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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怀吐明月     弑汉txt下载     弑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41章 果不其然

    “臣泣禀圣上:自圣上托臣讨伐张贼以来,臣每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收复巨鹿。正月渡河入冀,深入贼后,屡冒危难,涉险而击。臣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成败利钝,非臣一人之功也,幸得圣上良策,麾下士卒敢不用命,五月陷巨鹿城,六月驱贼于广宗城中。今贼势甚微,然臣麾下亦是伤亡惨重,粮尽兵疲,隔河相望,难以持久。望圣上纠合四方之精锐,广征诸郡之钱银,以定冀州残余,歼敌于广宗城下,如此,大事将成也。”

    刘宏微眯着眼睛,听张让幽幽地将卢植这份战报宣读了一遍,却是面色毫无变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叩动着凭几。

    卢植说得一点也没错,自从前任三公并大将军联手推荐之后,他便率军出征,耗时半年,终于将张角余孽赶出了巨鹿全境,目前困在广宗城中。

    当然了,这封战报除了简要禀告了一个过程之外,阵亡士卒情况只用了“伤亡惨重”来形容,麾下将领功勋,除了一句“士卒敢不用命”,更是没有着重点出任何一人,倒是绝大多数笔墨都花在描述自己身上。

    听完之外,殿中群臣面面相觑,任谁也知道这场战役绝对不是卢植这个文官出身的人一个人亲自打了下来的,那北军五校将士身份显赫,可以说,包括刘宏在内,在场所有的人家中皆有亲信、子侄在内。

    现如今,卢植除了请求后勤以及新生力量的支援之外,却似乎完全忽略了众人的感受,便是已经被贬职的老袁家哥俩,其实也是当初捧出卢植与皇权对抗的主要荐举人,此时皆是心中暗生想法,就不用再说其他诸人了。

    枉卢植也是一代大儒,现如今,一掌握了实权,立马就忘了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抬轿子道理,说白了,还是做人实在不行。

    似乎觉得半天无人出列发言这个场景有些诡异,刘宏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不悦地言道:“众爱卿有何看法?”

    刘宏的口气极其冷淡,便是连那最末尾的几人都觉得殿中温度陡然降到了冰点以下,当即全身飒飒发抖,更是无人愿意去做那出头的房梁了。

    既然无人说话,那么朝议也不可能就此草草了之,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刘宏直接亲将了起来:“司空睡着了么?”

    那张温本来正在眼观鼻,鼻观心,心飘千里之外,不想刘宏竟然点了他的名字,只得赶紧行了出列,躬身应道:“尚书坐定巨鹿,自然功不可没。”

    别看张温此言将卢植捧上了天,可那旁边两列之中稍许敏感一些的大臣便立马觉得他这句话颇有深意。

    众所周知,现在卢植已经从侍中、尚书改任了北中郎将。也就是说已经换到了武官的行列,然而张温却依然以先前的文官职务相称,而且……还刻意地省略了代表天子近臣的侍中这一职务。

    张温究竟是何态度,刘宏却不愿意多想,毕竟此时他想听的是如何彻底解决张角这一伙叛贼,毕竟现在四处生烟,江山飘零,若是不能迅速腾出人手,一旦长社再失守,那么近在旦夕的洛阳可就危险大了。

    “司徒的意思呢?”

    “老臣惶恐,老臣年岁已大……”杨赐也是个老滑头,吹捧的话已经被张温抢先了,他只能装装糊涂。

    “司空都没有自称老臣,难道司徒就想告老还乡了?”

    “老……臣惶恐!”

    看来从老奸巨猾的杨赐这里不要想问出甚么主见来了,刘宏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又将何进给揪了出来:“大将军熟知军事,对此又有何看法?”

    这个时候,何进心中都要大声咒骂了。天下有谁不知道我这个大将军其实也就是沾了妹子的光,结果你还当众来了一句熟知军事,若是此话传了出去,恐怕我这个大将军便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有想法可以,然而此时既然刘宏发问了,何进自然不敢随意地嘀咕,只能老老实实地根据实情回答道:“三公之中,主军事的太尉正在冀州监军,本来此事问他即可。臣愚钝,便妄言几句,还望圣上恕罪。”

    “爱卿尚未说话,何来妄言之罪?”刘宏淡淡地将何进的话挡了回去,却是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

    “四月下旬,张贼尚在巨鹿境内活动,太尉曾经同时上疏圣上、传信北中郎将,请求分兵拒守广宗,闭塞贼人东窜之路,此诚先见之明矣。如此看来,臣不如太尉甚也,还望圣上召其回朝,一商良策。”

    论起滑头,何进这个长期混迹于市井之中的无赖子自然更是技高一筹。那张温直接将皮球踢给了刘宏;杨赐更是三缄其口,哪怕这官不当了,也不想发表意见;作为第三个发言的人,本来能够推卸的招儿已经被先前两位都用上了一回,若是不识相的邯郸学步,恐怕只能召来刘宏的怒火。

    然则,何进却是自有他的办法:我承认自己不行还不成么?现如今朝中就有一个人比我行,而且因为祖宗遗训,他还不能随意地顶替我的位置。既然如此,那就索性祸水东移,直接推卸出去了。

    刘宏本来还以为何进会说出甚么长篇大论,高屋建瓴的道理来,不曾想他倒干脆,直接把明溯给搬了出来,自己则是撇得个一干二净。

    当然了,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可何进先前已经受了那光杆司令宗员的一大笔贿赂,所以推卸责任的同时,则将那卢植给出卖了一回。

    本来刘宏见了卢植的战报奏章心中有些恼火,便是因为自己明明已经知道了贼人会转向广宗,却迟疑不定,没有响应明溯的请求。结果好了,现在事实果然如同明溯所料。刘宏本沉浸在无尽的自责之中,却不想那何进话语之中,却将那宗员密报的消息给卖得个一干二净。

    卢植也知道贼人会转向广宗……而且,似乎是与自己同时知道的?敏感的刘宏立马抓住了何进话中的涵义,便直起身子,立马追问道:“爱卿又是如何知晓仁义侯传信一事的?”

    话已经说到这里,何进索性将心一横,便从袖中掏出宗员的密报……当然了,礼单自然不会一起交了上去的。

    良久,刘宏面色铁青,恨恨地言道:“匹夫误朕……匹夫误国!”

    闻言,满殿顿时跪倒了一大片:“臣等惶恐!”

    在刘宏心中,我作为一国之君,自然忙的是忧国忧民的大事,不懂轻重缓急也就罢了。至于你卢植,临危受命,在前线专断独行,自然应该重视明溯的意见,更何况明溯可不是你手下一名普通将领。他可是代表我去监军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只要明溯说了,你便得立马去做,哪怕是错的,也得先做再说。这才是正常的为臣之道。

    明溯当初的奏章只有短短的一段话:“微臣以万名新军拒守经县数万贼人,人在路在,人亡路断。然正南方向有一小县,名为广宗,近在咫尺,竟然毫无贼人活动痕迹,微臣觉得诡异,望圣上重视此事,及时调拨人马,分兵守之,谨防贼人别有用意。”

    明溯只是将心中的想法稍稍提了一下而已,至于自己为甚么不直接分兵过去,理由前面说得很清楚:万名新军对抗经县数万贼人,已经很吃力了,都准备拿自己的命填补了上去,现在虽然发现了防线的漏洞,也是有心无力,只得将期望放在朝廷身上了。

    自始至终,明溯就没有提到卢植半个不是,刘宏自然不清楚当时赶到经县的时候,明溯第一时间便派了近卫统领典韦去与卢植沟通。不过现在全部事实都清楚了。

    满腹怨恨的宗员可是汇报得极为详尽。除了当初卢植忌惮明溯,别无良策的情况下,经过刘宏密旨催促,方才请明溯出兵帮忙的情况叙述之外,又将涉及广宗的前因后果都介绍了一遍。

    当然了,卢植宠信自己弟子刘备,在军中广为宣传其为汉室宗亲,仅仅让他带了本部五百乡勇就想赶去经县夺了明溯军权的事情亦是渲染得极为生动。

    当然了,这封密报的最后亦是讲述了自己因为卢植求功心切,所部全部被驱逐了上去丧身巨鹿城下,所以想请大将军寻找合适的时机与圣上说道说道,将自己调离北伐军序列的愿望。

    “宗员送大将军府上多少钱银?”刘宏可不是傻瓜,经过明溯多次不厌其烦的教育之后,他已经知道了朝中的人情都是论斤两定价出售的。

    “百金。”本来何进想说没有的,可一件刘宏那确信无疑的目光,想了想,便说了实话。

    “嗯?”刘宏却是觉得何进的身价远远不止这么多,何况堂堂护乌恒中郎将,在任多年,区区百金也不像他的手笔。

    稍许犹豫了一下,何进还是选择了将事情全部说出来:“那宗员因为要抚恤所部,所以一时拿不出多少……却是承诺臣,凡是朝廷拨付的抚恤,臣尽可分得三成。”

    “三成啊!”刘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从密信之中他已经得知宗员所部五千人已经尽数阵亡冀州,这三成倒的确算得上一个大手笔,看来何进没有说谎。于是,刘宏便大发慈悲地勉励一下何进的忠心:“如此看来,大将军以往进项一定颇丰。既然如此……那么宗员所部抚恤便由将军府出吧。”

第542章 以观后效

    望着何进如丧考妣的神情,顿时殿中诸人皆是心中一凛:幸好自己没有选择出头,若非如此,现在该哭丧着个脸的便是自己了。

    “北伐军贻误战机,其主将罪不可恕。司空为百官之首,不妨说说自己的意见。”此时,张温尚在台阶下面,也免了来回走动之累了。

    先前张温正在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不想事情绕来绕去竟然又回到了自己身上。稍稍思忖了片刻,张温便据实禀道:“北中郎将一意孤行,致使冀州占据陷入僵局,圣上当下旨呵斥,同时鞭策其加快攻势,如此冀州可定也。”

    “此言甚合朕意。”虽然说张温的建议比较中庸,可毕竟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且先接受了下来,再问问其他人有甚么更好的建议拿出来做参考。

    “老师可有不同的主意教朕?”刘宏直接定了调子再去问杨赐,免得他又跟自己耍滑头。虽然现在杨赐坐的是司徒的位置,可他当年曾经当过刘宏的老师,现在刘宏直接以弟子之礼请教他,却也是诚心诚意,若是杨赐再推卸,那可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这下,杨赐也是不好推卸了,便引经据典,分析了一番:“建宁三年,臣任司空,继任者张济,臣遭圣上贬斥后,常常思及自身不足,惟勤勉不足也;光和四年,许戫代刘宽任太尉,然时日不久,包庇私党,纵任鸱枭,屡遭弹劾,次年臣接任此职,每思前任不通民情,妄自行事,心中更觉惶恐万分,故三缄其口,此非臣保身之道,实为担忧辜负圣上隆恩也;臣接任司徒,思及前任陈耽虽秉直仗义,然却事事滞后一步,正所谓前事之师,后师不忘,臣更加惶恐,唯恐考虑不周,悔之晚矣……此三者,虽为臣之得失,然则天下之事,大略不过如此。依那战报奏章所言,卢植勤勉有余,慎重不足;果毅异常,却性子急躁;凡事虽心中已有计较,便宠信私党。为上者,不能克己所短,不足当国之重托也。”

    杨赐可不是张温,当年他可是与张济一起作为刘宏老师的人物。虽然说经过了几上几下,难免为人处世便变得圆滑了起来。可如今是刘宏执弟子礼向自己请教,那自然便得秉公直言,站在帝师的立场上分析了。

    说白了,杨赐先前所言虽然花了大幅的篇章来进行自我检讨,可却是以借喻的方式直指那卢植统军之后的种种不足。换而言之,就算卢植此时站在殿中,亦是无话可说。

    那么多的三公人物身上的不足都被杨赐一针见血地批评了出来,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卢植。

    “老师说得极有道理!”很长时间没有听到杨赐为自己讲课了,另外一个老师张济又因为身体因素病逝在家,时隔多年,现在重新拾回了做学生的感觉,刘宏心中只能长叹一声——有老师请教的感觉,真省事!

    毫无疑问,现在摆在刘宏面前的就是两个选择。杨赐固然认为卢植早已不合适委以重任,张温却觉得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虽然二者的前提条件都是一致的,那便是卢植确实做得有些不像话了,可最终的处置意见却是……对了,刘宏这时候才想起来,杨赐说了半天,还没提处置意见呢,便紧忙追问了一声。

    别看杨赐分析别人身上的弱点时口若悬河,可一谈到人事,立马就恢复了老狐狸状态,瞻前顾后,半天不知所云。

    哎,到底还是明溯这个妹婿跟自己亲昵啊。若是自己拿这些问题去问他,估摸着前面的分析全部都会省略了,直接要砍要杀地提出自己的主张了。

    一句“要砍要杀”……无意之中,刘宏想法深处已经判处了卢植的下场,可他还是天真地认为自己是很客观公正的,至于卢植最终的命运,依然是自己听从了诸位大臣的意见,方才作出了选择。

    想了想,刘宏觉得继续不耻下问来得比较合适,便又将那何进给揪了出来。

    何进这时候也想明白了,刘宏这是典型的想拿卢植开刀啊。可毕竟先前两个老滑头都没将话说死,自己一个外戚也犯不着当众去得罪人,何况当初保举卢植其实还是有自己一份子在内的。

    于是,何进便呐呐地言道:“前番圣上广征贤才,京中诸人无不响应。臣觉得荡寇将军周慎虽然考校排名稍滞,可统军能力出众,可为援军。”

    何进将周慎推举出来也是有他的用意的,毕竟这周慎现任的是个杂号将军,现在又在自己手下任职,若是能够立下些许军功,自然也能为自己在朝中多争一席地位。

    “周慎?”闻言,刘宏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周慎他可是十分熟悉,就在先前的考校中,这个周慎哪里是排名稍稍滞后,其实,所有候选人之中,除了那几名尚未成年的娃儿之外,就没有人比他力气更小的了。

    若不是考虑到朝廷的脸面,当场恼羞成怒的刘宏早就下旨将其斥免回去闭门思过了。现在陡然听到何进推荐此人,刘宏心中一阵无名火起,便冷冷地言道:“帝都子弟,朕还有重用,爱卿可另荐贤才。”

    帝都子弟都不能推荐,那自能从地方官中选拔了。刘宏的意思说的很明确,这洛阳中间的“将领”,包括此时正站在我面前的你——何进,其实都是庸才,关键时刻还是那边塞之地的将领比较朴实能用。

    认真想了片刻之后,何进突然灵机一动,有个人只要推荐了出来,估摸着刘宏绝对不能驳了此人背景的面子。

    原因很简单,此人正是刘宏的母亲,当今太后董氏族人。

    “若是圣上觉得朝中诸人皆不堪重用,臣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何进只顾着表功了,却是忘了此时可是正在崇德殿中,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无意将在场的人全部都得罪了。

    当然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不过一草包而已,尽管心中不满,可念及其连自己一起骂了进去,也就暗笑一声,不再与之计较了。

    闻言,刘宏却是急切地追问道:“爱卿所言何人?”

    “河东太守董卓。此人勇猛强悍、战绩突出,曾经官拜并州刺史,现如今虽为河东太守,却为国报效之志不改。”

    说起董卓的简历,倒是让刘宏想到了一件事情。

    刺史一职延袭于先秦时期,原本是个监察官,受御史中丞辖制,秩八百石。这董卓因为讨伐羌人,战功累累,所以朝廷便将他提拔到了河东太守的任上。

    当时,相比于刺史,一郡太守可谓是名正言顺的地方一把手,秩比二千石。所以董卓从刺史改任太守,又调到了洛阳附近,自然应该算是升迁。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就在董卓升迁太守之后不久,刘宏觉得各地主官水平参差不齐,缺任又多,便索性将刺史直接改名为州牧,位居太守之上,统揽一州军政大权。

    这下,董卓却是因为先前的升迁大亏特亏。本来,再在原来的任上煎熬数月,便可乘区划调整的机会,一举升为中二千石的官吏,不想因为先前着急了些,却白白的低了一级。

    因为此事,董太后也曾多次与刘宏反映此事,奈何朝中事务繁杂,几次一耽搁,刘宏便将此时忘到了脑后,此时何进一提了出来,刘宏顿时心中极为愧疚,便也不再去问其他的意见,直接封了那董卓为东中郎将,即日统军前往冀州,支援卢植,剿灭张角。

    当然了,虽然心中对卢植十分不满,可毕竟人家已经收复了巨鹿全境,若是此时卸磨杀驴,却也是让朝中大臣极为寒心的事情。

    刘宏想了想,还是暂缓对卢植处置,直接命了小黄门左丰带圣旨赶赴冀州,一方面是呵斥一下卢植的自作主张,另一方面则是顺带代替自己督促检查一下军务。

    至于那个敢于招摇撞骗,冒充皇室宗亲的刘备,按照刘宏的说法,既然已经从族谱上除名,那么自然便不再是刘家的子弟……从哪儿来的,便让他还回到哪儿去乖乖地蹲着吧。

    一系列旨意下去,殿中诸人皆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刘宏没有继续将自己扔在火上煎熬,至于那卢植,虽然有些名声,可实在太不懂做人了,现在圣上不想追究,那么自己等人也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声了。

    何进这次举贤不避亲……虽然这个亲是从刘宏这边拐了几个圈才套得上得,可最终还是被刘宏大加赞扬了一番。

    当然了,除了评价很高之外,其余就没甚么实惠了。两汉时期可不比后世,还有甚么先进、嘉奖之类的东西,即便是有,此时尚在年中,何进也是指望不上了。

    本来何进还希望借此机会,恳求刘宏免了他那将军府所处的抚恤,不想刘宏表扬了他之后,却是丝毫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宣布了朝议结束。

    几家欢喜几家愁。那左丰得知自己能够代刘宏巡视军队之后,自然是欣喜若狂,毕竟对于京官来说,几乎每一次出行都代表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何况就在自己行前,当朝皇后的亲大哥,大将军何进还派人专程邀请自己喝了一顿酒。酒足饭饱,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之后的左丰便将胸脯拍得震天响,口齿不清地保证道:“将军府那五千人的抚恤便全部包在我身上了!”

第543章 当场闹崩

    光和七年六月下旬,满面疑惑的卢植迎来了一行不速之客。

    打头的左丰一进帅帐之后,便高声赞道:“北中郎将果然会享受啊……这军中士卒皆是布帐,惟此帅帐精工细缝,富丽堂皇,堪比圣上居所。”

    闻言,忐忑不安,跟了后面进来的卢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便摔倒在地。

    我的爷啊,你说话可得小心些,知道的自然明白你是觉得我过于奢华,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我有谋反之意呢。

    紧忙跟了进去之后,卢植便小心地解释道:“先前攻占巨鹿的时候,因为军需不足,所以就将那些营帐所蒙的牛皮用在了撞城车上,让大人见笑了。”

    区区一个小黄门,若不是代表刘宏前来,恐怕卢植都没眼睛去看他。可现在形势比人强,任是卢植再是高傲,都只得放低姿态,称呼对方一声大人。

    毕竟在宫中做小的做惯了,陡然被人称之为大人,左丰也觉得面子挣足了,便也不再继续为难卢植,开门见山地言道:“先前诏书也已经宣读了,说实在的,圣上对你的所作所为不大满意。”

    这些话,诏书中间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卢植自然不会废话,便陪着笑脸言道:“还望大人回去为植美言几句。”

    “美言么……”左丰略略顿了一下,撩了撩袖管,笑眯眯地言道:“那是必须的。”

    宦官撩袖管,这可是经典动作。卢植久在朝中为官,自然明白其中雅意。虽然心中有些不悦,可卢植还是按照规矩,让手下送上来一小箱大钱。

    本来见到那箱子,左丰还眉开目笑,可等他一打开箱盖之后,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倒不是卢植拿假钱来蒙他,事实上,这个时代凡是筑造的大钱,因为金属的稀罕性,哪怕不是朝廷监制的,一般都能在市上流通,只不过购买力不同而已。

    卢植让人送进来的大钱自然都是真材实料的。奈何现在物价指数高涨,一串半大钱不过才能换了一两银子,任是这箱子看上去个头不小,可充其量估摸也就值个十七八两银子而已。

    当下,左丰收起笑容,认真地去问那卢植:“这么多郡、县攻了下来,总不会只有些大钱吧?”

    对于送礼的事情,卢植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他哪知道现在行情早就涨得不要不要的,就算是明溯当时私入宫中,塞了出去的也都是黄灿灿的金子。姑且不论这些大钱价值几何,就算是左丰愿意,让他抬了箱子回去,恐怕也是没吃到多少猪肉,却惹得一身腥臊。

    “沿途各城池,大多民不聊生,城池破损,本将虽然得了些钱银,却是大多都用于了地方。”卢植这也是实话实说。

    “我不是问你钱银。那个黄色的,亮闪闪的……”左丰不厌其烦的提示道。

    “大人是指金子?”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可是,都包含在内啊……先前本将不是说了,大多用于了地方建设。”

    闻言,左丰顿时就急了,蹦了起来厉声喝道:“还剩余的呢?”

    “没有剩余……就是孝敬大人的这些,还是本将的私房钱。”

    “大多……全部……你懂的!”

    “哦,大人是说那余下的部分撒。”卢植正纳闷之间,被左丰挑明了话题,便紧忙将各项之处细细的汇报了一番。

    时间跨度六个月,细项又比较多,也真亏得卢植是文官出身,换了粗心大意的过来,恐怕此时连账都无法核对了。

    半天之后,左丰恼羞地挡住了卢植的喋喋不休,直截了当提出了要求:“我不管是抚恤用去了也好,购买肉脯、牛皮用去了也好,反正我只要这么个数。”说完,左丰便伸出五指在卢植前面晃了一晃,想想再反回来晃了一下。

    “五十金?”前面左丰已经明确问金子哪里去了,卢植自然不会再误解为寻常钱银。

    闻言,左丰却是将头摇上一摇,两只手一起伸了出来,十只手指很明白地摊在卢植的面前。

    “原来是百金。大人只管明言就是,本将一会便令人送了上来。”虽然说左丰的胃口明显出乎了卢植的预料,可百金却也不是多大的财富,反正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先前几个县城之中起出来的钱银还有不少结余,卢植也没必要为了些许小事闹僵了关系。

    不想,那左丰听了这话,双手并不收回,依然将头摇上一摇。

    “不会是千金吧?”

    ……

    “万金?”

    ……

    “十……万金?”

    ……

    “大人,本将实在拿不出来了!”见左丰实在胃口太大,卢植心中顿时一阵火起,说话也便冷冰冰的起来。

    “将军何须动气。其实,我也不懂该要多少。”左丰见卢植神色不对,想了想,便诚恳地言道:“圣上让将军府出五千士卒的抚恤……你也知道,大将军刚刚上任,这手中周转也不灵便,便央了我代为请你支持一下。”

    原来是来拉赞助的撒。闻言,卢植便纳闷地问道:“将军府周转不便,与本将又有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左丰忿忿地言道:“人都是死在你手上,这抚恤自然也应该由你来出。”

    ……

    二人一番争议之后,卢植方才明白,原来何进准备为那宗员出头,却不曾想被刘宏坑了一把,无奈之下只好来找自己这个当事人了。虽然心中觉得有些不满,可毕竟人家说的是实话,那五千士卒都是为了自己的功绩死的,自己却一拔不拔,也有些说不过去。

    反正原来北伐军财政总盘子里也有那五千士卒的抚恤考虑,左右不过十五六万金而已,这个人情,索性也就做了吧。想清楚其中关键之后,卢植便歉意地言道:“都是本将误会大人了,这五千士卒抚恤,自然应该由军中出,哪里还敢烦劳大将军与大人呢。”

    见卢植说话上路子,左丰也就不再与他争吵了。当然了,此行除了五千士卒的抚恤,自己那一份跑腿钱还是少不了的。于是,左丰便悠悠地言道:“既然将军愿意出那份子,大将军自然会承了你的情。不过,这跑腿的总该有些费用吧。”

    经过前面的波折,卢植已经知道打哑谜自己确实不在行,便直接问道:“不知这跑腿的……又该是多少?”

    “照前面那份,再算一次也就差不多了。”左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

    “啊……”这下,卢植彻底急了。照前面那份,岂不是自己还要再出十五六万?这跑腿也太昂贵了吧,想想自己在这里拼死拼活,吃苦耐劳,搜刮了六个月,也不过也勉强凑了百余万金,而且,地方建设、后勤供给、伤亡抚恤几个大项一来,便所剩无几了。不想,这左丰狮子大张口,随便说一句,便准备要走足足一成半。

    卢植是越想越着急,越想越气愤,于是骤然站了起来,袖子往后一甩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人若是不满意,还请取了本将性命回去换金子。”

    “你要不要再想想?”左丰也是第一次被派了出来,对于索贿的事情也着实不了解,此时见卢植发燥,便疑惑地问了一句。

    “不用再想了!”卢植抬手掀起帘子,口气冰冷地言道:“大人还要赶回去向圣上覆命,本将就不挽留了……请吧。”这是明显的逐客令了。

    “可是,圣上吩咐我还要检查一下军备情况……”左丰也没想到这卢植说翻脸就翻脸,想想之前虽然有些争执,可还算谈得愉快,便想先找个借口住了下来,等过几天,大家情绪平复下来,再慢慢地去商谈商谈。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分多。先前卢植因为诏书的内容,暂且委曲求全了一番,不曾想这左丰却是得寸进尺,心中一激动,便将那诏书内容全部抛在了脑后:“军事重地,岂容宵小之辈窥觑……大人还是尽快启程吧。”

    被卢植都直接打到脸上来了,左丰再是挂念着自己应得的贿赂,此时也是颜面全无,便暴跳如雷地咆哮道:“好你个卢植老儿,竟然敢赶老子走……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说完,左丰便直接冲了出去,面色铁青地喝令随行诸人出发,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个目的地。

    其实,这次左丰出来,刘宏给他的任务却是两点,其一,自然是鞭策卢植,其二却是要与卢植商议一番董卓过来该如何安排协调的事情。

    鞭策的话,诏书上说得很明确了,然而董卓即将调过来的事情,却是一道口谕,毕竟诏书已经发往了河东,自然无须抄上一份交给卢植。

    明溯所部驻地并非是左丰既定的目的地,不过此时既然与卢植翻了脸,董卓一事便也只能去找明溯这个监军转述了。

    让左丰稍许能够平息一番情绪的是,明溯虽然位极人臣,贵为帝婿,可一见了他却是十分殷勤。不消说当场就摆了开来的丰盛接风酒宴,就是那临走之前足足压得马都弯下了腰背的千金,也着实让左丰有些过意不去。

    “侯爷初来咋到,这手头难免紧张了些……”

    “左兄说的哪里的话?”见左丰客气,明溯便搂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亲昵地言道:“本侯虽然没来得及搜刮……哦,是征收。可左兄大老远跑了过来找本侯饮酒,这个辛苦费却是万万不能省的。”

    瞧人家明溯说得多好听,虽然金子少了些,可心情实在愉悦啊!

第544章 临阵换将

    左丰的身影才消失在拐弯处,明溯的酒意立马就醒了过来。

    任是明溯先前想了足足半年,卢植最后是因为得罪了谁,才被撤职查办,却万万没想到原来竟然是区区一个小黄门。

    先前的故事,酒宴上面明溯自然已经知道了。说句心里话,他实在认为卢植有些不值当。

    像左丰这种第一次出京的小毛头,其实胃口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如果那卢植像自己这般,殷勤地接待一番,不待提示,主动奉上一大笔孝敬,虽然未必能够达到对方心理价位,可这面子摆在这里,任谁都会千恩万谢地愉悦而去。

    这就是为官做人的基本准则,尤其是遇到小人的时候,千万要将对方捧上了天,这样才不会吃暗亏。

    现在卢植已经得罪了左丰,毫无疑问,接下来,接任他的自然便是董卓了。

    想了想,明溯觉得还是将董卓要来的消息提前告知一下卢植,倒不是提醒他去消灾免祸,而是既然左丰已经委托自己转告,那么自然就不应该隐匿下去。

    像这种做臣子应该恪守的规矩,明溯心中还是十分拎得清的。

    当然了,左丰回去会狠狠地告上一状的事情,自己就不必多言了,倒也不是明哲保身或者隔岸看火,而是那卢植本身对自己就一直怀有猜疑之心,若是他能够理解到自己的深意,倒也罢了,可若是他疑心自己搬弄了甚么是非,那可真算是倒霉倒到外婆家去了。

    毕竟卢植大儒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管他对自己怎么样,总是不要随意闹僵了,惹得背后天天有人指着脊梁骨咒骂的好。

    做人难,做一个好人更难!明溯心中喟叹了一声,便让典韦召集诸将来帐中议事。

    根据记忆,卢植下台之后,董卓因为不熟悉情况,急于立功,结果又犯了朱儁的类似错误,被张角趁机反攻,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这一切看上去与自己无关,可毕竟现在自己正驻扎在经县,毫无疑问,张角击败董卓之后,定然会重新向四方延伸势力。如此一来,自己的处境便危险了。

    虽然不知道董卓究竟甚么时候会来接替卢植,可现在已经是六月底了……明溯现在十分后悔先前酒宴之中只顾着感叹卢植的命运,竟然没有摆脱那左丰帮自己说说好话,赶紧调到其他地方去。

    哎,有些事情过了就过了,现在总不能再追上去吧。明溯摇了摇头,便回身进了帐中。

    经县的贼人足足超过了五万,其中三万多是原先驻扎的,至于其他的则是收编的巨鹿溃军,这才是明溯最为担忧的事情。

    众所周知,农民军起事之初,一般都没有作战经验的,所以之前明溯故意放任那经县贼人自由发展,一方面也是存了养贼自重,免得随意地被卢植调拨来调拨去的考虑,另一方面则是觉得对方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庄稼汉子,只要自己想打,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然而,足足一万多的溃军涌入了经县,倒是着实让明溯头疼了起来。这些可都是从前线撤回来的士卒,先前巨鹿城的防守经验通过口口相传,定然已经教授给了原来的贼人。

    一想到那犹如倾盆大雨的金汁,还有一砸一大片的滚木,明溯心中立马毛骨悚然了起来。

    当然了,围而不打目前算是最好的办法,可这个前提却是广宗的贼人不能出来接应。

    该死的卢植,你就不能为了大局,委曲求全一番么?没办法,明溯只得将满腹的怒火全部倾泻到此时同样愤愤不已的卢植身上。

    这边明溯为了摆脱自身即将到来的困境,召集众将领,广泛征求意见不提,那左丰被卢植羞辱了一番之后,一路上越想越气,便连个打顿的时间都不留,直接快马加鞭赶回了洛阳。

    一见到刘宏,左丰便立即伏倒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刘宏好不容易等左丰恢复了平静,连声质问道:“朕派了你去检查军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言,左丰立马又哭了起来,直到刘宏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方才抽泣着言道:“那卢植拥兵自重,一边放任贼人在城中逍遥快乐,一边却是莺歌燕语,过着比圣上还要奢华的日子……老奴为圣上不值啊!”

    “匹夫竟敢如此!”闻言,刘宏顿时勃然大怒,便追问起了详细的情况。

    于是,左丰便将那卢植围而不攻,养贼自重的情况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其中自然免不了抱怨后勤供给不足,不能每天保证肉食,从各郡县搜刮的钱银不足,不能满足自身挥霍,朝廷给的兵马不足,不能符合自己北中郎将的身份……诸如此类的谗言。

    “那你又没有问他准备何时进攻广宗?”虽然心中怒火滔天,可毕竟刘宏还指望卢植去拿下广宗,剿灭贼人,所以只能强自压制下了火气。

    “老奴见广宗不过一小县城,比之巨鹿还要矮上三尺有余,本来也想催促一二的。不料那卢植竟然夸口说虽然老奴是代表圣上去的,可军营之中他最大,其余诸人地位再高,到他帅帐之中也不过一宵小之辈,不屑与之交谈军事,至于张角,既然授诸于天,那么老天自然会在他与圣上之间作个选择。”左丰说完,伏在地上大哭道:“老奴没有用,请圣上治老奴的罪。”

    “遇到如此匹夫,你又有何罪呢。”刘宏长叹一声,萧然站了起来,望着那窗外正在不断萌发新芽的植被,无尽感慨地言道:“都是怪朕太心软了……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就在董卓接到诏书之后,自领本部人马,星夜兼程,赶往冀州的途中,突然一行人匆匆从洛阳赶了过来,传达了刘宏的新旨意。

    一切果然如同明溯所料。几天之后,董卓赶到广宗城外,配合传旨的小黄门将卢植当场拿下,装入囚车,押往帝都洛阳,至于董卓则是当着那小黄门的面下了军令,三日之后大军全线压上,同时从四门进攻广宗。

    虽然说北军五校在卢植的率领之下,也是连战连胜,可毕竟先前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剩下的人自然心有戚戚,厌战情绪严重。

    此时,董卓初来咋到,才接过兵权,便不顾一切地想要拿下广宗,当即,便有数名将校上前劝说,奈何董卓此时自信心已经彻底爆棚,甚么话都听不进去。

    当然了,他心中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先前卢植就是因为遇敌不前,拥兵自重而遭到圣上的猜忌,现在自己过来接任,自然不能再像卢植一样优柔寡断。所以,对于这些敢于在阵前蛊惑军心的将领,放纵任性、粗野凶狠的董卓只有一个回应——杀!

    连续七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挂上了旗杆之后,所有原先卢植的人马都彻底的死了心去。

    这个时候,就算是那宗员,亦是觉得还是卢植继续在这里当主将的好,奈何事已至此,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幸好,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人董卓比较忌讳,那便是驻扎于经县之外的明溯。所以,任是董卓肆意妄为,却还是派人将自己已经接任了北伐军最高统帅,同时准备进攻广宗,一举拿下贼人的消息传给了明溯知晓。

    听了信使通传的消息之后,明溯面色古怪地沉默了半响,却是甚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董卓果然是个人才,姑且不谈他这种杀伐果断的勇气,就是严刑拷打的能力也着实出众。

    自从在无极县城外面收到卢植与刘宏同时送达的密信,本来明溯心中还在疑惑一件事情:为甚么自己军中的情况泄露得如此之快?

    不想,这个疑惑却是被初掌北伐军兵权的董卓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

    那董卓敢于诛杀原先的将领,自然有一套雷霆般的对付异己的办法,就在军中大清洗的时候,董卓竟然无意间得知了明溯手下竟然有卢植的暗探潜伏在内。

    这些暗探自然不是当初邓元从已吾带出来的精壮。事实上,卢植不愧是本地的地头蛇,早在明溯进入冀州地界,命令各郡县征召精悍勇士加入平叛军的时候,便有许多地方官吏特意荐举的“人才”混了进来。

    随后发展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这些混进来的暗探熟悉了情况之后,便通过种种渠道,暗自将消息沿途传了出去,然后得到郡县暗报的卢植自然便对明溯所部了如指掌了。

    至于那刘宏为何也会知道这些情况,却是因为卢植军中竟然也隐藏了一个超级暗探。那宗员早在塞北的时候就已经与何进勾搭上了,通过这层关系,往往明溯的一些动向才到卢植手中,接下来便被位高权重的宗员使人送去了大将军府。

    我勒了个去,无间道,谍中谍……这时代真的令人完全看不懂了!明溯忿忿地咒骂了一声,便满怀歉意地将董卓的密信以及那封名单交给了胡母班。

    这下,胡母班总算是沉冤得雪了。

    自从到了经县以后,胡母班便一直被明溯刻意地排除在军权范围之外,若不是因为这么一个意外出现,恐怕……明溯都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趁着战事借刀杀人,这是一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胡母班自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逃过了一次杀身之祸,此时见了元凶露出真容,当场暴跳如雷,若不是明溯强行按了下来,恐怕军中立马便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第545章 祸水东引

    明溯想的比胡母班长远。或者,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比胡母班更为腹黑。

    足足困扰了明溯将近一个季度的问题终于解决了,拿着董卓送来的那封长长的名单,明溯的嘴角咧起了一丝极其残忍的笑容。

    既然敢在老子手下安插暗探,那么就要有遭遇血腥报复的觉悟——比如说现在。

    自从卢植得罪小黄门左丰之后,明溯是一天比一天烦躁。当然了,他烦的并不是卢植本人,事情已经发生,再去对这个说三道四也不是明溯一贯的风格。现在明溯心中最担忧的就是董卓立足未稳,被张角击败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不要忘了,经县可是还有足足五万贼人,其中万余人更是身经百战,从巨鹿血腥之中跌打滚爬出来的悍贼。

    不过明溯对这些刘宏眼中的反贼却没有特别的厌恶之感,原因很简单:任是卢植展开如此惨烈的攻城战,最终巨鹿城中的张角竟然都没有驱动无辜的百姓上前送死。

    也不知道这巨鹿是张角的老家,还是张角比波才更具有人性。反正,如果是现在张角落到自己手中,明溯可能还会同情他几分,可若是波才……除了剥皮抽筋,下油锅煎炸,明溯对他也没甚么更好的处置办法了。

    所以,明溯一直处于观望阶段。谁知道张角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的到来,一举突破历史的桎梏,成举一番事业呢?

    然而,让明溯失望的,终究还是还是按照原本的发展轨迹在往前推进,卢植得罪了左丰被撤职查办,董卓接替了他的职务,立足未稳的董卓即将全面进攻广宗县城,至于自己,当然只能在暂避锋芒与抢先一步剿灭经县贼人之间作个抉择了。

    正在明溯犹豫的时候,董卓却是为他作出了选择。

    足足七八百人的大名单,涉及沿途郡县无数,毫无疑问,现在也该是轮到这帮胆敢在自己背后搞怪的家伙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军议结束之后,万余平叛军士卒满眼艳羡身边一名接一名的士卒被喊了出去,加入了明溯的近卫军序列。

    因为最大的后台卢植已经倒了,刘备现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惶惶然从广宗逃了回来,赶来经县投靠明溯。没办法,好歹自己也算是平叛军第二方面军统帅,现在遭到了董卓的猜忌,自然只能去寻求第一方面军的支持了。

    说起刘备在广宗的经历,倒也颇具神奇色彩。

    本来被明溯赶去了广宗,刘备还以为明溯是不想让自己夺了兵权或者是抢了经县的功劳,虽然当时广宗并无贼人活动的迹象,可毕竟自己所部人手不足,所以刘备也只敢找了个钻进来外面便看不到的地方,暂且宿营了下来。

    至于那广宗县城,虽然说此时也就是个不设防的城池,任是如此,刘备亦是不敢轻易深入其中。然而,让他大跌眼球的是,最终的形势的发展果然如同明溯所料,从巨鹿溃败下来的贼人舍弃最近的经县,纷纷向南涌向了广宗。

    顾不得去惊叹明溯惊天地泣鬼神的先知之明,得到手下来报的刘备惶惶然往那深山之处再隐藏了一二十里,直到卢植挥军追击了过来,团团将广宗包围住之后,才缩手缩脚地钻了出来。

    对于刘备的表现,卢植自然不大满意。其实,先前若是有一支人马,哪怕是百余人,在广宗摆上一副空城计,那张角亦是不敢停顿下来攻城,毕竟背后足足三万朝廷官兵正在衔尾追击。

    广宗这一片的地势多平缓丘陵,无险可据,只要将张角赶了进去,退无可守,进不能攻,兼之无法就地取得后勤供给,这次北伐基本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然而,却是因为刘备的胆怯,当然了,这中间主要还是卢植的责任,若不是他过于顾忌明溯的背景身份,即便是有所迟疑,至少也该派上一个有官职的将领过来统帅。

    凭借区区五六百乡勇就想堵住十数万贼人的去路,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刘备的表现,卢植虽然失望,面上却是没有甚么流露。现在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更何况,就在这时,左丰来了。

    被左丰搅得无名火气的卢植将手下人马分成四个部分,其中东门的位置依然由刘备负责守护,不过这次他倒是吸取了先前的教育,足足将刘备所部人马补充到三千人。

    从一个白身,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平叛军第二方面军统帅,虽然之后寸功未立,可由于有自家恩师的照拂,最后还能势力大增,成为围困贼人的四名主要将领之一,刘备心中不禁有些意得志满。毕竟这种待遇,就连那在巨鹿城下担任首攻,为卢植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宗员都没有能够捞到。

    然而,没等刘备澎湃的新潮稍许平息,董卓便赶了过来。

    大清洗的过程之中,董卓自然不会错过刘备这个卢植最为的嫡系的亲信,何况那传旨的小黄门亦是亲口转述的刘宏的意见:“哪儿来的就让他回哪儿去吧。”

    于是,一夜荣华的刘备顿时被打回了原型。姑且不论自己原先守护东门外的职责被董卓的嫡系部将代替,就是那卢植后来增配的二千余名士卒,亦是毫不留情地被扣了下来。若不是刘备见机不妙,紧忙召集了原先的乡勇跑路,恐怕最终自己身边便只能剩下关羽一人了。

    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的刘备万念俱灰,行至半途,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悔,险些便当场自刎,幸得那关羽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扯住刘备的手,声泪俱下地劝道:“那董卓本是朝廷命官,看不起我等兄弟,实属正常,大兄不是还有侯爷那边一个方面军的职务么,不若我等赶去看看侯爷态度,若是能够收容,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容,到时候哪怕另投他处也不失一个选择。”

    于是,刘备也不再犹豫,连夜引兵赶来经县投奔明溯。

    让刘备心里稍许平衡一些的是,明溯虽然身份地位更高,可并不像那董卓一般盛气凌人。

    一听说刘备回来投靠,正在军议的明溯也顾不得正事,紧忙迎了出来,好生安抚了刘备一番,又亲自将刘、关二人请入帐中,一同参加军议。至于那一路担惊受怕,忍饥耐寒的乡勇们,自然早被手下带去了后面好吃好喝地安置了下来。

    见明溯如此厚待自己,刘备这时候也知道究竟是谁对他好了,毕竟患难之中才能见到真情。于是,军议过程中,不仅是刘备一直态度恭谨,便那桀骜不逊的关羽,此时亦是低下了高傲的脑袋,任凭明溯细细地将所有的职责吩咐了一遍。

    其实,在刘备来之前,明溯正在排近卫军扩容的计划,按照既定的军事部署,这些调拨出来的士卒将单独编成一军,划入近卫军序列。本来明溯还准备将这个瞒天过海的计划交给自家兄长典韦去执行,不想正打着瞌睡,刘备就给自己送枕头来了。

    既然关羽早已被任命为近卫军副统领,手下又没有一兵一卒,那么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卒自然便划归他统帅了。

    这下,不仅是刘备、关羽,便连那先前被明溯扣了下来的张飞、孙礼二人心中亦是泛开了一番心思。不得不说,明溯这个人还是颇为仗义的,虽然那刘备来之前仗着卢植的势,有些嘀嘀咕咕,可人家没有计较啊。

    不仅如此,现在刘备蒙难的时候,明溯不仅是毫不计较地收留了他,更是从所部人马中分出足足八百人出来交给关羽统领。要知道,此时便是那明溯的兄弟,近卫军资格最老的统领典韦手下也不过才区区三百人。

    当然了,诸人也就是从人数方面来对比的,若不是他们先前接触的大多是乡勇、新兵,恐怕此时真正去对比一下双方的实力,便会震惊地发现,这不显山不露水,平素低调无比的三百人,不谈说对上那八百士卒,恐怕就是整个平叛军加了起来,最终双方大致也就是个两败俱伤。

    陡然得到八百新生力量的刘备一下子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想想自己当初从涿县出来,不过区区三百余人,后来经过一路上连续数月的连拐带骗,终于勉强凑到了五百人以上。现如今,明溯一句话的工夫,他手下力量便陡然增加到一千三百余人,此时便是那些因为抽调缺编下来的营长,其实也就比他稍许强上那么一些而已。

    到底是先前短暂执掌过三千兵马的主儿,这个时候刘备直接将关羽统帅的那八百近卫新军直接划入了自己的序列之中,也不想想自己被打回原形,狼狈奔逃了过来,人家愿意收留自己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当然了,明溯却是不会与他去计较这个,即便刘备不准备与关羽合军,明溯都会为他们去制造机会的,何况现在关羽主要要求自己所部人马与刘备屯扎在一起,这正好中了明溯的下怀。

    很好……就这么定了!明溯微不可察地与胡母班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便异常兴奋地站了起来:“今日有玄德兄的加入,本侯顿觉信心百倍……传令下去……今晚全军大摆宴席,不醉不归!”

第546章 围三阙一

    刘备这次跌了个大跟头,再也没有以前的强势姿势。

    虽然名义他目前是平叛军第二方面军的统帅,但是却没有将自己与明溯放在同起同坐的位置,却与太史慈、邓元等营级主官打得火热,至于关羽,除了典韦还能稍许令他忌惮几分外,便只有张飞一人能够与之谈笑风生了。

    尽管刘备如此放低了姿态,可明溯却还甚为尊重他,甚至在自己的右侧专门为他设立了一个副案,之前这个待遇可是只有天子近臣执金吾出身的胡母班才有资格享受到的。

    毫无疑问,明溯的这个做法不仅让友军刘备感受到了一股宾至如归的温暖,更是令人那高傲的关羽暗暗点头。

    这才是一个为上者宽宏大量的表现。默默地望着主案上明溯毫无架子与帐中诸人觥筹交错的模样,关羽不禁暗暗地想了一个基本无解的问题: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先遇上刘备,现在又该如何区别看待二人呢?

    其实,明溯的余光早就发现关羽正在观察自己了,对于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对付他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视若未见。所以,尽管明溯已经喝得摇摇晃晃,与那关羽仅有的一次对饮却是在敬在场所有时的顺势所为。

    对于明溯的冷淡,关羽明显心中已有所感觉。虽然觉得自己当初义无反顾地跟刘备去了广宗城外,稍许有些不上路子,可内心的骄傲却是让关羽对自己的不敬选择了无视。

    不就是一个侯爷而已,即便位极人臣,贵为帝婿,可自己忠于的是整个大汉,若是那当今圣上在此,恐怕我还会低下头来……至于你明溯,那就免了吧。关羽自嘲地笑了一声,顾自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然后便按着佩剑出去欣赏漫天的星光去了。

    关羽的神态完全落在了张飞眼中,自从融合这个集体之后,他便发现原来自己兄弟之间那种钩心斗角,互相算计的氛围立马荡然无存。这里的营长可以将自己面前的肉脯夹给手下的士卒食用,这里的士卒同样可以提着酒钟去找将领拼酒,就连那明溯,每天早晨操练的时候,亦是不声不响地加入了大军之中,似乎他从来就不是一军统帅,而是一个小卒而已。

    当然了,这仅仅是张飞这些时日的观察所得,隐藏在更深的一些事情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比如说明溯在军中引入了后世的常委会议制度,重大事情的决策一般是由核心圈子内的商定之后,方才拿到所有副营以上的军议大会上去讨论。

    正如这次,就在张飞心中感慨自家二哥命好,得蒙侯爷看重,一回来就调拨给了他足足将近半营的力量时,压根不知道明溯已经决定明天晌午,用过午饭后便立即向经县发起进攻。

    后天是董卓准备发起总攻的日子,要想变被动为主动,明溯则有抢先一步动手。反正经县与广宗目前算是两个战场,哪怕是战败而逃,自己都必须赶紧离开这片狭窄的死亡之地。

    当然了,明溯与胡母班商定的可不是故意放水,败给经县的贼人,若真是那样,估摸着不等张角来追,刘宏呵斥的旨意就该先到了。

    “噗嗤……”经县西门,一股鲜血从那守门贼人的脖颈上急剧涌了出来。刘备将那贼人提飞了过去之后,直接转身又连续放倒了四五人。

    关羽更是勇猛,就在那城楼上面的贼人见势不妙的时候,手里长刀如同闪电一般,飞快地抹过了两边粗大的绳索,刚刚绞离地面半尺的吊桥轰然一声又砸落在对岸。

    有了这二人带领,后面两批刚刚整合到一起半天的士卒们纷纷纳闷着从草丛中奔了出来,不一会儿,这座城门便完全处于了刘备的控制之下。

    那些城中的贼人陡然受到官兵攻击,却是没有惊慌失措,反正在一些小头目的组织之下,挥舞着兵器往西门堆了过来。已经突入城中的士卒明显感受到了这股压力,不一会儿又被压到了城门洞内。

    “大兄快去夺城墙!”关羽皱了皱眉,将手中长刀抡成一道满越,如入无人之境地径自冲进贼人最为密集的那一片区域。

    见自家兄弟已经开始拼命,刘备也顾不得宝贝手下士卒性命了,高声吆喝一声,便提着双股剑直接奔向城门旁边的台阶。

    此时,城墙上面的士卒已经逐渐都压到了城门的位置,双方在台阶的中央撞了正着,无数兵器擦拭出来的火花在半空中闪闪发亮。有了关羽为自己在下面掠阵,此时刘备再不拼命也不成了,若是被贼人两路逼了上来,最终不仅是冒险抢得的西门又将重新落入贼手,便是自己等人,恐怕最终也不能逃出去几个。

    “杀!”几乎每一声暴怒的呐喊声中,都会有三五个士卒死于非命。当然了,这还是形容的是关羽那片战圈,或许是因为主将实在太英勇了,那些平叛军先前从冀州各郡县征召上来的士卒逐渐回过神来,组成一支巨大的锥形战阵,势不可挡地沿着东西大街一路往前杀去。

    令刘备心中暗暗舒了口气的,城下的溃败无疑给那城墙上的贼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现在已经开始有贼人转过身,向其他方向的台阶奔逃了过去。

    “啪哒!”重重地一脚将那犹自圆瞪着眼睛的贼人脑袋踩裂之后,刘备回身望着那独自对上了半条街的关羽厉声喊道:“云长,将他们赶过街心去!”

    这是既定的胆略部署,按照平叛军午饭时的高层会议要求,各个门负责主攻的将领都必须将贼人驱赶到街心……当然了,为了避免贼人狗急跳墙,情急拼命,胡母班淡淡地建议了一声:空出东门,围三阙一。

    虽然不知道为甚么一定要空出东门,虽然在刘备心中,如果将贼人向南边董卓的营地驱逐过去,两边夹击之下,岂不是更容易歼灭贼人,可毕竟军令已下,他只得怏怏地领着所部从山野小路谨慎地摸到了西门外面。

    其实,就在此时,明溯正站在经县的西北角。冷眼望着刘备已经在西门站稳了脚跟之后,明溯淡淡地对着后面的近卫吩咐了一声:“传令下去,南北夹击!”

    青龙战队出身的近卫们无须东奔西跑,自有一套便捷的联络方式,不一会儿,随着数声尖锐的竹哨在空中回旋,信号一路传递了下去。

    “关羽那小子还真能打。”典韦此时就在明溯的身边,先前那西门的刀光以及冲天而天的杀声足以让他意识到,那个黯红面容的汉子似乎是个瞌睡虫,可真正隐藏着的战力却是不差。

    “比你还差上一筹。”闻言,明溯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今天的第一丝笑容,不仅是因为典韦对关羽的那句中肯的评价,而且此时南门方向一股火焰冲天而起。

    这是行前诸人约束好的信号,负责主攻南门的正是胡母班所督阵的队伍——郭贵的第一营、太史慈的第二营。

    有了徐盛与太史慈这两具人型兵器在手,虽然南门的贼人早就有准备,可亲眼所见徐盛竟然和身撞上了城门,紧接着,随着一身极其嘶哑的钝响之后,那城门上面厚达半尺的木板竟然生生地被丈八蛇矛给挑出了一个大窟窿。

    顿时,门内所有的贼人尽皆傻了:这还有打的必要了么?

    几乎与南门那道火焰同步,北门城楼亦是燃起了一束巨大的火焰。虽然第三、四、五营的营长战力不佳,可禁不住他们的副将皆是能够以一当百的人物。

    可能是觉得兵器实在不称手,张飞极其愤慨地仰天长啸一声,便和身扑上了城墙,接下来令那些还在仓皇组织着反击的贼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个勇往直前的汉子冲杀上来的目的竟然就是为了放把火。

    熊熊的火舌一会儿工夫便将木制的城楼卷入其中,明溯冷冷地回头望了一西门的方向,心中对刘备的小家子气和动作缓慢不由地升起了一股怒气。

    举火为号,扰乱贼人——这本来就是行前的部署,刘备心疼些许城中建筑,却是让贼人在街心堆成了一片,惶恐之下不知道该往东还是往西逃窜。

    “去将西门点着了吧。”明溯吩咐了一声之后,典韦便迅速地赶马奔了过去。

    这时候,身后一名近卫忿忿地嘀咕了一声:“刘备这小子一看就不是甚么好人,真不知道主公为甚么却如此的看重于他?”

    也难怪他会嘀咕,明溯亲自指挥北门战斗,胡母班作为多年的执金吾,指挥南门战斗,这都是让人无可厚非的。可毕竟刘备是初来咋到,甚么才华都没有显现,就连所部一千三百人中都有足足八百人是昨天下午才正式调拨给他的……若是主公肯将那西门的人物交给自家统领典韦,此时恐怕早已结束了战斗了。

    见近卫有想法,明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淡淡地吩咐道:“手痒了是吧?既然手痒就去将经县点成一个大火炬……当然了,东边就不要烧了。”

    “诺!”二百余人齐齐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跃入了城中。

    傍晚时分,一把火烧光了大半个经县的明溯缓缓地闭上眼睛,半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牧马人的生涯终于开始了!”

第547章 四方火起

    明溯将自己比作牧马人,可那些惊慌失措被堵在东门内外的贼人又何尝愿意将自己作为温顺的马儿。

    其实,就算是此时贼人队伍中间寥寥无几的几匹驽马,在触目遍地的火焰之中,亦是不停地打着响鼻,再也不顾主人的勒束,胡乱地将那蹄子重重地往前践踏了下去。

    三路人马此时已经全部会师在一起,正沿着东西长街大踏步地往前追杀了过去。这个时候已经无须他们舞刀弄枪了,无数的贼人簇拥在狭窄的东门里面,互相推搡,自相残杀,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火光将夜幕映得通红,就在明溯驱逐着数万被生存的渴望涨红了双眼的贼人往东而去的时候,广宗城内外亦是掀起了一片慌乱。

    明溯是所有平叛军的监军,所以董卓想要有大的军事行动,之前自然必须要先通报一下正在左近的他。可明溯的行动却是不受任何人约束。

    董卓也没想到明溯会抢先一步,向那经县发起了进攻。此时正北方向的火焰冲天,一股股浓烈的黑烟随着微微的北风刮了过来,便连那抬眼凝望的董卓头上都落下来浅浅的一层灰烬。

    隐约听到哭嚎嘶喊声慢慢地消失了下来,董卓突然觉得心中不安了起来,便大声地吆喝一起在营外看热闹的诸将:“传本将军令:各部收束人马,半柱香后攻城!”

    在董卓看来,这是自己上任冀州北伐军统帅之后的第一战。正当他想要打出自己的威名之时,不想却是被明溯不声不响地给抢了个先,恼羞成怒的董卓再也顾不上先前的部署,直接号令大军便往广宗全线压了上去。

    在战功与士卒的性命之间,毫无疑问,董卓选择了前者。正如先前观察,经县的战斗进行得应该是极为顺利,明溯若不是顺利地拿下来城门,自然没有能力在城中放上如此声势浩大的一把火。

    似乎是从中受到了启发的董卓面露狠厉之色,连声催促着传令兵又补充了一条军令下去。

    先前,同样惊惶的还有广宗城内的张角。

    毕竟是十数万人被困在一座小小的县城中,其他不谈,这饮用水源的污染问题便不是张角的符水能够解决的。

    在民间号称“活人无数”的大贤良师、天公将军终于第一次倒了下来。张角得的病症很简单,若是明溯在此,一定会直接告诉他:你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了!

    虽然说上吐下泻,拉得腰酸膝软腿抽筋,可双眼直冒金星的张角还是坚持爬了起来,在徒众的搀扶之下,来到了院中。

    北方的火焰很明显,虽然因为无数人的喧哗,此时广宗城中并不能听到了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可张角毕竟就是从小生活在这一片区域的,对于基本的地理常识还是懂的。

    第一时间,张角就判断出来经县沦落了。毋庸置疑,有当朝太尉、仁义侯明溯窥觑在一旁的经县本来就一直处于风雨飘零之中。这也是当初张角没有选择逃往经县,而是掉头南向,直奔的广宗的缘由之一。

    尽管多次论证,明溯手下只有区区一万新军,可张角实在不敢去赌。道理很简单——北中郎将都能统帅五万精兵强将,那明溯位高权重,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一万新军,换位思考的话,张角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公然挡在数十万对手的前面,而且还每天坚持出操,生怕对手不能探知虚实一般。

    其实,一定有诈!这是张角当初的判断。所以,现在一见到经县上空飞腾而起的火焰,张角顿时老泪纵横,眼前一黑,若不是旁边的人眼疾手快,险些就晕倒了下去。

    “经县完了,完了……”喃喃自语了数十声后,张角突然回光返照一番蹦了起来,急促地将一堆军令发了下去:“传令四门,准备突围……那仁义侯拿下经县之后,一定会从北方过来,西边有卢植老儿,南边越过丘县、馆陶便是大河,大军难以渡河,还是重兵往东突破吧……对了,防止官兵纵火!”

    此时,张角尚还不知自己的老对手已经被撤职查办,一架囚车押解入京了,所以被打怕了的他,心中所作的还是逃亡的准备。

    真是越怕甚么,越来甚么。不待北门发起进攻,那距离董卓帅帐最近的西门便已率先遭遇了强大的攻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董卓与明溯竟然不谋而合地选择从西门首攻,唯一的区别是此时进攻西门的全是河东嫡系子弟兵。

    自打追随自家太守来到冀州之后,这些将士尚还寸功未立,此时董卓将西门的攻击任务交给了他们,毫无疑问,从一开始双方便陷入了疯狂的血战之中。不一会儿,一股丝毫不逊色于遥远的北方的火焰便冲天而起。

    说来也是张角倒霉。本来若是他静守城中,或许局势还不会如此糟糕。就在河东精锐趁黑悄悄摸到西门底下的时候,那西山的贼人得到了张角突围的命令,正好将城门拉开了一条缝儿,准备杀了出去。

    短暂的怔神之后,双方便同时发出了一声呐喊,在城门洞内绞杀成了一片。这个时候,就充分体现了正规军的优势了,虽然城中人多势众,可毕竟装备操练均不如人家太多,一个照面下来,西门顿时失守。

    见首战告捷的董卓大喜之下,便喝令其余诸门一起发动进攻。

    陡然见到自己的地盘也起了火焰,张角顿时就急红了眼,然而此时却不是拼命的时候,不待他发令,足足十万以上的贼人便齐齐地涌上了南门。

    负责进攻南门的正是在董卓帐下戴罪立功的宗员。说实在的,董卓虽然将他任命为了一方主将,可毕竟不是十分的信任他,所以此时宗员手下也只有区区的五千人马,而且还大多是从巨鹿带了过来的伤卒。

    同样是一个照面,广宗南门外的宗员的队伍便被贼人彻底冲得七零八落,此时便是那主将宗员,亦是在一片惊惶之中,狼狈地借着夜幕的掩护,逃奔了出去。

    在董卓的军令之下,从西门开始,紧接着是北门、东门,接二连三的火焰成片地点了起来。若是明溯负责指挥这场战斗,一定会质问董卓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所有的城楼都点着了,火势追着屁股往中间压迫过去,最终你的部下该如何撤退出来?

    这个简单的问题,已经不用董卓去想出答案了。因为就在他大惊失色,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的时候,那南门断后的贼人则是毅然将四周能够点燃的地方都放上了一把火,借以拖延住官兵的脚步,掩护大贤良师顺利撤退。

    应该说,宗员的突然溃败本来算是北伐军的一大救命的转机,然而放火这种事情却无须别人去教,人类千百年来与大自然作搏斗的经验培养出了无数的纵火英雄。比如说现在正在火场之上疯狂大笑的贼人,毫无疑问,最终他们的结局必然是同时丧身火海之中,然而,那些正拥挤在一起,惶惶不安的官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其实,今天晚上,整个中原大地想到放火的绝对不仅仅是冀州的这些人。

    几乎是在入夜的同时,前番纵火不成反遭贼虐的皇甫嵩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自然还是火计!

    傍晚时分,长社外面难得地迎来了本年度第一次台风。

    风沙走石之下,数步之外,人影难见。皇甫嵩见老天爷终于肯帮自己了,便喝令士兵手持火把暗暗出城,利用贼人营寨周围的杂草,用火攻大破敌人、

    长社此战,皇甫嵩以鼓助战,冲入敌阵,朱儁更是率着自家五千精锐私军,杀出北门,回旋包抄了过来。

    正当那波才乱了阵脚,难以约束四下奔逃的部下时。又被曹操带来的援军迎头赶上。

    在皇甫嵩、朱儁和曹操三面夹击之下,南路平叛军星夜追击,战线蜿蜒数十里,斩杀贼人精锐数万,驱散无数,贼人首领波才则是一路狼狈而逃,到达阳翟才敢稍稍停了下来缓口余息。

    就在南路军主力终于迎来了一次久违的胜利的同时,那临危受命的新任南阳太守秦颉趁着强风过境,从上风方向一边纵火,一边向贼人首领地公将军、神上使张曼成所部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虽然张曼成此时麾下足足聚拢了将近二十万人,可毕竟对方背风而来,自己则是被熏得连眼皮子都难以睁开。

    一番苦战之后,张曼成不慎之中被乱兵砍翻在地,余下的贼人在副将赵弘的率领之下,缓缓收束残兵,撤出上蔡、宛丘一片,退据宛城之中。

    这一仗,虽然朝廷官兵斩杀首级数万,可最终还是有十余万人陆续逃入了宛城,而此时秦颉手下也不过只剩下万余人,最终双方只得陷入了艰难的对峙阶段。

    一夜之间,连续三州四处有人想到了火计,虽然说那董卓因为邯郸学步,却是没有想到给自己留一条生路,直接导致将近三万北伐军士卒与五千河东精锐不幸丧生广宗火海之中,然而纵观整个中原大战场,累积屠戮贼人却远远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之众。

    一比六的伤亡率,刘宏还是完全能够承受得起的。

第548章 郡国恐慌

    如此看来,朝廷方面倒也没有吃亏,而且随着上蔡、宛丘大片失地的收复,汝南的贼人已经被牢牢地压缩在宛城之中……虽然秦颉心中清楚以自己区区万人大略也只能勉强守住贼人突围的必经之道而已,可刘宏却不这样认为。

    长社解围之后,波才已经退到了阳翟。经县、广宗两城的焚毁,更是将贼人驱散到了仓亭、典阳等处,零星之敌,不足为惧!刘宏心中大略对各地形势有了个了解之后,便连续下了五道诏书。

    第一道诏书自然是给明溯的,毕竟在外的将领之中,明溯可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倒不是他功劳最大,杀贼最多,事实上,经县一战,便是连那些自相残杀,东门尸首垒成了小山的贼人一并计算在内,明溯能够送往帝都请功的首级也不过区区万人。然而,千万不要忘了,这中原第一把火可是他先烧起来的。

    这个时候,已经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三个月前皇甫嵩先放的那把火了。原因很简单,放了没效果,所以大家记不住呗!

    按照刘宏的旨意,冀州一片的流窜贼人暂时由明溯率兵追击,战后及时聚拢残部士卒的宗员负责留在广宗、经县一带清剿残余,安抚百姓,恢复民生。

    第二道诏书则是给破围而出的左中郎将皇甫嵩的。

    从这个阶段与贼人的对阵之中,除了只进行过一次大规模战斗的明溯之外,无疑皇甫嵩是其余诸人之中最耀眼的那个。

    姑且不谈先前轻车赶路,救下了惨败的右中郎将朱儁这一义举,就是在贼人长期的围困之中,皇甫嵩亦是屡次率兵突围,虽然没有甚么具体成效,可却是抢回了大量的粮草,为长社能够煎熬到现在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以,刘宏便将肃清东郡一片贼人的重任交给了皇甫嵩。

    现在地公将军、神上使张曼成已经被秦颉斩于乱军之中,剩下的张角已经暂时由明溯这个监军“不务正业”地去追击一回,已经到达东郡,与卜已所部串联了起来的人公将军张梁自然便成了刘宏的眼中刺、骨中钉。

    此前,是因为实在腾不出人手来,所以只能任由他在那里蹦跶。既然现在长社已经解围,那么功劳赫赫的皇甫嵩自然应该趁胜追击,将波才残部以及那张梁、卜已一起顺势拿下了。

    负责配合皇甫嵩的正是明溯的老熟人,从议郎位置上选拔为骑都尉的曹操所部。

    第三道诏书发给了右中郎将朱儁。

    说起这个朱儁,当初刘宏可是将其作为一个方面军统帅来使用的。不曾想朱儁实在有些不争气,立功心切之下,竟然首战就整得个灰头灰脸,险些便被波才抹去了这个番号。

    好在,吸取教训之后的朱儁全心全意配合皇甫嵩守住了长社,而且在突围之战中,更是一举击溃北门之敌,顺利完成了对波才的合围。

    仔细思忖了良久之后,刘宏还是决定再给朱儁一个机会。

    既然长社周边已经有皇甫嵩去扫荡了,那么朱儁自然不能闲在原地。于是,朱儁便被刘宏派往了南阳,与荆州刺史徐璆、南阳太守秦颉合兵,一起拿下宛城。

    考虑到朱儁的嫡系部下在之前的一系列战斗中损失惨重,刘宏便慷慨大方地将佐军司马孙坚一起派去了南阳。反正那孙坚所部也就千余人,在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之中,区区千人不过是个苍蝇肉而已,刘宏暂时还没放在眼中。

    第四道诏书却是给了一个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物——巨鹿太守郭典。

    那郭典在先前张角谋反的时候,被打得狼狈而逃,便连家眷钱财都落于了贼手,不想这次刘宏却又突然想起了他来。

    按照诏书所言,郭典负责安抚巨鹿流民,重征乡勇,组成新军,待皇甫嵩或者朱儁其中一人腾出手来之后,便配合其一举剿灭张角余孽。

    虽然说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可毕竟巨鹿千疮百孔的现实情况摆在那里,此时换了谁去都难以收拾下这个烂摊子,于是,纳闷的诸多大臣也就不再急于发言,静待下一道诏书的内容。

    其实,刘宏这道诏书却是有着一石二鸟之效。明面上来看,诏书是发给郭典的,可事实上却是暗地里提示了那皇甫嵩、朱儁二人:你们可要好好干,谁的成效显著,朕就将最终鼎定江山的功劳给谁。

    可想而知,有了这道诏书,无论是那东郡还是汝南的贼人,未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至于第五道诏书,殿中诸人听完之后,便一个个面如死灰,尤其是那何进,更是心中忐忑,将头足足埋下去了半尺有余。

    这道诏书却是一道呵斥的旨意。

    对于董卓这个自家的远房亲戚,现在刘宏是又气又恨。

    气的是自己才想提拔他,竟然就大意地做出了如此令人失望的事情;恨的则是那广宗城中可是一把火烧去了三万余士卒的性命,可想而知,拨付下这么多人的抚恤之后,自己才那藏了大半年的私房钱又得空空如也了。

    刘宏一边宣布将董卓迁为陇西县令,一边眼神不住地在阶下群臣脑门上转来转去。

    亲眼见证过上次何进大出血的经历之后,所有的文武大臣心中都清楚:自家主子这是在心疼私房钱了。

    当然了,此时最担忧的还是何进,毕竟卢植的五千士卒抚恤自己尚未到手,不想却又屋漏连逢阴雨天,摊上了这等倒霉的事情。

    正在何进心中忐忑不安,徒叹奈何的时候,那刘宏却是突然脑子一转,便淡淡地下了一道口谕:“着仁义侯明溯代冀州牧,就地取用所部后勤供给!”

    其实,刘宏心中也清楚,那何进正月里被自己联手明溯狠狠地敲诈了二百万金……几乎所有食秩中二千石的官吏那次都算是倒了血霉,不仅是家中办上了丧事,还破财消灾了一回,之后又承受了护乌恒中郎将宗员所部五千阵亡士卒的抚恤,现在即便是将他敲碎了分片去卖,也着实凑了起来这么多人的抚恤。

    幸好,自己还有一个备用选择。那明溯敛财的手段自己可是见识过不止一回,毋庸置疑,在财政最为困难的时刻,刘宏终于还是想起了明溯这个自家人来。

    就地补给……刘宏也是真的想得出来这个妙招。虽然说那些冀州的地方官吏难免都有些纵贼的罪过,可毕竟贼势最为猖獗的也是冀州,在此之前,他们的资产收益或多或少也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这个时候,选择拿冀州开刀,虽然说有泄愤的涵义在内,可刘宏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一切只有看那明溯如何把握好尺度了!刘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是极为疲倦地宣布了退朝。

    诏书到达的时候,口谕自然亦是一并传到,明溯此时正在清河国内绕了一个大圈子,将张角等人从甘陵往平原方向驱逐。

    甘陵是清河国的郡治所在,说起来这清河也甚是无礼,区区七百余暗探之中,竟然足足超过半数就是清河国相推荐上来的。结果不言而喻,张角发现三面受敌之后,无奈之下,只能径直往东流窜,一路穿越安平,直达清河境内。

    与清河国相一番深谈之后,除了破财消灾之后,清河国守卒又被明溯逢五抽一,足足“征调”了两成兵力,这才神色惶然地将势力大增的讨贼平送出了国境。

    本来明溯是准备从甘陵直下广川,重新进入安平国境内观津地界的,不想此时一封密信突然从洛阳传来过来。

    安平国治地信都县,正是刘宏“阿母”赵忠的老家。安平国地方官吏也知道先前配合卢植暗算了明溯一把,自己理亏,得知清河国的情况之后,便紧忙使人连夜赶往洛阳,求得赵忠说情的书信一封,又自行组织了五千精卒并百万金送了过来。

    明溯一看,安平还是比较识相的嘛,何况赵忠一直对自己不错,现如今刘宏对其又是言听计从,自己也没必要像卢植一般,为了一时之气,最终遭人陷害。

    于是,明溯笑眯眯地收下了孝敬,却是让来人转告那安平国相、国尉二人陈兵南宫县城,压迫广宗、经县一带的残余贼人不得向北逃窜,自己则是领着胡母班等人直接将张角驱逐出了清河,穿越冀、青二州边界,直接赶往了平原。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明溯去赶了,毕竟甘陵至平原一带,向南便是大河,仓促之间十数万贼人也难以一下子寻找到合适的工具渡河,北边又有清河国尉得了明溯吩咐倾尽全国兵马,一起压了上来,这个时候,除了越过冀州边界,进入青州境内,张角其他也想不出甚么更好的办法了。

    先前因为黄巾之乱,临近许多州、郡的主官都被刘宏一气之下直接撤掉了,剩下则是心中忐忑,许多也不敢在治地停留,这平原郡也不例外。

    平原与那济北国地形正好相反,济北国绝大部分地界都在河南,只有茬平小县突在河北;至于平原,除了郡治所在平原县境完全在河北,其余高唐、祝阿等县则是横跨大河两岸。

    张角进入平原郡时,那太守此时在胆战心惊地躲在高唐“视察民生”,郡中兵马被他足足带走了三四千人,余下各县城中,稍许“兵强马壮”些的也不过二三百人,至于与济南、乐安交界的城池则早已玩起了空城计。

第549章 奉旨敲诈

    一进平原,明溯便发现没有前些日子爽了。

    倒不是因为这里民风彪悍,或者是对刘宏的诏书置若罔闻,而是那刘宏可是说了很明溯:自己是暂代冀州牧,所部补给从地方取用。

    既然如此,青州的地方官吏自然就不需要再向明溯纳贡了撒。

    明溯才享受了不到半个月的牧马人的幸福日子,眼看自己手下人手激增,一会儿工夫便蹿到了两万余人,足足翻了一倍还拐弯,正心中抖擞时,突然发现不提那主动上缴的孝敬钱银,就是大军出动,人吃马嚼,竟然还得从后面运了过来,这可不符合运动战的需要撒!

    尽管那些官吏面对平叛军的时候十分有气节,可前面张角所部过境的时候,他们却是卑躬屈膝,倾尽城中所有,只求贼人赶紧离开自己治下,那张角本来就被明溯在后面追得急,此时一见当地的官吏如此配合,便也勒令大军,不再扰民。

    如此一来,这两支大军的断后部队与先锋部队不住地进行着小规矩的交战,至于脚下这片土地,整个平原郡却似乎都在旁边看着热闹。

    当然了,若是他们仅仅是看热闹也就罢了,连续逼进了三天之后,明溯终于遇上了一件迫在眉睫的大困难。随着战线的深入,现在再从冀州运输粮草过来已经不大现实,余下一个便捷的方式便是就地补给。

    毕竟自己已经代了冀州牧,这平原与冀州交界,再怎么样也算个近邻,所以,明溯对他们的冷淡也没有太介意,只是命那刘备领先遣部队过去买粮,提供大军食用。

    这个时候,刘备才发现自己这个第二方面军统帅的名头实在有些不管用了,无论是捧着白花花的钱银过去,还是好话说尽,那些闭门不见的地方官吏皆是视若未见,或者说是充耳不闻吧。

    连续在两座县城碰壁的刘备只得怏怏然赶回中军,向明溯汇报此事。

    说实在的,明溯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结果撒。根据刘备汇报,两座县城,其中一个县令勉强出面接见了刘备不到盏茶的工夫,当然了,对于刘备的请求,那县令的回答很干脆:“本官也知道朝廷大军供给困难,奈何先前贼人过境时,已经征用了县中所有的存粮……还请这位将军见谅。”至于另一个县令,刘备更是连面都没见上,更加不谈回音了。

    这下,明溯可算是怒火冲天:青州可是自己的老朋友了,姑且不提桃花岛此时就在乐安境内,就算是那马元义勾结了封谞、徐奉,派了王匡过来追杀自己的时候,所征用的士卒可大多是这乐安、齐、济南、平原诸县国的。

    当时,一方面因为有了刘宏的安抚,另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工业中心深居敌后,所以也就暂且忍下了这口恶气,没有声张。没想到,这些地方官吏还真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想到这里,明溯便大声地喝令典韦进来,命其带了自己的手书,星夜赶去桃花岛,抽调五千精兵强将出来,从乐安迎头赶上张角所部,务必保证张角在青州地界、大河以北转悠上半个月。

    当然了,按照明溯的吩咐,青州地方官吏皆有通贼嫌疑,所以沿线县城,只要闭门不见的,自然便视同贼患,大军过处,片甲不留。

    毫无疑问,明溯这是决定在青州屠城震慑了。

    正在胡母班在一旁急得直跳脚的时候,明溯却是突然换上了一副笑脸,对那闷闷不乐的刘备言道:“玄德兄跟在本侯后面,也算是舟车劳顿,所部士卒亦是损伤不少了吧?”

    闻言,刘备顿时极为不满,甚么跟在你后面,每次都是我与关羽在前面打头阵,你逍遥自在地一路游山玩水过来的好不好?而且关于士卒的损伤,即便你不说,这次我也要提出来。

    刘备本身就有涿郡带出了五百多乡勇,后来在经县城外,明溯又为他补充了八百新军,满打满算下来也算是有大半个营的兵力了。可还没等刘备欣喜几天,却是发现手下士卒的折损率也着实太高了一些吧。

    姑且不谈那本身就注定了送死命运的八百新军,连拔头筹的刘备虽然也算在明溯麾下打出了一些名声,可现在包括那五百多乡勇在内,现在整支先锋营,也就是名义上的第二方面军也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本来,在甘陵的时候,见明溯从地方郡国抽调士卒,刘备同样欣喜了半天,可直到现在,任他每天眼巴巴地望着中军方向,便连那当初从自己手下出去的张飞、孙礼二人此时亦是单独分成了右军,虽然依旧是副营长的职位,可直接统辖的士卒却已经超过了二千人。

    心中虽然很有想法,可毕竟现在自己的地位都是明溯给的,想了想,刘备还是决定暂且忍下这口气,只是十分谦逊地应道:“蒙侯爷看重,虽然备所部折损超过七成,可却是信心十足,势必追随侯爷将贼獠斩于马下。”

    刘备这话有两层意思,首先自然是为自己表功,其次则是在暗暗提醒明溯:我一直在打头阵,现在手下士卒不多了,甚么时候你也该为我补充补充兵员了。

    看来,明溯还是深知其良苦用心的,见刘备态度甚为谦卑,明溯心中满意,便回顾左右将领,大声地赞叹道:“大家伙都看看,玄德多么谦虚……不是我说你们,一个个操练的时候喊得震天响,你们看看人家玄德,虽然整死了这么多的手下,可还是信心十足。”

    一听这话,顿时旁边诸位将领就不服气了。不就是整死部下么,这个谁不会做,尤其是那太史慈,仗着与明溯的关系密切,便冲了出来大声嚷道:“妹婿……主公,这憋得太久,浑身骨头都养圆了……接下来先锋一职该论到了我了吧?”

    闻言,最开心的自然是刘备。说实在的,若不是每次明溯都直接点他的名,他也早就不想去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了。

    既然有人出来抢先锋,那谁愿意做谁做,反正我刘备是不想做了。正当刘备面露喜色,暗暗庆幸终于脱离苦海的时候,明溯却是严肃地喝斥道:“子义休要嚷嚷,本侯已经决定了……这平原太守有消极抵抗的嫌疑,治下官吏大多已经有通敌的行为。当然了,一郡主官的任免还是要圣上做主的,本侯只是觉得贼人过境肆虐,民不聊生,平原郡可以参照封国,临时设置一个平原相,负责主持民生政务……”

    一番话,将诸人说得是云里雾里,尤其是那刘备更是觉得纳闷:先锋一职与暂代平原郡这个不伦不类的“郡相”,二者之间又有甚么必然的联系?

    当然了,既然明溯这个战地最高指挥官准备选个郡官出来,虽然不是刘宏亲自任命的,至少日后也能算得上是个晋身的资历。在场所有略通政务的,包括刘备在内,听了这话,都是目光无比渴切地紧紧盯着明溯,等他将话说完。

    “俗话说,举贤不避亲,季耽是本侯的义兄,也有过治理一县之地的履历,本来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奈何季耽才能虽是出众,武力却也稍逊,不适合同步治乱。”说到这里,明溯微微地喟叹一声,似乎是不能将这个职务交给亲信有些郁闷。

    季耽便是邓元的字,当初在桃花岛的时候,诸位兄弟可是有过商议的,那邓元若是想当一地政务主官,北方七城之中早就任他选了,所以此时听了明溯的分析,邓元只是微微一笑,站来起来推辞道:“元非良才,还望主公另择贤良。”

    “论起治政,公达算是平叛军中第一能人,奈何他志在投笔从戎,本侯也不能随意勉强。”说完,明溯安慰地看了荀攸一眼。

    荀攸却是灵窍,一见明溯眼神促狭,便紧忙站了起来,朗声应道:“属下一心想做主公近卫一小卒,此时独掌一军,已然十分惭愧,还望主公另选他人。”

    “其余诸人,其实也大多能任这个职务,只不过大家资历都差不多,能力水平不相上下,若是本侯轻易作了决定,也不大妥当。本侯考虑了一下,既然是未来的平原相,自然在治政水平上应该有突出的才能,比如说查获通贼的地方官吏,为大家征召后勤供给,为圣上分忧阵亡士卒的抚恤……”

    说到这里,明溯稍许顿了顿,继续言道:“诸将听令:自即日起,大军全线进击,谁能够最快速度筹足广宗一应抚恤,本侯定然向圣上保举他为平原相,乃至日后的太守!”

    “诺!”众将轰然听令,各自下去准备去了。至于那刘备,联系到典韦传出去的手书命令内容,此时已经算是彻底明白了明溯话中的意思。敢情这平原的地方官吏惹得明溯心中不爽,这位准备借大军过境,可劲儿地公报私仇一番了?

    当然了,刘备却是十分理解明溯的想法的,毕竟现在明溯已经被任为了冀州牧,那么自然胳膊肘往里拐,不会过分地惊扰治下民众了。何况,那三万余人的抚恤的确是个难题,在初出茅庐的刘备眼中,哪怕是百金,都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他哪里知道明溯早就狠狠地敲诈了清河、安平两地一大笔,只不过那些到手的钱银这次已经顺带被典韦运回桃花岛了。

    刘宏诏书在前,明溯军令在后,青州一番鸡飞狗跳便在所难免了。

第550章 弟离属散

    “平原也该清洗一番了!”待诸将行了出去准备之后,明溯抬眼望了一下还杵在原地,似乎想表达点甚么的刘备,淡淡地言道:“平原相这个位置本侯还是颇为看好玄德的。”

    “属下多谢侯爷抬举。”刘备诚惶诚恐地低头应道,似乎是觉得分量不足一般,又补充了一句:“属下一定会殚精竭虑,最短时间内凑足那些抚恤。”

    这是刘备第一次开口自称“属下”,毫无疑问,明溯跨州任命的这个平原相对刘备而言的确是个上等的晋身机遇,不由得他心中不去渴望得到。

    “玄德还有甚么事情么?”明溯正准备与胡母班议事,却发现刘备还站在原地,便疑惑地问了一声。

    “属下士卒折损太多……”刘备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向明溯提要求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了,可毕竟自己手下只剩了三百多人,比起其余各营,也着实太少,丝毫显示不出他这个第二方面军统帅的威势。

    “各营兵马自有配置,”闻言,明溯微微皱起了眉头:“何况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公平竞争平原相,若是本侯随意地从其余各营调拨人手给玄德,恐怕诸将会有其他想法。”

    其实,先前刘备也早就想到了这个情况,毕竟诱饵只有一个,翻涌的鱼儿太多,换位思考的话,如此关键时刻,自己不在别人头上踩一脚就算是客气的,绝对不可能随便让出一兵一卒。

    不过,刘备也同时想到了对策:“不若暂且先让翼德、德达二人回来帮衬一下属下?”

    翼德是张飞的字,德达是孙礼的字,此时因为各营兵力陡增,他们已经分别以副将的身份执掌了三营右军、四营右军,二人手下加起来足足四千人马,如果刘备得了这一臂助,想必以后日子要好过上几分了。

    刘备想要二人回去的想法,明溯早就知道了,不过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公开提了出来。微不可察地与胡母班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明溯也不表示意见,却是令那近卫将三营、四营的将领喊回来议事。

    其实,这个时候外面最为兴奋的便是第一、二、四营。郭贵是因为之前在桃花岛的时候没有少受青州的袭扰,此时骤然得到公开复仇的机会,自然是摩拳擦掌,恨不能饭都不吃,便杀上门去。太史慈的理由很简单,无名可是在桃花岛上,若是能够为自家妹子消除点威胁,那总该是个好事。至于胡魁,则是觉得有谁敢不给自家妹婿面子,那就索性灭了他呗……理由?理由便是老子看你不爽!

    邓元、荀攸二人倒也不是不兴奋,虽然大家都没有想去争那平原相的**,所有的正营职将领都知道自家主公底蕴到底有多深厚,所以也没人真正地对一个私封的,名不副实的“郡相”感兴趣。

    邓元是觉得,想要出去敲诈勒索,打劫洗掠,自然不能就这么急吼吼地冲了出去。在邓元眼中,无论是郭贵也好,太史慈、胡魁二人也好,都是些有勇无谋的人,哪里像自己这般,此时老神在在地喊了荀攸在一起商议如何协作,又该先挑哪块软柿子下口。

    到底是跟随明溯多年的老人,又是自家兄弟,这明溯一撅屁股,邓元立马就明白了他想干甚么。所以,当荀攸还在傻乎乎地追问如何筹集军款的时候,邓元却只是淡淡地告诉了他八言真经:“敲诈勒索,打劫洗掠!”

    反正还没商议好,所以邓元索性没有着急。此时近卫过来一传,他便领着张飞晃晃悠悠直接赶往了帅帐。

    一进去,邓元便迫不及待地问了明溯一句:“六弟久踞青州,可知这附近哪座城池比较富足?”

    虽然对自家兄弟如此快的领略了自己的意图比较满意,可毕竟旁边还坐了个胡母班这个朝廷的大员,更何况,刘备这个最大的外人可还在场呢。

    明溯想了想,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暗有所指地言道:“先秦时期,青州并无大城,高祖依山伴水建造了广县城,南北交汇,水路发达,然而因为朝廷对地方兵马的限制,不知现在是否已经遭了贼患……另外本侯听说临淄城盛产釉陶、精致衣物、兵器,如若大兄去哪里购买军需品的时候,不妨为本侯捎带点精美的陶器回来,也好带回洛阳拿去送人。”

    “好,属下就去这两处城池!”得到满意的情报之后,邓元顿时便有了方向,转身便欲往外行去,不想此时明溯却是唤住了他,将刘备先前的请求转述了一遍。

    闻言,邓元顿时就跳了起来,厉声呵斥道:“不是本将不给你面子,这些士卒都是本将一兵一卒招了回来,亲手操练出来的,你第二方面军的将领也都有手有脚,上次分给你们人手也就算了,这次还想来要……没门!”

    与明溯这帮手下“协同作战”了这么久,刘备也早就听说了当年邓元、胡魁等人领着已吾几乎所有的精壮乡勇忍饥耐寒,千里跋涉,最终只剩下七千勇士的悲壮故事,此时见邓元暴起,他只得紧忙陪了个笑脸,呐呐地解释道:“其实,备也只是想要三弟那一军人马……”

    “一个不给!”邓元扔下一句狠话后,黑着张脸,直接掀起帘子大踏步行了出去。

    “大兄你也真是的……整个平叛军中,有又谁不知道那些士卒都是季耽亲手带出来的乡人,死伤无数之后才剩下了这点根基,你一开口便是二千人,也着实过分了些。”张飞也是才知道此事,见自家主将与自家兄长闹翻了,顿时觉得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便忍不住数落了起来。

    “要不,三弟你就过来帮为兄吧……不一定要一军人马,那些新招的也成。”这个时候,刘备也想明白了,恐怕就算明溯答应,只要那邓元摇摇头,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拉得出半个已吾出身的士卒的。

    “没有季耽的军令,小弟我连自己的近卫都带不出来……”张飞本来是想和刘备解释一下军中规矩的,想了想,还是默然喟叹了一声,不再继续往下讲了。

    看看自家这个大哥,真是越活越倒退了回去,人家一路晃了过来,手下人手激增了一倍,至于自家大哥,一直在前面赶路,最好的资源,最多的兵源都是任他先挑,结果竟然还混成这个模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在内心深处,张飞是觉得刘备能耐不行,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备又何尝不想迅速扩充自身实力?

    那些新征召的士卒都是有同乡的,只要打听一下,便知道这所谓的第二方面军纯粹是在前面送死的。当兵除了混个肚子饱以外,也就是看看能不能侥幸打下个前程出来,做个一官半职回去也能光宗耀祖。既然刘备手下的士卒都在不停的死去,那么自己若是填补了进去,最终恐怕也只能为阵亡人数增加点数目而已。

    是人都会算账的,所以尽管先前明溯摆出一副公平竞争的姿态,最终所有清河、安平抽调上来的士卒亦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进入五营之中,哪怕是操练确实苦了些,累了些,可总比被直接赶上战场去流血甚至是丧命来得好吧。

    平叛军都是凭借营职主将的个人魅力竞争兵源的,此时任是刘备觉得再是委屈,却也无话可说,只能闷着头在那里烦躁。

    正在此时,那第四营的胡魁与孙礼二人进来了。因为动身晚了些,二人正好遇上了忿忿不休的邓元,当然了,既然此时进来,心中也应该有了定议。

    那胡魁进来,一双眼睛瞪得比牛还要大,却只是喘着粗气,甚么话也不说。至于孙礼,则是不待明溯发话,直接行至刘备身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拜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然后站了起来,依次再来了一次,等孙礼第三次拜倒的时候,任是刘备心中再存有侥幸,此时亦是觉得有些形势不妙了起来。

    孙礼三跪九拜结束之后,却是恳切地言道:“礼生于微薄,起于蓬蒿,玄德公不以卑鄙,将礼征召进乡勇队列,又推举到侯爷属下。玄德公提携之恩情,礼永世难忘,然此时军令在身,于公于私,礼都无法追随玄德公左右,还望玄德公见谅!”说完,不待目瞪口呆的刘备说上点甚么,孙礼长拜到地后,便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行去。

    “羽斩了你这个背主小儿!”孙礼还没走到门口,那关羽却是眼中寒芒一闪,手握青龙偃月刀柄中端,竟突然发力,猛地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关羽的确是绝世猛将,虽然帐中地方狭小,不适合发力,可他刀锋一展,却还是掀起了无尽的杀气。

    这个时候,孙礼已经感觉到了背后的异常,口中怒骂一声“无耻”之后,却是只能加紧了脚下的步伐,没办法,到帅帐汇报思想,哪里用得着携带兵器呢。任是孙礼想得再多,都万万没想到,此番辞行刘备,竟然会为自己惹来杀身大祸。

    胡魁自然也没带兵器,但毕竟孙礼现在是自己的手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关羽追杀,便暴喝一声,竟然和身扑了出去。

    说起来,也是那关羽实在是目中无人,此时帐中寥寥数人,又没有自己忌惮的典韦在场,关羽顿时觉得自信心爆棚,不管不顾地在平叛军帅帐之中行起了杀人之事。

第551章 高手过招

    在那涿县的时候,张飞起初可是对关羽这个意外冒出来的二哥格外的不感冒,所以也就多切磋了几回,直到后来被连番揍得鼻青脸肿,方才怏怏然承认自己是小弟的现实。

    此时见关羽突然暴起,张飞心中顿时就急了。毫无疑问,没有近卫军统领典韦在场,恐怕整个平叛军中也只有自己与太史慈、徐盛、张郃中的任何一人联手,方能勉强抵挡住关羽的进攻。

    然而此时,太史慈、徐盛、张郃都不在帐中,只剩下自己一人,还是手无寸铁。眼看关羽已经追到了孙礼背后,张飞只得口中呐喊一声“二兄不可无礼”,便跟在胡魁后面扑了上去。

    胡魁是为了护佑手下,情急之下只能以空手去对付大刀,至于张飞,自然是认为关羽再发疯,都不可能拿刀来砍自己。

    然而,令其余诸人惊愕的是,那关羽见身后二人扑来,竟然头也不回,直接一个背撩式,那雪亮的刀锋便从肋下如同一道闪电般,对着二人的腰身席卷而去。

    张飞是知道关羽这招回马刀的厉害的,此时见刀锋已到面前,心中哀伤地低叹一声,索性也不再去做那徒劳的抵抗,直接将双眼闭了起来。

    至于胡魁,自然不可能学那张飞束手待毙,当然了,这也是他着实不清楚关羽武艺到底有多高强的缘故。眼见关羽长刀抡圆,对着自己二人腰身而来,胡魁虽然心中激愤,却是毫无畏惧之色,虎吼一身,便探手去抽那刘备身畔的双剑。

    此时,胡魁才越过刘备大半个身子,赤手空拳去对付长刀,已经是不现实的想法了,然而此时帐中,除了关羽,那刘备的兵器可也是带了进来的。胡魁想得没错,只要抢过刘备的兵器,稍稍抵挡一下,那关羽即便再是丧心病狂,恐怕也不会继续追杀过来。

    然而,让胡魁突然感觉莫大愤慨的是,虽然没有回头去看,可刘备应该就在自己身侧,刚才自己可是直接擦拭着剑柄过来的……然而,此时胡魁一把探了回去,却是完全抓在了空气之中。眼见长刀已经到了自己腰前,任是胡魁心中想法再多,此时亦是只能学那张飞,暗暗地闭了眼睛等死了。

    其实,关羽先前面露不虞,暗暗握紧刀柄的时候,刘备已经留意到了,后面情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时,其实刘备是完全能够挡住关羽的去路的。

    奈何刘备也注意到了典韦已经不在帐中。二弟关羽的武艺自己可是十分清楚,本身就是个勇悍的汉子,此时又是突然发难,恐怕就算是张飞兵器在手,全盛时期,仓皇之间亦是难以抵挡住这必杀的一击。

    孙礼着实太令自己失望了。不提知遇之恩,提携之情,就凭着自己将其从涿县带到了这里,至少也该在面子上倾向于自己。关羽要杀孙礼,刘备心中压根就没甚么想法,原因很简单:你不是铁了心要投靠明溯么?那就等下辈子吧!

    至于关羽杀了孙礼之后,会引起明溯甚么样的反应,刘备丝毫没有在乎。按照他的想法,明溯一旦发现关羽竟然是如此强横之人,恐怕就算不是乖乖地低头认栽,至少也得客客气气地将自己二人送出营去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明显有些出乎刘备的预料了。关羽要先杀了碍事的胡魁,刘备同样没有在意,反正都准备杀人立威了,又何必在乎这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呢。

    可是,现在癫狂的关羽竟然准备连张飞一起杀,这个时候,刘备可有些踌躇了。不管怎么说,张飞可也是与自己结拜的弟兄,先前好吃好住,对自己也算不错……而且,更可惜的是,他的实力也算可以!在刘备脑中转过的最后一丝惋惜之中,张飞的价值竟然只剩下了自身的战力,至于甚么兄弟之情,已经完全被他抛之于脑后了。

    “且听我一言……”见胡魁探手来抓自己的直剑,刘备却是陡然将身子一转,滴溜溜地拐到了一旁,口中却似乎是十分惶急地喊了一声。毫无疑问,在这种时候,哪怕就是喊上十句都顶不上暂时格挡一下关羽的刀锋来得实在。

    就在气氛快要凝固成实质的时候,那前面的孙礼魂飞魄散地发现关羽竟然暂且放弃了来追自己。眼看奋不顾身赶来救护自己的顶头上司胡魁就要丧生刀下,就在这一瞬间,孙礼突然止住了脚步,全身围绕脚跟一旋,狂吼一声后拼死扑了回来。

    此时,孙礼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生还的侥幸,胡魁黯然面容与那豪爽饮酒的神情在孙礼眼前完全重叠在了一起。这一刻,如果说还有想法,临死前最大的遗憾的话——孙礼现在最恨的就是为甚么自己会先跟了刘备这个卑鄙小人。

    不出意料的话,今天将会是关羽大发神威,力诛诸将,威震平叛军营的日子。不知不觉,刘备那团成一堆的面容上微微地浮起了一丝得色。

    这个时候,刘备最想看到的便是明溯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也许是步步算不过人,次次落于人后,刘备对明溯一直怀着一种又嫉又恨的心神,奈何明溯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尽管刘备实在瞧不起这个少年得志的幸运儿,可毕竟还得仰他鼻息厮混下去。

    终于要吃瘪了么!尽管口中叫着,刘备却是丝毫并不在乎场中的危急,微微转头偷眼往主座上望了过去。

    咦……为甚么主座上此时空空如也,还有……为何旁边那胡母班眼中竟然饱含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呢?见自己的小动作已经被胡母班察觉了,刘备紧忙准备将头埋了下去,继续装作无辜的不知情者模样。

    当然了,他这个动作已经无须自己亲自去做了,因为此时一记重击狠狠地从上面蹬了下来,随着刘备全身躬成一只巨虾之后,屠龙宝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劈空出现在关羽面前。

    也是那关羽手脚太快,任是发觉不对之后,明溯第一时间便跃了出来,可毕竟高手过招,眨眼之间形势便会发生剧烈的变化。

    明溯不是不知道关羽此时正准备将胡魁、张飞二人拦腰劈成四段,可是先前他跃出来的时候,却是关羽开始追杀孙礼的时候。

    任谁都没有想到,电光火石之间,各人转过无数的心思,那关羽竟然同样能够将长刀生生地扭转过来。心思可以多转几次,可蓄势到了极致的明溯却着实无法在半空中改变自己的身势。

    当然了,此时即便他能够换了招式,亦是来不及插入那雪亮的刀锋与胡魁、张飞二人身体之间。没办法,就赌那关羽要不要命了!明溯牙齿咬得嘎嘣乱响,长刀却是继续迎头劈了下去。

    现在场中的形势是:关羽手中大刀猎猎作响,已经接近那紧贴其后的张飞腰间不足一尺,至于明溯,则是如同一只巨大的鸟儿一般,双手握着长刀,正迎头劈了下来。如果关羽执意地要将张飞、胡魁二人毙于刀下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的是,自己绝对是躲不过明溯那当头一刀。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二人腰斩当场,自己从头到脚一分两片。

    原来帐中明溯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高手!这是关羽此时脑中转过的唯一想法。棋逢敌手的感觉让他眼中的血腥之色浓郁了起来……杀,还是挡?这是关羽此时唯一能够作出的两个选择。

    “叮当,滋滋滋……”性命攸关的时候,关羽最终还是选择了自保,大刀与长刀相撞,两柄绝世兵器刀刃擦拭出了无数的火花,隔着火花紧紧地对盯在一起的,则是二人眼中无比坚决的怒意,以及冲天而起的战意。

    火花慢慢地消歇了下去,二人的眼神却依然在空气中激烈地对撞着。明溯优雅地一个侧翻,飞落地上,那长刀却依然牢牢地握在左手之中。似乎有意无意的,明溯微微后退一步,脚跟重重地将一只手掌踩在了地上。

    刘备的脸色已经扭曲到了极致。任他想破了脑袋都是万万没有想到,明溯不仅是场中地位最高的那个,而且似乎武力值也是绝顶的那个人。见关羽与明溯对峙,刘备想也不想地探手便去准备挽住明溯的小腿。

    这个理由很好解释,自己也是不想发生自相残杀的情景吧……至于仁义侯会被失手的关羽斩于刀下,这个问题该如何向朝廷解释,刘备已经不准备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既然已经动了手,那至少帐中诸人都不要想活了出去,当然,这个前提是明溯必须去死。只要明溯一死,整个平叛军再无关羽的对手。

    就像先前被蹬趴下来一样,想不着痕迹地为关羽帮上一回忙的刘备同样忽略了明溯无数次被追杀中磨练出来的警惕。随着明溯后脚跟蹬了下去,那些青龙战队出身的近卫亦是已经注意到了帐中的不对劲。

    随着撕拉声响,帅帐早已千疮百孔,数十具闪着黯黑金属光泽的强弩快速穿了进来,冷冰冰的箭头毫无例外地将那持刀的关羽,以及正在地上歪牙咧嘴,努力想爬了起来的刘备二人全身要害都笼罩在内。

    “为甚么,为甚么……”旁边,张飞面带悲哀之色,似乎那死里逃生的感觉与其无关,只是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关羽。

    此时关羽却无暇去顾及张飞的感受,尽管他可以完全无视周边强弩,可眼前的杀机却着实凌厉。

第552章 英雄相惜

    一个是这个时代固有的英雄,另一个则是应运而生的人物。

    常言道,英雄总是惺惺相惜,可为甚么二人此时心里都是同样在可惜对方没有立即死去呢?

    自从第一次见到关羽,明溯心中总有一股复杂的心情。其实,那一次自己完全是有机会直接将四人拿了下来,哪怕是张飞还在对方阵营之中,有超一流的猛将典韦相助,再加上突袭,任是关羽武艺再高强,亦是只能哀叹阴沟里翻船了。

    自己为甚么没有选择下手?明溯暗暗地责问着自己。正如关羽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与执着一般,其实,明溯心中亦是带着二千年的执着。

    关二哥,想想这个后世义气的代名词,明溯就舍不得下手。

    这种喜欢与崇敬一个人的感觉很温暖,同样也很心痛,尤其是看到了那关羽满眼的冷漠时,明溯心中顿时如同刀搅一般。

    或许在很多人的感觉中,英雄都是寂寞的,正如此时全身散发着寒气的关羽一般。可明溯却不这样认为,他一直试图用一种关怀……当然不是男男之间的那种异样情愫,去慢慢地熏陶、感染关羽,令其在高傲的同时,能够认识到这世上英雄除了寂寞、无奈,更多的则是风度、气派。所以,在对于关羽某些时候的任性上,明溯选择了尊重,乃至于放纵。

    但是,尊敬不代表畏惧,放纵同样并不是明溯无计可施。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胡魁……这个足足陪伴了自己整个成长过程的兄长,胡敏的亲哥哥,竟然险些因为自己的一些私心想法,无辜地丧身关羽的刀下。

    一想到先前那危急的场面,明溯的眼神就微微地涨红了起来。若真是胡魁有个三长两短,明溯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胡敏。

    或许逃避是个好办法,可毕竟此时,面对气势无比嚣张的关羽,明溯还是毅然决定了,与此人之间来作上一个了断!

    “将刘备拿下,任何人敢反抗——格杀勿论!”冷冷地对近卫吩咐了一声之后,明溯极其轻蔑地嘲讽了一句那因为场中形势变化而微微动容的关羽:“堂堂汉子如同关羽,竟然是背后袭击的小人么?”

    有明溯持刀窥觑在前,任是关羽再心焦刘备的处境,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口中不甘地顶了一句:“赫赫威名正如侯爷,难道是以众凌寡的卑鄙小人?”

    “是不是小人,本侯不知道。”明溯左边的眼睑急剧地痉挛了数下之后,方才淡淡地言道:“本侯只知道,既然触犯了本侯的逆鳞,所以……你必须去死!”

    “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哼,关羽竟然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人。本侯很失望……杀!”

    这已经不是单纯力量的对撞,更是智慧与技艺,乃至是始终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惊人预判能力和应激反应能力的对撞。几乎每一次刀锋对上,二人脚下的地面都会激烈地颤抖一番,最终慢慢地在那尘埃之中化为乌有。

    几乎就在明溯口中冷冰冰地迸出那个杀字的同时,青龙偃月刀已经带着一抹冷艳的雪光,懒腰席卷而来。

    果然是个擅长偷袭的小人,明溯心中不屑地冷笑一声,却是毫不示弱地将长刀倒竖而起,与关羽手中大刀交织成一团耀目的十字星。

    若是换了一年之前,或许自己还不是其一合之敌,当然了,即便是那时候关羽想要自己的性命,也得费上一番功夫。然而现在,连续经历过了王匡的辽东追杀与张曼成指使的千里袭杀之后,无论是从格斗的意识还是技巧上面,明溯已经臻于成熟,渐渐地摸着了那宗师殿堂的门槛。

    何况,现在是主场作战。毫无后顾之忧的自己对上畏手畏脚的关羽,若是自己还不敢有一战之决心,那么这个心理阴影必将极度地限制自己个人武力的进展。

    这个时候,明溯已经完全将自己的身份、地位,甚至是家中的妻女老幼尽皆抛之于脑后。战吧……惟有酣畅淋漓的一场生死搏杀,方能一解心中的郁闷。

    关羽毕竟此时尚未成神,面对明溯那滔天的杀意,心中难免会产生一丝恍惚。眼前这个煞星一般的少年,若是果真让他成长下去,恐怕下次再对了上来,自己就该更加的被动了吧。

    关羽猛然将牙关顿在唇上,微微的血腥传入脑海,顿时化作了同样迅速高涨的战意。

    这是值得用鲜血和生命去捍卫的骄傲,从来没有碰到真正对手的关羽尽管四面皆敌,却是毫不畏惧地抢先扑了上去。

    尽管早就知道自家主公的战力过人,可平叛军士卒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明溯全力以赴的战斗过程。此时,便是连那自恃蛮力过人的徐盛,招式如飞的张郃,戟弓双绝的太史慈,亦是完全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中的一幕。

    虽然此时正值晌午,微熏的阳光无比明媚地照了下来,可但凡二人气势相撞之处,便是连那空气都发生了一丝极其诡异的扭曲。

    这种无法用常规思维解释情形,也只有诸人在品尝那新鲜的火锅时,透过冲天的火焰,才能稍许在那周边的空气中发现一丝痕迹。

    似乎此时虚空之处也完全被二人的气势激发,青龙偃月刀抖动之间化作了无数的冰冷雪光,幻影一般将中间的明溯圈了起来。这一刻,明溯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极致,任是那刀光不停地在周边洒落,可他的身影同样变得若有若无,虚幻无比。

    似乎是幻术一般,明溯手中的长刀看上去缓慢无比,却是在轰然巨响之中不停地将那雪光格挡了出去,任是关羽将生平得意的招式都翻来覆去使上了十数回,却偏偏无法近得明溯身边半尺以内。

    战局僵持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之后,眼看周边的士卒已经蠢蠢欲动,至于那刘备更是被五花大绑,倒吊了起来,关羽眉心紧锁,身形抖动之下,那青龙偃月刀猛然往下一挑,陡然间无数的砂石灰尘从地上迸了起来,纷纷朝中间的明溯袭了过去。

    当然了,这些砂石灰尘尽管势头极其滂湃,然而也只能起到袭扰明溯视听的作用,真正致命的一着杀招正潜伏在弥漫的尘土之中,闪电一般抹向了明溯脖下半寸位置。

    攻之必杀,这可是比拖刀计还要凌厉的一招,平素关羽可是作为压箱底的工夫,便是连那张飞数次挑战都没能逼得出来。

    见情况危急,几乎所有的将士都不由地惊叫了起来,此时,便是那黯然被倒吊在旗杆上面的刘备都不禁张大了嘴巴:自家二弟这武艺也着实神奇了一些吧?如此大义凌然的杀招,竟然诡异地隐藏在暗算之中。不得不说,这个时候便是自恃识人手段高强的刘备也不由地对自己心目中所认定的那个关羽形象打上了一个问号。

    终于逼出了真功夫了么?明溯也没有想到二人对阵这么久,对方竟然还隐藏了如此阴险的一记偷袭。与那些阴谋诡计相比,关羽这招虽然阴狠毒辣异常,可却是完全以自身强悍实力作为基础的。换而言之,这是明谋,赤果果地当着对手的面去实施暗算,让你实在找不到办法去破解。

    滔天的必杀战意之中,明溯的身影终于停止了晃动,正当周围诸人以为他已无计可施,正纷纷怒嚎着准备扑了上前救护的时候,明溯却是面色涨得血红,双腮鼓起,随即……一声巨大的咆哮几乎震聋了附近所有人的耳膜。

    首当其冲的关羽自然也不例外。踉踉跄跄连续退了七八步,方才避过明溯连续追击之后的关羽终于能够稳住身形,满面惊惧地望着面前那脸色已经由红转白,而且是一片死尸般煞白的少年。

    尽管耳中还在嗡嗡作响,可关羽却是通过明溯那不断翕动的嘴唇,分辨出了对方的意思:“今天,你死定了!”

    也不知道明溯先前是不是爆发出了最后的潜力,二人眨眼之间连续的七八次撞击的余震,到现在都让关羽感觉双臂酸麻,虎口涨疼。勉强提起大刀,在胸前摆出个防御的姿势之后,关羽极其不甘地抬头望了一眼那倒吊着如同死猪一般的刘备,张口想说甚么,却是突然纵身一跳,转身便逃得个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那些早就看呆了的近卫士卒才想起手中的强弩,可不等他们起身追击,明溯却是勉强地一笑道:“穷寇莫追,你们……也不是他的对……”

    话未说完,已是一大口鲜血激迸而出。明溯满眼无奈地望着关羽逃跑的方向,双眼合上,慢慢地往后倒了下去。

    后世史学家记载:庚午日,关羽叛,暴起伤人,太祖孤身当之,击溃,羽逃匿,己身亦伤。

    在军中第一悍将典韦不在的时候,明溯凭借着个人勇气,以身涉险,将企图行凶的关羽击败。同样,也正是这一天,关羽成了所有西山系将领对天起誓必杀的生死大敌。

    望着明溯晕倒了下来,旗杆上的刘备心中默默地哀叹一声。若是关羽能够发现此时明溯已经油尽灯枯,冒险再发出一记攻击,恐怕此时这个营地中间已经是自己当家了吧。

    然而,世上之事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正如此时张飞阴沉着张黑脸意欲踌躇地在旗杆下面晃悠了半响,却是绝然挥剑将半幅战袍割裂,弃于地上,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帅帐方向。

第553章 蝗虫过境

    光和七年七月,或许是要将心中滔天的怒火尽数发泄出来一般,平叛军竟然放弃了追击了半月的大敌张角,四下出击,如同蝗虫一般席卷了半幅青州地界。

    至于那后来得到急报的典韦,则是愤怒地领着曹洪、郑可、尤胜等人攻郡略县,从东往西,直接将乐安国、济南国、平原郡等三个郡国全部变成了桃花岛的附庸之地。

    三地无数的百姓尽数被迁往了马訾水对岸的七城之中,成为地位最为卑下的奴籍。

    除了胡城、汗城的胡人精骑依然扮演着异族入侵的角色之外,汶县的虎豹骑,徐无山的胡骑尽数骚动了起来,幽州同样成了一片战乱之地,数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千里白骨皑皑,万里渺无人烟,此时便是连那幽州牧刘虞、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亦是放下了成见,紧忙联合公开发表声明,表示极度谴责治下涿郡人对朝廷无耻的背叛行为。

    尽管那关羽实在也不是土生土长的涿县之人,可毕竟他是为了刘备强行出头,所以这笔账自然便被记在了涿县的头上。

    仁义侯麾下的超强战力在这次浩劫之中初步揭开了冰山一角。屠戮了整个涿县,又将涿郡中人尽皆驱逐过了马訾水的田畴马不停蹄地挥军杀往了中山、河间方向。幸好此时两地官吏已经回过神来,纷纷站了出来,表示坚决声援自家上任不久的顶头上司,代冀州牧明溯,又将大批的孝敬钱银送往了边界两军对峙之处,方才免了一场生灵涂炭。

    或许是顾及到冀州名义上已经是自家主公的地盘,那田畴扫荡完涿郡,又陈兵冀州边界,好生地耀武扬威了一番之后,终于偃旗息鼓,浩浩荡荡地退往了徐无山中。

    此时,明溯正在长公主府中刚刚苏醒过来。

    一听说明溯竟然遭了涿县乡勇的暗算,而且那人竟然还是卢植的弟子……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是:此时,那名为刘备的小人正在平叛军手中,而且还大言不惭地将自己皇室宗亲的身份摆了出来。毫无疑问,刘宏顿时也急得双阳赤红。

    数不尽的尸首,此起彼伏的硝烟,触目惊心的断刀残刃,雪花一般急报入京的奏章……当然了,最让刘宏头疼的还是那支最近声名鹊起,被青、冀二州私底下称之为“血屠军”的平叛部队。

    这本身就是一支有着在符离屠城光荣历史的军队,此时没有了明溯的压制,愤怒的士卒纷纷地涌入了平原各个县城,鲜血与肢体齐飞,哭嚎与悲叹共鸣……毫无疑问,如果只是被劫掠些财物,恐怕刘宏也不会如此紧张了,哪怕就是典韦等人将平原拿下,全郡作为附庸的治地,刘宏心情也能稍许平息一些。

    可是,那支仅仅两万余人的军队,竟然凭借着自己的血肉之躯,似乎完全不知道畏惧与死亡是甚么一般,硬生生地拿身体去撞向城门,有那不知死活的县令竟然征召了城中的民壮,企图抵挡住这支杀红了眼的军队。

    可是,等真正的战斗开始之后,那先前作出了错误抉择的县令便,满心恐惧地发现,原来自己治下民壮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几乎没有一个“血屠军”士卒会去在乎对面砍来的兵器,无一例外,他们采用的都是以命搏命的最原始,也是最直接,最快速高效的战斗模式。

    没有受伤的士卒存活,因为只要还剩一口气,他们都会竭尽所能,用刀去砍,用脚去踢,甚至是用牙齿去咬……如果仅仅只是已吾出身的乡勇如此也就罢了,可不知到底是着了甚么魔,那些明明才从清河、安平两国征召上去的士卒,竟然也同样地陷入了无尽的疯狂之中。

    似乎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畏惧过生死一般,血屠军的称号便是从攻城的那一天开始名扬天下的。至于他们原先的称号,那支已经在朝廷备案过的平叛军,早已无人提起。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真正地定义这支军队的立场。如果说是平叛,可他们的屠刀上面沾满的却的的确确都是大汉臣民的鲜血,但如果将之定义为叛军的话,直到现在,都已经连续有六座县城的百姓尽数倒在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无数鲜红的血液一层一层地浆刷着血屠军士卒的铠甲,映红了他们野兽一般的眼眸……朝廷却是迟迟没有表态。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刘宏既然将他们作为了仁义侯明溯的手下。

    事实上,这些士卒确实都是明溯的手下。接明溯回京诊治的诏书传至军中的时候,太史慈双目血红地将那已经被热血浸得发软的长戟猛然掷出,对面一直溜,足足十余民壮满是不甘地低头望着胸膛上的窟窿,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他们可都是大汉忠实的臣民,而且此时为了保护家园,正在与敌人进行着殊死的搏斗,尽管这种抵抗在似乎不知道死亡与疲倦为何物的士卒面前有些如同小孩子的玩意一般脆弱,可毕竟都是为了身后的亲人。

    任何战斗都是有着正义的一方和非正义的一方,正如现在那最前面倒下去的民壮,竟然惊愕地发现那传旨的小黄门竟然谄笑着朝那些屠夫弯下了身子……疑惑,愤慨,不甘,诸般情愫一起涌入脑海,似乎是难以承受这么多突如其来的想法一般,那人的脑袋变得沉重无比,身体无奈地往后倒了下去,双目则是无神地望着天空。

    刘宏要接明溯进京养伤,尽管提出这个请求的是自家主公的大舅子,但是典韦等人还是不敢擅自做主。

    “那姓刘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甚么药?”这已经是太史慈第十七次在追问胡母班了。

    望着面前那些浑身似乎刚从血水里浸泡出来,面上却满是无助的企盼之色的诸多将领,胡母班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本想表达自己也实在不清楚,手心却是因为突然接触到了袖中那封密诏,冷汗顿时就窜了出来。

    圣上,你这次可算是害惨了微臣!一想到那密诏的内容,胡母班便全身飒飒发抖。

    皇甫嵩击溃汝南、陈国的贼人,追击波才到阳翟,最后在西华大败彭脱,余军想逃往宛城与赵弘所部会和,却是被朱儁派过来协助的佐军司马孙坚率先士卒,攻入西华城中,众人蚁附般推进,大破贼军。

    成功平息豫州一带之后,皇甫嵩星夜兼程,赶往了东郡仓亭,大破、生擒卜己,斩杀七千余人,剩余贼人在张梁的率领之下,强渡大河,狼狈逃回了冀州境内与张角汇合于典阳。

    刘宏在这封密诏的最后,要求胡母班择机向平叛军将士宣布:鉴于明溯身体尚未好转,冀州牧一职暂由皇甫嵩代摄,平叛军并入左中郎将麾下,一同讨伐张角、张梁余孽。

    这玩笑可算是开大了——现在还有平叛军么?

    本来后面压根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都是那该死的刘备!胡母班偷眼望了一下后面早已憔悴得如同骷髅一般的那具人型“战旗”,心中顿时一阵怒火暴涨:按照自己对明溯的了解,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准备拿青州开刀了,可不过也就是敲诈勒索一番而已。何况,明溯似乎是不差钱一般,基本上每次弄到手的钱财,超过一半以上都会及时地派人押送进京。

    虽然久居宫中的刘宏并不一定知道明溯的这个做法,可从陈留一直跟到豫州,之后又跟到桃花岛,再绕到这冀州、青州的胡母班都是耳濡目睹了这一切。

    明溯似乎是从来没有想到为自己积累财富一般,对于自身需求都是够用就行,至于那帝都过来的要求,却似乎是宁愿拼着去折损自己的名声,也要竭力为刘宏去解决那些难题一般。

    就在关羽暴起之前,若不是那刘备死皮赖脸地呆在帐中,自己早就与明溯商议好了尺度问题了。几乎每一次明溯的行动都会既定一个目标,达到目标水准之后整个行动便会戛然而止。当然了,之前遭遇上的地方官吏也只能怨恨一下自己实在是生的命不好了。

    随着明溯的倒地,就在那瞬间,胡母班已经意识到了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所能控制的能力范畴。意外得知刘备那些被排挤出去的手下竟然是之前泄露军中隐秘的暗探之后,残余的三百多人片刻之间便被潮水般涌了上去的士卒给撕成了碎片。尽管其中还有不少人本来是刘备从涿县之中带出来的乡勇,可此时又有谁愿意去听他们解释呢。

    说白了,便是毅然改换门庭的孙礼、张飞二人此时都不会轻易地去提醒别人自己的籍贯。谁知道那些愤怒若狂的士卒最后会做出甚么样的举动来呢?

    在冷兵器的时代,人们最佩服的便是强者,尤其是站在自己一方的英雄人物。毫无疑问,明溯已经用他与关羽堂堂正正的一战彻底折服了这帮汉子的心。

    可能从那一刻开始,血屠军便开始成型了吧?胡母班极度无语地望着面前的太史慈,因为此时那太史慈又追问了一句:“那姓刘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甚么药?”

    旁边身为御使的小黄门还在胆战心惊地等着回音。似乎是感受到了眼前这帮似乎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汉子身上冲天的杀气,小黄门心中都打定了一个主意:哪怕他们破口大骂刘宏,自己也绝对要充耳不闻!

第554章 培养对手

    明溯醒来遇到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刘宏亲临侯府。

    本来这侯府,刘宏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可这一次,却是意义尤为特殊。

    就在外界都密切地关注侯府动静,关注着那帮疯狂肆虐了月余,突然又偃旗息鼓了的精锐兵马时,刘宏突然大张旗鼓地赶到了侯府。

    半个月前,血屠军最终还是没能并入代冀州牧、左中郎将皇甫嵩的麾下,不是因为那些士卒的抗拒,问题出在胡母班身上。

    当初,刘宏旨意下到平原之后,胡母班辗转反侧,几乎要被那些双眼赤红的将校给逼疯了。好在这个时候,朝廷的第二批特使从洛阳赶了过来,与此同时,张机亦是从溯城经由幽州地界奔向了平原郡,陪同者中间自然有那心急如焚的蔡琰。

    刘莹是奉了兄长的旨意,过来接明溯回洛阳养伤,或者当时应该叫治病吧,毕竟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明溯当时伤得有多重。

    蔡琰自然是陪同张机过来为明溯诊断的,随行的还有一个稍稍有些口吃的娃儿,只不过长相稍许丑陋了一些。

    至于胡敏、无名二人则早已经率兵在青州这北半幅土地上“检索”了足足半个月了。当然了,自从那天以后,关羽便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方四女已经不是第一次会面了,只不过这次都是有着一个类似的身份,同时又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来。

    当然了,刘莹很无奈,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她宁可就这么在外面陪着明溯,可临出发之前,刘宏却是一再吩咐:“仁义侯必须回京静养。现在党锢积怨未消,朕恐与黄巾合谋,若是侯府力量再搀和进去,大汉危矣。”

    “皇兄不是想利用莹儿将夫君骗回帝都吧?”当时,刘莹闷了半响,却只憋了一句话出来。

    “明溯那小子虽然很能折腾,可他毕竟还是朕的妹婿!”刘宏斩钉截铁地保证了一句,却是在心中暗暗地补充了一句:虽说天家最无情,可为甚么每次听到这小子受伤,朕心中总有些隐隐的疼痛呢?

    “若是夫君发生甚么意外,莹儿绝不独活!”这是刘莹临行前对刘宏的话,同样也是在平原城中对蔡琰、胡敏、无名三女的承诺。

    世道很乱,冀、青、幽三州更乱。现在,刘宏需要的是一个政治上与朝廷保持高度一致的仁义侯府,尤其是在明溯昏迷不醒的时候,在甚么地方养伤都是一件值得世人深思的事情。

    抬眼默默地望着刘莹良久,蔡琰便代表溯城大本营作出了抉择……徐庶说得不错,朝廷不会选择这个危难的关头对夫婿动手,何况密令早已传去了北地郡,若是刘宏食言,那么六万精骑一日可直下京辅之地,兵进洛阳。

    皇甫嵩已经渡河而来,血屠军除了每营各分出一曲精锐,护送明溯赴京之外,其余均分散驻扎在青州北部、冀州东部诸郡之中。

    不知道究竟是出于甚么心理,足足担任过刘宏近十年亲信的胡母班这一次却是选择了隐匿。一次意外中,那道密诏“不小心”从胡母班袖中滑入火盆,更加出人意料的,刘宏得知情况后,对这一几乎是明摆着的“抗旨”行动竟然选择了无视。

    正如此时,面对世人的议论和诸多大臣的苦谏,刘宏的态度也一样的默然。

    “圣上还信任微臣么?”这是明溯见到刘宏之后的第一句话。

    刘宏足足看了明溯小半盏茶工夫,方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应了一句:“最近洛阳多了一支驻军,足足千人,已归于冷血麾下,正驻扎在夏城门内。”

    “……是平叛军么”明溯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俏皮地言道:“圣上就不怕他们放了微臣属下兵马入京?”

    “朕倒不怕,可那些大臣成天胆战心惊……因为那是一支真正的血屠军。”刘宏难掩面上憔悴之色,却是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若是大军进京,朕还能避入仁义侯府,可那些大臣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财就要完蛋了。”

    怔了半响,明溯方才低声言道:“有圣上在位一天,仁义侯府就是圣上最坚实的后盾。”

    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刘宏闻言叹了口气道:“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要顶住那些闲言蜚语,却也着实辛苦得很。”

    这段时日,刘宏压力实在太大了,倒不是担心明溯的身体,毕竟经过御医的诊断,已经确认明溯只是心肺受了极大的震荡,这个震荡却不似来自内部。

    按照那些疑惑的推断,似乎明溯是在一瞬间全身筋骨的抖动达到了一个极致,从而产生了这种身体机能上由内而外,逐渐减弱的损伤。这种损伤的结果便是,尽管外表看上去仅仅是面色煞白,可身体中几乎所有的脉络都断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

    本来诊断的结果是定无生机,可旁边默默陪同明溯进京的那个时常发怔的中年人翻来覆去却只是一句话:“我家主公能够自我痊愈,不劳诸位费心了。”

    这句话,听起来极为荒诞,可确认了那中年人身份的裴御医等人却是确信无疑,同样,刘宏心中也是确信无疑。

    他不相信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每天一上朝,便有人弹劾侯府属下滥杀无辜,然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若是侯府表现得极为沉静,恐怕那才是刘宏真正担忧的事情。

    终于发泄出来了,事情慢慢归于平静,而且,现在明溯醒过来了……这才是最大的喜讯与解脱。

    二人沉默了良久,明溯呐呐地提了个要求:“微臣听说圣上布告天下,通缉关羽。微臣想恳求圣上收回成命。”

    “为甚么?”

    “这是男人之间的恩怨,自然只能用男人的方法去解决。”明溯喟叹一声,正色言道:“微臣要堂堂正正地将之斩于刀下。”

    “朕……答应了。”

    “还有一件事情……”

    “说吧。”

    “微臣受伤之前已经答应那刘备,准备荐举其为平原相,还望圣上应允。”

    闻言,刘宏顿时从床边蹦了起来,愤怒地嘶喊道:“绝对不可能!哪怕天下的官吏死绝了,朕都不能答应这个请求。”

    “微臣不能言而无信。”明溯却是十分坚持:“何况他也是高祖遗下的血脉,圣上如此寡情,传出去恐对圣上名声有碍。”

    “刘备逆贼早就被宗谱除名了。”刘宏愤愤不已地言道:“与如此卑鄙小人,何须谈甚么信用。”

    “抱歉……这是微臣做人的准则。”明溯却是毫不退让,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哎,这就是朕最欣赏爱卿的地方!”愤愤地在房中来回转了数十步后,刘宏方才停了下来,似乎下了决定一般,不悦地言道:“爱卿不愿意失信,朕也不想驳了爱卿的面子……就封他为平原县令吧。”

    “如此,多谢圣上了。”明溯淡淡地言了一句,脑中却是已经浮起了那张歪瓜裂枣一般的猿型长脸:不要说老子没给你机会,平原县令……这个位置可是直接让你少奋斗了二十年,若还不是老子的对方,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说实在的,倒不是明溯想放那刘备一马,而是这次因为刘备的私心,关羽突然反水,自己险些丧身那青龙偃月刀下不提,后来又发生了诸多始料未及的变化。

    如果就这么轻易地将刘备处死,明溯心中着实有些不舍得。

    你不是得授天命么?老子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发达起来,然后……自然是继续打回原形。老子一定会让你印象深刻得直到下辈子再想起得罪老子的结果时都会不寒而栗。

    从来没有任何的时候,明溯会如此的怨恨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曾经膜拜了一世……那短暂的前世记忆如果也算一世经历的话,明溯已经是两世为人,与刘备有了一番从神交到现实认清嘴脸的深刻感悟了。

    小人,绝对的小人!除了卑鄙无耻,反复无常、投机倒把,成天妄想天上掉馅饼之外,明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刘备了。

    真正对刘备生了杀机,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情?不顾刘宏就在床前,明溯早已神游万里,将过往的经历慢慢地排查了一遍。

    应该说,刘备也算是个枭雄人物了。若不是自己对其历程早有个透彻的认识,恐怕最后被关羽砍了还得感激刘备的知遇之恩呢。

    还真的得感激关羽那必杀的一刀,若不是真正面临生死关头,明溯还一直怀中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

    若不是自己早就有了一番基础,若是穿越过来便落到了涿郡,恐怕自己现在早已成了老谋深算的刘备小弟了吧?当然,世上压根就没有这么多如果。就在关羽那压箱底的绝招使了出来之后,明溯突然意识到了:甚么是天命,甚么又是时势造就英雄。

    毫无疑问,无论是何方势力,遇到刘备如此的卑鄙小人,再面临着关羽那惊人的战力时,大略都只能徒叹一声无可奈何吧:玩又玩不过刘备,打也打不过关羽,最终只能成为他的踏脚石了。

    本来,刘备的算计就要成功。或者说,若不是自己当时脑中突然一片通明,鬼使神差地挡下了那必杀的一刀,现在自己也该成为逐渐将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了吧?

    流星再是璀璨,最终都会消失。现在明溯这颗流星终于按捺不住,准备凭借着一己之力,向历史发起反攻了。

第555章 神秘来客

    就在明溯安心养伤的时候,府中却是来了一名意想不到的老熟人。

    满面诧异地亲自将蒋何芹儿领进后院,胧月狐疑地来回验证了一圈二人的神情后,方才不甘地退了出去。

    这个小妇人虽然年岁比自己大上不少,岁月的沧桑已经逐渐爬上了鬓角,可眉眼之间那一抹无尽魅惑的风情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向世人昭示着自己的本钱。

    本来美目含俏,还在仪态万千地在胧月面前卖弄着姿态的蒋何芹儿一见房中只剩下二人,便紧忙拜倒在地,口中恭谨地言道:“属下见过主公!”

    “起来吧……你我都这么熟了,不用如此客气。”明溯微微地拿手往前一拂,那蒋何芹儿顿时身形一颤,紧忙站了起来,却是又换了副暧昧的笑容,指着前面提醒道:“主公,你的小衣又要掉了哦。”

    闻言,明溯顿时就想起那天在邺城之中的尴尬,忙不迭地伸手往下面一摸,却是发现小衣还好好地在自己身上,便笑骂了一句,却是将被盖之物拉了回来,掩盖住了自己挺翘的尴尬。

    好在,蒋何芹儿却不是不远千里赶了过去与明溯**的。此次,她却是受了明溯另外一个老朋友——或者说是老对手更为妥当一些吧……的委托,赶来洛阳与明溯商议一件要紧的大事。

    “张角想要见我?”明溯怔了半响,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

    的确,这个消息太震撼了。不管是二人的身份地位也好,之前因为南郡的争斗、北海的劫掠产生的矛盾也好,或者是后来自己一路将其从广宗赶进了清河,一路追到青州地界也好,这些其实都不是甚么隔阂。套用一句流行千年的结论: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利益的认同。

    然而,明溯还是实在想不通那张角为何会有如此想法,毕竟自己与其可是有着杀弟之恨。

    张宝虽然最终是死在刘宏手上,可毕竟将其从南郡抓了回来,一路押解入京的,可是自己!即便张角将这笔账最终全部都记在了刘宏的身上,可毕竟自己还是最大的那个帮凶。

    换了自己的话,不恨之入骨,意欲生啖血肉就已经够仁慈的了,怎么可能低声下气地请求去见对方?

    仔细地将蒋何芹儿的话全部在心中过了一番之后,明溯顿时发现了其中最大的一个疑点:“那张角为何知道了你的身份?”

    “属下也不知道。”蒋何芹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纳闷地言道:“当初那女子前来店中送信,属下矢口否决,可她却还是坚持将书信留了下来。”

    “不是张角亲自来的?”

    “一个年轻的女子,据说也姓张,其余属下就未曾探听出来。”

    不管那张角是如何将自己在邺城的隐蔽据点打探出来的,现在已经不是重点了,毕竟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不管是回绝还是见上一面,自己总该有个态度。

    张角那封书信中倒也简单,没头没尾,只是光秃秃的一句话:我欲以三万精锐换得一人平安。

    这话很好理解。张角找自己的目的就是想以三万精锐求自己庇护一个人,关键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蒋何芹儿先前已经看过书信了,按照她的想法,张角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想投到明溯的麾下避祸。可明溯却是没有这么想,虽然说二者之间的交集不多,可明溯却也通过种种暗中的渠道了解到张角因为在广宗城中患上了腹泻的顽疾,现在已经发展到了积食难消、神情萎靡的阶段了。

    换句话讲,就是张角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就算这个时候皇甫嵩不去打他,估计张角的生命也该走到尽头了。很多疾病在这个时代可能还很神秘,可明溯只要一听症状便知道张角定然是肠胃出了问题,往小处想,再好的结果也是严重的胃溃疡,往大处想,说不准就是肠癌甚么的了。

    明溯可不是甚么神医,虽然说仗着有些超前的知识,能够对症状作一些研判,可若是让他去治疗,却还是无计可施的。毕竟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摆在这里,很多先进的理念想起来很容易,可等他真正地操起了刀,却也是无从下手。

    张角也是个治病救人的方家,若不是叛贼的身份摆在那里,说不准就是个丝毫不逊于张机的良医。所以,对于自身的情况,张角应该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十分清楚自己时日不多了。

    到底是甚么样的人物值得张角选择向自己低头,而且愿意奉上三万精锐作为交换条件呢?三万精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然了,对于拥兵十数万,现在说不准又迅速扩充为数十万的张角来说,不过就是冰山一角。

    可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足以说明张角是有能耐保证这些精锐心甘情愿地作为交换条件的。换而言之,只要这三万精锐到手,那就是毫无疑义的一群死士。

    虽然现在麾下也算是兵强马壮,拼拼凑凑加起来也有十余万兵马了,可就像那亿万富翁一般,任是手中再有钱,又有谁会嫌弃钱多了烫手的?

    想了想,明溯还是觉得这个条件委实有些难以拒绝,便长叹了口气,对那静候床前的蒋何芹儿吩咐道:“会面的事情你可以答应下来,不过我这副模样,恐怕一时半会也难以出去见人……只好烦劳大贤良师亲自走上一遭了。”

    那蒋何芹儿听了这话,却是满面的不相信。自家主公这话说得极为轻巧,若换了自己是那张角,定然会选择一个安全的中间区域会面,如此大摇大摆地进入洛阳,而且是在侯府与明溯见面,除非脑袋被门夹坏了,才会冒险做出这等丝毫不考虑自身安危的事情来。

    然而,既然明溯已经这么说了,作为下属,她也只能照办了。走之前,蒋何芹儿却是嫣然一笑,促狭地问了一句:“可要属下侍候主公就寝?”

    “咳……”闻言,正端起茶盏润口的明溯险些一口水便喷了出去。任谁摊上这样的下属,也只得暗叫苦命了。当然了,若不是那胧月此时正在门外谨慎地候着,明溯倒也不介意感受一下下属的殷勤服务,只不过……明溯抬眼望了一眼房门,却是淡淡地言道:“你先回去吧……务必注意安全。”

    “为了主公……属下一定会的!”蒋何芹儿巧笑兮兮地望了一眼寒着脸进来的胧月,意味深长地言了一句之后,却是袅袅行了出去。

    当然了,背后那连声的恼羞追问就不关她的事情了。一想到明溯吃瘪的模样,蒋何芹儿就忍不住满脸的笑意。自家这个主公也真是个奇葩,明明家中妻妾成群,却还是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

    如此,也算是给他个教训吧。蒋何芹儿脚步轻盈地出了侯府,上了一驾密不透风的小车,当天便赶了回去,留下侯府一阵鸡飞狗跳,翻天覆地。

    让胧月稍稍解气的是,事情果真如同明溯所解释的那样。七天后的一个下午,一个神情萎靡的老者在一名面拢薄纱的女子陪伴之下,自称邺城老友,登门拜访了明溯。

    见胧月寸步不离,满眼警惕地望着那垂首不言的女子,明溯只得尴尬地咳嗽一声,为她揭开了谜团:“这位老先生定然就是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公吧?”

    闻言,那女子身形稍许一颤,却是依然甚么话都没说,旁边的老者却是满面坦然地应道:“不愧是仁义侯,一眼就看出了老夫的来历。”

    他就是张角……那个掀起八州叛乱的贼人首领?此时,胧月心中早已是震惊一片。

    前些日子,明溯被纠缠得无可奈何之后,只得略有所指地告诉她,过几天自己将会有个冀州的老朋友赶来相见,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朝廷正在征伐的对象。

    虽然张角随行肯定不仅仅是这么一个女子,可他此时毕竟相当于孤身进入侯府。一想到洛阳上下对此人的评价,胧月整个人都傻了去了。

    这个时候,明溯却还是显得极为的风轻云淡:“老先生孤身进入洛阳,就不怕本侯将你拿了下去,送去领赏?”

    “侯爷若果真是那样的无信小人,老夫也只好认栽了。”张角却是丝毫不惧。

    “老先生说笑了,其实本侯先前还真有那么一刹那想做个小人的呢。”明溯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目光灼灼地盯住对方。

    “幸好侯爷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如此说来,倒算是老夫又欠了侯府一个人情。”

    “难道先前老先生已经欠过本侯一个人情?”

    “何止一个……南郡密事,侯爷三缄其口,已经是给无数的道友留下生路了;广宗之围,侯爷虽然衔尾追击,却是大军独悬其后,只派了区区千余手下担任先锋,老夫心中甚感大恩。”

    “本侯那也不是为了老先生……”

    “老夫知道,然而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所以老夫准备送与侯爷一场富贵。”

    “老先生不是准备拿那三万精锐说事吧?”

    “三万精卒对于侯爷心中所图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奈何老夫眼下穷苦潦倒,实在拿不出更大的手笔了……不过老夫拜托侯爷护佑之人,却是胜过了千万雄兵!”

    “哦……不知老先生如此推崇之人现在何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前不过二人而已,这女子孱弱,当然不是,难道老先生准备隐姓埋名,匿入侯府?”

    “侯爷谬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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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汉介绍:
鬼谷传承,纵横谋主,美女入怀,名将归囊,小兵大将,人鬼情深……随着情节的展开一一各显风流本色。
盗寇蜂至,民困潦倒,狼烟四起,且看主角如何于夹缝中偷得一线生机,最终湮灭三国群雄,篡弑汉室……
徐庶守宅,典韦开矿,张机医护,蔡琰主内,刘宏成了大舅子,诸葛亮、庞统要从小培养,赵云堵在家中……曹操的资历浅了些,老袁家乃生死大仇,刘备更有杀叔夺弟之恨,当然了,最惬意的还是阳谋玩死诸多一流大将。
本书完本字数预计350万,目前正处于第四卷波澜壮阔的高潮期,第五卷将结束所有情弑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弑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弑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