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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怀吐明月     弑汉txt下载     弑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6章 做人差距

    宋扬这也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

    正是韩遂的神色一下子将宋扬从侥幸之中惊醒了过来。本来还在猜测明溯究竟准备置自己于何等地位的宋扬一见韩遂那冷厉的目光,顿时心中一凛:敢情现在最想要了自己老命的竟然不是明溯,而是这韩遂撒。

    说起来,虽然当初也曾经“同事”过一段时日,可韩遂毕竟是在自己屠刀加身的淫威之下无奈的屈服的。而且,后来自己功亏一篑,险些丧身于乱军之中,却也是拜了面前这个阴险奸诈的韩遂所赐。

    在宋扬心目中,凡是汉人都是阴险奸诈的。没办法,典韦、赵云悄无声色的将其逼了出去,剥夺了其麾下数万兵马时的那些或激将、或忽悠的言辞,虽然宋扬当时被猪油蒙了大脑,可等他冷静下来,尤其是经过这十万大山之中苦修一般的枯燥行路之后,其中的关键之处,更是如同倒映一般在眼前依次闪过。

    这个时候,宋扬已经顾不得去哀叹自己当时的幼稚,或者去批驳汉人的阴险奸诈,因为韩遂已经动了杀心。而且,不仅如此,那本来还一片平静的明溯突然成了一座爆发前夕的火山……宋扬对这种气势十分熟悉,当年自己村子里数十个青壮丧生于一头突然冒出来的猛兽爪下时,那头长相如同大猫一般的猛兽起初露出的便是这样的气势。

    眼看明溯的手不着痕迹的摸向了刀鞘,宋扬的瞳孔不禁一阵收缩。

    何去何从……生死关头之际,宋扬终于选择了向命运屈服:“建拜见主公!”

    “建?”直到此时,暗自戒备的明溯都不清楚自己身后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宋扬一介凉州叛贼,现已丧生于乱军之中,现在站在这里的惟有宋建而已。”既然选择了投奔,宋扬自然同时选择与过去一刀两断。

    “你在羌人之中威望甚高,若是就此改了名字,岂不白白失去了若多的基础?”明溯有些不解的问道。

    闻言,宋扬心中简直快要滴血了。你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我宋扬单凭一个名字,就足以在凉州招揽到数万族人。可是,你有没有帮我想过,若是那些族人知道了我这头族中的雄鹰突然成了托庇于他人羽翼之下的鸡仔,日后宋扬这两个字还有号召力么?

    好在有韩遂这个先例,宋扬无奈的拜倒下去的时候,脑子灵机一现,却是想出了这个妙招。

    反正投奔明溯的是宋建,若是日后自己呆不下去了,或者有其他甚么想法,只要恢复本名,登高一呼,马上过往种种也就烟消云灭了。

    说白了,宋扬之所以以宋建的名义认主,心中还存在着别样的心思。

    这个时代的少数民族可不比后世淳朴。若是说汉人一旦认下了主公之后,那便是至死不渝,否则的话定然会被天下人嗤笑的话,那么两汉时期的少数民族说出去的话,那就简直如同放屁一般。

    想想草原出身吕布三姓家奴的身份,想想那些边塞胡人多少次选择了投靠,又多少次撕毁盟约,大举挥军入侵。

    如果说后世国人道德缺失是后天环境的影响,那么古代少数民族的道德缺失那便是先天性的无情无义。没办法,毕竟没有受到过甚么优越的教育,这思维的出发点其实和一头稍许聪明点的猛兽没甚么两样。

    “好的吧……我尊重你的想法。”明溯可不知道宋扬已经为日后反叛埋下了伏笔,见其一再坚持,便随口应了下来。

    “主公不可!”就在此时,韩遂却是突然在旁边发话了:“按照羌人习俗,宗建须得以本家祖先和族中图腾的名义滴血宣誓效忠,方能完成认主仪式。”

    我勒了个去,这是在玩两汉三国rpg么?竟然还有如此复杂的打怪收怪程序。闻言,明溯不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便从山坡上一头栽了下去。

    不过既然韩遂已经说了,而且看那宋扬神色大震的模样,似乎韩遂此言应该有点说法深藏其中。反正对自己也没有甚么大的影响,明溯也想看看这古代之人是如何对天盟誓的,便爽快的表示了认可。

    事已至此,若是不按照韩遂之言行事,恐怕自己的用心马上就要遭到怀疑了。目光极其怨毒的偷偷瞄了一下韩遂之后,宋扬飞快的将头低了下来,依照族中仪式拿弯刀划破掌心,在身前以及额上画了个莫名其妙的图案之后,便高声吟道:“我宋建……”

    “等等!”一直在关注着宋扬举动的韩遂又发现了破绽所在:“按照本名起誓。”

    “可是我已经改了名字……”怎么听,这宋扬的口气都有些弱弱的。

    若是只有明溯在面前,他自然能够半真半假的糊弄过去,可旁边熟悉凉州诸多习俗的韩遂眼皮子挑得高高的,正密切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此时就算是宋扬想要玩弄一下手脚,都只能佯佯然作罢。

    “就以本名起誓吧。”这个时候,任是明溯对凉州事务再不熟悉,亦是从双方表情以及暗藏机锋的言语之中察觉出了一丝端倪。完全没有理由的,明溯凭借着直觉选择了支持韩遂。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明溯也已经开了口,宋扬也就完全没有理由扯皮了。无奈之下,宋扬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格按照族中规矩,将那盟誓的程序依次走了一遍,最后更是神态虔诚的伏在明溯面前,亲吻了许久他那沾满了褐色山泥的皮靴。

    说实在的,虽然心中清楚这是仪式的一部分,可明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

    好在,现在五体投地为自己用口水清洗那说不清楚混杂了多少软体动物尸体、粪便的山泥不是自己,所以明溯胸口起伏了几下之后,便索性倒背着双手,仰首长望白云苍狗来去匆匆。

    就当是在后世等人擦鞋吧……许是被灿烂的阳光刺激了眼眸,明溯微眯着双眼,一幕幕的过往经历从心头飘过。

    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如果时间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的话,此时自家丫头也该小学毕业了吧……还有,那个我的她,是在苦苦等待着自己的消息,还是……一想到后世失踪两年就算作死亡的规定,明溯心中好是一阵莫名的烦躁。

    就像要将所有的烦恼都踢了开去一般,明溯完全没有先兆的突然屈膝一抬,便猛然踹了出去。

    “哎呀……”那宋扬在俯首舔得起劲,却是没想到明溯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猝不及防的宋扬当场就被明溯一脚给踹了出去,飞落七八步外的草丛中又向下滚落了三四丈,这才被一棵突兀在山崖前面的松树给拦了下来。

    若不是有那棵松树的存在,恐怕此时宋扬已经滚落山崖,带着他未竟的雄图大志和无尽的惆怅一起埋葬在这荒山之中了。

    “主公……”任是宋扬此时心中狠得无与伦比,却只能将那怨毒深深的掩藏在眼神深处,装出一副屈尊卑膝的模样,诚惶诚恐的向明溯请罪着。

    “一时脚痒,宗建莫怪……莫怪啊莫怪,那个,啊哈……”明溯此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甚么了,只得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将求援的目光转向了韩遂。

    到底是灵窍人,这韩遂一见明溯眼神,哪里还不知道应该自己出来唱戏了,便紧忙赶了上前,扶起宋扬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宗建日后洪福无量啊!”

    我****个先人板板的洪福无量,还寿与天齐呢!宋扬心中怒骂了一句,脸上却是不敢有甚么表示,只得呐呐的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都怪我不好,竟然挡在主公面前……我失了性命不打紧,万一害得主公扭了脚,这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宗建此言大善!”韩遂见宋扬并无甚么大碍,便空出一只手来,比划表示了一下称赞道:“世人多谓做人须得识眼色,明是非,知进退,殊不知与宗建一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闻言,宋扬不禁将眼皮子往上翻了一翻:你这话到底是在表扬我会拍马屁呢,还是在批评我说话太虚伪了呢。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有惊无险,而且似乎明溯也已经接纳了自己。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之后,宋扬心中一块巨大的石头也就搁到了地上,于是便又将先前的请求提了一遍。

    “如此也好。”明溯稍许沉吟了一番之后,却是很爽快的口头批准了宋扬改名的请示:“我正准备将你派去荆州,虽然那边知道宗建名号的人不多,可孙坚却是曾经在张温手下任过军职,万一日后宗建与其遇上,被抓到甚么破绽把柄,这事情倒也不美了。”

    宋扬……不,现在应该是宋建了,一听明溯这话,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没有被明溯随便找个位置敷衍一番,荆州虽然远了些,可那富足的名声却是远超益州。尽管不清楚到那里自己究竟会从事甚么岗位的工作,可有了韩遂这个先例摆在面前,自己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忧的却是自己从小就生活在凉州以西一片,这荆州虽然富足,可却都是汉人集聚的地方,自己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这再想要鼓动人跟后面造反,难度不谈说是比登天还难,至少要加上数倍,乃至数十倍了。

    世上事情总难以两全,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宋建心中暗叹一声,便低头应下了。

第677章 养贼自重

    中平四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二月,荥阳郡民起兵造反。叛军攻打中牟县城,当场斩杀中牟县令落皓及主簿潘业,声势一时无二。

    然而,毕竟荥阳郡离帝都洛阳路程太短,仅仅十数天时间,朝廷就作出了反应。三月,重新上任河南尹的何苗率兵前往荥阳平叛,区区数日便镇压了下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长沙郡人区星自称将军,聚众万余人,攻打郡县,起兵造反。

    当时帝都洛阳的近半精锐已经被何苗率了去荥阳平叛,三河地区的士卒又大多还留在扶风一片与湟中义从胡对峙,朝廷无奈之下便想起了孙坚这个人智勇双全,无论是光和七年,还是中平三年的平叛中都表现不俗。

    于是,刘宏便将孙坚从西征军中调了回来,破格提拔为长沙太守,负责进剿区星叛军。

    孙坚也的确是个人才,等他到长沙郡上任之后,施设方略,身先士卒,仅仅花了一个月的工夫,即将区星军讨平。孙坚也因其功勋被大喜过望的刘宏当场封为了乌程侯。

    也许是大汉目前的国运尚未走到尽头,应该说此时洛阳左近的两处火苗扑灭的都十分及时,刘宏也十分满意,只不过那西征凉州羌、胡之乱的大军,在董卓接任之后,却是因为其养匪为患,拥兵自重,这一路战场是越打越疲软,双方之间是越打越暧昧,直到最后,甚至那掌兵的王国等叛贼首领竟然还能够大摇大摆的进入扶风地区饮酒作乐。

    这些情况刘宏不是没有得到密报,奈何此时正有一件事情令他焦头烂额。

    渔阳人张纯与其同乡张举起兵反汉的事情,早在明溯拿下西凉时,就已经知道情况了。然而,接下来的事情他却是不甚了解,毕竟那时他已经深入十万大山,通过祁山艰难的在向大剑山一带运动。

    张纯、张举二人自知势力薄弱,便以重金贿得乌桓大人丘力居结盟,两路夹击,互相配合,抄掠蓟县地区,击杀了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郡太守刘政、辽东郡太守阳众等。到了这时候,二人已经拥有了部下十余万,屯于肥如。

    其间,张举更是自称天子,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二人移书州郡,声言张举将代汉为帝,要求刘宏退位,朝中公卿赶往肥如奉迎张举入主帝都。

    若是二人没有这封公开信,或许董卓还能装痴卖傻一番。然而,此时公开信一送到刘宏案前,顿时刘宏整个人都快暴走了。

    董卓之所以一直没有进展,理由就是扶风两面受敌,当然了,为了坐牢西征大军老大的位置,董卓也没有“说”得太离谱,几乎每一封军报里面都将贼情缩小几分,反正就是事情有进展,不过就是得多花点时间而已。

    本来,刘宏就觉得董卓这小子有些墨迹,堂堂西路军统帅坐镇在扶风,竟然能够让那叛贼王国大摇大摆的在眼皮子底下出入,这是何等的渎职!

    当然了,腹诽归腹诽,碍于董太后的面子,刘宏也不好多说甚么。何况现在西路军独自面临来自于两个方向的敌人,不管那董卓多么的无能,至少三天一小报,七天一大报,基本上传到帝都的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好消息。

    然而,到了今天,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拿着那封张举亲自手书的公开信,刘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至于那些此时正伏在殿前台阶下面的文武大臣们更是全身飒飒发抖。

    按理说,主辱臣死,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这些荣华富贵尚未享受完的诸人呢。

    “不知哪位爱卿愿意主动请缨,平定张举此獠?”刘宏满怀期望的扫过殿下,却是失望的发现竟然没有人愿意将头抬起来,包括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何进,此时竟然也装聋卖哑的伏在地上,似乎那头与石阶粘在了一起般。

    不是诸人惫懒,而是这差事可着实不好做。

    张举、张纯何人,没有人会去关心。不就是一路叛贼么,哪怕一时半会拿不下,可咱们大汉底蕴深厚,大不了多耗费点时日,再征集几路大军,就算用水磨的功夫,以命换命,也能将些许叛贼耗成光杆司令。

    可是,若是去平叛,那定然会与西路军的统帅董卓对上。

    当然了,最好的结果是刘宏直接将自己任命为西征军大统领,可是,这个位置自己去还能坐得稳当么?

    不用去想那孙坚被派去当长沙太守前弹劾董卓的话,就是想想董太后的脸色,诸人心中都是不寒而粟。

    今天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刘宏最是耳朵根子软,只要董太后稍许在背后撩拨几句,那么恐怕谁都下不了台了。

    除了刘宏,其余所有的人心中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刘宏连续发问多次,尽管阶下也有人想主动为刘宏去分这个忧,可一考虑到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潜在的致命危险之后,立马都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

    没办法,谁能保证逢战必胜呢?就算逢战必胜,这因为伤病的减员,巨大物资的消耗,有功之人的赏赐等等都是一个大问题。只要刘宏在哪个上面不是很如意,再加上董卓通过董太后在背后搞上些许小动作,那么自己前面大好的前程,半辈子的努力可都算是白费了。

    “哪位爱卿愿意为朕分忧?”等了半响,见无人应答,刘宏满脸失望的又追问了一声。

    这次总算有人出动出列了。

    出列的是位居武官之首的大将军何进:“启禀圣上,微臣有一事禀报。”

    “准奏。”对于出列的是何进,刘宏心里倒也诧异了一下。别人不清楚,可身为妹婿的他却是十分清楚自家这个大舅子的才能。

    何进本来就是屠户出身,若是现在刘宏想要搞个烧烤甚么的,找他绝对没有问题。可论起统兵作战,就算何进愿意,刘宏也没那个胆子将南北军这些朝廷的基石送给他去挥霍的。

    不知怎么的,听到何进不是主动请缨,刘宏心中不由的一阵轻松。

    “微臣闻说南匈奴兵强马壮,不若圣上下旨,着那南匈奴整兵南下……”到底在朝廷也厮混了这么久了,何进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至少对这大汉江山延边的势力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何进话只说了一半便住了口,然而这半句话却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水中,顿时在崇德殿上掀起了滔天大浪。

    有那头脑简单的突然听到还有一支生力军可以利用,自然是眉开眼笑,连连低声嘀咕了起来。

    对于他们而言,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派到前线去拼死拼活的不是自己,那么随便刘宏怎么决定都是好的。

    然而,朝中一些熟悉历史的老臣却是闻之色变。原因无他,主要是这南匈奴虽然臣服于汉室,可却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

    细数本朝历史,从高祖往后,不知有多少帝王打过借用异族仆从兵的主意,可请神容易送神难,一次次的借用外力的结果除了时候堪称惊人的阵亡抚慰金之外,便是异族势力地盘逐步向中原地区蚕食而入。

    也许是国库紧张,抑或是为了加进民族融合的速度吧,几乎每一次当权者都会法外开恩,准许那些游牧民族的马蹄向关内延伸进一部分。长此以往,便形成了边塞胡汉杂居,甚至许多空旷的疆域现在完全交由了胡人居住自治。

    “此计万万不可!”互相对视几眼后,袁逢等一众老臣纷纷拥了上前,声泪俱下的谏言道:“胡人狼子野心,若是放任其南下,恐我大汉边塞之民生不如死矣。”

    不得不说,袁逢还是有些见识的。尽管那些百姓在远在帝都的权贵眼中,不过是一些蝼蚁而已。可随着胡人南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现如今就算是洛阳地区亦是不得安稳。

    遥想当年,从长安到边塞,快马也要赶上一天一夜。到了本朝,胡、羌等族的脚步已经进入了凉雍东南一线,为了避免朝发夕至的胡人侵袭,无奈之下,本朝只得舍弃故都长安,东迁到了洛阳这一片龙兴之地。

    如果再继续延续过往的民族政策,恐怕等不到自己百年,这洛阳又成了兵荒马乱之地。

    袁逢之所以鼓动大家出面反对,一方面是为了公心,更主要的一方面却还是为了自己的家业。

    老袁家四世三公,在洛阳左近获得的赏赐之地产数不尽数,一旦洛阳陷入胡人侵扰的前线,那么首先受到冲击的便将是朝中这些世代享受皇恩的权贵们。

    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自家的利益,袁逢只得硬着头皮出来表示反对了。

    当然了,袁逢所讲的道理明眼人一看便知。就算是那些心中赞成何进建议的人,乃至于何进本人,一想通这个道理之后,便一个个呐呐的住了口,不再坚持召南匈奴兵南下的主张了。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应该已经明朗了。可令诸人大跌眼球的是,身为最大利益的主人,刘宏却是突然对先前何进的那个建议热衷了起来。

    应该说,先前何进一言既出,顿时令刘宏眼前为之一亮。早在袁逢等人出列表示反对前,刘宏心中已经飞快的盘算了一番利弊得失。

第678章 引狼入室

    与阶下那些事关切身利益的文武大臣不同,尽管刘宏觉得此举弊大于利,然而他毕竟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换句话讲,即便是南匈奴不肯再退出关外,对于刘宏而言,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些地方的税收而已。至于土地,反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土地在谁手中,名义上都还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前提是自己还在这个位置上。

    也是张举、张纯等人将刘宏逼得太狠了,在放任异族入侵和禅位让贤二者之间,刘宏自以为很明智的选择了前者。

    “朕意已决,众爱卿不必多言了。”微微咳嗽了一下,表示自己才是这次朝议的主事人之后,刘宏绝然的目光在殿中扫了一遍,声音低沉的言道:“诏发南匈奴兵进讨张纯等一众跳梁鼠辈!”

    “圣上不可……”

    “圣上三思……”

    “圣上……”

    “……朕有些倦了——退朝!”

    史官记载,中平四年,故中山太守张纯反叛,帝诏发南匈奴兵随幽州牧刘虞进讨张纯,南匈奴单于羌渠乃遣其左贤王率骑兵诣幽州。南匈奴人恐单于征发无已,遂反。右部醢落与休屠各胡白马铜等一时俱起,有众十余万人。

    史官记载使用的不过是春秋笔法,对于其中细节,不详尽之处明眼人一看皆知。

    刘宏不会无缘无故坐在宫中随便那么一想,便起了心思征召南匈奴兵协助平叛,至于那右部醢落与休屠各胡白马铜等中途起兵叛乱的部落亦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起了造反的心思。

    这里面的因缘巧合错综复杂,摒弃其中一些个人好恶的因素影响,单单现任东路军统帅的董卓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可忽视。

    应该说,刘宏的想法很多,毕竟以南匈奴的一贯做法,无非就是趁机哭穷索要些赏赐补偿,如果朝廷能够批准他们将牧马的地盘向南延伸个百余里,那就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惊喜了。

    毕竟以南匈奴的国力,若是与大汉这个庞然大物起了争执,长远来看,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见好就收是南匈奴人的本性,也正因为如此,刘宏这一次是错误的估算了形势。

    若是论起治理天下,刘宏不可谓不勤勤恳恳,可是对于人心的掌握,他却是足足落后了手下这帮臣子一大截。说白了,背后捅刀,脚下使拌的能力,枭雄本色的董卓可要将刘宏远远的甩出几条街去。

    刘宏的想法很好,而且……如果没有董卓这个变数的话,应该说这次大汉又将有惊无险的度过一次难关了。

    可惜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前期董卓的怠战有些想法,还是觉得关键时刻还得自家人上阵,或者压根就是不放心再给那拥兵自重的董卓增加权力的砝码,反正刘宏颁布命令的时候,顺带加了一句:着幽州牧刘虞主持北疆军务。

    这个决定本身没有错误,错就错在选择的时机不对。作为旁观者,明溯无法去推测如果南匈奴兵归于董卓帐下指挥,最终董卓会不会感恩图报,至少也先灭了西、北两路叛军其中一支。

    不过,现在再做这个猜测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就在南匈奴左贤王率骑兵到达幽州向刘虞报到的时候,右部醢落与休屠各胡白马铜等聚众十余万人在大单于羌渠的背后狠狠的捅上了一刀。

    据说,当时除了汉室的使者之外,还有几个操凉州口音的汉人出现在南匈奴的地界。或许,南匈奴内部的分裂就起源于此,可凉州再是地广人稀,这区区几名汉人究竟是何方势力所派出去的,现在已经无人得知了。

    就在大单于羌渠大发雷霆之怒,觉得在汉廷使者面前失了面子的时候,那叛乱的两部兵马却是迅速折向东南,先后攻杀并州刺史张懿、西河郡守邢纪。接下来,大军挟胜利之势迅速回扑,一举将那犹自暴跳如雷,尚未来得及调兵遣将的单于羌渠攻杀于王庭之中。若不是羌渠之子于扶罗被派去左贤王军帐之中求救,恐怕南匈奴单于这一支就要彻底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之上了。

    胡人的图腾以狼为主,汉末注定是一个群狼肆虐的年代。或许是刘宏的确与狼相冲,本来好好的一个驱狼逐虎之计,却因为忽略了董卓的狼子野心,最终引狼入室,自酿了苦酒又不得不自己闷闷的咽了下去。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刘宏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当然了,碍于董太后的面子,这董卓在外面又听令不听宣,朝廷一时半会也拿他没办法,刘宏只得按照自己的想法大张旗鼓的对各地的主事官吏进行了大幅度的调整。

    其实,也不是刘宏想要调整,而是随着乱象纷起,许多地方主官的位置都已经空缺了下来。

    新任凉州刺史耿鄙立功心切,不顾汉阳郡太守傅燮进谏,带着一堆没有经过训练的乡勇翻越大陇删的险阻,去与湟中义从胡作战,结果糟蹋了数万属下的生命不说,就连自己的性命都葬送在乱军之中。这个消息被董卓足足扣押了将近两个月后,才出现在刘宏的案前。

    现在的刘宏,左手拿着来自凉州的讣告,右手同样是一封讣告:右部醢落与休屠各胡白马铜等南匈奴分裂出去的部落攻杀了并州刺史张懿,现在整个南匈奴陷入了内战的混乱之中,一时半会也难以抽出兵马来支援老大哥汉廷。

    殿下诸多大臣只见到刘宏双手颤抖,好半响才闷嚎一声:“董卓小儿误国!”一句话说完,已是连续三大口滚烫的鲜血喷了出去,顿时案板、地面、石阶上面皆是斑斑点点,犹如那雪中桃花一般。

    对于董卓与湟中义从胡暗通款曲的消息,刘宏早就收到了密报,然而任他想象力再是丰富,都难以想象这耿鄙竟然愚蠢到如此的地步。用大脚趾去想,刘宏也知道那耿鄙无论率领的是不是未经操练的乡勇去平叛,这下场都是可想而知。

    没办法,有董卓在背后捅刀,就算是耿鄙长了三头六臂,最终的结果都免不了一个败字,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雁过拔毛的铁公鸡,这军心不可用,民心自然不能平定。

    耿鄙可谓是咎由自取,张懿是霉星高照……一天之内连连得知两大地方主政官吏蒙难,刘宏心中的苍凉可想而知。可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长沙郡守、乌程侯孙坚与荆州刺史王叡有隙,私杀之!”就在刘宏茫然四顾之时,又是一记重拳重重的击打在他早已脆弱不堪的心上。

    匆匆忙忙赶了进来禀报的是侍中广汉董扶。很显然,董扶并不知道先前殿中发生了甚么事情,毕竟刺史是汉室的主要地方官,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他理应第一时间赶来汇报。

    “孙坚小儿!”闻言,刘宏又是一大口热血喷了出来,面若金纸的向后仰倒了下去。

    没办法,今天刘宏受到的打击也实在太多了一些。难道这天下九大州的主官都不值钱了,一天之内竟然连续得到了三个噩耗。如果再加上先前被自己剥夺了皇甫嵩州牧位置的冀州,如今已经足足有四个州群龙无首。

    大汉的凋零到了刘宏的任上,终于开始显示出来一些征召。

    “圣上……”见刘宏晕倒,顿时殿中诸人一个个都乱了手脚。或许之前他们还分了太守党,陈留王党,可如今毕竟还是刘宏当政。像现在这种风雨飘零的时期,若是刘宏再有甚么三长两短,那继位的太子或者皇子年岁尚幼,这汉室天下可就真的危险了。

    好在,最近刘宏的身体一直有些小恙,这御医们都被召在宫中,随时准备为其诊治,倒也省去了再传唤御医的工夫。

    半日之后,刘宏幽幽醒转,不待群臣上前问寒嘘暖,却是径自口气虚弱的宣布道:“着刘表为荆州牧,贾琮为冀州牧,丁原为并州刺史……凉州刺史就授予明溯吧。”

    刘表、贾琮二人皆是海内清名之士,之前亦是位列公卿尚书之职。那丁原本出身贫寒卑微,因会写文章,年少时被任用为南县吏。南县地处并州偏僻,盗贼四起,每当有贼寇来犯时,丁原都会身先士卒,冲出城去追击贼寇。因战功显著被朝廷授予了武猛都尉,屯兵在河内。

    武猛者,有武蓺而勇猛者。取其嘉名,因以名官也。现如今并州无能人,丁原又素有勇名,临危受命为并州刺史,倒也算是众望所归。

    刘宏所任命的四人之中,那明溯被拖到了最后,而且看刘宏的意思,似乎也是犹豫再三,方才有了定论。

    当然了,若是按明溯的资历,担任个凉州刺史那是绰绰有余,毕竟先前在征伐张角时,明溯就曾经被任命为冀州牧,比那皇甫嵩资历还要早上几分。之后,虽然太尉一职辞去了,仅仅保留了个太子少傅的职位,可明溯却是地位不减反增,先是因为身负皇恩,迎娶了长公主刘莹,接下来更是因为“军功第一”被刘宏封爵了第一等的都通侯。

第679章 益州易主

    应该说,除了年龄稍许欠缺了一些之外,与先前三人相比,无论是履历、威望,还是治军、治政的才华,明溯都不逞多让。

    可是……若在场诸人记忆不错的话,仅仅在半年之前,明溯可是因为触犯了刘宏,先是被刘宏软禁在侯府,后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情况,竟然让他生生的从帝师王越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了帝都洛阳,从此杳无声息。

    在这半年之间,明溯的名字在洛阳一直是个禁忌,即便是那恃宠而骄的张让、赵忠二人都是三缄其口,似乎从来就不知道此人一般。不曾想,明溯的名字重现洛阳,竟然就在皇宫大内之中,而且竟然是从一手将其托了上天又反手将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刘宏口中说了出来。

    “……诺!”闻言,张让不禁眉角一样,不过当他垂首望了望刘宏颓废的神色时,却是暗自喟叹了一声,便黯然应了下来。

    书写圣旨的事情自然有小黄门去代劳,就在刘宏闭门养神的时候,那侍立一旁的刘焉却是悄悄上前,呐呐的言道:“微臣欲求交阯州牧一职,还望圣上应允。”

    刘焉此时执掌宗室,在朝内也算是位高权重,秩比州牧、刺史。何况那交阯虽然名为大州,实则南疆偏僻蛮荒之地,此时州牧士燮又正值年轻力壮之时,说甚么这刘宏都没有理由去撤掉他另外换人过去。

    “皇叔此言何意?”尽管觉得刘焉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可毕竟他的辈分大了自己一辈,刘宏心中再是不满,这口气却还是和缓得很。

    “世事艰难,微臣每每总觉得力不从心,所以……”刘焉心中的真实想法就是找个偏远的地方避世而居,他本来就是个直性子,这刘宏问甚么,他就索性实话实说的将内心想法表达了出来。

    “哎……”一听这话,刘宏顿时也无语了。现在不仅是外人觉得汉室天下风雨飘零,就连皇室宗亲都有些不看好自己,开始各自寻找后路了,难不成那张举、张纯等人所言非虚,老天已经不再眷顾自己了么?

    刘宏只顾得在那边叹息,倒是急坏了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的刘焉。

    刘焉是个老实人,若不是仗着有汉室宗亲的身份,恐怕早就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中给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所以此时他格外想要外放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

    按理说,刘宏尽管没有明确表示拒绝,至少也没有表态,此时刘焉就应该识得脸色,先行告退,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提提要求。可刘焉也是着实不想再在洛阳担惊受怕了,此时好不容易话都说出口了,无论刘宏答应与否,都应该给个明确的答复,也好让他彻底的死了心不是。

    就这样,刘宏只顾着叹息,刘焉满面苍白的躬身等在旁边,二人僵持了半响之后,刘宏终于捱不过去了。

    没办法,毕竟刘焉还是长辈,这么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鞠躬尽瘁,今天第一次提出个人想法就被自己无视的话,传了出去,恐怕要被天下人耻笑。

    想到这里,刘宏心中苍凉的又叹了口气,却是虚弱的问那旁边诸人道:“皇叔有意外放,不知天下诸州,还有哪里空缺?”

    听这话音,刘宏似乎并不想将刘焉给派去交阯,可是……你这老儿有想法也早点提撒,现如今圣上都已经将那四个州都填满了缺,你倒让我们到哪里再变个空位置出来给你?

    就在张让等人暗自腹诽的时候,先前那赶了进来禀告荆州噩耗的侍中董扶却又行了上前,毕恭毕敬的言道:“禀圣上:益州牧刘隽,刺史郤俭皆贪残放滥,取受狼籍,元元无聊,呼嗟充野,民不堪其赋敛烦扰,谣言远闻。”

    “既如此,着皇叔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封阳城侯,此去益州赴任当收摄隽、俭等宵小之辈治罪,以示万姓,勿令漏露,使痈疽决溃,为国生梗。”刘宏也是彻底累了,就这么凭借着一面之词,便将堂堂的两大封疆大吏给打入了十八层地狱,顺带也满足了一回刘焉避世的小心愿。

    对于益州,刘焉印象并不深刻,本来刘焉心中还有些不满意,可天子无戏言,既然刘宏已经宣布了,那么自己心中再有想法,都只得去益州赴任了。

    当下,刘焉蔫蔫然垂首拜谢过刘宏,便躬身退了出去。还没等他走下台阶,那董扶已经追了出来,喊住刘焉神秘兮兮的言道:“恭喜阳城侯,如今帝都乱象丛生,那益州分野却隐约透露着一丝天子之气……小的以后还望阳城侯多多照拂才是!”

    刘焉本来还有些想法,可一听董扶这话,顿时心中狂喜,当下便投桃报李,好生的谢过了董扶的相助之恩,同时隐约的承诺了一些例如日后董扶在帝都混不下去了,可以直接赶去益州与自己会和,定然不会亏待了他之类的话。

    明溯得知这一情况的时候,刘焉已经受命出了帝都洛阳,却是因为荆、益之间的那条必经之道被山洪冲断,一时半会无法继续前行,只得暂且向刘表借住了荆州东界,就这么安心先住了下来。

    话说明溯本来也不是很关心洛阳的事情,不过却是由于刘宏福至心灵之下猜测到了暗中占领凉州的那个隐藏势力的背后有自己的主使,正好又拿董卓没有办法,便“好心”授予了自己一个凉州刺史的职位,将自己给推到了明处。

    当然了,那道圣旨已经传到了凉州,自有石韬等人负责接旨便宜行事,现如今,明溯却是高坐于益州刺史郤俭的前面,旁边小心陪着笑脸的除了郤俭,还有一个益州的重量级人物,州牧刘隽。

    东汉末期各州主事的官吏任命十分混乱,经常会发生州牧与刺史并存,职责交叉无法理顺隶属关系,或者前任尚未离职,后任就已经到了路上的情况。当然了,对于益州而言,这也不是甚么特例,反正郤俭与刘隽狼狈为奸,一起将那地皮刮起了三尺,倒也不会因为职责不清产生甚么分赃不均的矛盾来。

    此时,二人最为担心的还是那暂时居住在荆州的刘焉。

    也是二人命不该绝,若不是山洪暴发,恐怕此时刘焉早已星夜兼程,赶到了益州任上。不过,现在情况就不同了。

    尽管刘宏一再交代要保密,可皇宫大内的耳目那么多,刘隽、郤俭也不是善良之辈,这宫中早就收买了一定的亲信之人。于是,阴差阳错的是,那边刘焉好整以暇的在荆州等待那召集来的徭役慢慢的拓通道路,这边二人却已经抢先一步收到了密报……更为巧合的是,就在二人六神无主的时候,明溯正好赶到了雒县。

    这下,郤俭可谓是大喜过望。

    明溯是甚么人物,刘隽不了解,可早就与其属下全方位展开合作的郤俭却是心知肚明。

    尽管不清楚这个非常时期明溯为何会轻车简行,赶到了自己的治地,可郤俭却是知道自己的救星到了。

    与刘焉身负秘密使命的消息一起传到益州的还有其余四州的人事任命。或许是觉得明溯能够担任凉州刺史有些匪夷所思,那暗中报信的小黄门在书信中详尽的介绍了去年,也就是中平三年秋在帝都之中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故事的主角自然只有一个。直到圣旨传出洛阳,整个帝都的人都无法想通明溯为何会东山再起,再一次得到了刘宏的青睐,除了皇宫大内的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

    这个男人自然就是作出决定的刘宏,那两个女人正是身份尊崇的董太后、何皇后二人。

    密信之中记载了一件隐秘之事:当晚,董太后赶去探望刘宏,问及为何会任命明溯为凉州刺史,刘宏答道:“明溯者,国士也,无论其身处何方,朕需要的不过是借他的名镇压住凉州宵小之辈矣。”然而,当董太后走后,何皇后赶到时,刘宏却是换了另外一个说法:“少傅天纵奇才,国之栋梁,屡屡蒙冤仍不失赤诚,然此去如龙潜深渊。朕往往念及前尘往事,心中甚愧,只得借此机会表示一二也!”

    如果说刘宏先前的话只不过是为了敷衍董太后,避免那董卓受了刺激,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那么接下来对何皇后的一番话就完全是肺腑之言了。

    古汉语的文字艺术之美堪称世界之最,尽管没有现身说法,可那小黄门仅仅凭借着书信中的描述,就将当时的情形以及对刘宏心意的揣测、朝中势力的争夺等等刻画得栩栩如生。

    本来也不过就是当做趣事儿说了出来,不曾想郤俭顿时就起了心思。

    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刘隽、郤俭二人不敢违逆刘宏的意旨,可有一个人敢呐!

    只要明溯在这件事情上插了手,就算是那刘焉亲自到此,恐怕都不能拿二人怎么样。当然了,刘隽、郤俭二人也没有奢望到还能够保住职务,对于他们而言,此时能够有命活下来,哪怕是进贡掉一些搜刮的钱银,这个生意也是值得去做的。

    然而,明溯一句话却是令二人喜忧参半,如坐针毡。

第680章 攘外安内

    明溯自然不可能劝说二人投案自首。在这种封建集权的年代,坦白从严抗拒从宽的道理明溯还是深得其精髓的。何况郤俭本来就是自己在益州的利益代言人,若是果真换了那刘焉过来,恐怕尹黙等人在此数年的奋斗成果就该付诸于东流了。

    “如果那刘焉老匹夫一辈子都到不了益州,那么这州牧、刺史的位置自然还是二位的。”毕竟事关自己的利益,听到郤俭的求援之后,明溯冷着脸沉吟半响之后,便出了一个馊主意:“不过眼前却是有一件十分打紧的事情要去做……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益州还有一些黄巾残余,近日正准备起来造反。”

    “造反好啊!”闻言,那刘隽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俗话说:养贼自重。虽然说现在刘宏不待见自己二人,可一旦辖区出现了动乱,为了稳定需要,朝廷一时半会铁定不会拿自己二人怎么样。

    若是在其中再取得一些功勋,说不准刘宏龙心大悦之下,便会免除了自己二人的罪责。从这一点来看,就算是没有人想造反,现在受到明溯启发的刘隽都准备自己出去暗地里安排些亲信伪作贼人闹事了。

    “说你笨,你还一直不承认。现在知道自己见识短浅了吧……”听了明溯的话,郤俭本是若有所思,不曾想还没表达甚么意见,旁边刘隽那个马大哈却是错误的理解了明溯的意思,竟然将这个消息当成了好事。

    “为甚么老说我笨啊?”尽管一直被郤俭耻笑,可那毕竟是二人私底下的交情,可现在当着明溯这个外人面,郤俭也同样的不给自己面子,这下,就连刘隽也是有些恼火了。

    “咱们这个……那个赋税,那个徭役……还有那个民间的怨言……”当着明溯的面,郤俭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得太明,只得含糊其辞的嘀咕了一声。

    “赋税怎么了?还有,民间敢有怨言么,老夫先派人去剿了他们!”直到现在,刘隽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这下,就连一直在旁边笑得肚子疼的明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我这一路上见民生疾苦,百姓疲惫不堪,不厌其扰,若是此时有人暗中鼓动,恐怕不等那刘焉到任,你二人的性命就已经不保了。”

    “啊……有这么严重?”明溯这话说得已经够明了,便是那刘隽反应再迟钝,此时也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了。

    “若是不然,你以为又该如何?”明溯又好气又好笑的反问了一句。

    “城中皆有守卒,那些刁民就算能够纠集些人手,仓促之间想必也不可能攻进雒县吧?”刘隽依然有些侥幸心理。

    “要不你再耐心等等看?”对于这种只知道搜刮的愚钝之辈,明溯也懒得一直拿热脸蛋去贴冷屁股,便不悦的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行去,一边淡淡的言道:“就怕那些守卒最后都加入了叛军,要知道,他们的亲人亦是已经生活不下去了。”

    有的时候,跟脑残的人说话就是费劲。也不知道这刘隽为何能够当上益州牧,不过联想一下他的姓氏,再结合那郤俭也不过就花了千万金便获得了刺史的位置,明溯心中也就释然了。

    尽管明溯一再提醒这外忧还有些时日,可内患或许此时已经开始酝酿了,然而那刘隽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一再请求明溯代为向朝廷求情。无奈之下,明溯只得对那送自己出来的郤俭语重心长的嘱托道:“若是以往,恐怕百姓也不敢随意出头生事,可如今刘焉已经到了荆州,恐怕不消多日,这益州即将易主的消息便会流传了开来……你也知道,百姓多是怕事之辈,你在位的时候他们心存畏惧,然而一旦你落魄了,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跑出来痛打一番落水狗。”

    很显然,这郤俭也不是个只知道搜刮的傻蛋,对于明溯所分析的情形,郤俭也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不过毕竟益州两大地方主官并存,若是刘隽的脑子一直转不过弯来,便是郤俭再心中焦虑,最终也是无计可施。

    好在,当年明溯吩咐郤俭的事情他倒是没有当作耳边风。苦笑着与明溯一路叙谈了出去之后,郤俭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一般,小心谨慎的先看了看四周,这才凑了上前轻声言道:“若是侯爷担心安全,可以暂居州府之中。”

    “住你那里做甚么?”闻言,明溯不由的翻了个白眼:“等着被乱民瓮中捉鳖么?”

    这个时候,就连雒县之中,明溯都不想久留,这郤俭竟然留他居住下来,这不是八十岁的老奶奶倒翻跟头——嫌弃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郤俭顿了顿,却是神秘兮兮的拿手指往地下指了指,献宝似的卖弄道:“当年侯爷吩咐要备条暗道,我已经挖好了。”

    “有暗道?”闻言,明溯顿时怔住了,自己怎么记不得甚么时候提醒过这事情的:“还是我说的?”

    “对啊……侯爷难道忘了。”郤俭郑重其事的言道:“侯爷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就算侯爷记不起来了,我也不敢忘记。”

    当然不会忘记,凡是贪财的人必然怕死。想想当初明溯一提醒郤俭要小心民变,备好逃生之路,那郤俭回到益州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做的这个。到如今,这暗道从州府之中郤俭的卧室通了出去,城中三五处隐蔽的宅子,城外两处荒芜的野山,一路联通过去,早已被郤俭做成了一道坚固的人防工程了。

    “好的吧。”听说郤俭已经布下了暗道,明溯一颗心顿时放下了一小半,不过还有一大半却要等两件事情确认之后才能彻底放下。

    “你且领我去看看……”明溯刚抬起脚,却是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情:“那些修建暗道的匠人呢?”

    这个事情不由得明溯不去关心,毕竟是百姓造反,若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暗道的情况,恐怕不等自己等人逃命,那些乱民只需要沿着暗道反过来杀进城中,到时候更是不安全了。

    “都……”闻言,郤俭却是得意的以笑,拿手掌竖了起来,狠狠的往下一劈道:“我是调集的军中士卒负责挖掘的,现在这些人已经不能说话了。”

    “那他们的家人呢……这暗道也不可能一天能够挖成,万一有人已经提前泄露了风声。”明溯还是不放心,毕竟修建一条暗道旷世日久,只要那些士卒回家时稍许透露半句,现在外面就应该知道了。

    “暗道是从城中宅子往里外一起挖的,那些士卒一直被圈在宅子中,连看守的人最后都已经……”郤俭拿手掌又往下劈了下来。

    闻言,明溯不由露出了一副算你狠的神色,顺便又确认了一件事情:“挖这么长的暗道总需要一些木材支撑,而且那些挖出来的土方总要有地方放置吧。”

    一提到这个,郤俭更是得意了:“那其中的宅院,本身就有两处是竹木仓库,不足的部分亦是直接从城外砍伐了通过暗道运了进来的。至于土方,喏!”一边说,郤俭扭头示意了一番雒县东西各一座高耸入云的土台。

    “这是?”任是明溯想象力再丰富,都实在想不出郤俭竟然会傻得如此的可爱。挖出来的土方直接在城中堆出两片土台,这不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等着百姓猜测议论么。

    “本来我也觉得挖出来的土方无法隐匿,不过后来有士卒献出了个法子……”随着郤俭的解释,明溯慢慢的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不得不说,这郤俭为了保命,也算是积极开通了脑筋。

    暗道需要清理的土方实在过于庞大,无奈之下,郤俭便按照那士卒的建议,以郡府备贼梭巡的名义,要求城中居民挨家挨户从院子中取土,分批送到指定的地点堆放。如此一来,那挖出来的土方便可以连夜趁宵禁的时候一起堆了上去了。

    本身百姓就是按批次送土过去,这个时代的人又普遍缺乏数理概念,那些挖出来的土方与其余并无两样。如此一来,便再也没有人会猜疑异样了。

    人才啊人才!明溯感慨万千的拍了拍郤俭的肩膀,好半响才迸了一句不知道是表扬还是讽刺郤俭的话来:“你在益州这挖地三尺的名声真的可谓是名至实归了撒!”

    闻言,郤俭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不过遇到明溯,就算他心中有想法,也只能忍了下来,何况此时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希望都已经寄托在了明溯身上,更加没办法去与明溯计较甚么了。

    讪讪的干笑几声后,郤俭终于学乖了,除了明溯发问之外,自己是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再卖弄半个字出来,免得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躺着中枪。

    尽管明溯一路上实在无聊,随便找了几个由头尽情的调笑了一番郤俭,可等他从暗道中钻了出来,随手灭掉手中的火把,回头观察那已经被甩在背后足足三五千步之遥的雒县城池时,心中还是不由的钦佩了一下。

    说起来,这郤俭倒也并非全无是处,至少这工兵的活儿干得那是呱呱叫的。

第681章 奇人淫技

    益州多山石,这挖掘暗道难免会遇到巨大的石块,郤俭便在其中蜿蜒曲折,顺带构筑了中间的隔断防御工事,甚至有些的地方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往往看上去是一条通途的地方说不定踏上去就是一个陷阱。

    当然了,这只是暗道中间的布置,就连那暗道的几个出口,亦是发现郤俭的确花了不少的心思。

    州府之中有一个入口,这个入口就在郤俭卧室的大床底下。若是有人想从暗道反摸进来,首先便会面临那足足能够并排横躺下七八个人的巨大实木大床。

    也不知道那褐红色的木材到底是不是红木,反正明溯刚开始单手想要搬了起来时,那床却是纹丝不动,让明溯险些便丢了一回脸。

    当然了,等明溯摆好姿势,双手一托,腰身用力时,那床连同底部的垫板便顺顺当当的移了开来,直看得旁边的郤俭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其实……也不用这么复杂。”等明溯探手去抓那洞口备用的火把时,郤俭方才想了起来自己应该做甚么,于是便转到窗台下面,将那似乎装饰一般的小小轮轴转动了起来,随着一阵吱嘎吱嘎声响,那垫床的大木板便稳稳当当的往一侧滑了过去。

    我勒了个去,原来还有机关,怎么不早说,险些害得老子丢脸!见状,明溯不禁有些恼怒,便转头瞪了那郤俭一眼。

    这个表情的涵义谁都看得懂,见明溯不悦,那郤俭便呐呐的言道:“我可没有侯爷的气力大,所以就找能工巧匠做了个省力的玩意。”

    这话一说,明溯顿时眼前一亮。倒不是因为郤俭讨巧,而是他突然想起来这种省力的滑轮组可不是轻易甚么人都能设计得出来的。当然了,此时这种装置自己肯定也不是第一回见到……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想到这里,明溯反而不着急了,便回身转到那轮轴前面,蹲了下来,好生的研究了一番。

    这一看,明溯顿时就明白了为甚么自己会觉得眼熟了。这是典型的机簧构造,应该说在这个时代应用并不是十分广泛,往往只有有过军旅生涯的人才能见识到。

    “制作这个的人呢?”研究了半天之后,明溯觉得那大小滑轮的组织十分严密,纤细得仅仅比一根香粗不了多少的牛皮绳穿过滑轮组,从窗台墙角不着痕迹的拉进了大床下面,看似迸直欲断,却是悬之又悬将那张估摸着不下千金的大床给拽到了一旁,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

    滑轮组明溯不是没见过,更多的是比这个小上许多,往往是三个一组,构成的弩。早在西山的时候,明溯就已经耗费重金为麾下乡勇大规模的配置了这一本属军中专用的大杀器。不过那些弩中除了滑轮千篇一律的一大二小之外,使用的亦是同样韧性十足的牛筋作为引箭的弦。

    与后世弹弓不同的是,弩并不是凭借着牛筋的弹性将箭矢射出去的。这个时代无论是长弓、短弓,还是弩,都是凭借着弓身或者弩臂被收紧之后产生的巨大反弹力,这才轻而易举的将箭矢或抛飞或直射了出去的。

    众所周知,牛在古代属于珍贵的财物,往往一头牛身上所能使用的筋抽了出来,也只能造作五六具长弓或者强弩。当然了,明溯不是没有想过使用其他物品代替,奈何这个时代的桑蚕丝粘连技术不到位,其余的一些绳索类的韧性又不足,拉得太猛用不上劲不说,动辄便扯断了的情况亦是比比皆是。

    于是,无论是弓手还是弩手,在明溯这个舍得重金投资的主子手下,亦是十分珍稀的兵种。

    此时,一见到郤俭卧室之中的机关,明溯觉得困惑自己许久的一个难题顿时迎刃而解。

    如果那强弩上面能够仿照这种设计,增加一组传力的滑轮,那么不仅是弦的材料,而且那射程、力道、杀伤力等等亦将会有很高的提高。

    问完那句话后,明溯心中砰砰作响,却是头也不敢抬的顾自望着那组滑轮发呆。

    他心中实在是太紧张了。原因无他,主要是这郤俭连挖掘暗道的士卒都全部秘密处决了,没有理由放着设计这个机关的工匠独自活了下去啊。

    可是,眼前所见对明溯心中那个兵器改良设想的意义实在太深远了,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明溯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猜测中的结果。

    “这个人……”郤俭在益州是甚么身份,怎么可能去记住小小的一个工匠。不过这工匠却是与其他人有些不同,所以郤俭稍稍一定神,便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此人有口吃的毛病,不擅言谈却精于巧思。当时本来是想一并处决的,可是那野外荒山上的洞穴暴露在外,我觉得不大安全,便将此人暂且留了下来,等做好石门机关之后再处决掉。”

    “这么说,此人目前还在人世?他现在何处?”本来明溯心中已经不抱甚么希望了,听郤俭这么一说,顿时惊喜交加,倏然一个回身便激动得揪住了郤俭的衣领,连声追问道。

    “啊……侯爷不说我险些就忘了!”之前因为明溯对安全的考虑,郤俭一直沉浸在保密工作之中,此时突然发现竟然还留了这么大的一个隐患在外面,顿时额头冷汗直流,挪脚便往外行去。

    “你去哪儿?”

    “我去杀了这个工匠啊。”

    “为甚么要杀他?”

    “不是侯爷说的要保密么。”

    “你敢杀他,老子就先活剥了你!”好不容易得到一份惊喜,却不曾想郤俭竟然准备生生的将明溯的希望扑灭,顿时明溯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厉声咆哮了起来。

    “侯爷……我……”对于明溯的强横,郤俭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此时一见明溯的模样,郤俭虽然心中觉得莫名其妙,却是不敢再随便说话了。

    心中稍许平息了片刻之后,明溯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失礼,便讪讪然放下一直揪住郤俭衣领的手,满面歉意的言道:“这个工匠恰好对我有用,所以先前态度有些……”

    “原来此人有用啊。”听了明溯这话,郤俭倒也不好说甚么。也难怪人家先前那副暴怒的模样,自己险些就杀了那工匠,若是换了自己,恐怕当场也会发作起来。

    明溯想要见到那个工匠倒也容易,只要陪同郤俭一起在暗道之中钻上一回,到达其中一个隐蔽的宅院便一切都ok了。

    说起来,这工匠丝毫不知道自己曾经在鬼门关上走过一回,直到明溯钻出假山之中隐藏的洞口,进入院子的时候,此人还聚精会神在院子一隅潜心研究着滑轮组的配置问题。

    “马钧,那巨石机关琢磨得如何了?”紧随着明溯钻出洞口之后,早就憋屈了半响的郤俭紧忙上前吆喝了一声。

    “……”很显然,那名为马钧的中年人并不知道贵客临门,或者说他此时的全部心思已经沉浸在了面前的简陋机械之中,所以,尽管郤俭连连喝问几声,竟然都没得到任何回音。

    “侯爷,此人便是马钧。你千万别见怪,他就像个怪人一般,琢磨东西起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滴水不进,就算有人拿大鼓在他耳边敲都不一定能够惊醒……”

    郤俭才啰里啰嗦的扯了一段,那边明溯早已双眼发直的走了过去:“他就是马钧,就是那个精于机巧的马钧……就是马钧……”这个时候,明溯比那马钧还要显得痴呆几分,便是连两条腿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走路了,只是硬生生的在地面上凭借着前行的惯性和身体的本能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着。

    也难怪明溯会如此激动,此人可是马钧撒!

    要知道,在武将辈出的东汉末年,想要找个文武双全的将领难度系数高了些,可却也不是很难找到的,至少任何一方势力麾下都会有上那么几个。可若是想要找到精于机簧,长于机械设计的能工巧匠,那就比登天还要难了。

    连弩、床弩、攻城弩、投石车、指南车、龙骨水车……只要想想这些后世耳熟能详的发明创造,明溯心中便是一阵滚烫的激流喷涌而出,到了最后,全部化作了满脸的热泪盈眶。

    传动机械、瞬发装置,只要想想这两大核心技术对于经济社会的巨大推动力,明溯顿时就觉得这次赶来益州路上所经历的艰难险阻,风风雨雨,都算不了甚么了。

    一个字——值!

    当然了,明溯脑中现在考虑可不是甚么国计民生,天下苍生,对于他而言,一个马钧胜过了千军万马,甚至于能够改变一场战争,一轮争霸命运走势的大杀器,怎么可能没有在军事上充分利用之前,就用到那些完全可以用人力去弥补的农耕上去呢。

    不是明溯不重视农业生产,而是这个时代吃不饱饭的闲人实在太多了。就像那纺织的绫机,只要多招几个女工就可以了,怎么能够因为些许蝇头小利,就将轴承传动的原理公诸于众,让对手轻易的得到这一跨时代的新技术呢。

第682章 万马奔腾

    “德衡先生……”强自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明溯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前,一拱到地,十分恭谨的问候道。

    还没等他将话说完,那一直端坐在院落角落的马钧却是突然跳了起来,回头如同兔子一般蹿了出去。这个时候,马钧才发现院子中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本州的主官之一,刺史郤俭。

    这下,马钧顿时整个人都傻住了:“快……快跑!”

    一边拼命呐喊着,马钧紧忙伸手去推那犹自嘴中在嘀嘀咕咕啰嗦个不停的郤俭,至于先前向自己的行礼的明溯,因为面目陌生,则直接被其选择了无视。

    这是个甚么状况?就在明溯直起腰来的时候,那院子角落,也就是先前马钧所坐的位置,一道细微得几不可辨的白线迅速的蹿起,尽皆着一阵震天般的巨响在头顶响起。

    明溯惊悚地抬头望去,只见那先前还整整洁洁的雕栏玉砌中间突然豁开了一个大口子,无数磨盘大小的石块如同洪流一般倾泻下来,直扑自己头顶。

    我勒了个去,这是赤果果的谋财害命撒!明溯心中悲戚的哀嚎一声,想也不想的将脚尖在地上一点,便飞快的往后退了过去。

    也不知道那建在足足两人多高土台上的房屋之中究竟堆放了多少石块,尽管明溯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却还是有几块石头相互碰撞之间,突然横飞了出来,直奔其腰腹之间扑了过来。

    情况实在太危急了,明溯也来不及拔刀,“嗤啦”一声紧忙将那刀鞘连同腰间一大片衣襟一起扯了下来,猛然发力往前劈了过去,身体则是借助那反冲力加快了几分后退的速度。

    这一番地动山摇,万马奔腾的情景好一阵子才停歇了下来,早已紧张得鼻间细汗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的明溯惊魂未定的望着脚前半尺开外一块慢慢停了下来的巨石,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后背已经顶在院墙上面。

    不用多想,明溯也知道若不是那石头势头已尽,恐怕此时自己已经被石块与背后厚实的墙壁撞成了夹心饼干了。当然了,按照明溯正常的身体反应来说,他还是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够抢在那石头撞上墙壁之前飞身跃了出去的,可是,毕竟把握性只有七八成,若是反应稍许迟钝一些,或者那石块速度再快上半分,恐怕今天就算不断胳膊少腿,这遍体鳞伤的情况也是万万逃避不了的了。

    “这……这是甚么鬼玩意?”背靠着墙壁,慢慢的舒展了一番早已因为突然性的肌肉收缩因而有些酸软的双腿之后,明溯小心的绕过面前那块巨石,转向马钧问道。

    “你你你……你竟然没没……没事?”先前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了,马钧也只来得及将自己得“衣食父母”郤俭给推了开来,至于那陌生的少年,在他心目中,此时应该已经是非死即伤了。

    看到明溯竟然毫发无损的从石块后面出来,马钧顿时觉得心中好是一阵沮丧。难道自己设计的威力不足,还是距离、速度的计算出了问题?

    “没事你个头啊!”就在马钧狐疑不定的望着明溯时,旁边的郤俭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连连在原地蹦跳着将那拳头不停的抡了下去,郤俭破口大骂道:“要是侯爷出了甚么事情,就是灭了你九族都万死莫赎!”

    跳脚连打带骂了片刻之后,郤俭似乎突然觉得明溯的表情有些呆呆的,便紧忙收了手,一溜小跑奔到明溯身前,不放心的将其前后左右上下尽皆细细的查探了一番之后,依然不放心的问道:“侯爷竟然没事?”

    “你也希望我出甚么事情么?”明溯此时尚未回过神来,所以说话的口气格外的硬邦邦的。

    “不敢不敢,我……下官也是为侯爷庆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见明溯还算正常,郤俭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这才算是落回到了胸腔之中。不知不觉之间,郤俭又将自称由表示平等的成为“我”改回了“下官”。

    这可是个祖宗啊,姑且不谈其身份多么尊贵,就算是现在……自己可都是将所有的宝都压在此人身上。若是明溯在自己地盘上出了甚么事情,恐怕不等那刘焉进入益州,单是那些彪悍的手下就足以将自己撕成碎片了。

    与尹黙、许靖、李仁等人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明溯麾下将领的强横作派了解,郤俭也不算是初哥了。正因为对明溯隐藏的势力越来越了解,郤俭这才死心塌地的选择了与其合作“赚钱”。

    若是不然,以郤俭贪婪的本性,又怎么可能甘心拿那到口的肥肉与别人去分享呢。

    本来,郤俭与明溯之间的关系身份就不是那么的对等,现如今自己不过是一朝廷的待罪之身,就更加要牢牢的抱紧明溯这根粗壮的大腿了。

    “你我本是同级,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明溯那也是突然受到惊吓之后的气话而已,见郤俭将姿态放得极低,虽然恼恨其将自己带到这里,险些便丢了个大脸,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都这么说了,自己一时之间倒也不好意思再计较了。

    “侯爷愿意收下官为下官,下官那是莫大的荣幸。”也不知道是被先前一幕吓傻了,脑子还保留在碰线的状态,或者压根就是想顺着杆子往上爬,郤俭紧忙一边谄笑着凑了上前为明溯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口不择言的表示着忠心。

    这话听起来实在太绕耳,明溯眨巴眨巴了半响眼睛,方才整明白了郤俭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愿。

    虽然这是个挖洞的好手,可毕竟在历史上籍籍无名,而且似乎那个挖地三尺的吃相也稍许恶劣了一些,明溯对招揽郤俭显得一点兴致都没有。然而,对方毕竟目前还是这座城池的两大主事人之一,对自己一向又是百依百顺,明溯也不好意思当场拒绝他的好意,微笑着点了点头之后,便紧忙转移注意力,找那马钧攀谈了起来。

    看起来,马钧的确是十分口呐……或许,他还不止是口呐。

    明明先前郤俭在这个陌生的少年面前一口一个“下官”自居,可马钧却似乎毫不开窍一般,不仅对于明溯的问寒嘘暖毫无半点回应,甚至还摆出一张臭脸来,那神情明白无疑的告诉明溯:我正忙着呢,别来烦我!

    若是没有经历过先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或许明溯还会掉头就走。可是,既然已经见识到了此人的真本事,而且听那郤俭先前的介绍,明溯心中已经有**分确认了此人应该就是那后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马钧,自然就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了。

    于是,场中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那马钧对郤俭毕恭毕敬,有问必答,可是掉头一看明溯,却是神情冷漠,完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至于郤俭,自然是谄笑连连,只恨不能跑前奔后,为明溯去尽上一份鞍马之劳。

    这三个人中间关系实在太诡异了。与二人的表现相印证的是,明溯的表现完全证明了那一物降一物的天道规律。

    尽管马钧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可明溯却是围着那狼藉一片的场景,一边东挑西找,一边口中咂咂有声:“这想法太巧妙了……你这至少算得上是486的脑子……怎么能想出如此奇妙的点子的——简直不是人脑!”

    486是甚么,身为前世之人的马钧不清楚,可那一句不是人脑却是任谁都能听得懂的。本来就嫌弃此人碍眼,现在又感觉被辱骂了一下不是人,顿时马钧就急了。

    不待明溯继续表示感叹,那马钧突然将手往旁边的一颗树干上面搭了过去,紧接着,一盆冰凉的冷水从天而降,恰好将那正在树下东张西望的明溯给浇得全身湿漉漉的。

    这个设计倒也不算甚么,只不过是马钧耽于研究新生事物,压根抽不出时间去清洗身上的污垢,于是便想了这一出“淋浴”的方式,却不曾想倒先给明溯享受了一回。

    郤俭本来正要上前为明溯介绍一番身份,却不曾想转眼之间马钧又捣鼓了一个新式玩意戏弄了明溯一回,当即勃然大怒,冲了上前便是狠狠的一巴掌削了下去:“你这个天杀的狗才,竟然连侯爷都敢戏弄!”

    一边骂,郤俭一边回身准备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剑。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了,那马钧尽管心中畏惧,可毕竟他出身于寻常贫寒百姓之家,对于当权者的敬畏那是与生俱来的生不出反抗的想法。

    好在旁边还有一个明溯。就在马钧垂头丧气,引颈待戮的时候,明溯突然惊醒了过来,不待郤俭将长剑举了起来,手指一弹,几颗水珠便飞快的蹿进了郤俭的眼中。

    “不可!”紧接着,双眼刺痛的郤俭只听到耳边有人大喝了一声,自己手腕一算,那长剑已经被明溯劈手夺了过去。

    随手将长剑投掷了出去,明溯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回身对着马钧又是一个重礼:“德衡先生果然大才,连这种沐浴的方式都能想到。”

第683章 机关重重

    先前明溯与郤俭之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连续展现在马钧眼前,便是他脑子反应再愚钝,也应该感觉到了面前少年的不寻常之处了。

    当下,马钧再也不敢拿捏架子,口气却还是很淡:“这这……这叫沐……沐浴么?”

    “嗯,我之前洗了几十年了,都是用得这个东西。”明溯一张口,便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你你你……你用了几十……几十年了?”很显然,马钧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可……可是你的……模样,也才十……十几岁……”

    经过马钧这么一提醒,明溯也发现了自己的语病所在。不过穿越乃是自己最大的**,自然不可能随意的去与外人说起,于是明溯定了定神,便向后指着那郤俭解释道:“或许我长相比较嫩,不过刺史大人可以为我作证……我与他相识也有七年了,记得那年我正好十六。”

    明溯这个意思说的很明确,虽然说几十年有些夸张,可我也不是十几岁的人了……二十三岁,勉强也可以算得上是几十年了——嗯,就这个意思!

    “十……十六,七七七……七年?”

    “正是。”

    “可可可……可是,你你……你看上去没……没没……没那么嫩啊。”

    马钧的意思也很简单,若是说你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这个长相用嫩来形容也无可厚非,可如今你才二十三岁,就已经“老”成这副模样了,这还能叫嫩?!

    没办法,明溯的思维还停留在半年之前。经过十万大山之中没日没夜的赶路,以及那风餐日露的折磨,现在的明溯肤色黯黑,皮肤干巴巴的,再加上那双手中因为先前格挡飞溅的石块,抓了一大堆的灰尘,所以此时的明溯整个人看起来恐怕不比那素来养尊处优的郤俭年纪少上多少。

    当然了,这仅仅是马钧借机反讥一下明溯而已。如果摸着良心去评价,马钧也知道明溯不过是个少年而已。没办法,那撕裂的衣襟里面露出的雪白肤色以及矫健的身手,清脆的嗓音,无一不出卖了其主人的真实年纪。

    明溯自然不清楚马钧这是故意在与自己搞劳。毕竟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招揽对方,总不能一见面就被对方认定为大骗子吧。

    低头看了看双手,明溯将心一横,便将腰间的束带一抽,顿时整个人便坦诚与马钧、郤俭相见了。

    没办法,除了这深藏于衣襟之内的细皮嫩肉以及那正当时的雄风昂扬,明溯实在也想不出在这个没有身份证的年代,自己又能凭借甚么去证明没有说谎。

    好在此时正值盛夏,除了外面一层长袍之外,古人也没有穿内裤的习惯,所以明溯脱起来倒也干净利索,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的,就在二人表示完诧异之前便光溜溜的站在了院中。

    说实在的,明溯这具身体除了一些暴露在外面的肌肤有些对不起观众之外,这其中的****却着实耐看得很。当然了,现在面对的是两个大男人,所以明溯也就是稍许展现了一番那健壮的胸大肌,以及发达的肱二头肌,便得意的问那惊愕得目瞪口呆的马钧道:“现在你可相信了?”说完,明溯又是展示一般在原地无比潇洒的转上了一个圈儿。

    首先出生回答明溯的却不是马钧,更不是那碍于身份尊卑,只得将满腹的笑意化作诚恳瞻仰的郤俭。

    “啊……”不待明溯一个圈转完,院子上空突然响起了一声极其尖锐高亢的叫声。

    咦,听这声音,咋就是个女声呢?明溯顿时也是傻了眼,敢情除了面前这二位之外,宅院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女子藏身于此。

    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活生生的在异性面前表现了一出春宫秀?

    几乎就在那叫声未歇时,明溯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极其飞快的将那长袍又拢了起来。当然了,虽然不清楚这偷窥了自己的女子是老是幼,至少自己作为都通侯的风度可不能缺失。

    用一种自己感觉极度潇洒的动作“施施然”的……其实,在旁观诸人眼中却是极具卖弄表演性质的夸张动作扣好长袍之后,明溯嘴角一咧,却是转头往向那先前声音的来源,努力做出一副温柔的模样喊道:“那……竟然偷看我的身体——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哪个愿意看你……还不是你大白天犯了暴露癖!”回答明溯依然是个女声,不过却是无人露面,不待明溯探头去看,一只绣花的布鞋已经从花丛深处砸了出来。

    既然都已经被对方看光了,明溯也不是被人占了便宜不知道捞回来的人。探手一把迅捷的接过那鞋儿,明溯随手往鼻下一凑,口气则是十分轻佻的言道:“俗话说,这人如其鞋。姑娘的鞋儿如此之香,却不知长相身材是否也如同这鞋儿一般雅致。”

    “臭不要脸!一只破鞋而已,你就慢慢的在那自恋吧。”很显然,花丛中那女子骂街的水平还是十分彪悍的。

    “姑娘怎可如此自轻,竟然以破鞋自喻……”明溯才调戏了一半,突然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破鞋的说法,于是便顺接着改口道:“良辰美景奈何天,如此大煞风情的话说出来,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呸!”花丛中女子恨恨呸了一口,随着花枝婆娑,很显然这女子已经转身离去,不再愿意与明溯纠缠了。

    虽然被人看光了,可这言语上面却也是捞回了本,明溯无比自恋的抹了一下发髻,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施施然的转过身来,疑惑的问那马钧道:“来之前刺史大人与我介绍说德衡一向沉浸于机巧之物,素来无暇去关注其他,却不曾想也是个雅人,竟然金窝藏娇,养了个如花似玉的**……”

    本来,明溯也是想调剂一下气氛。毕竟男人之间,若是论甚么东西最容易拉近距离,自然除了饮酒之外便是高谈阔论女人了。

    然而,让明溯始料未及的,那马钧本来还张大了嘴巴,作出一副呆滞的神情,可等到明溯话一出口,他的眼神却是突然转为怨恨,直接拿脚往地上一跺。

    很显然,这马钧在这里也不是白住了若干时候的。这院子中间可谓是步步机关,处处陷阱,即便如同明溯先前已经吃了一亏,这智慧虽然长了,可事情临头却还是发现应急能力总要比那突发事件慢了半拍。

    明溯还在那边口花花的胡说八道,却不曾想脚下突然一软,紧接着“啊”的一声便落入了一处空旷的地洞之中去了。

    好在艺高人胆大,加上身法一向不错。那马钧的这个举动虽然惊吓了明溯一下,可明溯却是没有担心,反正低头看看下面也不深,便索性落了下去。

    然而,等他脚一踏上实地,一股懊丧却是打心底里油然而生。

    也不知道这马钧究竟是怎么想的,在这陷阱内部竟然另外布置了机关。当然了,如果里面暗插了削尖的竹竿或者倒插着刀刃之类,想必马钧坑明溯之前脑子里还要转上一转。

    陷阱里面的机关无关性命,可是却着实可以令明溯记上一辈子。

    人常说,踩**的运气。明溯现在走的就是这个运气。

    也不知道马钧那颗怪异的脑子之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这陷阱深处竟然铺上了厚厚的一层****……不仅如此,而且看那双脚的感觉,似乎其中有许多还是新鲜的。

    我勒了个去,老子今天怎么如此倒霉!这个时候,明溯已经顾不得再去想甚么经典了,紧忙手忙脚乱的从原地跳了开来,接下来,自然还是掉入了另外一堆同样新鲜的“黄金”之中。

    本来,按照明溯的身法,只要运转内息,将劲力往下压缩,便能蹿出这个仅仅两人多高的土坑陷阱,可是这遍地的“黄金”也实在太令人恶心了,明溯倒不是怕自己跃不上洞口,而是担心这内息往下突然一射,四周溅起的……到那个时候,自己可谓是欲哭无泪了。

    好在明溯此次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正当他在下面束手无策,准备一横心冒着“黄金”雨的危险蹿上去时,洞穴外面郤俭已是喝骂连连,紧接着,一根长绳从上面垂了下来。

    “熏死我了!”一上去,明溯便立马奔入那荷花池中,也不知道是清水洗濯去了脚下的“黄金”万两,还是那“黄金”被水一泡,顺着皮靴缝边的细缝儿钻了进去,反正连连清洗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明溯都还是觉得那下面臭哄哄的,就像刚从茅坑里爬出来一半。

    可不是嘛,那陷阱底下正是一处茅坑,只不过占了其中拉屎的是狗而不是人,仅此而已!

    许是示威,或者是为了表示自己的确没有害人之心,也不知道那马钧到底怎么弄的,转眼之间那洞穴地下一阵嘎吱嘎吱钝响,转瞬一连串恶狗咆哮的声音便在耳边盘旋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情,难怪自己总觉得那些“黄金”特别的新鲜……啊呸——是特别的臭气熏天!

    表面上拾掇干净了之后,明溯寒着张脸,穿着那湿乎乎黏糊糊的皮靴,走到马钧面前,心有不甘的问道:“我倒要问问,难道这就是德衡先生的待客之道?!”

    “……”闻言,那马钧憋了半响,却是双眼一翻,一个白眼现在了那比明溯还要铁青三分的脸上:“适才,那……那是……是小女!”

第684章 益州剧变

    马钧心中到底是如何想法,明溯不清楚,可是现在明溯却是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若不是那洞穴下面着实太臭,恐怕此时明溯已经主动又钻了回去了。

    当着人家老头子的面去调戏女儿,这种事情也只有自己才能做得出。弄清楚其中缘由之后,明溯心中好一阵内疚,话到嘴边却是发现此时说甚么都显得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只得长叹一声,长长的一揖到底,起身便转过头去,再也不去烦那马钧了。

    到底是底层百姓出身,明溯显得如此的知进退,倒是让马钧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今天的事情,说到底马钧自己还是占了很大的责任。

    若不是他试验机关时突然发动,那明溯也不会因而连长袍都撕裂了,而且后来除了被自己浇得一头一脸的凉水之外,又被算计进了狗屎堆。

    当然了,当时自己觉得这是个登徒子,心中恼怒他的无礼,所以出手微微惩罚了一番,可现在事情平息之后,马钧却是突然反思道:似乎躲在花丛之后偷窥的是自家小女,这个很受刺史大人尊敬的少年先前可不清楚花丛之后竟然还藏了人在。

    从这一点来,自己好像才是真正无礼取闹的一番。

    人家说得一点都不错,男女授受不亲,自家女儿明知这少年在脱衣服,竟然也不知道回避一下。不仅如此,你看就看了,竟然还在那边说起了风凉话,想必只要血气方刚的少年听了那讥讽辱骂的话,心中都不会服气的。

    本来马钧还觉得自己占了理,可静下心来一想,却是发现自己竟然纯属那完全无礼取闹的一方。当然了,若是明溯时候一再纠缠着自己要讨个公道,自己说不定还会胡搅蛮缠一番,可是……对方如此的识趣,恐怕此时刺史大人心中已经对自己印象极为恶劣了吧。

    马钧可不知道在郤俭眼中,他本来就是个死人。之前郤俭将他从匠作坊中延请过来时,马钧还觉得自己落入了朝廷大员的眼,姑且不谈日后发展如何,至少这良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所以,闷在宅院之中这段时日,马钧一直在潜心琢磨着一些小玩意,争取将刺史大人交办的任务办得尽善尽美。

    应该说,马钧对自己的技艺还是比较自得的,可他心中也清楚自己的缺点在哪里。

    不会说话这先天上已经失了一筹,可若是再不会做人,那么就算别人再看重自己,最后亦是会因为嫌恶自己的所作所为对自己产生失望。

    之所以选择为郤俭效力,马钧图的也无非是能够取得一官半职,甚至是一个掾属的身份。没办法,光宗耀祖就全靠它了!

    马钧这边心中是矛盾交加,那郤俭同样也是十分尴尬。

    按照他的脾气,马钧胆敢当着自己的面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这不死也得活生生的剥下一层皮来。可马钧却是明溯来之前点明了看重的人物,若是他手脚稍许重了一些,一个不慎给弄成了残疾,恐怕最后明溯对的印象分可要大打折扣了。

    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无奈之下,郤俭只得铁青着脸,拿手指戳着马钧的脑门儿,可着劲儿痛骂得个狗血喷头。

    这一场骂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直到凉风西来,天色昏暗,郤俭自己亦是觉得口干舌燥,话尽词穷,这才慢慢的声音小了下来。

    也是先前马钧整得实在太不像话了,郤俭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明溯得脸冷得足以挂上冰棱的模样,所以在训斥责怪马钧时一直没有敢回头。好不容易骂了这么久,马钧觉得自己也算是尽了本职了,便一边有气无力的继续数落着马钧,一边稍许挪动了一下屁股,偷眼往后瞄了过去。

    这一瞄,郤俭顿时整个人都蔫了——看那明溯四叉八仰的躺在湖石上面,胸口极有规律的一起一伏,很明显,他早就找周公下棋去了。

    敢情自己这是唱了半天的独角戏撒?郤俭愤恨不已的瞪了马钧一眼,紧忙起身小心翼翼的行了上前,为明溯拂去胸口的几片飘落的花瓣。

    “咦,怎么停了?”就在郤俭手指触及明溯胸前衣襟时,那本来还带着微微鼾声的明溯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一般吩咐道:“继续……继续骂。”

    吩咐之后,明溯还低声嘀咕了一声:“这一觉睡得好香哦。还别说,这郤俭骂人的声音倒是很催眠。”

    闻言,那被明溯突然惊吓了一跳的郤俭立马躬下身来,谄笑着言道:“若是侯爷喜欢,下官日后便经常为侯爷催眠。”

    “你骂了这么久,嘴里没有起泡么?”明溯好笑的望了千依百顺都过了头的郤俭一眼,打趣道:“就算你愿意骂,总不会有人愿意天天挨骂吧。”

    “没事,就将这个老杀才带了过去,只要侯爷想听,下官骂上几句便是。”在郤俭眼中,马钧再是能耐,又怎么能比得上那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金子诱人。

    当然了,此时郤俭已经对那些黄白之物暂时选择性的失去了兴趣。没办法,自家性命都快要不保了,若是不能将明溯这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给伺候好了,就算有再多的钱银,那也得看有没有小命去花撒。

    平生第一次,郤俭算是弄清楚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这句话的真实涵义。

    “天天骂一个人不发腻么?”望着那面若土色的马钧,明溯微微摇了摇头,却是淡淡的言道:“不过将此人暂且先带在身边听用,倒也可以。”

    “这个老杀才除了让人生气之外,又能派上甚么用途呢?”很显然,郤俭对马钧的价值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浪费人才啊!技术人才在古代中国眼中匮乏,尽管如此,历朝历代也仅仅是将其作为了娱乐权贵的一些奇巧技艺而已,说白了,在泱泱农业大国,民以食为天,除了你做出来的东西能够立马体现出使用价值,比如说能吃,能穿……除此以外,便是你改良的纺织手段,提高了人工效率,或者说发明了翻斗水车等等,对于统治阶级而言,毫无价值可言。

    没办法,这个时代不提倡薪酬。凡是能够用人力去填补的技术差距,只要朝廷一纸命令下去,自有大把大把的徭役民夫整装待发。

    而且,这些民夫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先秦两汉时期的民夫服徭役的时候必须自己准备食物,所以秦始皇修筑长城时才会有那么高比例的民夫枉死在长城脚下。可以说,就连这最基本的开支都被省略掉了,换了你去当皇帝,自然也不会重视甚么技术革新。

    明溯心中暗自喟叹一声,也不与郤俭解释,只是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主意已定:“正好我在城中没有居所,住在州府也不方便,这个地方与州府相连,往来便捷,倒也适宜……没甚么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侯爷但管住下来便是。”明溯愿意留在雒县之中,对郤俭而言,无疑相当于多了一个护身符。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溯点了点头,便饶有兴趣的开始巡视起自己的新产业来。

    左右无事,看明溯的样子也不像要自己跟着。四下打量了一番已经被捣鼓得乱七八糟的院子,郤俭便换了副面孔转向马钧喝道:“你这个老杀才还不赶紧将这些杂碎清理出去,还有……侯爷要居住在这里,闲杂人等,比如你那碍眼的女儿甚么的赶紧让她们搬出去……”

    郤俭这也是觉得马钧的女儿对明溯态度恶劣,先前已经触恼了他,若是早晚相见,指不定还会冷眼冷语再说上点甚么闲话,到时候误了这老杀才一家性命是小事,弄得明溯不喜掉头就离开雒县那可就划不来了。

    然而,明溯的态度已经注定了郤俭这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你在那便啰嗦甚么?”

    “下官准备让无关的闲杂人等搬出去,免得扰了侯爷清闲。”

    “不必了。”

    “可是,先前……”郤俭本来想说那女子先前态度大不敬,可毕竟事情已经平息,就没必要再去撩拨明溯了:“不若这样,老杀才留下来,那女子先随下官回府中居住。”

    “德衡先生自然是要留下来的,我正好心中有些疑惑,准备向他请教请教。”明溯回头看来一眼那空空如也的花丛深处,淡淡的言道:“那女子伶牙俐齿,想必做事也蛮勤快的,就一并留下来伺候吧。”

    “留下来……伺候?”

    “嗯。”

    “这……下官明白了!”也许是福至心灵,郤俭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明溯的意思,便谄笑着言道:“那女子下官也曾见过一回,虽然粗手大脚,可这身材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不若下官找几个婆子过来,将其洗刷熏香,今晚就送入侯爷房中……”

    我勒了个去,你这算是赤果果的拉皮条么?闻言,姑且不谈那旁边马钧已是横眉怒眼,便是明溯自己也觉得苦笑不得。

    正当现场气氛尴尬的时候,外面大街上却是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喧哗,隐约之间一些呐喊声依稀可辨:“绵竹叛变了,现在数万兵马已经杀奔雒县,大家伙快快逃命去吧!”

第685章 雒县城破

    中平四年夏末秋初,益州叛乱,马相、赵祗等人假借黄巾军的名义,煽动绵竹县一些穷困潦倒的百姓起来闹事。

    汉代可不比后世,尽管张角等人已经被剿灭了将近四年了,可绝大多数老百姓不清楚撒。其实,就算其中隐约听说大贤良师已经被朝廷镇压下去的百姓,心中也不是太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朴实的百姓眼中,张角能够呼风唤雨,背后又有真神中皇太一相助,又岂是那帮凡夫俗子所能够剿灭的。指不定此时张角已经领着下面的无数信徒乘风而去,到达那极乐之地坐享太平盛世去了呢。

    此时的益州百姓,赋税繁重,劳役杂乱,已经被刘隽、郤俭二人弄得是疲惫不堪,生不如死。

    反正这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坐以待毙固然是一个死字,起来造反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个死……天天坐在家中挨饿担惊,哪里比得上跟在叛军后面有衣穿有饭吃来的惬意,而且,说不准跟在后面闹闹还能拼出一个大好的前程来呢。

    于是,凡是马相、赵祗等人所到之处,百姓无不聚集如云,纷纷响应。

    马相、赵祗等人是绵竹县的居民,所以这叛乱也是从绵竹县开始的。那绵竹本来就不是甚么要害之地,县城之中的守卒只有区区五百人,就是这五百人,死心塌地的为官府效命的也没几个。

    还没等绵竹县令李升平叛的命令传了出门,城中的守卒便已经哗变了一大半,最搞笑的是,四面楚歌的李升最终竟然不是死在乱民手中。

    底层的官吏掾属都是随大流的。本身这些人就不在大汉正式的公务人员序列之中,平素不过是等着上官手缝里漏下一星半点残羹冷炙勉强糊着过过日子而已。

    眼看外面聚集的乱民越来越多,就连县府之中轮值的守卒亦是一个个握紧兵器,眼中露出不善的神色来,那平素跟随李升最紧的贼曹眼睛一转,便突然抽出腰刀,劈头就砍了下去。

    本来按照这个贼曹的一贯表现,此时民变之中他想要活命是不可能的,可就是因为有了诛灭首恶之功,这个贼曹竟然摇身一变,当场就成了叛军之中一大主要将领。

    有了先例之后,事情便更加顺利了。不到一天时间,整个绵竹已经彻底成了叛军的大本营,除了原先的县令李升已经身首异处,其余主事的竟然大多都是县府之中的原班人马。

    俗话说,判断一个国家体制是否顺应民心,只要看它的底层官吏的凝聚力齐不齐。绵竹的官场这次心倒是蛮齐的,可惜的是全部都偏向了叛乱的民众。

    随着越来越多的吏民响应,马相、赵祗等人单就精壮之士就汇聚了足足万余人。这有了势力,胆子也就壮了。

    反正已经举起了反旗,与其等州府调兵遣将过来剿灭自己,还不如直接杀了过去,说不准还能杀雒县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马相、赵祗等人对形势的估计非常准备。

    就在绵阳陷落的五天之后,马相、赵祗等人所率领的大军就浩浩荡荡的开到了雒县城下。

    本来从绵阳出发时,不过区区万余人,可这益州的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活得实在太艰难了,一路上,每次叛军停下来架锅生火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大群人眼巴巴的流着口水在旁边望着,

    如此一来,倒是免去了马相、赵祗等人招揽士卒的工夫。等到了雒县城下时,叛军的规模已经快速的蹿升到了五万余人,而且,随着一个个吃饱了肚子的叛军士卒的卖力宣传,这个数字正在急剧的膨胀之中。

    或许是叛军行军的速度太快了一些,抑或是益州经过这么多年的横征暴敛,基层组织建设已经彻底瘫痪,所以,当消息传入雒县之时,马相、赵祗等人所率领的叛军大部队已经逼近了城外三十里之内。

    这个时候,不消说飞去各地关卡调遣守卒回来救援,就是分头通知那些休沐在家的将士也来不及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城中还在坚守岗位的士卒不足千人,剩下的便是能够聚拢起来,估摸着也不过超过这个数字。郤俭能够做到的便是紧忙赶回州府之中与刘隽商议对策。

    其实,此时刘隽也已经得到了下人禀报,甚至于不等郤俭赶到,他已经将军令传了下去,可惜的是,现在城中已经是人心浮动,那些赋闲在家的士卒一听说城外来了足足十万大军——没办法,这以讹传讹的造谣水平在乱世之中尤其显得高超,立马那平素鱼肉百姓的势头就先蔫了下去。

    绝大多数士卒都成了缩头乌龟,少数机灵的人甚至直接将身上那层黑皮扒了下来,随便找块黄布往额间一罩,也就混在那些簇拥出城的百姓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刘隽第一时间就下达了关闭城门的命令,可是出城的人实在太多了,就凭着区区千余守卒压根就拦不住那些如同潮水般一**往外拥挤的人群。

    就这样,还没等郤俭赶到州府之中,叛军的先头部队就已经开进了城门……其实,也算不得甚么先头部队了。毕竟雒县是州治所在,马相、赵祗等人也不敢大意,便按照绵竹守卒中几个资深军侯的建议,大军在城外十里处选了个高处先驻扎了下来,同时派出了十数个机灵的先行赶去城外查探敌情。

    也许是雒县居民的热情感动了这些探子,还没等到达城下,那十余人就已经看到无数的百姓头扎黄巾,从城中涌了出来,这下,他们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本来还以为雒县多难攻打,不曾想这里的同道中人竟然如此之多,甚至于比自己的阵容还要庞大。

    于是,这十余人也顾不得回去报告了,互相对视一眼后,便拔出兵器呐喊着迎着人群冲了上去。

    此时,城头的守卒已经被冲得四零八落,那唯一还在坚守阵地的老军侯瘸了一条腿拄戟站在城头上,只看到前面几道人影远远了的迎了过来,紧接着那人潮如同残云倒卷,瞬间便重新流回了雒县城中。

    这种情况是刘隽、郤俭所始料未及的,还没等手脚抖颤的二人商议出一个结果来,州府外面已是喊杀声震天,若不是明溯的那几个手下士卒见机不对,架着二人掉头就随同明溯一起钻入了地洞之中,恐怕片刻之后,这原先还在益州地盘上作威作福的二人就要凑成一堆,化作肉泥共同赶去那阴曹地府报到了。

    诸人之中最惨的并不是被那架了塞进暗道的刘隽、郤俭二人。之前明溯与郤俭下去巡视暗道的时候,韩遂和宋建正在府中逍遥自在的把茶闲聊天下大势。

    按照明溯的意思,诸人本应该出城暂居,奈何那韩遂牢牢的记得明溯许诺自己的涪县县令还没有着落,便执意随着明溯一并又返回了州府。

    探访暗道的只有明溯与郤俭二人,其余士卒皆是牢牢的把住了郤俭的卧室,剩下韩遂、宋建二人闲来无事,便找了个僻静的树荫下面,端着茶盏儿,也算是逍遥自得了一回。

    这一逍遥可就惨了。由于叛军来的太快,明溯压根就来不及派人去寻找二人下落,便被逼得躲进了暗道。余下二人被那府内府外鼎沸的人声惊吓得面如土色,险些便以为明溯与这益州的官方闹崩了,惊惧之下便随意找了个茂盛的草丛钻了进去。

    马相、赵祗等人进入州府的时候,里面人山人海,清一色的头罩黄巾,除了中间被密密麻麻包围着、面色惊惶的两个人。

    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还有那电视、报纸上面铺天盖地的宣传领导人的形象,马相、赵祗等人又不认识这州牧刘隽、刺史郤俭到底长得是何模样,不过既然中间二人一个肥头大耳,一个面露凶色,这体型神态正是完全符合马相、赵祗等人心目中对于朝廷狗官的认识尺度。

    于是,马相、赵祗等人不由那韩遂、宋建二人分说,直接喝令手下上前一把掀翻了,倒扎四肢,中间一根粗棍串了起来,便抬起来游街去了。

    当初早在凉州起事的时候,宋建冒充的便是黄巾军,现如今一看周围的情形,哪里不知道自己又客串了一回反派角色,于是努力的抬起头,咿呀咿呀的想要对对暗号,认了个同宗。

    益州的“黄巾军”本来也是西贝货,可以说除了额间罩着的那一方黄色手巾有些类似之外,便从里到外,与那死鬼张角毫无干系了。宋建的这一番努力注定无效,那些跟在后面造反的人本来就是被贪官污吏盘剥得活不下去,此时终于扬眉吐气,翻身做了一回主人,自然不可能有谁愿意去听“贪官”啰里八嗦。

    宋建努力的结果是嘴里不知被谁将那裹脚的破布塞得紧紧的,若不是此时四肢倒悬,估摸着其中午享用的佳肴早已一倾入注了。看了如此模样,韩遂心中暗叹了口气,索性闭上双眼,安心的享受起这种别样的被人抬的小日子了。

    至于此时,城中那所隐蔽的宅院之中,本来应该享受这种待遇的刘隽、郤俭却是面色煞白的站在明溯面前,浑身飒飒发抖。至于旁边的马钧则是莫名其妙的望着明溯,不解的问道:“圣……圣上驾……驾临益州了……么,怎……怎么外面全部都在喊……甚么天……天子?”

第686章 一日乱游

    益州叛乱,马相、赵祗挟绵阳百姓,一天便攻破了雒县,杀入州府擒活了“牧守”、“刺史”二人。

    当日,雄心勃勃的马相自称天子,临时将益州府改成了金銮殿,同时派出赵祗快马加鞭,直下巴郡,于乱军之中杀死郡守赵部,至此,益州已有雒县、绵阳、巴郡三郡之地落入马相之手。

    至于明溯以及那匆促出逃的刘隽、郤俭二人则是因为城内城外都是群情激昂的乱民,无奈之下只得惶惶然躲在原先马钧潜心研究机关的宅院之中。

    幸好有宋建、韩遂二人做了挡箭牌,来不及提审二人的马相志得意满之下也没有派出手下全城搜捕,倒是让诸人松了口气。

    毕竟困守院中,郤俭又不放心让马钧出去探访情报,那巴郡陷落的消息诸人一直被蒙在鼓中,直到深夜时分,城中又起了喧哗,明溯心中暗生趁乱出城的打算,便将手下青龙战队士卒伪装的护卫分头派了出去打探了一番。

    原来这次城中的纷乱却是一大好消息,虽然刘隽、郤俭二人不知所踪,城中群龙无首,可毕竟还是有人认识自家州牧、刺史长甚么样的。

    本来,若是马相没有那么得意忘形,或者细心一些,扯着宋建、韩遂二人游街之前先盘问一番二人底细的话,恐怕这个时候雒县的各大势力就该分崩离析,各自寻找出路了。

    正是马相的一时疏忽,让雒县诸人看到了希望所在。

    既然游街的是两个陌生面孔,城中消息相对而言又比较闭塞,那么自家州牧、刺史肯定还躲在甚么安全的地方。既然老大、老二没事情,下面的人自然不可能散了心思,没办法,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自己全部逃命去了,恐怕等叛乱平定,接下来该被秋后算账的就是自己了。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马相正在筹备着登基仪式,可潜伏在暗处的益州各大势力已经开始串联起来,蠢蠢欲动地将人手慢慢的撒往了州府周围。

    几乎就在赵祗攻入巴郡太守府,杀死赵部的同一时刻,益州从事贾龙率领数百精锐奇兵暴起,突入州府,一刀便将犹自做着黄粱美梦的马相斩杀在大堂之中。

    本来,这次益州叛乱就事起仓促,马相以闪电战术连续拿下了三个郡,其中更是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州治所在的雒县给拿了下来,得意忘形之下便也疏忽了守住现有的成果,盘点整编手下,稳扎稳打,而是直接将大批的手下都派出去意图趁胜追击,扩大战果,结果被急于将功赎罪的雒县地方势力趁虚而入,短短一个回合便重新攻占了州府,自己这天子美梦也成了彻彻底底的一日游。

    马相这一死,顿时整个州府都暴走了起来,当然了,毕竟大家都事跟在后面闹事,想浑水摸鱼点好处的,既然最大的头都已经被斩杀了,其余的人自然不可能有勇气再与官兵对抗。

    这可能是益州官兵打得最为顺风顺水的一场战斗。几百个人追着几乎是十倍于己的对手,而且完全是一边倒的压着对方在打,几乎每一刀下去,都能砍中一个奋力奔跑的乱民后背,这种杀猪一般的酣畅淋漓几乎让所有的官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到了最后,甚至于连割脑袋这种常规的做法都被大家有意无意的疏忽了。

    有那个工夫,或者说有那个精力,倒不如多杀几个,反正现在从州府大堂到雒县的几条主要街道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已经全都是乱民的尸身,等这一仗结束,有的是工夫慢慢的去割脑袋计算军功。

    马相只用了十几名斥候就顺利的拿下了雒县,益州从事贾龙同样顺利的带着手下数百人便将乱民尽数赶出了雒县。

    踏着遍地的尸身,明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神情有些恍惚。

    简直就是败家子!这益州虽然地处偏僻,一向少有战乱波及,可囿于生活环境的恶劣,微薄的人口基数就那么点摆在台面上,现如今被马相这么一煽动,官兵再大肆一杀,接下来益州这三个郡恐怕没有十数年的休养生息,是不要再想重现以往的繁华景象了。

    在社会生产力极度低下的汉末,有人就有一切,如果老百姓都被斩尽杀绝的话,就算是白送给自己一个州的地盘又能怎么样呢。

    遥想当年,自己为了十余万人,几乎是劳师动众,冒着被周围的势力群起而攻之的巨大危险,这才打下了一个基础。

    顺手提起一个被同伙践踏倒地的乱民,仔细的查看了一下伤势之后,明溯无奈的摇摇头,随手一记手刀斩了下去,顿时了结了此人苟延残息的痛苦。

    动乱发生得实在太快了,绝大多数人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甚么事情时,整个雒县城中的人群就如同潮水一般迅速的往外退了出去。至于这种被潮水留下来的垃圾——用垃圾来形容这些倒地不起的乱民是一点也没有夸张。对于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而言,肋骨断成了几截之后,若是城中没有华佗之流的旷世名医,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事实上,就算是华佗在场,恐怕见了数万几乎是同等伤情的病人,也只能站在原地怅惘的望着天空,甚么事都做不出来。

    没办法,人力有时而穷大致形容的就是此时明溯触眼所见的情形。

    救是不要想救了,城池的主宰权又已经落入了官兵的手中,剩下的事情自然是稳定民情,顺带将这些堆积如山的“尸身”妥善的处置掉了。

    听到明溯的提醒之后,一向言听计从的郤俭倒没说甚么,反而是那优柔寡断的刘隽又有了想法;“这些乱民就这么埋了?”刘隽指着那些犹自躺在地上痛苦呻吟,不肯断了最后一口气的“尸”堆诧异的问道。

    “不这么办,你还能有甚么更好的办法么?”明溯随手又提起一人,示意了一下他的伤情之后无奈的言道:“像这样的伤情,恐怕再捱过三五个时辰,便全部都没得救了……可是,就算是救,也没那么多得医生。”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刘隽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是低声言道:“这么多的首级都不留下来,那朝廷的军功……”

    我勒了个去——原来还有更狠厉的主儿!闻言,明溯身形一顿,望着那满面涩笑的刘隽,顿时甚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形容的大概就是此时雒县城中的情形。在明溯眼中这些宝贵的财富,到了州牧刘隽面前,虽然说同样很宝贵,可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却只有他们的首级。

    刘隽虽然嗜财如命,可毕竟时下天气炎热,这么多尸身不及时处理,到时候等到瘟疫一起,恐怕不得朝廷问责,他这个益州州牧就得成为殉葬品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刘隽最终还是听从了明溯的建议,将几乎所有的人手都派了下去,一边张榜公布安民政策,一边寻了个山清水秀的沟壑作为天然的埋尸场。

    至于那条距离城池仅仅三十余里的沟壑之中掩埋了如此多的尸体,最终会不会臭气熏天,直接影响到雒县的生存环境,明溯就没有那个闲心思去管了。对于他来说,没有甚么事情比宋建、韩遂二人平安无事来得更为欣慰。

    也许是想扣为人质,抑或是贾龙反击得太快了,那马相还没来得及去考虑该如何处置二人,等明溯陪同刘隽、郤俭二人重回州府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宋建、韩遂二人仅仅是手腕被绑得脱了一层皮,其他就是连一顿毒打都没有经受过。

    望着面前犹自干呕不休的宋建,明溯微眯着眼睛,看似无意的询问了一句:“二位这次可算是代人受过,不过那刘牧守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现如今绵阳无主,巴郡也很快就要平定,不知二人可有意造福一方百姓……”

    明溯话还没说完,宋建已是捂着喉咙跳了起来,惶恐的大声叫喊道:“这些南蛮子太粗鲁了,我恨不能现在就飞出益州去!”

    “如此说来,宗建是不想留在此地任职了?”

    “不想……一百万个不想!”

    “那好的吧……”宋建之前的遭遇明溯已经从贾龙口中得知了详情。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之人那么讲究卫生,裹脚布是甚么味道明溯不知道,可是就连明溯自己每次脱了皮靴之后,都是捏着鼻子将那布条挂在屋子外面,若不是不想浪费,明溯都宁可每天重新换上一条。

    好歹也算是富可敌国了,明溯都是如此的节约,何况是那些寻常的百姓。说不准宋建所“品尝”的那条裹脚布的主人半辈子都没换洗过呢。

    只要一想后世国足的臭脚,明溯立马打心底里理解了宋建此时的感受。哎,不知道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挂满了臭袜子的时代,自己又是怎么生生的捱过去的……明溯心中感叹了一声之后,却是转头去问那韩遂道:“文约有没有兴趣在绵阳或者巴郡留任?”

    “属下觉得此二郡虽然离州治比较近,可毕竟地势不比那涪县险要,而且属下才疏学浅,还是先从治理一县之地学起比较好。”虽然说留下来比明溯先前应允的涪县级别高了整整一个档次,可只要想想明溯对那涪县的重视程度,韩遂便觉得还是坚持原则的好。

第687章 平定益州

    对于韩遂这种脚踏实地的选择,明溯还是比较赞成的。

    若是韩遂选择留下来任职,明溯心中也无可厚非,毕竟那涪县之中曹纯已经占据了金牛道和阴平道交汇要害之处,即便是官面上没有个过得去的支撑,单凭军事力量,适当的时候发挥一下奇兵的效应还是可以实现的。

    当然了,现在韩遂决定还是按照先前的约定,去涪县任职,明溯倒是高看了韩遂一眼。

    知进退是一回事,可利弊得失权衡之中能够暂且委屈自己,顾全大局的属下就难能可贵了。

    问清楚韩遂的意见之后,明溯心中微一沉吟,便意有所指的言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今日文约失一郡守的位置,将来即便是这益州文武之首……”说到这里,明溯不着痕迹的也着目光斜看了一下外面,便笑而住口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虽然明溯没有把话头挑明,可那韩遂却也不是个懵懂之人。闻言,韩遂顿时大喜过望,纳首便拜倒在地,言道:“属下谢过主公栽培之恩,日后赴汤蹈火,但有所驱,莫无不从!”

    “现在说这个为之过早。”毕竟自己等人客居在州府之中,隔墙有耳的避讳还是要注意的。就算那刘隽、郤俭都是懵人,自己也不能将话说得太明。明溯随便挥了挥手,止住了韩遂的忠心表态,示意他站了起来,自己则是负手优哉游哉的往外行了出去。

    其实,这也是明溯过于谨慎了。此时,刘隽、郤俭正在为支离破碎的三郡之地忙的焦头烂额,又哪里有闲暇时间派人来偷听这边的墙脚。

    说起来也是赵祗时运不佳。本来跟在马相后面闹事,这先天的号召力上就差了几分,等到了广汉郡之后,短短几个时辰便拿下了雒县,还没等赵祗反应过来,马相已经被手下簇拥为天子。

    至于赵祗,无论心中是否服气,总不能违逆民意去与马相争权夺利吧。好在马相做得还不是很过分,自己当了“天子”之后,也没有冷落自己这个最大的功臣。

    分兵五万去攻打巴郡,说起来这才是个天大的肥差。若是顺利的话,就算赵祗永远矮了马相一头,可一方诸侯的地位还是跑不了的。

    正因为心中存了为自己争取足够利益的想法,赵祗率军赶往巴郡可谓是快马加鞭,奋起推进。然而,没等他在巴郡站稳脚步,后方却是传来了马相不幸身亡的噩耗。

    尽管心中对马相有些不满,可这个坏消息对于赵祗的打击还是空前巨大的。所谓唇亡齿寒,形容的就是赵祗此时心中的想法。

    相比于巴郡,雒县的政治意义着实太大了,盘算了一下利弊之后,赵祗还是决定趁官兵立足未稳,迅速回师二下雒县。

    本来,赵祗的这个决策完全没有错。然而,也是先前认识上的不到位,赵祗同样将宋建、韩遂二人当成了益州的头两把手。料敌不明,错失先机,根基不稳,这是赵祗的三大致命缺陷。

    “只要夺回雒县,这巴郡就是囊中之物。”这是赵祗回师之前对手下的训话。倒不是说他狂妄自大,而是现在雒县情况不明,赵祗也不敢轻易分兵,让官兵分而歼之。

    说白了,赵祗手下也不过就是五万乌合之众,欺负欺负那些基本不设防的县城或者吓唬吓唬沿线的老百姓完全没有问题,可若是让他真刀真枪去与官兵摆上阵势,赵祗心中还是有些打鼓的。

    巴郡他不是不想占领,奈何现在实力有限,就算赵祗想留个根据地下来,也要看自己有没那个实力。

    农民起义最大的局限性就是将领奇缺。本身就没有得力的臂助,如果赵祗将士卒留下来,恐怕最后也只会步了马相的后路。

    所以,赵祗决定孤注一掷,全军压回雒县,占领这个中心城池后,再慢慢向四周蚕食。

    为了能够达到这个目标,赵祗甚至于完全将百姓这个自己成事之前最大的依仗给置于身外。没有了军纪的约束之后,那些绵阳、广宗乱民所组成的军队顿时如同蝗虫一般席卷过了巴郡大地。

    尽管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可毕竟绵阳与巴郡之间隔了百余里,变身为豺狼的乱军比起当地的官兵还要猖狂肆虐。

    或许是认清了这群救世主的真实面目,先前还有求必应,争先恐后的迎接大军入城的巴郡百姓突然摇身一变,彻底站在了乱军的对立面。

    先前,刘隽、郤俭二人再是怎么倒行逆施,可他们毕竟是朝廷委任的地方要员,这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道理还是懂的。尽管已经被盘剥得体无完肤,可勉勉强强绝大多数人还是能捱的下去,不至于当场毙命。

    可这些本来盛载了百姓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乱军所到之处,除了缸中一粒余粮给抢了个干干净净之外,许多老百姓甚至于连自己的妻女都被别人强拉了出去,转瞬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便送了回来。

    这下子,巴郡的老百姓不干了!

    几乎和先前对付官兵同样的手段,赵祗所率领的大军所到之处,那些村庄无不坚壁清野,势力稍弱的早就将锅碗瓢勺一并带去了深山之中躲藏了起来,个别有着一定地方武装的豪强势力甚至抱成了团儿,依据着土堡石垒对大军展开了骚扰破袭。

    大军回师的结果是彻底失去了民心,还没等到进入雒县附近,赵祗已经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就连那所剩无几的后勤供给也大多都被沿途的百姓一抢而空。

    乱军之中许多人当初本来就是为了能够填饱肚子才选择追随马相、雒县起来闹事的,现如今连个基本的保障都够不上了,若是还能指望他们上阵拼命,简直比老母猪上树还要难上加难。

    老母猪不可能上树,已经开始出现溃逃迹象的乱军自然也不可能成了气候。闻报赵祗领军来犯,那先前就立了大功的贾龙临危受命,领着盔甲鲜明的三千官兵浩浩荡荡的开出了雒县,在野外摆开一个锥形阵势,便先发制人,当头迎了上去。

    这一仗,官兵是势如破竹,仅仅花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在混战之中击杀了贼首赵祗,同时将乱哄哄的五万乱军驱逐得漫山遍野都是。

    混乱的势头一旦出现,军中又没有为首的人约束,顿时乱军一溃千里。无数身着单薄衣物,无遮无掩的乱民在密如雨点的箭矢追击下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

    哀嚎声伴随着首级炸裂的声音不停的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响起。到了最后,几乎每一个官兵身上都沾满了鲜血,那些血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硬邦邦的绷在身上,如同一面暗红的血甲一般。

    当然了,毕竟官兵人数有限,体力经过长时间消耗之后也慢慢的消失殆尽,是役,乱军阵亡将近两万人,其余超过三万人则是仓皇奔逃,有的选择了绵阳方向,有的则是随便在旁边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沟便钻了进去,暂且隐匿了起来。

    打到这个时候,益州短暂的叛乱算是基本平息了。真正让官兵费了许久精神的倒也不是追捕逃亡的乱军。事实上,这些乱军本来就是农民临时客串的,只要他们将兵器一扔,双手抱头,那脸上却是没有刻字说明自己是反贼。

    擒贼擒王,贾龙给手下下的死命令就是要将赵祗的首级给带回去请功,可任是官兵四下里分开搜索了足足大半天时间,都没能找到赵祗的尸身所在,最后还是一个士卒精明,在一团血肉模糊的尸堆之中,凭借着衣物特征找到了赵祗的尸体。

    与马相的死状不同,赵祗可谓是死无全尸。也不知道当时是个甚么状况,那赵祗被人当头一棒恰好敲在了脑袋上面,若不是衣物特征对得上,又有一些腿脚稍许慢些的倒霉鬼被留在了战场之中,凭借他们的指认贾龙这才确认这个开花的脑袋竟然就是在巴郡造下了无数杀戮的赵祗的话,恐怕那三千官兵还得通宵再搜寻无数个来回。

    既然贼首赵祗已经授首,余下的乱民便不可惧了。除了一部分蹿入山中为匪,另一部分见机不妙,腿脚灵便的先行逃出了战场之外,剩下的万余乱民最后都陆陆续续的被各县的老百姓送了过来换取赏钱。

    这一招也是明溯行前偷偷的去教那贾龙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对于这些素昧平生的老百姓而言,那些险些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乱军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现如今还能绑了出去换钱,简直是天下掉下来的意外之喜。

    无须鼓动,附近的老百姓都加入了捕贼的行列。又惊又怕之间,州府尽管收复了三个支离破碎的大郡,却是破天荒的得到了治地的一致拥护。

    有时候,老百姓就是这么容易满足。排队从雒县取回了或多或少的赏钱,又亲眼所见了官府减免税赋的公示之后,老百姓一个个心满意足的各自回到了家乡。

    应该说,是马相、赵祗之流耗费了足足四万余条无辜性命才让州府意识到了自己正处于火山口上。逝者已矣,生者何幸——余下的百姓,无论是绵阳、广宗,还是巴郡,幸福指数足足超出了前面十余年的最高水准。

    不过,最有幸福感的还是韩遂。在明溯的大力推荐之下,原先的涪县令被火线提拔为巴郡代太守,韩遂如愿以偿的接替了涪县令,贾龙则代了绵阳太守。

第688章 消除威胁

    直到明溯离开雒县足足百余里,方才顿脚哀叹了半响。

    其实,也是先前张相等人叛乱,最终出来平叛的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无形之中,明溯对益州的官僚体制不禁起了一丝轻视之心,也就没有去过问益州究竟有那些名人。

    都已经出了广宗,快要进入犍为的时候,明溯无意间的一句询问,方才从那负责引路的向导口中得知自己竟然白白的错失了两大名将。

    原先巴郡的太守赵部被乱军击杀,因为明溯的要求,涪县县令提拔到为巴郡代太守,空出来的位置则授予了韩遂。

    不要小看这个县令的位置,若是论起实惠来,抛开涪县的险恶地势不提,巴郡的太守需要朝廷确认之后方能正式进入东汉官僚体制,至于涪县县令一职,虽然说同样需要到洛阳报备,可只要益州地方选好了人选,那就是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行政序列。

    当然了,明溯关心的不是这个。事实上,现在涪县在他眼中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被明溯走后门挤出去的涪县县令在历史上竟然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之一。益州老臣,西蜀白发,《三国演义》中老罗更是推崇再三的“白发居西蜀,清名震大邦。忠心如皎日,浩气卷长江。宁可断头死,安能屈膝降?巴州年老将,天下更无双”的严颜竟然此时正是涪县……现在不是了,因为明溯的因素,严颜已经成了代巴郡太守,而且现在可能已经出发,正在赶往雒县述职的路上。

    得知自己竟然与一代名将擦身而过,明溯心中那个可劲儿的悔恨啊。早知那涪县县令是严颜,自己说甚么也得厚着脸皮将韩遂给留在巴郡。

    毕竟自己此行益州的第一站便是涪县,只要让自己遇上了,那是只有放过没有错过的道理。

    当然了,明溯可没有奢望自己能够异常巧合的邂逅正赶往雒县的严颜,毕竟自己不是益州之主,按照历史上严颜那宁死不降的做派,就算是自己与其遇上了,或者将其堵在涪县,最终的结果可能也是抱憾而终。

    心中惆怅了一番之后,明溯极其郁闷的又问了一下那贾龙的来历。结果自然是如同明溯先前所料,这贾龙虽然个人武力值极高,在益州也素有威名,可其最大的能耐却是迎合上意。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谄媚的主儿,最擅长的便是把握风向。这种人就算是有些能力,可明溯却不是很稀罕。

    原因很简单,摊上刘隽、郤俭这种货色的主公,还能谄媚如故的人,若是到了自己麾下,恐怕最后遭殃的还是治地的老百姓……以及自己的名声。

    不过,贾龙明溯不感兴趣,接替他为益州从事的另一个人却是让明溯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说起来,此人虽然在历史上传闻不多,可却也是铁骨铮铮的一个男子汉。

    张任,益州蜀郡人,出生于贫寒家庭,自少胆大勇敢,为人有志向节气。与刘备战于雁桥,却战败被擒,悍不畏死,最终不幸蒙难。一边出神的望着道旁的沟壑山水,明溯一边翻肠倒肚的将这个名将的资料搜寻了出来。

    “张大人此时活得好好的,怎么会被那个刘甚么的杀害?”很显然,张任在益州还是有些影响力的,那个向导无意之中听到了明溯口中的念念有词,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声。

    “不是一回事情……”闻言,明溯顿时回过神来了。张任死在刘备进入益州,现如今刘备被自己圈养在了平原郡,赵云已经被自己提前抢到了,张飞改旗易帜,关羽虽然只能算是寓居,可想与那刘备再接上头,这中间千山万水所耗费的时间精力那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出的。

    既然如此,张任日后也就不一定会与刘备大军对上,既然如此,自己又何须如此迂腐的一味按照历史的本来记载来判断张任的人生轨迹呢?

    想到这里,明溯突然神色一振,便喝令诸人暂时停了下来,就着路旁一块青石匆匆手书了一封密信交给了手下一名机灵的士卒。

    “你速速赶回雒县,将此密信交给刺史大人。”明溯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送完信之后,你便直接顺着官道赶往剑门关……大剑山回合,涪县你就不要再过去了。”

    “诺!”那士卒接令飞马往来路赶了回去,其余诸人则是继续上路,径自按照原定计划赶往了位于南蜀道的涪县。

    若是只有严颜一个人,明溯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找郤俭去要人,毕竟益州还是东汉朝廷的益州,郤俭这个刺史更不是自己任命的刺史,有些时候大家关系维系在一个相对暧昧的程度,做得过分了反而会讨人嫌。

    然而,明溯思忖再三,却还是决定开口向郤俭要人……密信之中说得很明确,哪怕让出大剑山所有的利益收入,张任这个人明溯是志在必得。

    没办法,即便是张任现在都不知道,就是他改写了后世历史。若不是明溯这只蝴蝶意外的穿越到了东汉末年,老谋深算的刘备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毫无疑问,庞统最后必然也会投奔到刘备的麾下,最终的结果依然是张任在落凤坡设伏射杀凤雏庞统。

    现如今庞统已经算是自己大半个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等庞统那个半大小子成年,自己这个“堂兄”必然能够成为其主公。虽然说历史发展的轨迹因为自己的来临有所改变,明溯却还是不敢大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性格使然,这一世的庞统的一切照旧,智谋依然出神入化,相貌同样丑陋不堪,就连那历史传承的一些致命的小毛病……尽管没有刘备让出的卢这一出戏了,可不知为甚么,庞统突然爱上骑白马。

    明溯有三匹马,一匹从张邈处弄来的汗血宝马,一匹郭贵最初赠送的青花大骢,还有一匹便是徐无山外遇难得救之后,从公孙瓒处得来的白马。

    当初明溯也是觉得公孙瓒兵营之中的纯色白马实在太多了,考虑到日后赵云这个白马银枪同样需要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于是就厚着面皮讨了一匹。

    不曾想赵云现如今被自己安置在了凉州,那匹白马最终却闲置在了溯城。此次出发之前,庞统就爱上了那匹白马,当时明溯也没多想甚么,虽然庞统的个子也蹿到大半人高了,可毕竟还是个娃儿,明溯怎么可能跟一个娃儿去小气甚么呢。

    当然了,当时明溯想的还是自己可能只会在益州布布棋子,这辈子都不定会将益州作为一个最终栖身之地。刘备取西川那是退无可退的无奈之举,若是可能的话,这个时代谁不想直接在中原地区占据一片肥沃的土地,至于那易守难攻同样也不容易打得出去的益州,恐怕只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选择了做根据地。

    然而,此次益州之行,无意之中救了郤俭一命。不用多想,只要将那刘焉给堵在荆州,或者直接……咔嚓了……那么益州必然会与自己有一段漫长的蜜月期。

    如此一来,自己麾下将领日后与益州同样也会必不可少的产生一定的交集,明溯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了甚么,然而——根据自己这些年的认识,很多历史的知名人物,若是没有特别的变故的话,最终都还将按照原先的发展轨迹慢慢的拨回正轨道路。

    也就是说,庞统或许同样会死在张任箭下,只不过不一定是为了刘备而已……历史拨乱反正的超强纠错能力明溯已经见识了无数回了,所以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敢大意,也大意不起。

    张任啊张任……恐怕就连明溯自己提笔之前都想不到,就在给郤俭的那封密信里,明溯除了表明自己愿意以整个大剑山的收益交换之外,更是鬼使神差的在最后添加了一笔:若是张任不愿意改投明溯麾下,那么张任的性命可以交换得大剑山十年的收益。

    这是个大手笔,除了表明明溯志在必得的想法之外,同样也表明了要将张任这个未来有可能对庞统产生巨大威胁的祸根给扼杀在萌芽状态。

    见明溯脸上一阵阴一阵阳的,虽然不知道那密信之中究竟有何等大事情发生,可毕竟现在已经投入其麾下,作为属下,自家主公有难时自然应该主动一点……该出力的时候出力,该出钱的时候……还是没钱。

    “主公,是不是雒县又有何变故?”韩遂见明溯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驱马上前问了一声。

    “不是,我只是偶然想到一件十数年之后的事情而已……”才说到这里,明溯便突然惊醒了过来。

    历史上张任射杀庞统,若是在二千年后,自然是家喻户晓、耳熟能详,可现如今距离刘备入川足足提前了十五六年,若是自己提前泄露了“天机”,会不会遭受天谴明溯不清楚,可至少会吓坏自己这帮手下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尽管明溯话只说了一般便紧忙住了口,可那旁边本是洗耳恭听的韩遂却是神情一振,半是不可思议,半是惊惧万分的望着明溯。

    若是换了其他人来说这句话,或许韩遂还会认为其得了失心疯,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明溯。明溯绝对不是打诳语的人!韩遂心中暗暗比照了一番自己一路见闻之后,便小心的又问了一句:“主公莫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第689章 孤身降虎

    “文约为何会这样认为?”自己的来历身份解释起来着实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何况这韩遂刚刚加入自己麾下,总不可能自己这个主公一点个人**都没有吧。

    几乎是不假思索,明溯心中已经决定了誓将装傻进行到底。

    “属下……”这种事情猜测的时候还有点影子,可若是要韩遂说出来个之乎所以,倒也实在难以完整的表达出来。

    二人的对话明显引起了旁边宋建的兴趣,见韩遂张口结舌,宋建便突然想到了一件几乎被自己忘到了脑后的事情:“对了,当初主公曾经笑言建为河首平汉王,不知此言从何而来?”

    “你不是都已经建元称王了么?”对于宋建的情况,明溯也是脑中粗略的记得有这么回事情,此时被其突然问起,便含糊其辞的回应道:“我也是听手下密探禀报的,不一定准确啊。”

    明溯的意思是,无论你是否建元,或者这个称呼是否宣扬出去,至少你举起反旗之后就是河首平汉王,这一点总没有错的。若是其中有甚么细小的偏差,明溯则是完全推脱给了密探。反正现在诸人深处益州大山之中,总不可能为了确认这一点小事情立即劳师动众的折返凉州将那并不存在的密探给找出来当面对质吧。

    这话一说出来,宋建脸上的神色更见诡异了,憋了半响之后,宋建方才憋出了一句话来:“属下是有这个想法,可是只是心中想想,就连最亲信的手下都没有告诉……还有,这个称谓似乎和我心中所想有些偏差。”

    “甚么偏差?”

    “属下当时已经出了河首,自然直接叫平汉王更为大气?”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河首平汉王这个称呼?”

    “想是想过,可是……”

    “没甚么可是的,只要想过就行!”明溯实在跟他夹缠不清,只得摆出上位者的威势,强行将宋建的想法给压制下去了。

    然而,明溯表现得实在太过于超出世人的想象力了,宋建这边是被佯佯然压制下去了,那边闷了半响的韩遂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宗建老弟那个时候已经不可能再称王了?”

    “为何?”

    “因为军中先有属下与边让加入,被拥为主将,后有北宫玉、李文侯二人率领湟中义从胡喧宾夺主,如果那时宗建老弟执意称王的话,恐怕现在已经……”

    “我没说他当时要称王的撒,只是心中想想不成么……再说了,宗建尚还健壮,日后自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回到河首一带去称王称霸。”明溯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甚么了。

    这话不说倒也罢了,说出来旁边宋建、韩遂二人皆是面带畏惧之色的退了下去,留下明溯还在一边打马前行,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的言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枉费我收了你们二人。”

    现在已经无人与明溯辩论了,盖因先前那番对话实在太震撼人心了。宋建心中所想他能知道也就算了,可是以后宋建会回到河首去称王称霸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对于凉州的形势,还别说,宋建当时确实心中想过甩开北宫玉等人独自返回河首老家发展,可是……这同样也只是自己心中想想的而已,却不知自家这个看上去人畜无伤的主公又是通过什么鬼神莫测的水准“算”出来的。

    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无一不是枭雄本性,尽管心中觉得不可思议,可宋建还是极其理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没办法,自己都已经认了明溯为主公,他不过就是个第一等的侯爷而已,若是现在自己还无比的热衷于称王的事情,恐怕就算是嘴里不讲,这心中的猜忌也是在所难免的。

    至于韩遂,毕竟明溯所点的事情不涉及他,自然也不可能随意啰嗦,只是一边赶路,一边暗自回想着自己与明溯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从鬼神之说上来发现甚么端倪。

    后面宋建、韩遂各怀心事不提,前面明溯一马当先,迅速出了犍为,到达了梓潼。涪县就在梓潼与广宗的交界处。

    两汉历史上,涪县的所属数经变迁,高祖六年设涪县,因治地近临涪水而得名,当时属广汉郡。王莽篡汉建立新朝后又改涪县为统睦县,寓统一和睦之意,属就都郡。王莽政权灭亡后,公孙述割据益州,自立国号“成家”,统睦县属子同郡。光武帝建武十三年灭成家政权后,复置涪县,属广汉郡。到了东汉末年,这里又改成了从属于梓潼郡治下。

    涪县之所以数经变迁,主要原因还是其与广汉郡内其余诸城池之间并不相连。益州不比其余诸州,这里山高路险,往往两个城池关隘之间远远的能够互相望见,等走过去,却是曲折蜿蜒,迂回数十上百里山路都不一定能够到达。

    本来从雒县到涪县之间,直线距离估摸着也就五六十里,可两城之间的交通却要远远的绕过犍为郡北部一小段山路,交通不便,政令传输效率极低,或许这也正是涪县被并入梓潼郡治下的真正原因所在吧。

    梓潼郡治下山路比犍为、广宗更为崎岖,金牛道到了这里几乎是百步一弯,千步一转。就在明溯策马小心翼翼的绕过前面的一块三四层楼高的巨石时,忽然听到耳边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明溯还没有转头,一只眼睛上翘,额头一缕白色的鬃毛格外刺目的老虎已经猛然迎头扑了下来。

    见状,明溯急忙一个翻身,便从马背上跃了下来,连连后退七八步,闪在了一处石棱的后面。

    之前,因为要走漫长的一段山路,心中也有些不舍,明溯便将汗血宝马留在了凉州作为典韦的坐骑,不曾想,这一念之差倒是救了其一条性命。

    那猛虎本来的目标便是一人一马,此时虽然突然发现目标之一已经闪避到了旁边,却是不慌不忙的直接往上一纵,血盆大口张得有大半个马头那么大,一口便咬断了那匹早已惊栗得半跪在地上的马儿脖子,却是不忙着去吃,反而圆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回头往明溯藏身的地方扫了过去。

    这个变故发生实在太快了,不提那宋建、韩遂二人,就是其余尾随的护卫士卒一个个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两汉时期自然生态环境保护得比较好,那些士卒在青龙战队的时候亦是时常随着曹仁、尤胜两位统领入山找寻野物,一方面练练胆量,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肉食比较少,顺带找点东西打打牙祭。

    老虎不是没见过,只不过如此体型巨大,而且见了如此多的人还敢站在原地不可一世的睥睨着诸人的猛虎却是不多。尽管心中有些惊惧,不过自家主公正处于险地,不由得诸人不奋勇向前。

    然而,不待那些反应过来的士卒各持兵器上前护卫,明溯却是口中断喝一声:“且慢上来,让我先来招呼招呼这只畜生!”说完,明溯手中长刀一展,便抢先迎了上去。

    一般的野兽看到刀枪,虽然不一定会发憷,至少会迟疑一下,这是动物自我保护的本能,可这只猛虎见到明溯主动攻了上来,竟然低声咆哮了一下,尾巴左右一晃,两只前爪兴奋的在马尸上死命的刨了几下,便猛然如同一片黄云般腾空而起,径直对着那明晃晃的长刀扑了上去。

    明溯这是第二次打虎了,第一次在后山之中,因为典韦的因素,结果阴差阳错的正好一刀劈入老虎的腹中,这一次可没有典韦在旁边掠阵。而且,很显然,这只老虎要比上次的凶狠。

    上次那只老虎被典韦追得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基本上属于强弩之末,可今天所遇到的猛虎却是精神亢奋得很,而且看那双眼之中忍不住忽闪忽闪的神光,显然是吃人这种勾当干过不少回了。

    尽管如此,明溯倒也不怕。毕竟自己如今也不是初哥了,不提那内息的增长,就是招式的纯熟程度也不是当初刚刚出世的自己所能比拟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长刀即将挑中那头猛虎柔软的腹部时,这猛虎骤然大喝一声,整个庞大的身躯以一种完全出乎人想象的灵活硬生生的拔高了尺半有余,顿时明溯如同失力一般,跌跌跄跄地从猛虎下面一头往前栽了过去。

    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竟然因为这猛虎的灵性,险些让自己丢了个大脸。若是换了一般的人,可能便会刹不住身形,直接一头冲进道路右侧的悬崖下面去了,可明溯毕竟不是常人。

    就在诸人的惊呼之中,明溯手中长刀猛然变挑为劈,忽然往地面一落,身体前屈,膝盖稍弯,整个人便似乎高速奔驰的骏马一般生生在那悬崖里面三寸左右的位置顿了下来。

    就这样,明溯险而又险的落在悬崖边上。然而,没等他直起身来,头顶却是传来一阵怒吼声,原来那猛虎见明溯竟然没有主动“跳”进它屡试不爽的陷阱,心中恼怒,不待落到实地,那粗长的尾巴便猛然一卷,旋风似的劈头劈脑便往明溯的上身抽了下来。

    我勒了个去,就算是与关羽对阵的时候也没这么险恶过。不用抬头去看,明溯也知道此时那畜生已经到了头顶,即便自己能够用刀斩断那尾巴,最终的结果也是被这足足千斤开外的畜生一屁股坐落悬崖。

第690章 神秘少年

    难道这畜生不怕自己也一起摔了下去?几乎就在明溯心中转过这个念头的同时,明溯却是没有回头,直接脚下一蹬便蹿了出去。

    顿时,背后观战的诸人皆是口中长长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因无他,盖因此时明溯也不知道是仓促行事,还是没有看清楚周围的情形,竟然直冲冲的蹿出了悬崖的边缘,眼看就要落入那万丈深渊之中。

    很多时候,我们都希望自己能够飞起来,尤其是幼小的年龄阶段,这种幻想几乎能够伴随自己小半生。然而,等到成年之后,大家便开始明白了禽类与走兽的本质区别。

    人作为高等生物,食物链的顶端,可无奈如何强势都改变不了自己由走兽进化而来的现实。所以,按照通常的概念,只要在悬崖边脚下踏空,如果没有特殊的缘故,比如挂住狼牙山五壮士其中二人的那棵巨大的松树的话,这摔得粉身碎骨几乎已经成了定局。

    然而,接下来的不可思议的一幕却是彻底颠覆了宋建、韩遂等人的认识。或者说,先前他们压根就是眼花了。

    就在诸人惊呼连连的同时,明溯却似乎脚下垫了一块无形的木板一般,突然凌空斜斜飞起,身形转动之间,一霎间竟然翻身重新落回了悬崖边缘,恰好骑在了那猛虎的背上。

    这情景实在太诡异了,似乎就像时空错乱一般,本来应该被猛虎坐在屁股下面的明溯突然跑到了上面,二者不仅是空间位置发生了变化,而且那气势似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好你个畜生……啊哈!”不待那猛虎反应过来,明溯紧握的手掌连同那坚硬无比的刀柄已经一起砸在了虎头上面。

    诸人只听到“咔擦”一声似乎骨头断裂的声音,接下来,那本还茫然四顾的猛虎顿时狂性大作,丝毫不顾自己正处于悬崖边缘的危险,四肢猛然在地上一阵挠动,竟然就这么生生的滚了出去。

    既然已经坐了上去,明溯空着的那只手也不会就这么闲着,尽管猛虎四下里乱滚一气,可明溯却是一手死死的揪住其背上的皮毛,另一只手倒提长刀。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刻意的去砍了,凡是猛虎滚过刀刃的地方,定然是一道滚烫的鲜血迸溅而出。

    或许是明白了自己的挣扎无效,抑或是每圈滚动下来几乎都能给自己身上增添上几道不大不小的伤口,快到到达山道一侧尖锐的石棱时,那猛虎却是突然兽性大作,就地一翻,便拿肩背处直接寻那锋利的快口撞了上去。

    虽然说猛虎的这个行为不啻于自寻死路,可若是这一记撞实了,恐怕明溯就得开膛破肚,先行毙命当场了。

    眼看情势危急,在一旁急得团团乱转的几名士卒一个个手中紧握强弩,却是无可奈何。此时一人一虎已经彻底纠缠在了一起,若是轻率的将强弩射击出去,用大脚趾去想,大家也知道那强劲的铁箭定然能够洞穿面前十步之内的一切活物。

    误伤的概率实在太高了,没人敢冒这个险,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手中的各式兵器拼命的挥舞起来,意图按照习惯性的思路,将那猛虎给惊吓了离开。

    然而,也许是先前被打急了,任是诸人连喝带蹦,那猛虎却是毫不理会的径自撞向了石壁位置。

    本来山道就宽,猛兽又是骤然发力,短短两个眨眼之间,明溯的身体已经开始抵上了石壁,下面是发狂的猛虎,上面是尖锐的石棱,旁边是厚实的石壁,除非明溯现在力能贯山,硬生生的将那猛虎按在当场,否则的话就只有拼得个两败俱伤,说不得就是携手共赴黄泉了。

    这简直就不像老虎的思维嘛,难不成这山中偏僻,连只老虎都成了精不成?然而,无论老虎会不会成精,自己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由不得明溯脑中再去开小差了。

    算了,既然如此,那就拼了吧。脑中念头飞速的闪过,明溯毫不迟疑的将那长刀倒转过来,正待砧了下去之后,头顶石壁上面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声音:“孽畜,还不给我回来!”

    说来也怪,也不知道那在石壁上发声的究竟是何人。听了这声训斥之后,那先前还气势汹汹,与明溯准备不死不休的猛虎竟然低声嘶鸣一声,接下来四肢一软,便如同一只硕大无比的大猫一般原地趴了下去,任是明溯恼怒的连蹬带锤,竟然一直猫在山道中间装起了死。

    虽然这猛虎听了那声音后开始学起了装死,可是明溯还是不敢大意,连锤带打,好生泄了心头一口怒气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跨过虎身,从身体中后部绕了开来。

    没办法,那虎头虽然低垂在地上,可嘴角獠牙之间臭气熏天的唾沫却还是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成了两道直线,至于尾巴,不要看它现在软绵绵的甩在地上,可先前明溯已经见识这玩意硬起来如同钢鞭的势头,任是明溯自恃能够应付得了,却是不想再去白白的冒那个险了。

    也许是错觉,就在明溯选择了一个自以为最安全的位置绕开虎身时,那猛虎微眯的眼中竟然闪过一道慑人神光。

    不是想要发作……如果诸人没有看错的话,那眼神应该是嘲笑,或者是不屑……诸如此类非常人性化的神色。

    在场诸人都是在无数次的生死战斗中跌打滚爬了出来的,若是一个敌人用这种神色看待自己,恐怕不待对方有所动作,现在已经拎起兵器冲了上去,哪怕是自身实力不如人,至少也得先拼上几个回合再说。

    可是,这眼神竟然出现一个畜生的眼中。任是明溯此时已经离开猛虎那巨大的身躯,可一众士卒手指关节捏得嘎嘣嘎嘣作响,却是没有哪个人胆敢将铁箭发射了出去。

    实在超出了正常人的思维……若是有人说这猛虎没有成精,恐怕就连刚刚被嘲笑过的明溯都会忍不住上前去反驳几句。

    当然了,这仅仅是心中的念头而已。不待明溯考虑好如何处置此时看上去似乎人畜无伤的猛虎时,那陡峭的石壁上面却是垂下了一根山藤,紧接着,一个衣着褴褛,浓眉大眼,四方脸上顶着一个极其搞笑的酒糟鼻子的少年慢慢的爬了下来。

    “来者何人?”成精的猛虎大家心中都有些畏惧,可遇上与自己同样有鼻子有眼睛的同类时,那些士卒的胆气却是突然就壮了起来。

    也许是不满诸人的态度,不待那少年回话,地上本来似乎奄奄一息的猛虎却是突然忿怒的咆哮了一声,四肢在地上一扒,就这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快过来,小心那虎……”

    “小心……”

    ……

    “你是何人?这畜生与你是何关系?”

    前面的是宋建等人的惊呼,最后一句却是回过神来的明溯所问。

    亲身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明溯自然不可能天真的以为这少年会畏惧地上猛虎。没看到那少年赤露的双脚刚刚踏上实地,这猛虎就凑了上去,丝毫不顾身还流淌着鲜血的伤口,似乎就是一只大猫般异常亲昵的在这少年的腿上不停的蹭着。

    这个动作明溯非常熟悉。穿越过来之前,明溯也曾养过几回小狗,凡是自己准备扔骨头前,或者小狗犯了错误时,一般都是这种非常拟人化的撒娇姿态。

    毫无疑问,这只险些便伤了自己的猛虎即便不是眼前这神秘莫测的山野少年所豢养的,也定然与其脱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见明溯一副了然的神色,那少年却是颇为不好意思的伸出右手挠了挠脑袋,歉意的言道:“小白是家祖的坐骑,这次偶然蹿了出来,险些伤了这位尊客,本真人在此赔个不是了。”

    说完,这少年一手挽起,另一手单掌侧立,很是优雅的对着明溯行了个稽首礼。

    真人?少年行礼的这个姿势虽然在这个时代很少能够见到,可是明溯却是十分熟悉。遥想当年,自己去三清山、龙虎山游玩,途中所见的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不就是这个腔调么。

    想到这里,明溯没有回答,却是皱着眉头,好生端详了一番面前少年那褴褛的衣物。果然不出明溯所料,这少年的衣着打扮虽然破破烂烂,可那一斜到底的侧领却是依稀可辨。

    原来是道士啊,只不过他的祖先又是何人,竟然能够降服如此凶猛的老虎作为坐骑。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中华民族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尤其是在这种玄学盛行的古代,随便往哪座山中一钻,搞不清就会遇到甚么身怀大能耐之人。

    想到这里,明溯也不敢托大,按照世俗的礼节微微一揖,努力放松了面上先前战斗中崩得紧紧的肌肉,“和蔼”的问道:“小道长从何而来,师从何人,这畜……老虎又是如何成为贵家祖的坐骑的?”

    “莫不是山谷风大,尊客竟然哭到现在?”出乎意料的,那小道士没有先回答明溯的问题,而是开了个玩笑。

    闻言,其余诸人皆是不由得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明溯,这一看顿时大家都笑了起来。原来明溯先前实在太紧张了,虽然此时他努力做出一副和蔼的神情,可那脸上的肌肉却是毫不配合,任他挤眉弄眼,除了没有流涕,其余怎么看都像正在痛哭一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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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汉介绍:
鬼谷传承,纵横谋主,美女入怀,名将归囊,小兵大将,人鬼情深……随着情节的展开一一各显风流本色。
盗寇蜂至,民困潦倒,狼烟四起,且看主角如何于夹缝中偷得一线生机,最终湮灭三国群雄,篡弑汉室……
徐庶守宅,典韦开矿,张机医护,蔡琰主内,刘宏成了大舅子,诸葛亮、庞统要从小培养,赵云堵在家中……曹操的资历浅了些,老袁家乃生死大仇,刘备更有杀叔夺弟之恨,当然了,最惬意的还是阳谋玩死诸多一流大将。
本书完本字数预计350万,目前正处于第四卷波澜壮阔的高潮期,第五卷将结束所有情弑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弑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弑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