争取到一定的好处的。这也是王累等人私底下承诺本地各大势力的一个条件。
本来,若是事情如此发展下去,毫无疑问,最终刘焉定然能够迅速坐稳益州牧的位置,毕竟他背后依仗的是皇权。然而,明溯来了……一切都已经不再按照刘宏的意愿演习下去了。
益州不光是山高林密,更是因为恶劣的生存环境一向是藏龙卧虎。郤俭不知道自己治下到底有哪些值得重用的人才,可明溯却是清楚撒。
“本候府中正好缺乏几名将校,不知诸位可有兴致?”就在那次宴会上面,诸人刚刚盘腿坐定,还没等到精美的菜肴端了上来,明溯已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毫无疑问,作为朝廷第一等的侯爷,本身又是长公主的夫婿,明溯是有这个权力开府的。
这边明溯话音刚落,堂中诸人正在面面相觑的时候,门口拄剑值守的一名军候却是突兀问了一声:“不知小的可入得了侯爷的青眼?”
此人看上去像个愣头青,可言语之中却是甚有些文气。反正自己存的心思就是将这益州的可用之人一锅端了,明溯也不介意千金买马骨一回,便笑着追问了一句:“尊驾何人,在军中又是何职务?”
“小的卓膺,现为一屯长……”
“卓……膺?”闻言,明溯顿时怔了一下。原来这益州名人现在都已经出场了,怎么一个个名声不显,都窝的基层呢。不过历史上卓膺当初历经郤俭、刘焉等人都不得重用,还是因为张任的推荐,这才在刘备麾下开始独挡一面的。想到这里,明溯便爽朗的一阵大笑道:“屯长怎么了?想本候当年起家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屯乡勇之长,如今卓将军已经执掌了一屯精锐,这起步已经比本候当年要高了!来啊,给卓将军赐座……不知卓将军可有兴致暂且在本候帐前委身一牙门?”
明溯说起来极为轻松,其实这牙门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当得到的。按照武将食秩,牙门将军虽然没有进入将军的正式序列,可至少也是个最高等次的预备队。更何况,这牙门在内亲近主将,出外可独掌一军,只要稍许立下些军功,便能摇身一变,从此凤凰高飞枝头。
卓膺也是长期得不到重要,心中抱负无法舒展,明溯又公开招贤,这才起了心思,不曾想自己这次可算是赌对了。听了明溯的话,卓膺心中再无犹豫,将手中长剑归鞘,也不管堂上坐了自己无数的上司,纳首便拜倒在地,连连恭称主公后,方才站了起来,却是不入座,直接侍立在明溯身后。
方才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了,等诸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卓膺已经完成了认主仪式,这下顿时就恼了堂主一个黑脸的大汉:“且慢,他一个屯长都能提拔为牙门,若是我老魏投奔了侯爷,不知道又该给个甚么职务?”
“你是?”
“义阳魏文长。”
“魏文长?”明溯搜肚刮肠的回忆了一番,却是没有想到这人是干嘛的,便追问了一声:“不知这位将军现就何职?”之所以明溯称之为将军,还是因为自己宴请的都是益州当地的名人,虽然此人面容陌生,可能够高居堂中,想必都不是泛泛之人。
“……无职。”本来那黑脸大汉还是气势汹汹的,可一听明溯这话,却是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无职?”闻言,明溯不由诧异的转头去看那郤俭。今天所宴请的对象都是全权委托郤俭安排的,先前一个守门的竟然是卓膺,这已经让明溯是喜出望外。可是,不曾想真正能够登堂入室的却是个无职之辈,虽然说请人吃顿饭的钱还是花得起的,可明溯心中却依然对如此没有眼力劲的郤俭充满了失望。
应该说,今天宴会上面最为紧张的人便是郤俭。为了操办好这次宴会,一向吝啬的他已经狠狠的放了一把血,要不然仅仅凭借明溯那象征性的百金在这座可谓是全益州最为昂贵的酒楼中,大致也就能订上一桌——还不是最为高级的那一桌菜肴。
没办法,若是明溯满意了,说不准过了今天,他这个益州的二把手就一跃而为一把手了。可若是把事情办砸了,恐怕最终该倒大霉的就该是他和刘隽两个既得利益者了。
见明溯不满,郤俭紧忙诚惶诚恐的趋步上前,附耳言道:“禀告侯爷,此人原为雒县县令,奈何其一向羁傲不逊,醉后失手杀了本地世族子弟,这才被免了职,准备日后发落到沔阳为长……所以就一并召了过来。”
雒县毕竟是益州此时的治所所在,能够在这里当上县令的,至少证明其有过人之处。当然了,此人即将复出的沔阳长究竟是何级别,明溯没兴趣关心,不过最起码也是相当于后世的前任成都市长,自己总不能就这么将其弃之门外,于是便和缓了神色问道:“此人名字甚为陌生,究竟有何特长?”
“侯爷有所不知,这个魏延除了性子比较偏激外,却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啊!你说甚么……他是魏延……不是魏文长么?”
“文长是他的字……”
“好了好了,你且下去吧。”这个时候,惊喜万分的明溯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捡到宝贝了,便满脸堆笑的转头对那早已在台阶下等得不耐烦的魏延言道:“先前本候不知是文长,有些失礼了……不知文长对长史一职可有兴致?”
第701章 斩获连连
“长史不过是个文官,哪里比得上牙门神气!”侯府的长史已经算得上是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了,可这魏延却是不大满意,不待明溯脸上的笑容绽放到最为灿烂,便一口拒绝了回去。
闻言,明溯脸上的肌肉明显的僵硬了一下,旁边郤俭、刘隽二人见状已是争着出口呵斥道:“侯府长史那是何等尊贵的职务,侯爷有意抬举你,一个小小的罪官竟然也敢挑肥拣瘦!”
“你们谁爱去谁去做,反正我没兴趣。”虽然对明溯这个外来户不大礼貌,可郤俭、刘隽二人毕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若是没有更好的出路,魏延还得指望这二人法外开恩一回,总不能得罪了太过了,于是便紧接着小声嘟囔道:“本来我就不喜欢天天吟诗作歌、舞文弄墨,若是去做长史,还不如到兵营当个大头兵来得畅快呢。”
“你……”这下,郤俭、刘隽更是气急得当场就要发作起来。
“本候是马上侯爷,这府中长史日后自然需要统兵上阵的。”这个时候,明溯也回过味来了。长史的职务不如大头兵,看来这魏延从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分子。当然了,明溯要的就是这种有激情的将领,于是便微笑着挡住了想要发怒的郤俭、刘隽二人,转向魏延道:“既然文长喜欢舞刀弄枪,那就暂且在本候帐前也当个牙门,日后但有战功,另外提拔。”
“我也是牙门?”明溯虽然让了步,可那魏延眼珠子一转,却似乎是十分不满意与卓膺平起平坐一般耍起了无赖:“好歹我也是曾经当过雒县令的人物,总不能和一个屯长待遇相同吧?”
见魏延竟然讨价还价,明溯心中顿时乐了。若是魏延对自己没兴趣,恐怕连句废话都不想说。他越是饶舌,那就说明他心中越是想投靠自己。于是,明溯便故作为难的言道:“本来情况是这样的,可文长毕竟现在没甚么职务在身……既然如此,那就先当个护卫,免得与卓将军平起平坐……”
这招聘工作,前世明溯可是经历得多了,越是招聘对象把身家价码往上抬,你就越要将条件往下压。要不然的话,等这个人到了自己手下,人心不足蛇吞象,得陇思蜀的魏延恐怕很快就会对现有的待遇不满意了。
这就是管理上面所谓的领导艺术,或者说是心理战术了。
果不其然,一听明溯这话,本来还沾沾自喜的魏延却如同被当头打了一闷棍,顿时就慌神了,紧忙提醒道:“护卫我不一定能够称职,若是侯爷手头没甚么好位置,那长史一职就勉强勉强吧。”
“护卫不能称职还想当长史?”这个时候,明溯已经将底线收缩到了极致,又哪里会轻易再松这个口子:“再说了,本候像那种喜欢勉强人的人么?”
“不勉强,不勉强……我十分满意。”
“你不是不喜欢舞文弄墨的么?”
“可是……侯爷方才不是说了侯府长史日后要统兵的撒。”
“本候说过么?”
“侯爷真的说过撒……在场诸人都可以作证。”魏延将求助的目光在堂中转了一圈。或许是他平时人缘实在太差了,尽快其口音之中已经带了哭腔,可诸人却是一个个将头埋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正在坐禅一般。
无奈之下,魏延只得退而求其次了:“算了,牙门就牙门吧,总比当大头兵的好。”
“嘿嘿。”明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是直接示意魏延转到自己身后,与那卓膺站成一对。
有了魏延的先例摆在面前,后面的工作就好做了。
堂中诸人都知道明溯不是善于之辈,若是一味的讨价还价,最终自己不光是跌了面子,说不准那招聘条件还会一落千丈。于是,除了几个顽固的分子之外,等明溯举樽的时候,堂中已经十之**都改姓了明。
泠苞、邓贤二人就是那个时候加入明溯麾下的,与其同时选择归服的还有益州世家大族子弟、广汉太守张肃张君矫、益州从事张松张子乔老哥俩以及张肃的儿子张表张伯达。
说起这老张家俩兄弟,简直就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那哥哥张肃生的是伟岸修长,气度威严,弟弟张松却是身材短小,神情猥琐。好在明溯也不是颜控一族,只要有才华的,无论老幼,不分美丑,今天席上可谓是来者不拒。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白水关都督杨怀、守将高沛、零陵名士刘巴、广汉名士郑度、蜀中名将邓贤、刘璝、汉中太守苏固、犍为太守任岐几人心理挣扎了一番,见自家牧守、刺史恨不能家底和盘托出,再倒贴几分也要将自己等一众忠心耿耿的属下给出卖了的模样,当下暗暗喟叹一声,便也不再执拗,应了明溯的征召。
除了上述之人外,最让明溯欣喜万分的还有一个人。
新任益州从事张任可谓是个十分难缠的老顽固,尽管自家顶头上司已经一再暗示自己可以改换门庭,甚至于投入明溯麾下之后,还能继续在益州任职,可张任却是死活一根筋,任是明溯费尽了口舌,最终都只是收获了一堆极其不屑的白眼。
其实,这次明溯最大的目标就是张任与严颜二人,那严颜已赴巴蜀任职,因为忙于收拾残局,所以没能赶回州治参加这次招聘大会,不过张任毕竟是新任的益州从事,像这种场合,不管心中究竟是何想法,至少都得出个场,给足了面子。
张任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好在明溯先前已经惊喜的收获了魏延,此时虽然心中有所遗憾,却也不是那么失望。
然而,令明溯欣喜的是,张任虽然毫不识相,可他的儿子张翼却是丝毫不顾自家父亲的呵斥,随同那张肃的儿子张表、巴西郡程祁、巴郡杨汰、犍为郡杨戏等一众少年朋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向明溯这个新近冒了出来的强龙表示了忠心。
少年是立国之本,在这些少年眼中,益州已经腐朽到了极点,现如今明溯这条强龙能够力压益州地头蛇,隐约之间更是利用这次宴会将白水关、广汉、汉中、犍为等地纳入了势力范围,一跃而为益州最为强横的一股新兴势力,无疑代表了改革的方向和益州新生的希望。
所以,尽管自家老子对明溯选择了无视,张翼却是直接投奔了明溯。
对于张翼的个人能力,明溯不清楚,可只要一看那张任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以及言语之间的小心忌惮,明溯就知道自己算是有个张任的短板抓到手中了。
不用去想,明溯也知道只要张翼在自己麾下一天,这张任即便再看自己不顺眼,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对付自己,甚至许多时候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装糊涂,以避免触怒了自己,让张家断了血脉继承。
不是人质的人质!明溯满意的拍了拍张翼的肩膀,直接将其任命为了自己的亲卫统领。当然了,这个统领却不是在自己身边护卫。毕竟自己将来是要离开益州的,张翼身负与张任沟通的职责,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举樽之前,明溯心中就计议好了,赶明儿个就将其与那几个豪情万丈的少年一起派去涪县,交给韩遂和曹纯二人好好的操练一番。
按照明溯事前与郤俭、刘隽二人的私下交易,凡是选择投奔的自己的文武官员,以后的职务照旧,只不过相应的地盘就一起改姓了明。所以,从现在开始,广汉、汉中、犍为三郡之地就已经正式脱离了益州的行政规划序列。
当然了,明溯心中最为满意的还是白水关都督杨怀、守将高沛二人的加入。涪县扼守金牛道、阴平道要害之处不错,可区区一个县城也抵不了甚么用途,真正在其中发挥作用的还是三个关隘。
这其中,已经被曹纯占据的江油关算是一个,余下地处广汉境内,算作添头一起给了自己的葭萌关也是一个,余下一处便是位于涪水之畔的白水关了。涪水亦称白水,白水关的起源便来源于此。
本来,郤俭、刘隽二人是准备以三郡之地作为代价,换取明溯去阻止刘焉的入蜀,确保自己能够继续留在益州作威作福的,不曾想一不小心却又被算计了两处关隘。好在这两人都不是甚么治州的明主,所以也就是在心中暗自惋惜了片刻后,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协助明溯去将那刘焉给拿了下来了。
除了这些已经明确了阵营的人之外,余下有两个人倒也让明溯心中少许介怀了一段时间。
这两个人,一个是因为平叛有功,从益州从事的位置上荣升为绵竹太守的贾龙。或许是声势正隆,或许是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抑或是压根就看不起明溯这个外来户,对于明溯的盛情相邀,那贾龙只是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直接起身拂袖离开了酒楼,耀武扬威的领着千余精卒,一路快马加鞭赶回自己地盘去了。
至于另一个,则是一个任是明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的人物。
第702章 小有遗憾
巴郡人张修,职务仅仅是个别驾司马,可却是巴郡、汉中一带五斗米道的首领人物,在教中地位此时隐隐还压过了张鲁这个张道陵的嫡系传人一头。除此之外,让明溯对张修高看一眼的是,此人除了政教合一的大手段,竟然还是西南賨人首领杜濩、巴郡七姓夷王朴胡、板楯族首领袁约、李虎、杨车﹑李黑等人共同尊崇的对象。
说白了,若是说益州的蛮夷之人散落四面八方的话,张修就是其中那个穿针引线之人。当然了,因为张修在五斗米道中的地位,那些蛮夷之人同样也有不少信徒,从这层意义上来讲,张修更像是益州蛮夷的精神领袖。
后世历史上,为了平定蛮夷之乱,诸葛亮费尽心思七擒七纵孟获的故事可是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现如今,眼前竟然有一个仅仅动动嘴皮子,压根就不需要自己费上一兵一卒的大佬在,若是不能将其引入自己麾下,为我所用,那真是一大遗憾了。
定了定神,将贾龙无礼离开的不快强行驱逐出脑海,明溯换了副表情,举樽示意道:“本候这第一樽要敬诸位不愿意日夜赐教的贤良大才,没能得到诸位的青睐,一是本候福分不够,二是诸位都身居要位,还有更好的发展……不管怎么说,今天的相识便是缘分,先请干了这一樽!”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尽管这些人不知好歹,明溯总也不能随意的去恶了他们。虽然说自己没甚么好怕的,可如今私底下出卖国土,交换利益,若是触恼了他们,将此事渲染得沸沸扬扬,就算那刘宏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可自己这名声在益州就算是彻底臭了。
明溯的态度显然出乎那些此时心中正忐忑不安的几个人的意料,见明溯如此的通情达理,就连那一直敌视的张任都是默默的将面前的酒樽端了起来,掩袖一饮而尽后,面上冷峻的神色也少许和缓了一些。
被敬的对象都喝了,除了一个人。
明溯四下里示意的时候,定睛一看,发现竟然又是张修。
我勒了个去,你对老子不感冒也就算了,现如今老子客客气气的请你喝酒,竟然也如此的拿捏架子,真当老子是个面人么?!
正当明溯面上阴晴不定,考虑是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这个不知进退的张修给斩杀当场的时候,那张修却是神秘莫测的一笑,一手伸了出来,另一手微微撸住袖管,翘指在樽里一沾一弹,嘴中念念有词之后,这才开口言道:“要道人饮了这酒不难,只不过道人心中有个疑惑,还望侯爷不吝赐教一二。”虽然已经当了别驾司马,可张修平素却都是以五斗米道人自居。
“张道长有何事不妨明说!”明溯的口气硬邦邦的,其中一个“道长”的称呼放在此时此刻,讽刺意味便是连那斟酒的侍女都听得出来。
闻言,那张修却是不以为意,依然神之巫之的言道:“先前道人祭祀祖师爷的时候,冥冥之中有道洪亮的声音告诉道人说有个道友名为张玉兰,此时正在侯爷手中。”
若是张修这话对其他任何一个人去说,恐怕此时已经因为做贼心虚而乱了阵脚了,可明溯是甚么人……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再加上超越时代足足二千年的记忆经验,让他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行程不小心被这张修的手下看得个清清楚楚。
自己一行中间有个女子,只要有心人便能打探得到。当然了,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可张玉兰毕竟是张鲁唯一的姐姐,在教中的地位不可谓不崇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密探又都是五斗米道人,所以张玉兰的身份泄露就不是甚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了。
心中微微斟酌了一下这张修询问的真正意图之后,明溯便故作惊讶的拍了拍脑袋,似乎方才想起来一般道:“本候来时途中倒确实是救了个女子……因为此行琐事甚多,一时之间险些便忘了再过问此事,若不是道长提醒,本候还不知道那女子叫张……甚么的。”
“张玉兰。”
“玉姿娉婷,兰质慧心——好名字!”
见明溯依然没心没肺的模样,那张修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诧异的问道:“侯爷就没有注意到那女子有甚么与众不同,比如说腹部……”
“这个本候倒没怎么细看,那女子面容似乎还算姣好,不过却生了一个天生的水桶腰……圣人有言,食者性也,不符合本候的审美观念——咂咂……非常的不符合!”
“水桶?”这个时代贵族之人大多使用洁净的瓦罐盛水,只有那民间的寻常百姓才会使用木桶,更何况益州多山路崎岖,更加少有人用了,所以张修一时之间没明白明溯的意思。
“就是这样的……”似乎寻找到了知音一般,明溯猥琐的伸出双手,夸张的比划了一下。
那张修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堂中率先明确表态加入其麾下的张肃面上已经露出了不悦之色。
之所以张肃会如此配合,一方面是因为明溯占据了朝廷正统的大义身份,另一方面却也是先前明溯已经私地下去拜访了一回,不谈说是用卓越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至少也是双方相谈甚欢,投缘得很。
对于明溯的表现,张肃觉得比较诡异——的确,此时张肃的脑中转过的就是这个词儿。
张肃自认为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可是,此时明溯那轻浮的言语,猥琐的神态,怎么也不能与先前自己所认识的那个目光清澈,言语诚挚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其中必有蹊跷!就在其余诸人或者看着笑话,或者准备重新认识一番自家这个新主子时,张肃却是重重的咳嗽一声,从席后站了起来,朗声呵斥道:“今日我益州名流汇集,达官贵人皆在席上,闲杂人等休要喧哗!”
这个闲杂人等指的便是张修。事实上,按照张修那因为民间一些巫医的名声换来的别驾司马在手握重兵、权倾一郡的张肃等人眼中,不过一介不入流的角色。本来,像这种角色大家就不怎么看得起,可是,别看人家不入流,可那架子却是大得很——自家主公三请四邀,依然在那边拿捏着架子。
若是张修像贾龙那般拂袖而去,张肃还稍许看得起他一点。可这个不识趣的家伙不光死皮赖脸的留在席中蹭吃蹭喝,还一再纠缠着自家主公盘问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凭着混迹官场数十年的直觉,张肃觉得张修话中应该是别有所指,甚至于已经挖好了一个天大的陷阱等着自家主公去跳。
自家主公新来乍到,对这益州的人土人情不熟悉,自己可是打小就生活在此,一听到“道友”二字,张肃就在猜测明溯是不是不小心捅了甚么漏子,被这张修拿捏住了把柄。
正所谓脑袋跟着屁股走,既然已经选择了投靠明溯,这个时候理应站了出来为主公分忧排难。于是,张肃脑中稍许一盘计,便顶到前面凭借着身份地位搅局去了。
那张修凭借一介草莽,能够在一州之地占据到了一定的位置,很显然那心计也不是盖的。见本地大员张肃出来说话,张修也不要继续与明溯瞎搅蛮缠,便回身恭谨的行了一礼,却是开门见山的解释道:“今日都是太守大人等的喜宴,本来道人也不想凑这个没趣……不过此时关系到本教之中的一些**,故而不得不失礼出来请教一番。”
“甚么**?”张肃也是地头蛇,可没有明溯那么好说话。
“这个……”
“如果张掌教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先前张修以“喜宴”来暗讽张肃等人改旗易帜,短短几句话之间,便被张肃不动声色的以一句“张掌教”给踢了回去。
要知道,不管张修在五斗米道中是何身份,可今天毕竟是官方活动。这个时候,张肃不称呼张修为别驾,其中意味可是清楚得很。
闻言,那张修眉头一扬,正待发作,话到嘴边却强行压制了下去,转而愤愤不平的言道:“都是些男盗女娼之辈,若不是此女关系到教中事宜,道人都不齿于与你等同席而居。”
“你说甚么?”
“有种再说一遍!”
“老子劈了你这个满口喷粪的混球!”
……
这下,口不遮拦的张修算是犯了众怒了。先前诸人因为新近加入,情况不明之下心中也是暗暗存了看笑话的意思,不曾想转眼之间就被一起骂了进去。
两汉时期虽然没有士可杀不可辱的说法,但是在座的大多都是州府的官吏,换到后世,不是实权派的市委书记就是省级机关的部门领导,这被人当面打脸的事情若是就这么生生的忍吞了下去,前面几十年的斯文就算是白混了。
尽管张修在本地名声极大,可以往大家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敬而远之而已。如今真正撕破了脸皮,就算是不怎么待见明溯的新任长史张任的心中也是极其不爽的。
本来明溯还想趁机装痴卖呆,套套那张修的话,好生的摸摸五斗米道底子的,不曾想这张修委实太不会做人了,还没等明溯想好该如何开口,那边诸人群起而攻之,连声呵斥之下,顿时就将脸上同样也挂不住了的张修给赶下堂去了。
遗憾的望了一眼张修落寂的身影,明溯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是举樽示意诸人同饮了第二樽。
第703章 风起云涌
“客官不知道了,县令大人以往可是天天喝老汉我的汤汁。”闻言,老胡头却是嘿嘿一笑道:“那孙子以前可都是让手下的差役专门端着瓦罐过来盛汤汁,今天早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竟然独自一个人跑了过来亲自到老汉这担子边上喝了足足三大瓦罐的汤汁……”
“这能说明甚么撒?”
“怎么不能说明?客官有所不知,这里面内容可就多了。”老胡头微微咳嗽一声,清了清咽喉,继续卖弄道:“那孙子今天一脸的愁容,老汉我记得那年就是他爹死了送殡的时候,都没见他那么难受过。能让那孙子比死了爹还难受的事情,除了丢官儿,还能是啥?”
雒县令本是益州本地的一个世族土著,这次因为没能入了明溯的眼,结果县令一职被明溯建议给了张肃的弟弟、原益州从事张松张子乔。当然了,按照资历,他也不可能与张松对调位置,便只能失落的回去等候那虚无缥缈的补偿安排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官吏被免职之后,若是另有任用,上官一定会当场勉励一番。可昨晚明溯压根就不认识他是谁,至于郤俭,则顾着小心翼翼的围着明溯团团转了,又哪里会去顾及一个故吏的想法呢。
老胡头分析得不错,正因为感觉失落,那县令才会辗转反侧,一夜无眠,赶了早自己跑过来喝汤汁。
闻言,郤俭暗自心惊,这老胡头除了烧得一手好汤汁外,在察言观色方面竟然也有两下子,于是他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县令免职虽然少年,本朝倒也寻常,不知那变天一说又从何谈起?”
“你没见那孙子像个饿死鬼投胎一般,短短几个眨眼间就连续灌下去三瓦罐……客官有所不知,这州府昨晚大宴城中官吏,凡是有些名头的都去了,好多都是喝得酕醄大醉,回家时那得意的笑声恨不能传出去三条街。这孙子不是能喝,是昨晚压根就没吃东西,生生的饿了一宿!”老胡头又是一笑:“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可今天早晨老汉我摆摊儿时,以前都会过来收点保护费的差役到现在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还有……那州府门口冷冷清清的,除了刺史大人要倒霉了,树倒猢狲散,还会有谁胆敢如此怠慢?”
我勒了个去,这老胡头也太厉害了,昨晚明溯大宴益州知名官吏,阵势搞得太大,寻常百姓也能得到风声,这也就算了。可是,州府差役的动态竟然也尽数落入其眼中,这还好在没有甚么大乱子,若是两军对垒,自己恐怕已经因为这些小小的疏忽,最终连脑袋怎么丢的都弄不明白了。
心中暗暗思定回去一定要加强作风建设,至少这个该刮的地皮还是照刮,该收的保护费……似乎自己并没有这项部署撒,难不成是底下的人中饱私囊,巧夺明目出来的项目?郤俭心中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紧忙趁热打铁,问了个他最想不通的问题:“就算是刺……州府大人们要出事了,可你为甚么要说益州会变天呢?”
老胡头撇了撇嘴说:“那就更简单了,现任的州府要员哪个不是刮地三尺的主儿,既然现在一个个人心惶惶,足以说明即将过来接任的即便不是个清官,至少也不是那等穷凶极恶之人。如此一来,我等小百姓头顶朗朗青天终于可见,到时候有冤申冤,有仇报仇,再加上新任主官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一定乐于见到那些碍眼的家伙被小百姓群起而攻之……”
“为甚么?”
“说你笨你还不信——有哪个新官上任不先烧上几把火的,若是那新主官亲自动手,铁定的人心思浮,可现在是益州本地人窝里斗,正好松上门的借口腾出位置来给他安插亲信。”
“这个你也猜到了?”
“没吃过猪肉,也曾看到过猪跑——你懂的!”
闻言,郤俭已经不再想治这个老胡头的罪了。只要想想自己手下那帮愚蠢的家伙竟然还不如巷尾卖苞谷汤的老胡头,郤俭就觉得这么多年的工资白开出去了。
若有所思的端详了一番老胡头,郤俭默默点了点头,紧忙一路小跑赶回去,如此这般的把情况向明溯汇报了一番。当然了,最后郤俭本着爱惜人才的原则,还是委婉的提出了此人是否可以征用的建议。
明溯一听,顿时大动肝火,要求郤俭马上将州府之中的那些差役尽数召集起来,亲自训话道:“本侯此次代天巡狩,在刘、郤两位大人的支持之下,对益州的人事进行了细微的变动,结果一个卖……苞谷汤汁的老头立马就能从一些简单的现象中,看出了州府的变化。这说明甚么?说明我们州府的工作人员敬业精神不够,一个个只想着奉承、揣测上意,真正将心思用在工作中的不好——甚至是一个都没有!如此作风拖拉的机关,又怎么能成为为人民服务的先进典型呢?从今天开始,如果有谁再因为这种原因泄密,让那老头未卜先知,本侯定然严惩不贷!”
“工作人员……机关,为人民……服务?”明溯抛出来的一个接一个的新词,很显然已经彻底超出了现场诸人的理解能力。
“咳咳……这是本侯出京之前,圣上亲自交代的——其中真谛,你们自去理解吧。”
“诺!”诸人轰然应了一声,便强打起精神,各自散了出去做事。
应该说,这起乌龙风波到了这里也该告一段落了。然而,还没等到晚饭时分,整个城中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有说郤俭等人已经被革职查办的,有说朝廷新任的主官已经到了雒县的,更离谱的是,那老胡头竟然又言之凿凿的在外面宣扬说朝廷来了个大官,很可能比州牧、刺史都要大上三分,现在正住在州府之中。
接到那满面无奈的郤俭的报告,明溯顿时大吃一惊。即便是寻常百姓捕风捉影,可总不至于连自己坐镇在州府这个事情都能猜得出来吧。莫不是有人故意在向民间散布小道消息,想浑水摸鱼?
明溯强压心头怒火,在几名差役的陪同之下,亲自来到那老胡头家中,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朝廷来了个大员,到底有多大呢?”
老胡头歪拉着脑袋,瞄了半响明溯,方才点了点应道:“反正雒县之中没有更高的了。”
“你说那大员现在正住在州府之中,到底有何依据?”
老胡头仰头想了想,确定的应道:“就因为那些差役除了收一些例子钱之外,竟然不敢再顺手牵羊了。”
“就这么简单?”
“依据多着呢:张皇的神色,僵硬的动作,时不时就偷眼往府内望上一眼的小动作……最为明显的是,州府之中临时请了几个厨师,都是擅长烧北方菜式的——这位客官,老汉我说得可对?”
此时,明溯已经听的彻底僵化了过去。人才啊人才——这简直是上等的侦察兵人选,若是将此人充实进暗军阵营,恐怕就算是老老谋深算的葛权许多时候也要甘拜下风了。正走神间,冷不丁被老胡头一问,明溯身躯一震,却是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见状,那老胡头淡淡一笑,不待明溯说话,便已经拜倒在地,口称“小民见过大人”,连续三拜之后,方才站了起来,恭谨的候在一旁。
“你,你……你是如何猜出我……本侯身份的?”既然这老胡头摆出如此的架势,明溯想也不想,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定然已经被此人猜中了。左右有心招揽此人为自己所用,便也不再隐瞒身份,直截了当的问道。
那老胡头本来也是有感觉面前之人不简单,这次贸然上门,身后有几名明显面善的差役小心的伺候着,很显然——这就是正在雒县之中的朝廷大员了。于是,老胡头便赌上了一把,不曾想,还真让他赌对了。不仅如此,惊喜还要远远超出预期:听面前之人的自称,应该还是一个封侯的人物。
听了明溯问话,老胡头想也不想的又拜倒在地,利索的应道:“大人面露宏光,头顶依稀可见一条金龙翻滚盘旋,小民就算再是眼拙,也应该看出大人的不凡来了。”
这话明显有拍马屁的嫌疑,而且明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甚么面露宏光,金龙盘旋,这等言语去诓诓乡野村夫倒也差不多,摆到自己面前就有些做作了。
本来明溯还想指出老胡头搪塞之意,不过说话之前不小心望见后面陪同的几名差役目瞪口呆,嘴张得似乎能够塞下一颗鹅蛋,目光之中敬佩、畏惧之色交织闪烁的神情,明溯心中一动,却是爽朗的一阵大笑道:“算你有些眼光!”
这一场闹剧以明溯亲自出马收服老胡头而告终,然而城中的流言蜚语却是没有因此消停下来。或许是突然出了个暴发户老胡头,抑或国人的心态本身就是官本位思想,老胡头撤了苞谷汤汁担子,追随帝都大贵人的事迹被赋予了无数的传奇色彩,逐渐演绎成了益州一段经久不息的经典。
“老人家,我看你骨骼精奇,兴我大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可好?”随着不同的版本风起云涌流传了出去的还有明溯最终诱拐小娃儿式的一句话。
正是这句话,让老胡头平步青云,一举进入了益州的核心权力圈子。当然了,其真正的使命也只有寥寥几人清楚而已。
第704章 暗潮迭起
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卖苞谷汤汁,几乎是一夜之间,雒县内外便冒出了无数的苞谷汤汁担子,而且,看这个发展势头,恐怕要不了半年,整个益州的主打产业便将由蜀锦摇身一变成为家家户户都消费得起的苞谷汤汁了。
这里面有没有明溯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外人很难知晓,不过此时静静的端坐在郤俭面前的老胡头却是笑眯眯的撸着那一缕山羊胡子,淡淡的问道:“不知刺史大人深夜来访,又有何指教?”
“统领大人见笑了,你是侯爷的人,本……我又如何敢指教你呢。”郤俭的姿态放得极低,犹犹豫豫的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那刘焉在荆州磨刀霍霍,侯爷却大费周折的赶去了大剑山,若是此行耽搁了些许时日,让那刘焉打通了交通要道,我等岂不是束手无策,只有闭目待戮的份儿?”
虽然说明溯只给老胡头任命了一个统领的位置,可郤俭却也不是第一次和西山系的将领打交道,之前那长期驻守益州的尹黙、许靖、李仁三人自我介绍身份时不过就是副统领而已,现如今这老胡头一夜之间飞上高枝,连个副字都免掉了。由此可见其在明溯心目中的重要性。
按照明溯的交代,老胡头等同于自己在益州的代言人,凡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都大可过去找其商议。作为益州的刺史,上得了台面的事情郤俭都能搞定,所以剩下的事情也只有去找老胡头咨询了。
闻言,老胡头将双眼闭上,思忖了片刻,方才张开眼睛,懒洋洋的问道:“那刘焉可有我家主公位尊权重?”
“这个……应该没有吧。”郤俭迟疑了一下,紧忙回了老胡头的话。
“那刘焉可有我家主公麾下如此多的精兵强将?”
“没有,绝对没有!”闻言,郤俭不假思索的答道。虽然不清楚明溯的实力到底如何,可郤俭毕竟也是在大汉官场上厮混了这么久的人物,明溯的一些传说,尤其是那血屠军的恶名他也早已耳闻:“刘焉一匹夫尔,能有数十护卫就已经登天了,侯爷只要伸根小指头,不……只要随便发句话,他早就死翘翘了。”
“原来你都明白啊。”老胡头好笑的望了那一提到刘焉便涨得面红耳赤的郤俭,不慌不忙的分析道:“既然我家主公随便发句话,便能让那刘焉死得不能再死,你又何必如此惶恐?!”
“可是……这刘焉一日不除,总似乎有块石头搁在胸口一般难受。”郤俭腆着面皮凑了过去追问道:“侯爷是不是暗中有甚么部署?”
“没有啊。”
“那万一侯爷在蜀南道耽搁了,刘焉恰好赶了进来,岂不是糟了?”
“糟甚么,就冲着我家主公的面子,他敢做甚么!”
“我的祖宗啊,他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可是我不同啊……”
“你有甚么不同?”
“你们是侯府的人,我可是这益州的刺史撒。”
“益州都有几个州是我家主公的,你不过代为监管而已,对那刘焉又何惧之有?”
“啊……这个似乎?”郤俭正纳闷间,突然望见那老胡头一副老神道道的模样,心中突然灵机一动,便忐忑的揣测道:“如此说来,我也算是侯府的人了?”
“要不然,你以为呢?”
“当然,肯定,一定——本来就是!”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后,郤俭顿时容光焕发,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起来。
“既然如此,你又有何担忧的。有这个闲空琢磨刘焉,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聚拢民心。”老胡头摇了摇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你老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下面的人看了一定会有其他想法,到时候民心思变,你倒真的会危险了。”
“统领大人所言极是!”
“嘿嘿……”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之后,老胡头便又将双眼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走神。
见状,郤俭便客气的拱了拱手,意气风发的腆腹行了出去。
这个时候,明溯已经坐在了早了历史发展轨迹数十年就已经建成的剑门关中。
不得不说,尹默还是有几把刷子的。除了关隘、校场、军营等一众硬件设施外,其余事务亦是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听那此起彼伏的口令声,明溯不难想象其在守卒的操练上面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除了一些西山步兵操典里约定俗成的东西之外,尹默似乎将宵禁后的口令进行了动态化管理。这不,短短的盏茶工夫,明溯已经听到了七八种口令,类型从食材到飞禽走兽,抑或天气、收成、兵器盔甲……从头到尾,就从来没有重复过一次。
“这些口令是怎么回事情?”尹默也不是外人,明溯自个儿琢磨了半响,发现依然一无所得之后,便厚着脸皮问了出来。
“主公也知道这益州方言与北地多有不同,属下刚过来时,因为招收的乡勇良莠不齐,颇是闹了许多笑话,最为无奈的是,许多人晚上内急,急冲冲的跑出去放松了一番,结果回来的时候遇上盘查,却是忘了口令。最倒霉的那个甚至因为过于紧张,当场双方起了争执,屁股上被扎了一戟,小半年都没起得了床……”
闻言,明溯还没表态,旁边陪同过来的泠苞、邓贤已是连连点头。自打加入明溯这一派后,一路上除了风雨兼程,耗费精力最多的便是背诵那些步兵操典。尤其是其中一些约定的口令,其拗口程度几乎令二人烦躁万分。正如尹默所说,大半夜肚子涨得难受,迷迷糊糊的跑出去,谁还想到甚么口令。
“那你可以更换一些本地人熟悉的事物撒。”明溯虽然没有表态,心中却也是十分赞成。自己当初设计口令的时候,主要还是睹物思情,所取用之物无不对应了西山二十四庄的风土人情,到了这益州,当地人不能适应也实属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明溯想问的却不是这个:“你那些口令似乎一直在变化,比如说甚么尹高之类的人名,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人名?尹高……”尹默迟疑了一下,方才明白明溯所指何意,便笑而解释道:“那不是人名,隐是隐士的隐,睾是隐睾的睾——就是男人下面挂的那两个玩意。”
明溯也不是文盲,尹默如此一解释,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你连人身上的零碎都拉出来做口令了?”
“嗯。”一提到这个,尹默顿时就得意了起来。等他如此这般的形容了一番之后,诸人方才明白了剑门关中口令的编排规律。
原来尹默因为语言的隔阂,将口令用词与当地的风土人情进行了对接,不曾想却是闹出了许多笑话。
蜀地士卒平素说话骂骂咧咧的,开口便是你个甚么卵子,本来作为文人,尹默是实在看不惯如此粗俗的现象的。不过后来巡夜的时候偶然发生一件事情却是让他茅塞顿开。
当时一个士卒内急,回营的时候就连新编排的口令都忘了,面对寒光凌冽的刀枪剑戟,又不敢随意的往前走,便急的在原地一边跳脚,一边直骂“你个卵子”。
受到此事启发,尹默便根据不同的情况编排出不同的口令。比如说肚子疼是甚么口令,拉完了又是甚么口令,临时有事外出是甚么口令,军事行动又是甚么口令。如此一来,梭巡的士卒一听便知道了对方情况,即便是那想偷学的也无从下手。
事实上,也确实发生过当地宵小之辈偷听了口令,想要混进来偷东西,结果被当场揪住的事例。还是说那隐睾,代表的是拉完了彻底放松了,如果你从里面大摇大摆扛着东西往外跑,对的口令还是隐睾,那就立马暴露无遗。
这些道理明溯一听便明白了其中规律,只不过他最为纳闷的是:“睾”这字可不是甚么人都会读写的,甚至于后世许多大学生都无法正确书写出这个比较复杂的字。
听了明溯的问话,尹默顿时脸上都涨得通红,被连连追问数次之后方才将其中秘诀给说了出来。
“卵子”有些不文明,尹默为了适应当地风土人情,便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并行,尽管最后想要表达的都是同一层涵义,不过却是被他换成了文绉绉的书面语。
当然了,为了教会手下士卒这个字,尹默也是花了一番脑筋的,最终还是一个士卒无意之中的话为他解决了这个烦恼:“不就是个卵子么,汉子趴在上面一充血,这下面的女子就幸福起来了。”
我勒了个去,民间的智慧还真是无穷,明溯脑中飞快的将那幅情景在脑中重现了一遍,发现果然最终组成的就是个“睾”字。
彻底弄清楚剑门关口令的秘诀之后,明溯不由的闪了一下神,若不是此地过于关键,泠苞、邓贤二人又是新近才加入麾下的将领,明溯都准备将尹默给就地免职,直接带回去交给葛权去当那副手。
看来自己对属下将领的才能认识得还不够全面,这一次出来之后,也的确发现以前许多任命因为当时人手的局限,有些草率了。明溯正在反思自己的一些安排时,外面突然锣鼓声大作,紧接着一名士卒急吼吼的奔了进来,单膝拄地,大声的禀报道:“那些蛮子又跑过来偷袭了!”
第705章 蜀门锁钥
蛮子偷袭?闻言,明溯纳闷的转头看了地上的士卒一眼。
尽管在座诸人之中明溯最大,可那士卒却依然是按照军中规矩,直接寻了尹默陪坐的方向禀告的。
很显然,尹默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接到禀告的第一时间,他便将一系列的命令发布了下去,然而等他说完重新落座的时候,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今朝不比往昔,自家主公可是正坐在堂中,便慌忙又站了起来,对着明溯一礼道:“属下失礼了,请主公示意!”
“你都安排好了,还请示我做甚撒?”明溯也没觉得尹默那些安排有何不妥当,毕竟自己初来乍到,敌情不明擅自指挥的话最终可能为敌所趁,他也不是那些迂腐或者是死要面子的主公,所以便破天荒的冷幽默了一回,却是顺带提醒道:“此地你为主将,有甚么事情但管自己拿捏主张便是,无须顾及我……还有,论起同门,你也算是我半个师兄了,以后不必开口闭口都是属下主公这么生分了。”
“礼不可废……”
“就这么定了吧。”
“诺!”
来犯的是当地大山之中散居的蛮族,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打关后那一片平坦粮田秋收的主意,还是误打误撞的跑过来给尹默送上一份功劳,结果才蹑手蹑脚的摸到关前,就被磨拳霍掌的一众士卒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望着面前空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百余具裹着肮脏的老皮袄的尸身,明溯抬头望了望天色,回头问了尹默一声:“远处似乎还有些零散的蛮子你准备如何处置?”
“主公有所不知,那些蛮子实在太狡猾了,之前属下……我也曾经派人四下追击搜寻过,不曾想一进了密林,最终活着出来的十停不足二停。所以现在只要蛮子散了,我只要严加防守,将关隘守好便是。”
“无过便是功,贪婪是原罪——你倒也深得了佛家的真谛了!”明溯嘴咧咧,打趣道:“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无谓的损失,反正我们有关隘作为依仗,想必那些蛮子也无可奈何。”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那些蛮子却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三天两头就过来骚扰,士卒们都快不厌其烦了。”
“不打紧,等进了冬天,你出去放上一把火,估摸着明年就安分许多了。”
“防火?”
“嗯,将这座,这座……”此时,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白光,映得远处几处山头黑黝黝,雾蒙蒙的:“这些全都给烧了,我就不信那些蛮子天天吃饱了撑着,连续翻上十几座山头过来偷袭。”
“山中多生命,如此一来,岂不是有违天和?”
“天和就是关中士卒性命得以保全。”
“这……属下受教了!”
“你看看你,又犯了迂腐病。”
“嘿嘿……”尹默既尴尬又难堪的干笑了一声,却是体贴的提醒道:“山中多瘴气,主公还是先回关中歇息吧。”
这一夜,明溯是彻底没能睡成觉。按照剑门关的传统,每战之后必然会立即组织召开军议会。尽管今天有明溯在场,可尹默却还是没有轻易荒废这个优秀的传统动作。
军议会与早餐合并进行。所有关中副屯长以上的军侯都出席了会议。至于明溯,本来尹默请他亲自指点的,可这一仗,他除了百余具尸体之外,连个活着的敌人面目都没看清楚,若是上去胡说八道一通,恐怕自己这个主公的颜面在剑门关守卒的心中就荡然无存了。考虑再三之后,明溯还是决定自己领着宋建、泠苞、邓贤三人列席旁听。
演武堂本来就不大,这么多人端着瓦罐凑到了一起,就更加显得拥挤了。尽管刚刚才参加了一场战斗,可那些军侯却是满脸的轻松,其中几个从西山出来的老人也是今天才看到明溯,当即几人脸上都失去了笃定的笑容,泪水盈眶的扑了上前,有喊屯长的,有喊侯爷的,最多的称呼还是亭君。
这些都是军中的中坚力量,然而明溯却是发觉,尽管大家有说有笑的回忆着一些往日的趣事,可随着身份的变迁,或者是因为许多年未见了,明显诸人之间有些拘谨……最突出的表现便是,只要他张口说话,顿时堂中无论是正在闲叙或者是讨论的,立马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噤若寒蝉式的望着自己,那眼中的恭谨专注之色几乎都能将空气迅速冻结下来三五度了。
想了想,明溯还是决定先退出这次军议会,免得自己浑身不自在,那些本是有说有笑的汉子更是浑身难受般的端坐在那里忍受煎熬。结果,明溯才一出门,堂中一个个大嗓门便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了!”明溯黯然喟叹一声,却是独自一个人沿着深秋的清晨,一路踏着浅薄的雾凌,慢慢的巡视起了这座巍峨的雄关。
也不知道尹默等人建造的这处关隘是不是后世所见到那一处,明溯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山高峰险,沟深谷狭,到了关前,更是断岩绝壁护佑两侧,千仞壁前一道山石之间开凿出来的羊肠小道蜿蜒直通关前。
这处关隘地势比较独特,南缓而北峭。昨晚蛮子摸上来的一段地势虽然险峻,却是以低山地貌为主,一个个矮若丘陵般的小山岭密集而布,溪涧沟壑交错之间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确实很难将敌人拒之于远处。
至于背后却是连山绝险,峻岭横空,整个山梁呈现出三波式的突然隆起。山脉一路向南延伸,到了关后,一种地势的强烈抬升感映衬着突兀如剑的山峰、横亘似城的石壁,加上两侧山崖夹然对峙,其中关隘所在一线中通,形如山门扼喉。
“为何要如此布局?”看了一会儿之后,明溯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身后却是传来了尹默那稍带拘谨的声音:“南边大多都是益州地界,是友非敌,当时我们防范的主要对象还是从北边雍凉一带过来的敌军,所以属下便如此考虑了。此外,大剑山西北高、东南低,到了这里涓涓细流汇聚成了两处湖泊,恰好能够就地解决军中粮草供应问题……”
“你考虑得没错,问题是现在凉州已经成了我等大本营,虽然不敢说固若金汤,可任何一方势力想要从那里打过来,一时半会是没有机会了。反倒是这益州,虽然说暂时属于同盟,可毕竟有着不同的利益需求,日后反目之时,这剑门关就成了一处鸡肋了。”
“啊……要不属下另择要地,重新打造关隘。”
“算了。”明溯再三比照了一番地势之后,却是无奈的发现这里的确是最值得建立关隘的地方,除了南面防守比较困难之外,倒也找不着甚么明显的缺陷。于是便指着远处两处绝壁言道:“若是兵力富裕,可以在这两处地方设立大寨,如此可成倚角之势,即便关隘有失,最终敌人亦是难以顺利通过。”
“充裕,充裕得很。”若是只有尹默一人驻守,明溯这个提议确实有些为难他,可如今泠苞、邓贤二人已经划入其麾下为副将,与其就这么空着,倒不如好生利用起来:“关内现有步兵八千,关后亦是养着骑兵五千,乡勇万二,本来就难以安置,主公如此提议正好解决了我一大难题!”
“……你已经有了二万五千兵马?”闻言,明溯脚下不由的一顿。曹纯在平原与山区之间发展,能够有万余兵马,已经不容易了,这尹默竟然远远超过了一倍,倒是让人惊讶得很。
“这些倒不是我的功劳……”尹默不是抢功的人,便趁此机会将关中情况详细汇报了一番。
说起来,剑门关能够有如此大的规模,现任益州刺史郤俭功不可没。也许是眼馋这一处关隘的利益之巨,抑或是为了掩人耳目,凡是征集了送过来协助建造关隘的徭役最终都被郤俭“不经意间”彻底遗忘了。
尹默等人正愁征兵不易,便索性将这帮人组织起来,一方面派人去迁移其家属过来居住,另一方面则是严加甄别,精挑细选身体强壮,心思单纯之辈充作守卒,其余人作为乡勇,平时为民,战时作为辅助兵种使用,如此一来,大剑山一带的军事力量便滚雪球式的很快壮大了起来。
“郤俭有心了。”感慨的回头望了一眼雒县方向,明溯喃喃自语道:“本来我还准备放那刘焉入蜀,两虎相争之间多争取点利益的,如此一来,倒是有些对不住这个大礼包了。”
二人说话之间,那山间的雾气却是慢慢又起来了,不一会儿便掩盖了日头,萦绕徘徊之间远近望去却是别有一番景致。
“苔花荫雨湿衣裳,回柯垂叶凉风度。”这句诗虽然是有感而发,却不是明溯自创的。
不过毕竟此诗异常贴合此时的情境,便是尹默这个水镜先生的第一批门生听起来亦是感觉回味无穷,便腆着脸恳求道:“剑门关有名无字,不若主公亲自题上一个?”
闻言,明溯险些当场气结。或许这个时代的人会觉得自己的简笔书写铿锵有力,可这关隘毕竟是流芳百世的古迹,若是自己就这么狗趴式的随意勾上一笔,恐怕就得贻笑大方,收获万年臭名声了。
想了想,明溯谨慎的言道:“有你镇守在此,蜀门定当无忧,如此便赠你一句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