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一场误会
这一次,既然是因公出差,那么明溯自然不会再费劲艰辛去走那陆上的线路了。
正好西山还有最后一批物资要运了出来,反正船队也是顺路,明溯便老实不客气地将那上岸的地点定在了老朋友,也就是济北国窦莽的地盘茬平县。
胡母班早就在这楼船之上转悠了半天了,见明溯上来,便不悦地询问道:“侯爷这些楼船又是从何处而来?”
“你不知道么?”明溯纳闷地问了一声:“那天上岛,就是这船接我们的嘛。”
“那日下官心系贼情,却没有好好观察一二……”胡母班本来想说,那天我没注意到这楼船上面的记号,先前等你的时候,左右无事,我便满船检查了一番,竟然在上面发现了几处皇室的标志。
“哦,难得今天长史大人心中不记挂着贼情……那就再好好观察一二吧。”淡淡地回了胡母班一句之后,明溯便热情地招呼那甄夫人全家到舱中避风,却是将气得鼻孔快要冒烟的胡母班直接晾在甲板上面。
这条楼船一直就是作为明溯的座乘使用的,所以四层上面特地被古灵重新装潢了一遍。明溯熟门熟道地直接进了自己的那间堪称巨无霸的房间,随手将靴子一脱,便扔了出去。
没办法,为了舒适,古灵特地用那胡商运来的厚重毛毯将木板尽数覆盖了起来,赤脚踩了上去毛茸茸,暖呼呼,明溯再傻也不可能放弃这样的享受,何况这毛毯本身就是浅色,若是将泥带了进来,日后清洗起来都是一件极大的麻烦事情。
甄夫人却不知道明溯如此的持家节俭,见其扔完靴子之后,惬意地抱头往地上一躺,便怔在门边,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还愣着干甚么?”明溯却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甄夫人的心情,好心地提醒道:“外面风大,小心吹黑了皮肤,就不好看了。”
也不知道是主人盛情相邀,还是被明溯后面那句话给刺激到了,闻言,甄夫人忙不迭地行了进去,却是手扶帘子,不肯放了下来。
这个季节,虽然已经打春了,可大河上面的过堂风却是凉飕飕的。感受到里面温度的差异,明溯便不悦地言道:“都说了风大,还不进来避避!”
甄夫人实在不知道如此与一个基本上算是陌生的男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该是甚么心情,可那几个娃儿却是迫不及待地蹦了进去。
任是甄家再富甲天下,总比不上明溯这个想要钱银便出手敲诈一番的无赖来得大方。如此长的毯毛,足足盖满了一间地面,此时,那些娃儿一个个满眼直冒金花地扑了进去,却是学明溯的模样,将靴子扔在外面的甲板上,抱头滚了下去。尤其是小甄宓,可能觉得这个游戏甚为好玩,更是激动得咿呀咿呀叫个不停。
低头看看七个小孩,甄夫人可能也是想到此时应该不算孤男孤女了,便将心一横,索性放下了帘子,却是不敢学明溯那般随意,只是独自盘坐在门内,暗暗地想着心思。
“冀州四处贼患,此时,无极应该也不太安稳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闲的无聊的时候,明溯却是突然感慨了一句。
闻言,那甄夫人没有说话,却是双目微红,暗自潸然泪下。明溯这番话让她突然想起了被家公甄安留了下来的大儿子甄豫。
此时甄豫尚不过一少年,便再是聪颖,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贼人,又能怎么样呢。
“好好说话,你怎么又哭起来了?”正沉闷间,明溯突然感到旁边的气氛不对,转头一看,却发现那甄夫人泪花滚滚。
“妾身担忧豫儿,呜呜……”甄夫人越想心中便越是担忧,哭声便大了起来。
“甄豫那小子啊。”明溯随口应了一声,却是想起自己躺在那河水中间的卵石上面,动弹不得,无力地望着天上盘旋的巨鸟时,突然一个少年跳了过来的情景,便感慨地言道:“那小子确实不错,若是此番遇见,本侯一定会保他平安无事的。”
“妾身谢过侯爷了!”甄夫人闻言紧忙起身,行了一礼,感激地言道。
“谢甚么谢……若是要谢,也是本侯谢你们甄家。”明溯呐呐地说一声,却是突然想起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无极固然危险,可那上蔡也不是甚么安稳的地方……本侯怎么不见你担忧一下老公?”
老公?甄夫人微微怔了一下,便立马从上蔡上面联想到了明溯是指甄逸,便抽泣地言道:“妾身心中担忧得紧,可鞭长莫及,妾身又是一羸弱女子,便是担忧也无计可施。”
“那倒也是。”明溯呐呐地附和了一声,却是无法再接下话去。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若是甄夫人回头再求自己去救甄逸,那自己就算是跑断两条大腿,这一南一北,也是来不及的。
一想到大腿,明溯脑中便不由地浮起了昨晚撞在一起的模样,不知不觉地中间又起了丘壑。
他想得不错,其实,此时甄夫人心中也正是想到这个强人所难问题:若是明溯愿意,那么去完冀州之后,自然可以再往那汝南一行,如此一来,自家夫君的危急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甄夫人想到这个问题,正想与明溯请求,不曾想一抬头,却是望见明溯双眼正奕奕有神地望着自己,便惶急地低声问道:“侯爷为何看着妾身?”
“本侯也是想看看你的面相。”明溯尴尬地掩饰了一下,却是目光不移。
“侯爷看出甚么来了没?”难道这个少年还会看相?联想到先前诸人路上议论明溯是鬼谷子关门弟子一事,甄夫人立马觉得自己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看出来了……很美!”明溯两眼发直,喃喃自语地应了一声。
“侯爷……”这个时候,甄夫人都恨不能回身寻个地缝钻了进去了,可这是楼船,便是有缝儿,也是通到下一层甲板的。
“哈哈……玩笑,玩笑!”明溯终于回过神来了,谨慎地言道:“依本侯方才所观,似乎你有寡居的迹象。”
明溯这话也是说的实话,历史上,甄宓幼时丧父,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然而,他却是过分高估了女人的承受能力了。闻言,那甄夫人先是一怔,接下来整个都像遭到雷劈一般,失神地喃喃自语了起来。
若是甄夫人此时痛哭一场,明溯倒也觉得符合常情。毕竟哭泣本身就是人类给自己解压的天然绝技。可甄夫人此时突然露出一副傻傻怔怔的模样,却是让明溯顿时觉得手足无措,偏偏这个时候,甄宓却又爬了上来,手指自家母亲,口中惊恐地咿呀个不停。
抚慰了小美女一番之后,明溯想了想,却还是觉得应该实话实说,便呐呐地言道:“生死由天,富贵有命……若真是如此,还请夫人节哀顺变。”
这个时候,明溯心中已经没有了那些邪恶的想法了,所以他干脆就直接以夫人去称呼对方了。
不想,这话落到甄夫人耳中,却是觉得十分的熟悉。似乎以前自家去了长辈的时候,吊丧的人也都是这么说的。联想到面前少年的神通广大,甄夫人顿时觉得自家夫君应该是不能幸免了,便悲戚地嚎了一声,哭天抢地了起来。
这楼船上面都是木质结构,本来就不隔音。明溯这一间,为了安静,下面便设计成了议事厅。
先前甄夫人抽泣的时候,胡母班正独自坐在厅中想着一些难以连贯起来的事情,本身就觉得头顶的声音有些诡异,此时突然听到上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嚎,当即面色一变,便按剑冲了出去。
说起来,之所以坚持反对带甄家上路,胡母班就是怕因为些许淫事秽了军势,不想船队方才开拔,自己担忧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当下,胡母班面色铁青地径自冲了四层甲板。
那些外面值守的士卒虽然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甚么,可毕竟耳边传来的声音明白无疑,正三五成群,暗自嘀咕的时候,却发现长史大人气冲冲地奔了上来,脚步蹬得木质楼梯震天般巨响,便一个个好奇地围拢了过去,准备看个热闹。
甄夫人突然闹出这么一出,虽然倒也不出明溯所料,却是因为动静太大了,让他感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便紧忙一手抱着甄宓,行了上前,扳起甄夫人的肩膀,正待劝说一番时,突然外面一阵凉风袭来,紧接着,一个拳头飞快地在自己眼前无限地放大。
连同甄宓一起倒飞出去的明溯顾不得恼怒,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娃儿,见其并无大碍之后,便厉声对着那怒目相对的胡母班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禽兽!”胡母班却是没有搭理明溯,靴子在那毛毯上面留了一个又一个漆黑的脚印,却是压了火气对那甄夫人言道:“夫人还请暂且出去,此事自有本官为夫人做主。”
虽然说对甄夫人随同出征有些不满,可在胡母班眼中,这个女子分明是个受害者,自己又何必恶言相向呢。
不想,甄夫人一听此言,却是不管不顾地和身扑了过去,一把便抱着胡母班的大腿,痛哭流涕地喊道:“还请长史大人救救家夫。”
第527章 误会大了
难道明溯这个禽兽先前竟然以人家夫君的性命相威胁?闻言,胡母班顿时觉得火气更盛。虽然说刘宏的确是赐了明溯先斩后奏的诏书,可并不是留给他把妹……不,把姐姐的。
“夫人还是先出去吧,这里就交给本官了。”虽然心中怒火翻滚,可毕竟外面还有许多士卒在看热闹,自己被一个女人抱住大腿,这传了出去也着实太难听了。
“大人应允去救家夫了?”甄夫人不肯罢休地追问了一声,得到胡母班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将心放了下来,拨开帘儿,准备先行了出去。
这个时候,明溯却是冷冷地讥讽了一句:“长史大人好威风……本侯倒不知长史大人是准备飞了过去,还是梦中神游去那上蔡救人?”
“不消侯爷挂念,下官只要看紧了侯爷便是。”胡母班亦是针锋相对地对了上来。
“看好了本侯又有甚么用?”闻言,明溯奇怪地言道:“难道那贼首彭脱得知本侯在此,还会放了汝南不占,跑过来求见不成?”
“此事又与彭脱有何干系?”胡母班觉得明溯此时前言不搭后语,简直是一派胡言。
“为何没有关系?”明溯纳闷地问了一声。
还没等胡母班回答,旁边甄夫人却是惶急地哀求道:“长史大人,那彭脱肆虐汝南,家夫性命攸关,还望大人速速提兵去救。”
这个时候,任是胡母班再觉得自己聪颖,亦是感觉自己似乎正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便回身郁郁地喝道:“夫人且将话讲个明白。”
半盏茶之后,外面围观的士卒早就哄成了一片,里面胡母班早已脸色发青,连连跺脚。
“长史大人急于去救人,本侯倒也不会阻拦……不过,本侯这地毯可是珍贵得很,还望大人脚下留情。”事情大白,明溯这个当事人现在可谓是心情最平静的那个了。
“你……”胡母班呐呐了半响,方才忿然言道:“无耻小人,竟然以人家夫君性命相挟。”
“本侯要挟甚么呢?”明溯悠悠地问了一句。
胡母班这下更是无言了。明溯说的完全不错,他甚么要求都没有提,自己就急吼吼地冲了进来,如此看来,倒似乎全部是自己的不是了。不过,胡母班毕竟是在宫中厮混过数年的人物,最起码的掩饰还是学了不少:“那甄逸此时尚未身亡,你为何说他要死了?”
“本侯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虽然明溯心中清楚,可有些事情却是完全没有必要与胡母班去解释的,便含糊其辞地言了一句:“不要忘了,本侯可是被那贼人千里追杀过的,对于其残暴,普天之下,恐怕再没有人比本侯更清楚的了。”
“那你也不能说人家要死……”这个时候,胡母班彻底理屈词穷了。
“事实如此,本侯也无可奈何……再说了,甄兄可是本侯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如此,本侯又岂会关心区区一个县长的死活?”见胡母班还想辩解,明溯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不要忘了长社之中那把火。”
又想装神弄鬼了不成?尽管此时胡母班心中早就将明溯给咒骂得体无完肤,可毕竟先前其在颍阴之中的暗示已经成真,任他再有想法,心中都有些动摇了起来。
“长史大人还要赶着去救人,本侯就不留你了。”明溯小心地将那哭累了睡着的甄宓放了下来,拍了拍酸麻的手,淡淡地言道:“船上士卒但有愿意追随大人的,本侯一律放行。”
闻言,舱外顿时嗡嗡一片。那些士卒先前已经用两只脚掌丈量过了小半幅疆域,哪里不知道急行军的痛苦,此时一看二人闹僵了,想想掌心的血痂,一个个便紧忙高声喊道:“属下愿意追随主公,还望主公三思。”
“老子让你们叫主公了么?”闻言,明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在与胡母班较劲,这些士卒跟后面起哄甚么东西撒:“不要忘了,你们可是朝廷的平叛军……这位可是当年圣上身边的红人,跟在他后面,前途无量,总比不过在本侯身边受那些规矩难受。”
“属下愿意受军规制约,还望主公不要赶属下走。”不等胡母班说话,外面已经轰然跪倒了一片。
这个时候,后面的船上亦是知道了发生的事情,转瞬,震天般的吼声响起,惊吓了无数早起觅食的水鸟:“属下誓死追随主公!”
“要不,长史大人便一个人去吧。”明溯无奈地摊了摊手,回头对着外面喝了一声:“传本侯命令:船队靠岸,下锚,送长史大人!”
任是胡母班再自恃有刘宏在后面撑腰,他也不敢独自一个人跑到汝南对阵贼人撒,毕竟贼人都起来造反了,他们眼中可不会顾忌甚么天子近臣。何况他本来就没想去汝南,只不过被明溯言语一激,先前又在不明真相的情况,无端地答应了甄夫人。
被明溯这么一喝,胡母班顿时觉得惶恐异常。现在转了态度认错吧,似乎并不是自己的风格撒,可若是执拗下去,眼看船队已经放缓了速度,不一会儿真靠岸了,自己也就无法挽回了。
想了想,胡母班决定暂时还是委曲求全一些比较好:“下官先前误会侯爷了。”
“别介啊……长史大人可是应允了要去汝南的,这男人口中的唾沫,吐出来便是一根根铁钉,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明溯恨恨地言道:“本侯不过是一无耻小人罢了,想必长史大人也不会愿意与区区一个小人同船的吧。”
“下官口误……”
“这说出来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没甚么口误不口误的。”
“下官愿意道歉。”
“长史大人又没有答应本侯要去汝南,这道歉的对象弄错了吧?”闻言,明溯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夫人,本官先前失言,还望夫人谅解。”左右已经退到这里了,胡母班也就不再在乎些许脸面了。
从二人对话之中,那甄夫人早就知道了胡母班是进来捣乱了,此时见其与自己说话,便回了一礼,口中却是冷冰冰地言道:“妾身不过一弱女子,大人想食言,那便食言吧。”
“本官……”胡母班想解释几句,却是发现自己实在不占理。甄夫人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食言而肥了,事已至此,再解释下去也是没甚么意义了。喟然长叹一声,胡母班铁青着张脸,紧忙推开门口簇拥的士卒,匆匆奔了下去。
“还围着看甚么……本侯脸上长花了么?”见那些士卒依然鬼头鬼脑地在外面偷窥,明溯怒骂了一声。
“长花了长花了,主公很好看……很耐看。”那些士卒自然没有胡母班的口才,闻言,只得呐呐地放下帘子,一个个散了开来。
舱中沉默了许久,就在明溯无聊地打着哈欠,准备补上一觉时,那甄夫人却突然挥手让几个娃儿先出去一下,自己则是袅袅地行来,看似是在拍打安抚着熟睡的甄宓,口中却无意地说了一句:“若是妾身愿意,不知道……侯爷可愿去救家夫?”
“愿意,你愿意甚么?”明溯睁开蓬松的眼睑,才问了一句,便突然觉得气氛不大对劲,紧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毯上翻了起来,呐呐地言道:“夫人多想了,本侯没那个意思。”
“那侯爷是甚么意思?”甄夫人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明溯,幽怨地追问了一句。
“没意思,没意思……对,本侯甚么意思也没有。”
“那侯爷为甚么对妾身这么好?”
“啊……”闻言,明溯顿时为难了。这话总不能直说吧?若是自己说老子看上你们家还没成年的女儿了,估摸着不谈这甄夫人,任是世人都不知道该拿甚么眼神来看待自己这个超级萝莉控……而且,还是最为罪不可赦的那种类型。
“侯爷待宓儿如同己出,妾身明白侯爷的意思……”又是幽幽的一声叹息。
“夫人不明白,不明白!”明溯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甄宓可是千古一后,洛神原型,自己怎么舍得拿她当女儿呢——即便是要比拟,至少也应该是老婆才是。想了想,明溯还是觉得应该与甄夫人将话挑明,然而正当他抬头之际,一个热烘烘的嘴唇却是迎了下来。
我勒了个去,自己这次可算是被未来的丈母娘给调戏了!明溯心中暗暗嘀咕一声,却是不敢去贪恋那份意外的温存,紧忙一个跃身,连连坐退了七八步,这才惊魂初定地言道:“夫人请听本侯一言……其实,本侯与这宓儿因缘巧合,注定要有一段故事。所以,才……”
“妾身明白。如若侯爷愿意出手相救,无论事情成否,妾身都愿意改嫁入府,宓儿自然会跟了过来。”
怎么说来说去,都不愿意当自己的丈母娘撒。难不成是嫌弃老子的年龄大?再说了,老子可没有母女通吃的爱好……即便有,现在也不能表露出来撒。眼看那甄夫人又凑了过来,明溯如同被剥光了皮毛的小白兔一般,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低声哀求道:“夫人放心,如果有机会,本侯一定会去救甄兄。”
“妾身多谢侯爷了。”这个时候,甄夫人总算是能够说句人话了,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令明溯顿时魂飞魄散:“侯爷放心,妾身亦会说话算数!”
我勒了个去,敢情是看老子高富帅,这就赖上不放了?
第528章 老友重逢
船靠岸边的时候,茬平守将窦莽早已迎接在了码头上面。
说起这个窦莽,也真是够意思,自从那次与明溯二人不打不相识之后,窦莽便也死心塌地的认了明溯这个朋友。
每月一次的大河鲤鱼自然是从来没有断了供应,尽管知道明溯很多时候并不在桃花岛,窦莽却还是遵从了二人当初的约定。
虽然说十金的价格实在高昂得很,可毕竟这鲤鱼的附加值远远超出了十金。
茬平这个位置说偏不偏,正好位于船队往返陈留与桃花岛的中间位置上。众所周知,若是冬天航行尚还好说,可炎热的夏天,桃花岛的船队有时候也难免会往来于两地之间。于是,茬平便成了船队必停的补给地。
当然了,能够时常有一支庞大的船队经过,对于茬平的百姓而言,倒也不是件坏事。每次上岸采购,不少商贾的腰包立刻就鼓起了许多,不仅如此,很多时候船队往来,为了免去压舱石的繁琐,古灵便会顺路捎带上许多货物,如此一来,整个茬平小县立马就繁荣了起来。
换到以前,茬平可谓是驻扎的兵马数目远远超出了住户,现如今,随着经济的繁荣,这港口的优势便立马显现了出来。
随着迁入的人口越来越多,便是原先不受重视的窦莽,现在在济北国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若是顾恋着一些实惠,估摸着早就被国相撰拔了上去,担任国中官吏了。
当然了,到国治任职,虽然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化,却是没有在这里做个逍遥自在的地头蛇来得更爽,尤其是在现在,得知已经升任当朝太尉的明溯竟然将靠岸的地点依然选择在了自己地盘,窦莽心中便不由地一阵感慨:二人总算是没有白处一场,这么有面子的事情明溯都没有忘了自己。
当然了,之所以窦莽会产生如此感慨,还是那整个济北国的大大小小官吏此时都恭恭敬敬地排成了两列,一路长长地延伸到了岸上,耐心地等待明溯下船。
依秩排列,窦莽自然不可能排在最前面,可不知道那国相、国尉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反正此时站在码头最下面的,恰恰正是济北国相、国尉以及窦莽这个本地的守将。而且,更让窦莽无比自豪的是,自己竟然站在两位大人的中央,要知道,以往这个位置可是济北王呆的地方。
一跳下船,明溯便开心地拍了拍窦莽的肩膀,笑言了一句“你小子有没有煮好鲤鱼等我过来撒”,便亲热地搂着他往上行去。
旁边济北国相、国尉二人见状,顿时怔了一下,自己考虑得果然没错,这仁义侯的确与窦莽关系甚为密切嘛,没看到他连正眼都没看自己一下,便直接与窦莽去打招呼了。
这也是他们二人自我感觉太过于良好,或者是太不良好了吧——毕竟站在中间就是窦莽,任是明溯脑子再好,都只会以为这二位定然是窦莽的左右副手甚么的。
窦莽也是个实在的汉子,原先倒也想为明溯引见一番的,不曾想明溯突然一提那大河鲤鱼,他顿时眉飞色舞了起来:“不是老窦说你啊,兄弟过来,老窦怎么敢不尽心……来来来,那大河鲤鱼早已煮在锅中,红烧、白水、清炖……对了,这次老窦可是发明了个火烤。你不知道啊,这鱼肚子里塞上香料,背上洒满了红红的辣椒,往火上一架,还没等熟,那香味早已飘过几条街了……”
一边说,窦莽便一边扯了明溯,忙不迭地往岸上带了过去。至于那本是由自己陪同过来迎接的国相、国尉,此时早被那烤鱼的惊喜给冲到爪哇国去了。
“你小子现在发达了撒……瞧瞧,瞧瞧,这些属下,一个比一个打扮得精神,看来你小子最近很是风光撒。”口中说完,明溯脚下不停,随手便在旁边那身着明光铠的将领胸口锤了一下,似乎是十分感慨那具铠甲的光鲜。
那具铠甲的主人嘴角咧了咧,本想解释一下自己是国中的军司马,却是因为迟疑之间,明溯已经又往前挪了几个人的位置,只得郁闷地住了口。
闻言,窦莽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便紧忙一拍后脑勺,尴尬地解释道:“瞧老窦这个脑子,都险些忘了。那位是……”
窦莽回手去指的时候,却发现背后国相、国尉早已对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武将开始行礼,便纳闷地言道:“他们怎么不跟了过来?”
国相、国尉之所以没跟过来,原因很简单,主要是他们正准备抬脚,船上却又下来了一个极其显赫的大人物。
说起胡母班,先前在执金吾任上的时候,可是纵横帝都的一号人物,虽然食秩不过中二千石,可架不过人家随时可以入宫面圣,而且这地方的官吏亦是将其作为了只要的结交对象。
明溯不认识国相、国尉,可那胡母班觉得脸熟撒。正当他暗自回忆这二人是谁的时候,国相已经抢先一步冲了上去,颤颤悠悠地搀扶着胡母班,接他下船。
见状,胡母班心中微微一吓,险些便将那国相给甩落水中去了。你这是来扶人的么?毕竟国相可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自己尚且站不稳,又赶了上去接人,那双手连晃之间,倒似乎准备将胡母班给直接拉了下水一般。
好在胡母班虽然一时想不起来这二人身份,国相、国尉却是毫不含糊,紧忙又毛遂自荐了一番:“下官……”
“哦。”闻言,胡母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本地的两位政军大佬撒,前几年似乎还到自己府上送过土特产。
于是,三人便就着船舷,在码头上相互拜见了一番。
这个时候,任是明溯再迟钝,亦是觉得自己可能架子太大了点,便高声地问道:“那二位是谁?”
听了明溯的询问,旁边诸人皆是胡须抖颤,一副欲笑非笑的诡异神情。
当然了,二位大佬是不敢随意发出笑声,尤其是在上官垂询姓名的时候,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见明溯发问,二人似乎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一般,搬动着肥胖臃肿的身躯,用一种与身材极其不对称的速度,小跑步奔了过来,谄媚地将自己分别介绍了一遍。
“原来是国相大人、国尉大人……倒是本侯失礼了。”知道了对方身份之后,明溯也只得讪讪地打了个招呼。
“不敢不敢,主要还是下官不知礼数,没有第一时间向侯爷禀报。”二位倒是极为识相和谦虚得很。
胡母班此时还有些没有从那天的情绪之中走了出来,见二位大佬缠上了明溯,便也乐得轻松地在后面独自走着,不想,才走了几步,却是被两侧之人齐声的呐喊给惊吓得险些又落回了水中。
“见过夫人!”先前已经错失了一次拍马屁的机会,突然看到后面走下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娃儿,后面还跟了六个,当即,所有列队等候的官吏都觉得机会重新垂青了自己,互相对视一眼,便齐齐地弯腰下去。
胡母班本来还以为那甄家在此地威望很高,然而一看到诸人敬畏的眼神之后,立马便意识到大家肯定是误会了,于是,便站稳了脚步,淡淡地解释道:“这位不是侯爷的……”
“下官明白。”明溯是当朝帝婿的事情早就随同船队往来,溯河而下,传到了济北国。那些官吏当然知道明溯的正牌夫人可是当今圣上的妹子,那么毫无疑问,面前的这位一定是那些桃花岛士卒暗暗传出的蔡琰蔡夫人了。于是,旁边一名官吏便谄笑着言道:“下官没有认错……这位一定就是侯爷先娶的那位蔡夫人。”
“你明白个屁!”胡母班破天荒地暴了声粗口,情绪低沉地埋头紧忙跟了上去,剩下那官吏心中忐忑不安地想到:难道侯爷还有其他夫人?可这位夫人生得如此美貌,又是雍容端庄,能够与侯爷同船,不是蔡夫人又能是谁呢?
其实,这个时候,甄夫人亦是已经被这记乌龙给捣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先前私底下的承诺,还是觉得有人尊重总是个好事,反正她也没有解释,就这么落落大方地牵着几个娃儿袅袅地行了上去。
才坐到席中,明溯就极为自然地将那甄宓给抱了过来,也不待众人敬酒,却已经夹了一箸,小心地剔去鱼刺,喂了起来。这时候,便是那心中忐忑的官吏,亦是觉得自己那记马屁拍得不错。
看明溯如此宠爱这个女娃儿模样,便是那夫人不是蔡琰,在侯府的地位也定然低不到哪里去。
明溯自然不知道自己被济北国的官吏误会,突然多出了一大堆子女出来,好不容易喂完甄宓之后,抬起头来,见诸人都在看着自己,明溯便歉然一笑道:“本侯习惯了如此……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不笑不笑,侯爷亲自喂小郡主,堪比周公吐脯,万世景仰啊。”这个时候,那国相终于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拍马屁机会。
闻言,顿时堂中喧哗一片,无数的赞美之辞溢于鱼香之中。
我勒了个去,这甄宓就这么与老子长得很像么?明溯眉头浮起几根黑线,纳闷地抱起小美女左看右看,却是丝毫没有觉得二人的夫妻相到底在何地方有所体现。
见状,便是连那羞涩难当的甄夫人亦是风情万分地噗呲一笑,顿时失了态去。
第529章 从了我吧
这一次阴差阳错地选择了在茬平登陆,却是让明溯遇到了一个极大的惊喜。
酒至酣时,那先前被明溯误会的军司马领着数名属下上来敬酒,其中一名年轻的屯守官甚为敦直,别人饮酒皆是沾得胡须、袍前湿漉漉的一片,惟有此人面前却是干净利索,毫无拖泥带水、蒙混过关之意。
当然了,此人之所以能够如此,肯定也是有一定的酒量打底,要不然,像他如此不懂偷奸耍滑,职务又比较卑下,如此硬碰硬的一圈转了回去,估计也该倒下来。
今天也是明溯与窦莽重逢的日子,大家心情愉快,明溯便索性将那屯守官召了近前,微笑着问了一下酒量。
那屯守官本来也跟在一众领导后面敬酒,不曾想贵客突然召他上面询问,心中有些忐忑,便呐呐地言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没醉过。”
一听这话,明溯顿时就来劲了。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此人既然敢当众说没醉过,而且看周围熟识之人眼神中的淡然,看来所言非虚。于是,明溯便捧了酒钟,点了此人单挑了起来。
贵客有邀,自然不能随意驳了面子,那屯守官本来还在忐忑之中,身侧陪同明溯的国尉却是大声地喝令其上前陪好客人。这屯守官也算是有胆略之人,既然本地最高军事长官都开口了,自然勇往直接,与明溯对拼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明溯放下手中空钟,连呼三声惬意,转头微笑着去问那面色已是酡红的屯卫官:“还敢喝么?”
此时,两人已经连续拼了五钟了,姑且不知道那满头大汗的屯卫官是如何解酒的,就是暗暗运用了内息作弊的明溯,此时两只靴子里亦是全部湿漉漉的,灌满了酒水,若不是天寒地冻衣物较多,估摸着早已溢出来了。
“有何不敢!”那屯卫官原地摇晃了一下,毫不示弱地应了一声,却又紧忙补充了一句:“等我尿完再陪侯爷五钟。”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众人只听到门外一阵稀里哗啦的好一阵放水声,转瞬那屯卫官又精神抖擞地奔了回来。
这人如此豪迈,却是完全出乎了明溯的意料。不过此时见此人尿完之后,神色陡然又清明了几分,便促狭地言道:“这次本侯就不计较了。后面再是尿急,也得忍了下来,免得老是走水。”
话音刚落,那屯卫官面色涨得更好,随手提起旁边一钟,骨碌骨碌灌下去之后,左袖一抹唇边酒印,愧疚地言道:“侯爷教训的是,我自罚一钟。”
明溯却是笑吟吟地也提了一钟,淡淡地言道:“本侯倒也不能以大欺小,虽然你方才走了水,这一钟本侯还得陪上。”说完,便也灌了下去。
那人既然说了要自罚,此时见明溯也喝了,自然忙不迭地跟了上来,这一轮二人喝得极为迅捷,不待旁边诸人反应过来,又是各自五钟饮了下去。
这个时代的酒就像那后世的啤酒一般,虽然度数不高,却是因为水分太多,极为的涨肚子。又是连续五钟下去,便是那屯卫官再是逞强,却也憋得下腹坠痛,微微地将身子躬了下去,强自控制住尿意。
“还能喝么?”明溯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脚步,不着痕迹地将脚隐入案后,却是继续问了一声。
“有何不……”那屯卫官才说了一般,便觉得下面实在吃不消了,面红耳赤地奔了出去。
等他回来再提起酒钟的时候,明溯却是不喝了:“你已经输了。”
“我还能喝……”
“可是,方才一番对战,你都走水两回了,本侯一步都没移动。”
“侯爷也说是走水,这酒可是还留在腹中呢。”那屯卫官显然脑子还算清明。
其实,他的酒量也足够明溯咂舌了,毕竟如此模样喝到现在,能够正常说话的,估摸着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了。
想了想,明溯便喝令典韦奔回船中,取上几皮囊烧酒过来。
“若是你能够再喝上一皮囊本侯亲手所制的酒水,本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闻言,堂中诸人皆是面带艳羡。毫无疑问,有明溯的看重,不管此人是继续留在济北,还是入朝为官,最终肯定会平步青云,一展胸中抱负。
当下,不待那屯卫官接话,周边已经有七八人纷纷抢了出来,央求着去喝那明溯亲手制出来的酒水。
明溯却是笑吟吟地一指此人,促狭地言道:“若是还有人能够连喝十钟,本侯一并保举。”
这下,窦莽可算是遭殃了。倒不是他心疼酒钱,而是堂中接二连三,不是失态得大哭大笑,就是吐泄一地。最为好笑的是那军司马,别看他铠甲鲜亮,可喝醉了以后,却是比谁都要污噪,疯言疯语之间,那酒气混着唾沫乱喷,惹得国尉面色不虞,险些就命人将之拖下去了。
窦莽紧忙召人搀扶、打扫不提,那边典韦提来烧酒之后,这屯卫官丝毫不惧,拔了塞子便骨碌骨碌地一饮而尽。
明溯立于一旁,极为好笑地看他喝了下去,然后一抹红晕飞快地蹿遍全身,便连那手指都没能幸免。不过令人咋舌的是,此人确实能喝,虽然一皮囊烧酒下肚,说话明显口吃了起来,可身子摇晃之间,脚下却是稳若磐石,始终没有栽了下去。
“很好,你以后就跟了本侯吧。”这种人才,自然值得明溯培养,不管其战力智谋如何,至少接待客人时,也可以喊了出来作陪,堪称酒席第一秘密杀器。
“侯爷……”闻言,此人却是拿一根手指极其无礼地指着明溯,脑袋一个激灵,抖了几下之后,不服气地言道:“侯爷还没喝,我不服。”
甚么意思啊,老子看中了个人,想要他跟随自己,竟然还有不识相的?明溯纳闷地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本侯比你能喝,才愿意跟随?”
“嗯。”那人重重地打了喷嚏,脑袋乱晃地言道:“也不一定能喝,打得过我也行。”
“你还能打?”闻言,明溯不由惊诧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论起这幅神态,恐怕打打醉拳还是可以,若真与自己拼上,估摸着连自己的影子都别想碰上了。
那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便补充言道:“我也怕不小心……伤了侯爷。如若侯爷不敢再喝,便比一比力气……如何?”
听了这话,窦莽顿时心中不满了。这里可是自己的地盘,这么多上官都没说话,你一个小小的屯卫官叽歪甚么撒。
就在窦莽瞪着一双牛眼,准备发作的时候,明溯却是施施然提了一皮囊烧酒,哗啦哗啦就灌了下去,然后将皮囊往典韦手中一砸,猛然蹲了下去,单臂拄在案板上面,小手指勾拉了几下。
武人之间挑衅的动作可是互通的,见明溯一副轻视的模样,虽然此人并不知道明溯准备如何比力气,却也蹲在了对面,双目血红地喷着酒气问道:“侯爷准备如何比?”
我勒了个去,难道本侯还会去你出去举石墩,玩石锁?明溯如此这般地将规则说明了一遍,那人点了点头,表示公平。
眨眼之后,结果却是完全出乎了明溯的意料。别看此人一直晃晃悠悠,可那手腕的力气却着实如同一头健壮的黄牛一般。连续三次败北之后,望着对方咧嘴傻笑的模样,明溯十分不甘地言道:“本侯一路劳累,所以这气力就不济了些,不若你先随本侯出征,来日再比。”
能够比自己力气大的,不用多想,明溯也知道铁定是捡到宝了,所以便准备先忽悠了过来。不想,此人虽然看上去傻乎乎的,可脑子却是十分精明。闻言,此人拼命地摇着脑袋:“若是没有赌注,我跟了侯爷倒也无妨,可现在侯爷酒又不成,气力也比不过,我不服!”
闻言,明溯顿时连肺都要气炸了。还真是酒壮怂人胆,竟然连老子的面子都不给。想比是吗?气力看来是没机会了,老子今天就让你将烧酒的厉害尝了够。
次日晌午,那如同一滩烂泥般被绑在马背上的屯卫官纳闷地睁开眼睛,好不容易才将脑袋抬了起来,却是发现自己已经在军阵之中。
见其醒来,典韦紧忙凑了过去,翘起大拇指由衷地赞道:“文向老弟,老子对你绝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竟然连那烧酒都敢喝上三皮囊。”
“我这是在哪里?”那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示意典韦拿点水润润他早已烧得干涩的嘴唇。
“往冀州去的路上……好你个徐盛,昨晚还欠本侯一皮囊没喝,待会先补上再说。”这个时候,旁边马上的明溯亦是发现那名为徐盛的屯卫官已经醒了,便笑言了一句。
其实,这人酒量也够可以了,虽然自己一直在作弊,可直到现在,都还是觉得额间隐隐涨痛,看来这残酒未消的宿醉滋味还是不好受的。
“我怎么到了侯爷军中?”那人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你昨晚不是已经将自己压给本侯了么?”明溯得意地一笑:“既然已经输了,那就从了本侯吧!”说完,得意地大笑一阵,策马往前奔了过去。
昨晚直到双方拼得个七荤八素,明溯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慧眼识珠,捡到宝贝了。
第530章 擅使长矛
此人名叫徐盛,琅琊郡莒县人,本来明溯还在疑惑其是否自己熟悉的那个徐盛,不曾想此人竟然亦是字文向,虽然觉得莒县距离那后世孙权的地盘甚远,可毕竟除了籍贯,其余特征皆能对应得上。
当然了,即便此人不是那后世历史上的徐盛,明溯也无所谓了。昨晚已经亲身感受过此人的气力,如此猛人,想必就算之前默默无闻,以后在自己的培养之下,亦会崭露头角,一现峥嵘。
让明溯无可奈何的是,大家也确实是喝多了,虽然此人在济北并无家眷牵扯,可自己倒是忘了派人帮他回去收拾行李了。
足足两天两夜之后,那徐盛也算是略略恢复了些许状态,自然不愿意继续像头死猪般搁在运输的驽马背上,便直接向典韦讨了匹战马,便追问起了自己的兵器何在。
“你还有兵器?”闻言,典韦顿时也怔住了。似乎昨晚此人是空手进来的撒,并无兵器在手。
闻言,那徐盛顿时就急了。自己的长矛可是精铁打造,平素用起来也甚为顺手,那晚是济北国的接待酒宴,自己自然将兵器留在厅外,不想却是拉了下来。看来,这醉酒误事的说法还真是有几番道理。
此时,众人已经行了几天,若是回头,不说耽搁行程,就是那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前行的胡母班也不愿意。
无奈之下,典韦只得将这个皮球踢给了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明溯。
若是换了其他兵器,明溯倒还要为难一番,说不定再是赶路,都得派了人回去取来,不过长矛嘛……就在诸人目瞪口呆之中,明溯却是取过一名近卫手中的长戟,屠龙宝刀挥舞之中,便将那些小枝尽数去了,然后手中一扳一扭,便成了一支怪模怪样的兵器。
“完工!”随手将那亲手所制的“长矛”递了过去,明溯拍打了一下双手之中,得意地望着这柄自己所制的兵器。
虽然做工粗糙了一些,长度也短上几分,可却是与那记忆中的蛇矛比较接近,明溯心中还是有所成就感的。
“这也是长矛?”那徐盛满眼惊愕的望着自家这个新主公亲手所制的兵器,怎么看都觉得不太顺眼。虽然这杆子通体也是精铁所制,可那前面却是七拐八扭,令人看上去总觉得像根长歪了的树枝一般。
“严格意义上来,这叫蛇矛。”明溯更正了一句:“你看看那矛尖,是不是像蛇一般扭曲?”
“好的吧……”徐盛本来想说,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一根长戟呢,不过那些短枝都已经散落地上,此时自己再提,估摸着完全凭借手工接了上去,不等遇上敌人,就早已在半路颠掉下来了。
当然了,明溯也知道自己不是块玩手工制作的料子,见那徐盛面容诡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安慰了他一句:“冀州有个猛将使用的便是这长矛……而且是镔铁打造的丈八蛇矛。若是文向有心,以后可以夺了过来。”
徐盛本来就在嫌弃这仿冒版“蛇矛”实在太短了,一听说那丈八蛇矛竟然还是镔铁所制,立马眼冒金星,连声追问此人正在何处。
明溯当然不清楚张飞身在何处撒,不过既然卢植都跑过来讨贼了,身为他的弟子的刘备自然不甘寂寞。如此看来,估摸着自己与那三兄弟相遇的日子也不远了。于是,便淡淡地言道:“遇上贼人的时候,文向便能看到那丈八蛇矛了。”
这番话不说还好,一说整个平叛军的将领,尤其是那到了明溯手下寸功未立的太史慈等人顿时就急红了眼。这一路上也算是连续遇上了好几波小股贼人,可不等他们出马,那徐盛便一马当先,迫不及待地冲杀了上去。
毫无疑问,姑且不谈这徐盛的武功倒也了得,单就凭借他那堪称世间少有的蛮力,连人带马冲了上去,区区二三百装备简陋的贼人都不够他一人追杀,哪里还能留点残羹冷炙等着太史慈等人整兵上去捡漏?
这一路上,从清河到安平,再到那河间郡,大军马不停蹄,人不卸甲,连续穿越了三个郡的地界,任是大大小小的贼人遇上了不下二十股,最终太史慈等人除了沿途征召了一些精壮乡勇之外,其余就只能吊在后面看那情绪高涨的徐盛玩弄帽子戏法般连番表演了。
其实,这个时候徐盛心中也有所憋屈。先前明溯已经信誓旦旦地保证了,只要遇上贼人,便能见到自己那心仪已久的丈八蛇矛,为何连续厮杀了这么多天,不消说长矛,便连长戟都没见上几次?
眼看再这样下去,估摸着手下的将领一个个都要将本部人马扔了下来,独自一人跑了上去与徐盛抢功了,明溯看看也实在不是个办法,到了河间的时候,便直接任命那徐盛从亲卫之中提拔为平叛军第一营副营长兼一部军司马,协助郭贵掌军,也算是有了个牵制,免得群情激昂,一大堆人天天围着自己抗议了。
到了这个时候,连续经过三个郡的搜刮,明溯手下这支平叛军基本上也就达到了满员的状态。
五个营,从一营到五营,尽皆分为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曲五部共计二千人。
其中,第一营由郭贵统帅,徐盛配合;第二营由太史慈统帅,荀彝从侯府家丞的虚职上转任了副营长;第五营由荀攸统帅,配合他的是刚刚从河间鄚县征召上来的一员小将,张郃张儁乂;至于第三营、第四营自然依然由邓元、胡魁统帅,不过副手就没有了。
原因很简单,二人找到明溯的时候,明溯两手一摊,无奈地言道:“二位兄长不会以为得力的将领都在乡野之地,等着我去征兆吧?”
说实在的,这次行军能够发现张郃,倒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尽管沿途郡、县,只要路过,明溯都会不遗余力地去打听有甚么知名人物,奈何人家不是心有所属,就是已经在当地任了一官半职,无论自己说的是唾沫横飞,都是扯出一大堆家庭困难出来,推卸了过去。
幸好那张郃家中没甚么牵挂,若不是如此,恐怕就算是口水直流,明溯总也不能喝令典韦,将对方绑了随行吧。
打着朝廷的旗号行事就是这点不好,若不是有胡母班在旁边监视着,估计明溯早就命令手下偃旗息鼓,直接一路打劫了过去了。
当然了,之所以人才难招,也是明溯现在根基比较深了,手下文士武将,不谈说如云,至少目前也算个不小的势力了,所以对于那些名声不显,或者一看就入不了眼的小角色,自然不愿意多花多少气力在对方身上了。
说起来,像葛权、郑可等人,那些也是自己潦倒之时,从基层慢慢地培养起来的。这些人与自己有着同乡之谊,又知根知底,用起来极为放心。若是随便再去选几个没甚么名声,家底都不清楚的,明溯倒宁愿从自己手下的军侯中培养,可能更为顺手。
邓元、胡魁自然不明白这个道理,被明溯可劲儿地忽悠了一番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自家兄弟,用起来放心之类的理论之后,便也只得怏怏然地各自回到军中,去等那尚还处于虚无缥缈之间的副手撞了出来了。
也是见明溯忽悠多了,典韦觉得总是有些心中难安,便纳闷地去问明溯,太史慈是无名的亲哥,又是明溯根红苗正的大舅子,为何也为他配备了一个荀彝?
“兄长有所不知,子义勇则勇矣,然常常喜欢孤身突入贼中,如此一来,所部兵马总该有个人协助节制一番了。”明溯却总有理由解释。
“荀攸为何也配了副手?”
“公达文士也,总得有个人帮他冲锋陷阵吧。”
“七弟呢?”
“尚武可是富贵出身,万一有个闪失,我岂不是对不起郭胜伯父了?”尚武是郭贵的字。虽然说典韦搬出了郭贵,可明溯却还是振振有词地应道。
你就继续忽悠吧!闻言,典韦不禁往上翻了个白眼。好在此时邓元、胡魁二人不在,要不然二人铁定要与明溯拼命。明溯虽然明说,可对于二人武不绝顶,文不超群的评价还是暗暗隐藏在话语之中的。
三月下旬,春暖花开的时候,诸人一路晃晃悠悠,袭扰了沿途郡县乡亭无数,终于进入了中山国地界。
到了这里,那一路上沉默寡言的胡母班终于将心放下了一大半。
虽然说此前甄夫人一行依然同路,可毕竟不再是那楼船上面,明溯再是胆大妄为,总不能将人家一个妇人给喊到自己的房中或者营帐中间吧。
可以说,这一路上除了某些时候,明溯兴致大起,将那小甄宓给抱了回去,好生哄上一遍,也算是提前圆房了之外,其余皆无失礼出格的地方。当然了,就算是明溯哄着小娃儿睡觉,毕竟人家亲生母亲都没说甚么,自己又何须在旁边叽叽歪歪,惹得大家都不开心呢。
其实,就在胡母班暗自腹诽的时候,明溯倒也没有去做甚么猥琐的事情,因为此时他的心思都被那河间听来的一则消息给吸引住了。
历史终究还是在按照本来的行进轨迹往前推进,除了卢植大发神威,屡战屡胜的好消息之外,那一生颠簸流离的刘备竟然也冒了出来。
第531章 桃园结义
讲这个故事的人也是出于一种猎奇的心理。当然了,之所以这个故事能够流传开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故事的主角之一,刘备的恩师卢植现在正在冀州平叛。
所有关系到卢植这一冀州救世主的传闻都被无限地扩大,作为市井之民茶余饭后自我鼓舞信心的一剂强心剂。其中,除了战事进展之外,自然还包括了与之相关的一系列人与事。
话说那涿县在本朝和帝年间,自从刘开被封为了河间王之后,朝廷从信都郡中分出乐成国、勃海郡、涿郡复置河间国,那时候涿县便是涿郡的郡治所在。虽然历经将近百年的变迁,涿县已经被并入了幽州地界,可毕竟当初都是与冀州诸郡国同出一源。
这次冀州遭遇贼患,原本涿郡的百姓自然是感同身受,一个个争着抢着要去支援老邻居。
恰好,幽州牧刘虞因为朝廷的旨意,便发了榜文到各地招募义军,共同抗贼,这便引出了历史上一段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出来。
那涿县中有一个潦倒无赖,自幼不喜欢读书,时常呼朋唤友,跟在叔父刘元起后面偷鸡摸狗,无恶不作,又因为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向来被乡里人所忌惮。
此人名叫刘备,当年也曾经拜会过卢植,在其门下学了两天之后,觉得无聊,便改投了卢植的师弟大儒郑玄。卢植比较憨厚,那郑玄却是说话极为尖锐。
见刘备不愿意读书,反而是成天逃学闲逛,那郑玄心中便恼火了,于是便反话正说道:“玄德素有大志,专好结交天下豪杰,若是留在老夫门下,恐误了前程。”就这么一句不得罪人的话,郑玄将刘备给踢出了门墙。
市井之人自然不知道这些文人说话都是拐弯抹角的,虽然见那刘备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可毕竟有郑玄的“高评”在前,大家心中更是畏惧,平素在街上见了都躲上几分。
刘备虽然生得身长七尺有余,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一对大眼睛瞪起来更是能够歪拉到耳边,可这般模样充其量只能让乡人畏惧,却不能当饭吃。先前在郑玄门下,好歹也能混个半饱,这一回到家乡之后,却立马无所事事,尤其是在其父亲,当地一小吏刘弘去世之后,便连温饱都成了问题。
其实说起来,刘备家世倒也的确声名赫赫。从族谱上来看,他本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儿子刘贞被朝廷夺去涿鹿亭侯后,在涿县留下的这一枝后裔。
虽然说刘备祖上的爵位被剥夺了,可毕竟与洛阳那个老刘家一脉相承,所以当地的官府之前也是极为关照。问题就出在刘备的爷爷刘雄身上,这刘雄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给儿子起名为刘弘。
这下可就遭了。本来地方官吏还给刘弘举了个孝廉,准备将他推荐上去的,不曾想,那朝中负责审核的官吏一看:当今圣上名叫刘宏,现如今你竟然也敢整出个同音的刘弘出来,简直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好在刘弘的确是老刘家的后裔,虽然犯了忌讳,最终也只被族谱除名,呵斥地方严加管束,倒也没有惹上甚么抄家灭族的大祸。
当然了,若是换了其他人家,恐怕最终也难逃一死了。可大不敬的却是刘家的子弟,朝廷再是大公无私,总不能一路诛灭九族到刘宏头上吧。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掩声匿迹地压了下去。
失去了皇室身份依仗之后,刘备家的日子更加难过了,直到卢植统军入冀州之前,父母双亡的刘备已经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却只能在天天往来于乡下与县城之中,贩屦织席为生,也算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刘虞发榜招军的时候,刘备见其中附带的官印之中,竟然有自己曾经同门的师兄公孙瓒在内,不由地想起自己少年的荒唐,心中懊丧,自然是慨然长叹。
刘备叹息的可不是冀州民生,而是自己的不成器。然而,还没等他叹完,背后却是有一个汉子厉声呵斥曰:“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不知道为国家出力,却在这里学妇人叹息。”
闻言,刘备本是恼怒,正待动手,不想往后一看,却发现此人身高足足多了自己一个半脑袋,面容更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兼之先前声若巨雷,势如奔马。见此人形貌异常,一时之间,刘备倒也识趣,没敢直接上去自讨没趣,而是客气地询问了一下来历。这就是江湖之中俗称的“划下道来”了。
那个人本来见刘备眼睛瞪得比牛大,看他不顺眼,正撸起袖子,想按在地上胖揍一顿,不曾想对方却前倨后恭,突然态度放得极低,当下心中意得志满,便老实不客气地自我介绍道:“老子姓张名飞,字翼德,世世代代都是这涿县的城里人。”
一听是城里人,刘备更加不敢动手了,便别有用心地打探了一番,却是发现这个名叫张飞的汉子家中颇有庄田,平素主要做些卖酒屠猪的事情,于是,便紧忙自我介绍道:“我本是汉室宗亲,姓刘名备,字玄德。刚才倒也不是有意针对兄长,而是突然听说黄巾猖獗,民不聊生,心中有些愤慨,便流露于面上了。”
张飞本来也就是看刘备叹息不顺眼,此时见其解释合情合理,又以兄长尊称自己,心中便也觉得面子足够了,便豪爽地言道:“老子手头还是有点闲钱的,既然你说自己是汉室宗亲,不如老子出钱,你来出面,招募一些乡勇,也能博取几分功名,你看如何?”
刘备本来就是缺钱用,见有人愿意散钱,不管能不能成事,至少一时半会自己这肚子是能管饱了,于是,便紧忙应承了下来。
就在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胡乱地吹嘘些自己得意的事情时,酒肆外面却是来了一个彪悍的汉子。
刘备正在与张飞吹嘘招募乡勇的事情,一见此人竟然比张飞还要再高一个脑袋,下颌更是髯长二尺,一张日晒风吹整得黯红得脸上小眼睛微眯,明显一副苦人家出身。
不用多想,刘备也知道像这种人力气不会小到哪里去的,于是便邀请这后来的汉子一起喝酒,询问了一番来历。原来此人名叫关羽,字长生,河东解良人。因为在老家杀了人,便改字为云长,逃难出来。
杀人犯好啊!准备讨贼哪里会不杀人呢。一听这关羽竟然杀过人,刘备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姑且不谈朝廷已经下了大赦令,姑且就看此人的经历,也值得自己结交了。
三人胡天海地地瞎侃了一阵之后,那张飞借着酒劲,便直起喉咙嚷嚷了起来:“老子家里一块林地,现在正是赏桃花的季节,不若哥几个一起过去,顺便结拜为兄弟,以后乱军之中也能有个照应。”刘备本来就看张飞家中有钱,自然是满口应了下来,那关羽一路流浪,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自然更是满心的喜欢。
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地发生了。第二天,张飞将自家宰杀的猪头留了下来,又买了几斤牛肉,准备了香烛,就在后面的桃园中与刘、关二人焚香结为兄弟。
也是那刘备生得太为瘦削矮小了,看不出年龄,张飞也着实有些缺心眼,三言两句便被那刘备忽悠了按照年龄来分大小。这下,张飞彻底傻了眼,提出这个建议的刘备固然不谈,那关羽竟然也已经二十六了。
回头想想自己也才二十出头,张飞顿时觉得满腹的委屈不知道该去找谁叙说:明明二人吃的住的用的全部是自己的,最终自己却突然由地主成了老三……当然了,结拜的也就是三个人,这个老三排不排都没甚么意义。说白了,也就是超级小弟而已。
当然了,接下来三人之间又发生了诸多故事,毕竟张飞吃了亏,这些民间的故事大多也是以同情他的为多。
这个时代可没有冷库,那张飞杀完猪之后,一般是先吊在井中,半扇半扇地拿出去卖。不想有一天遇到个大主顾家中纳妾,开口便要了一整只猪。张飞闻言紧忙赶了回去取那剩下的半扇,不曾想一回到家中便闻到好一阵肉香,探头一看,井中猪肉早就没了,刘、关二人却正坐在堂中一人抱着一钟浊酒,大口吃肉,大块喝酒,外面自家老婆小孩眼巴巴地看着。
这下,张飞便火了,冲了进去忿忿地指责道:“不是老子心疼那半扇猪肉,却是你二人实在太不上路子了,竟然趁老子不在家偷偷煮好吃的……这也就算了,可毕竟还是老子家中,你们竟然还敢吃独食!”
其实,关羽倒也不算完全是白吃白住,以前贩卖粮食的时候也攒了点钱银下来,住在张飞家中之后,亦是时常搭把手帮张飞处理处理下水,倒是刘备,反倒是成天抱着个膀子,无所事事。
给张飞这么一指责,刘备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关羽是没地方住,自己家虽然在乡下,可也不能长住下去,便讪讪地张飞言道:“三弟回来之前,为兄正在与二弟商议,准备邀请二位到我家去做客,聊得兴起,倒是忘了弟媳妇和侄儿还饿着肚皮了。”
张飞本来就是脸皮比较薄,被刘备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身为主人,对二位兄长大吼大叫,也不是个礼貌的待客之道,便呐呐地应了下来,先前不快就此揭过。
第532章 卑鄙无耻
前面说到刘、关二人在张飞家中白吃白住,时间长了,张飞心中也有些腻歪,于是,刘备为了掩饰偷肉吃的事实,便编造了准备邀请二人到自家做客的借口。
当然了,话好说,事情却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这请客吃饭,有了张飞的数日热情款待的规则标准下来了,这刘备再是囊中羞涩,也得想个法子打肿脸去充个胖子。
回到家后,刘备看看自己家徒四壁,草席烂絮,蛛网横斜,野草丛生,若是客人上门,便是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想了想,刘备便索性将那先前装草绳的麻袋都空了出来,吭哧吭哧地到后面整了一堆土坷垃,装了进去,屋中四下里一摆放,倒也像模像样地弄了个宴席的架势出来。
当然了,酒菜没有,这也难不倒刘备。东家拔把葱,西家要束蒜,前面顺点小青菜,后面抱了一堆大白萝卜回来之后,刘备便请了自家一个堂侄赶去县城,分别给市上的张飞与留在张家打杂的关羽去送口信。
给张飞的口信很简单:“万事俱备,只欠些猪肉下锅,三弟先带了过来,钱银回头补上。”
张飞一听,刘备这小子行啊,不枉自己白叫一回大哥,就这么回去短短半天,竟然将酒菜都准备好了。也是自己思虑不周,竟然忘了这涿县之中的猪肉都是自家垄断的,也没先让他带点回去,说起来,自己着实是有些太小气了。于是,便也顾不得其他,收了摊儿,提了一片五花肉,便匆匆忙忙往乡下赶去。
刘备早就烧好了热水,等在院子前面了,没办法,还等着猪肉下锅呢。
等张飞一到,刘备也不客气,接过猪肉便直奔厨房去,锅碗瓢勺一阵激烈的抖动之后,一大瓦罐热烘烘的萝卜炖猪肉便端了上来,当然了,后面还有满满一大锅的葱花暴炒小青菜。
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请客吃饭还要准备个四冷四热、八盘八碗,最后再来一份高汤清清肠胃,两汉时期,平常人家吃饭大多是小葱拌粟汤,俗称白龙过大河。
难得刘备也整了道荤菜,张飞也就不计较,正待四下里找酒的时候,却是突然想起那二哥关羽还在自己家中打杂呢,便站了起来准备赶回来喊一声。
不想此时,关羽却是气喘吁吁地抱了两坛子酒从外面赶了进来。
为何关羽现在才来,而且还抱着酒水呢?原因很简单,刘备让堂侄过去通知的时候,一再吩咐等张飞出发两柱香后才能赶去张家通知关羽。
这关羽一听自家大哥准备好了丰盛的材料,现在正准备过来买酒,想也不想,随手从旁边墙角抱了两坛就奔了出来。
关羽想得极为简单,三弟家中那么多酒水,若是连这点小小的东西还得大哥再跑一趟县城,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两个弟弟太小气了,尤其等他一进屋,见了那慢慢一大瓦罐的萝卜炖猪肉,旁边又精心准备了去油腻的葱花暴炒小青菜,心中顿时感到暖洋洋的。
当下,关羽便紧忙坐了下来,随手拍掉坛子上的封盖,斟满酒水后,也不待张飞发问,便朗声言道:“羽来晚了,却是让二位兄弟久等,先干为敬!”
一顿酒慢悠悠地喝到日落西山,临起身的时候,关羽揉了揉酸痛的大腿,纳闷地问刘备道:“大兄,你这地上垫的何物,为何如此的咯屁股?”
闻言,不待刘备回答,张飞便醉熏熏地言道:“二哥你莫不是醉了,连黄金都不知道?”
“黄,黄……金?”闻言,连关羽都觉得有些晕了。
“可不是么?”张飞摇头晃脑,晕乎乎地拍着屁股下面的麻袋:“这越是有钱的人家,就越是怕贼惦记……先前大兄已经告诉我了,黄金只有放在醒目的地方,贼人才不会注意到。”
“大兄果然英明!”此时,便是连关羽都暗自钦佩不已,由衷地赞叹道:“而且,这黄金天天坐在屁股下面,更是便于看护。”
无意中知道刘备家中竟然“藏”有那么多金子之后,张飞自然不会再去觉得他白吃白喝了。笑话,人家那么有钱,现在愿意住到自家,那是典型的给自己面子!
刘备其实很有钱的消息传来之后,尤其这个消息在垄断涿县猪肉市场的张飞亲口证实了之后,短短数日,不仅是有人殷勤地为刘备说了一门亲事,更是有不少家中揭不开锅的乡勇赶来投奔。当然了,因为三人之中自有张飞是城里人,所以这些乡勇暂时也只能吃住在张家了。
眼看快三十岁了,凡是母的,刘备见了都会感兴趣。何况根据那媒婆形容,这个准备介绍给自己的甘氏,虽然是从沛县流浪过来的,家境贫寒了一些,可却是生得花容月貌,老婆子见了都暗自叹息为何没有生就一副男儿身。乱世之中,事急从权……一听媒婆的话,刘备自然心动异常,于是便约好了三天之后便纳了过门,这喜钱自然还是由张飞先垫的。
虽然说负责了乡勇的操练协调组织,可毕竟自己已经成了亲,再赖在张家可就有些不大方便了。然而,刘备也知道,就自己那间破茅草屋,一个人住住尚且可以,这带了甘氏回去,恐怕三天不到夜,新娘子就得吓得逃走了。
这一天,正在刘备左思右想,终究再无良策,正在苦苦哀叹的时候,临时用张家桃园旁边的空地整成校场边上,突然有一伙人赶了一批马经过。
那些人一见有三四百人各持棍棒,守在前面,目的不明,本是心中忐忑,不想其中却是行出来一人,此人正是刘备。
双方一番攀谈之后,刘备了解到对方是中山郡的马贩子,一个叫张世平,另一个叫苏双,本来是想到塞北贩运马匹,不想却是因为遇到了贼人,便只得暂且回去,另做打算。
刘备心中如何想的,二人并不知道,可二人无意中得知其汉室宗亲、卢植弟子的身份之后,便立马起了心思。
这种世道,谁手中有兵,谁就有地位。二人倒不是觉得刘备那三四百人是个多大的势力,却是因为刘备与卢植的那层师徒关系让他们动了心。中山本就是冀州所属,毫无疑问,若是能够借助刘备这层关系与卢植攀附上了,日后也不用再辛辛苦苦赶往塞北,只要与军方打打交道,做个供应商也就够自己发家致富的了。
于是,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便恭维地言道:“玄德胸怀大志,怎奈屈居此地,我等兄弟愿意捐助良马五十匹,钱银五百两,镔铁一千斤,以资玄德早日去助那卢将军一臂之力。”
故事本来到了这里就该结束了,本来徐盛听得全无兴趣,奈何自家主公一直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只好耐着性子陪了下去。
不料,明溯突然的一句问话,却是令他精神一振,立马竖起了耳朵:“店家可知,那一千镔铁最终打造了甚么兵器……其中,可有一支叫丈八蛇矛的?”
闻言,徐盛顿时欣喜若狂:老子费尽千辛万苦厮杀了一路,终于能够听到那传说中的丈八蛇矛的消息了——主公诚不欺我!
然而,还没等他眼中喜色停留半刻,却是骤然又被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得个透心凉。
见明溯追问,那先前讲述故事的店家便纳闷地言道:“这个小人倒未尝听说过。”
“三人现在何处?”
“小人亦是不知。”
“如此,便多谢店家了。”毕竟也就是个普通人,道听途说而已,哪里会像自己的暗军士卒打探消息那么详尽。明溯心中暗暗地喟叹了一声之后,便面无表情地领了徐盛出门往军营行去。
走到半路上,徐盛实在捱不住心中的纳闷,便追了上去问道:“难不成丈八蛇矛此时便在那店家口中所言卑鄙无耻的刘备手中?”
“不是。”明溯脚下不停,淡淡地言道:“那是张飞的兵器……还有,以后遇上刘备,千万不能当面说他卑鄙无耻,此人心性狭隘,最喜报复。”
后面一段话自然地被徐盛过滤掉了,因为此时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主公承诺给自己的兵器上面:“可是,听店家所言,张飞甚为爽朗……属下觉得去夺他的兵器面子上有些拉不下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明溯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大步往前迈去,留下一脸的哀怨吊在后面的徐盛。
徐盛本来也是想探探明溯的口风,不想却是得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当下,心中顿时起了一股上了贼船的感觉,奈何此时已经身处河间,再想派人回去拿自己趁手的兵器,已是全无可能。
明溯自然没有心思去考虑徐盛的想法,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甄夫人身上。
倒也不是他又起了甚么遐思,而是既然刘备已经汇聚了人马,而且竟然得到了那中山商贾的捐助,那么现在自然就无须再考虑绕行涿县一事,抓紧时间将甄夫人送往无极方才是正道。
无极县明溯曾经路过一次,依稀记得那里是中山国的最南端,濒临巨鹿郡和常山国。
既然刘备已经羽翼初成,现在明溯自然只得暂时将其置之脑后,抓紧时间折至无极,然后看看有没机会在常山将那赵云提前拐走。
胡母班虽然对冀州地形不熟悉,可这东南西北大体方向还是明白了的。此时见明溯突然喝令大军转了方向,便气冲冲地寻明溯问话。
第533章 驰援卢植
世上许多事情都是想得简单,真正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比如说上次,自己原本打算一路向北,直奔涿县,将那杀猪的张飞先弄到手,不想还没出河间地界,便骤然听说那刘备老小子竟然已经下了手。无奈之下,明溯只得抓紧时间折向西南,赶往无极。
当然了,虽然那胡母班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打的甚么主意,自从那次得知自己竟然茫无目的地在河间绕了一个大圈子后,胡母班便格外的留了神,每到一处地方,就将那周边郡县问个清楚,生怕自己再在路上兜圈子。
胡母班心中以为明溯一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其实明溯也是有苦说不出来,若不是接了刘宏的旨意,又添了这么多拖油瓶,自己早就抽空赶往涿县了……哎,事情难以完美,此时只能先便宜那刘备一回了。
明溯也不想想,若是他没有经过颍阴一趟,荀氏一族哪里会被他捷足先登,尽入囊中?当然了,作为一个根基浅薄的后来者,明溯唯一能做的便是比那刘备更是无耻,如此才能在未来的人才争斗战中取得先机。
正如现在,众人匆匆忙忙赶到无极之后,老甄安倒是再一次看到了,可去年曾经救了明溯的那个少年,甄逸的长子甄豫已经因为贼人冲进来抢粮,不幸丧命于流矢之中。
陡然经历丧子之疡的甄夫人顿时花容失色,悲恸欲绝。此时,便是连那胡母班都觉得应该留下来几天,看看有没甚么要帮忙的事情,可明溯却直接找了甄安,开门见山地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正是乱世,灾荒连连,贼患肆虐,此时甄家储存了大量的粟谷,这本来就是召来大祸的行为,老家主若是想要免祸,不若将这些粮食全部捐助给讨贼的军队,如此一来,便可以免去灾难了。”
明溯这番话说得完全没有错,可就是选择的时机不对。人家刚刚遭了贼,连大孙子都死于乱中,现在你跑过去跟他说,让他拿出那些可谓是浸透了家人鲜血的粮食送给自己,这种趁火打劫的行径,落到甄安眼中,又与先前那些贼人有何区别?
结果不言而喻,就在明溯说完这话的当天下午,任是甄宓再是哭闹,老甄安依然扳起了脸,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暗暗叹了口气之后,明溯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小脸哭得扭曲的甄宓,回头便带人转出了无极。
“侯爷为何不以钱银购买?”闷了半路之后,胡母班还是觉得明溯的行为有些不可理喻。
“乱世求财,可不是善策啊!”明溯淡淡地言了一句,便再也不肯接话了。
自己这一路上搜刮了不少孝敬不错,可自己身后足足整万的大军,至于那甄家,现在当家之人不过一糟老头子,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些许妇孺了。其实,明溯也是想借着大军过境的气势,为甄家消弭点祸患,不想人家心中不领情,自然也只能不欢而散了。
有些事情,看得明白是一回事,可等你去做,却不一定能够得到众人的理解了。
但愿甄家能够躲过这次灾难吧。一想到这个时代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的到来,虽然大方向不变,可涉及到一些时间,乃至于个人命运的轨迹略略已经偏离了原先发展的道路,明溯心中就不由地为那极其依赖自己的小娃儿担忧了起来。
时不我待,还是沉下心来想想自己的事情吧。就在明溯准备顺道稍许拐一趟常山国的时候,一则消息却又彻底地打乱了他的计划。
巨鹿郡郡治巨鹿县,县城北依古代四大泽之一的大陆泽,漳水穿境而过,历史上破釜沉舟的典故就发生在此地。
得知得力助手马元义被捕之后,祖籍巨鹿县的张角匆匆忙忙组织了当地徒众起事,一开始官府因为对时局估计不够,又恰好出于新年的超长假期间,结果被张角打了个措手不及,北至大陆泽,西至任县,贼人短暂的时间便集聚了十余万众,一路势如破竹,郡县失守,吏士逃亡,尽数沦落。
南至魏郡的广平,东至安平国的经县、曲周一带,然而,张角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那卢植本身就是涿县人,涿县是后来才从冀州划出去并入幽州的,卢植对冀州的风土人情无不烂熟于心。
自从被拜为北中郎将之后,卢植率领北军五校士卒星夜兼程,从广平往巨鹿方向步步紧逼,同时又派了副手,也就是护乌恒中郎将宗员率领一支偏师从平津渡口直下冀州境内西南方向的赵国,沿着中丘、柏人一带杀入了大陆泽,沿着巨大的水面,逐步推进。
西、南两面同时受敌,北边又是难以生存的沼泽地,张角顿时就慌了神,紧忙压缩人马,步步为营,一边后退,一边与卢植、宗员打起了阻击战。
毕竟是农民军,任是张角再有蛊惑人心的法子,奈何起事太多仓促,无论是操练水平还是那简陋的兵器,都实在无法与卢植这一支装备精良的北伐军相提并论。
到目前为止,卢植已经将张角的力量无限地压缩在了巨鹿到经县的这一小片狭窄地带。按照卢植的想法,自然是推进得越快越好,可随着战局的紧张,张角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小,手头上聚拢的力量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于是,双方便开始陷入了僵持的阶段。按照卢植的想法,自然是将张角驱逐出巨鹿郡的地界,赶到其势力稍许薄弱的安平国境内,便可以釜底抽薪,一举围歼了。奈何现在所有的兵力已经全部压在了前线,若是安平国境内没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协助自己堵住贼人东窜的方向,那么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满大街的赶马,虽然说成效显著,可却也会让沿途的百姓不堪其扰。
也是明溯倒霉。卢植正打着瞌睡,就有人给他送枕头来了,这个人便是明溯。
连番大胜之后,本来就是压了一大堆的军功等着去行赏,所以卢植也就格外的关注着明溯的行踪。之前明溯本来就从安平国境内转悠搜刮了一大圈,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正在一线作战的卢植。
于是,明溯正想半路玩一回折向的时候,正好被卢植派了过来送信的飞骑堵了个正着。
望着胡母班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模样,明溯心中不由地学那孔融也开始了骂街:我勒了个去,老子也就是顺道办点私事而已……谁家没个私事啊!就算是看中了老子手下这一万人马,难道你不能再等几天么?要知道,若不是老子意外出现,现在你还在半路上,都没与张角接触上呢,急甚么急,再等等要死人么?
明溯可不知道,前线可的确是天天都在死人,而且还不是一个二个。
双方的兵力现在都集中在了大陆泽以南区域,足足二三十万的军队搅合在一起,那卢植的手下再是精锐,可总也扛不住对方人多撒。
虽然沿途各郡县都被抽调了大批的地方士卒随行,每天不低于千人的折损数字,已经让卢植头都要大了。这个时候,他恨不能明溯立马率着那一万生力军眨眼之间便飞到经县、曲周一带,迎头给予张角一记重击。
其实,之所以卢植如此迫切,倒也不完全是他的原因。随着卢植的请求过来的,还有当今圣上刘宏的一纸密旨。
朱儁军就被黄巾波才所败而撤退、皇甫嵩与之一同退守长社驻防,却被贼人大军围城,这已经足够刘宏震惊的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形势越来越严峻了起来。
在这封密旨之中,刘宏直接描述了一番各地形势。除了卢植这一支北伐军之外,其他地方的战局皆不甚理想,或者说就是完全被贼人压着在打。
汝南黄巾贼在邵陵打败太守赵谦;广阳黄巾贼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神上使张曼成率众攻杀南阳郡守褚贡,占据上蔡;东郡黄巾贼卜已蠢蠢欲动……而且,根据朝廷密报,贼大贤良师张角已经自封了天公将军,遥相呼应的神上使张曼成被封了地公将军,张角的三弟张梁被封了人公将军,此时正潜往东郡,准备与那围攻长社的波才合兵,策划更大规模的起事。
毫无疑问,黄巾贼并未因为朝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放弃抗争,相反,现在大汉疆域之内,处处狼烟,州州慌乱。
按照刘宏所言,现在朝廷已经要求各公卿捐出良马、弓弩,推举众将领的子孙及民间有深明战略的人到公车署接受面试。
在这轮筛选之中,议郎曹操脱颖而出,被拜为骑都尉,受命配合皇甫嵩;孙武的后裔、下邳孙坚被任命为了佐军司马,带同乡里少年及募得各商旅和淮水泗水精兵共千多人,赶去长社接应朱儁;江夏都尉秦颉则临危受命,继任了南阳郡太守的职位,负责讨伐张曼成。
至于明溯,刘宏觉得那孙武的后裔都跑出来,你这个鬼谷子的高徒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于是在密旨的最后,便直接任命他……还是监军,着其领手下万人,即时配合卢植,务必将张角一网打尽。
一听说假想敌曹操竟然也出山了,明溯顿时就坐不住了。这个时候再去和刘备斗气,不值当,还是响应一下卢植的号召,抓紧时间赶去安平国,先立下一番军功再说。
不过,路上明溯却是一直在想着个问题。
第534章 兵分两路
其实,若是能够有其他的力量相助,百思不得其策的卢植也不会将主意打到明溯这个上官身上。
自古以来,将领统兵在外,最怕的就是有人比自己地位高。毕竟军中只有一个指挥权。
卢植对明溯的个性不大了解,可不了解却不代表他不会忌惮。尤其是现在自己不过是区区的北中郎将,明溯却已经位列三公,而且贵为长公主夫婿。
所以,尽管早就知道了明溯绕着战场,沿途敲诈勒索、游山玩水了过去,卢植却是一直没有主动与之联系。
这一次,促使卢植真正下定主意的还是刘宏的密旨。当今圣上都下了旨意,卢植自然不敢再有所犹豫。当然了,在他心中还是暗暗存在一个侥幸的,那便是明溯不懂军事,只会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的要求守好贼人东窜的必经方向。
然而,继承了鬼谷子遗书的明溯果真不懂军事么?
这个问题卢植不敢去想,他也不愿意去想,因为现在他的确是走投无路了,朝廷的第二拨人手全部压在大河之南,若是没有新的有生力量加入,恐怕自己也只能无限期地与贼人在这巨鹿郡中对峙下去了。
本来,卢植还有个外援的,那便是自家得意门生公孙瓒。
早在六年之前,那边章、韩遂叛乱,朝廷便从幽州征发了三千精锐骑兵,并给予公孙瓒都督行事的符节,统帅此三千骑兵。
然而,公孙瓒却是没有与边章、韩遂会得上面。公孙瓒率军到达蓟中时,渔阳人张纯引诱辽西乌桓首领丘力居等叛乱,攻占右北平郡、辽西郡属国的部分城池。公孙瓒便当即以三千骑兵追讨张纯等叛贼,立下战功,升为骑督尉。
此后,虽然迁为辽东长史,那三千久经战事的精锐骑兵却是被公孙瓒扣了下来,加上本身就属于其麾下的万余步卒,现在的公孙瓒可谓是兵强马壮。
本来,卢植还指望弟子公孙瓒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不曾想,也不知道胡人最近发了甚么疯,那丘力居竟然趁着张角起事,尽起部落之卒出来打草谷,这下青、徐、幽、冀四州边塞便全部遭了殃。此时此刻,公孙瓒正被牵扯在辽东、辽西一线,苦苦煎熬,自然没有余力出来支援自家恩师一把。
若是卢植将心中苦恼与明溯探讨一二,明溯一定会告诉他,之所以丘力居发疯,主要还是因为自己两批往凉州迁移兵马,徒中顺手先打劫了胡人部落无数,这才惹得丘力居跑出来寻找各州薄弱之地展开了复仇行动。
而且,丘力居此时主要还是在并、冀二州外面活动,幽州现在公孙瓒所面临的可是段部以及自己那两支隐蔽的力量,阿扎特与阿尔夫。
至于青、徐二州,明溯完全可以用人格来保证,除了先前为了接应自己,桃花岛三支精锐人马玩了一把运动战之外,其余并无甚么胡人活动的轨迹。
当然了,明溯也不可能主动去告诉卢植此事,并非完全因为卢植没有来问,而是明溯现在心中正在苦恼着一件对自己极为关键的事情。
胡母班早已在自己严密的监控之下,这一路上,为了多要了点粮食补给,明溯都是按照三万人的规模与地方郡、县沟通的,为何那卢植直言不讳地点明了自己的人数。
当然了,如果说卢植身处前线,对周边情况稍许关注一些,那也就罢了。可刘宏的密旨都已经从洛阳传到了自己手中,那里面竟然也言之凿凿地吩咐自己率领万人去协助卢植。这就值得明溯深思了。
想了半天,明溯都没能够彻底想清楚此事,便索性命那典韦将胡母班唤了过来,准备挑明了话题,问个究竟。
至于胡母班会不会因此产生甚么想法,明溯倒是并不在乎。一行人中,除了胡母班与陈七等十一人,其余万人可谓全部是自己的嫡系,说白了,就算那胡母班想要翻天,明溯自然立即就能反手覆了下去。
匆匆赶到前面的胡母班显然没想到明溯竟然是为了这么个无聊的问题找他过来的,先前他还以为是前方得了甚么紧急的军报呢。当下,胡母班毫不畏惧地紧紧盯着明溯的眼睛,不悦地言道:“下官既然已经是公主府长史,那么自然不会做出卖主求荣的无耻勾当!”
“那本侯的军事隐秘为何会传入京中呢?”明溯阴沉着脸,冷冷地追问道。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胡母班想了想,却是说了一句令明溯险些就起了一丝将其立即斩于马下的冲动:“不过侯爷可以去问问圣上又是如何得知如此军事隐秘的。”
面部肌肉极其狰狞地抖动了数下之后,明溯终究还是强自抑制住了砍人的想法,冷冷地言道:“长史大人这个提议很好!”
“如此,下官便先行告退了。后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下官去过问。”胡母班不卑不亢地对了一句,便纵马回到阵中。
这个时候,典韦却是突然插了一句:“六弟,依我看,消息应该不是胡母班传出去的。”
“为何兄长会有此想法?”
“那胡母班沿途皆在我近卫军监控之中,除了陈七十人,又无其他人可使唤,哪里能够将消息传出去。”
“若是悄悄交于地方官吏呢?”
“似乎也没有发现。”
“好了,我知道了。”尽管如此,明溯还是没有彻底打消对胡母班的怀疑。
理由很简单,自己从桃花岛出发,直到济北,一直只有区区七千人,那后来的三千也是沿途征召过来的,若是有人泄露,自然应该在这个期间。
好在,自己早晚要与卢植会面的。这些问题,不能拿过去当面质问刘宏,可却是可以在卢植身上求个答案。想了想,明溯还是决定将此事暂时搁置,免得白白扰乱了自己的心神。
到了经县附近,已经开始与贼人的小股队伍接触上了之后,明溯便令典韦带人出去,抓了十几名地方百姓过来问话。
本来,按照记忆,那卢植最后是将张角围困在广宗城中,因为挖掘壕沟、制造攻城器械,耽搁了时间,方才遭遇索贿不得的小黄门诬陷,被撤职拿回京中问罪的。明溯打的主意自然是趁张角大部队没有到此,先行安排人混了进去,到时候正好可以内外呼应,一举立下不世功劳。
可等到明溯一问,却是发现了一件让自己抓狂的事情。
此地附近确实有广宗存在,不过却已经是前朝的事情了。元始二年,朝廷封了代孝王玄孙刘如意为广宗王,封地就在经县的南边,也就是巨鹿境内与安平、清河两国交界的地方。
后来广宗国废除了封号,原地重置了广宗县。按照常理,那卢植最终选择与张角决战的地方就不应该在安平国内了,可是根据那些百姓描述,此时广宗县中并无贼人活动的踪迹,反倒是任县之中,汇聚了大量的贼人,而且,更多的贼人正源源不断地从巨鹿方向开拔过来。
究竟是按照卢植的意思,守住经县以东,还是选择继续向南,从曲周外面,围堵住巨鹿郡进入安平、清河的道路呢?
当然了,明溯也可以选择两地开花,可自己手下只有区区万人,有资格坐镇指挥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若是轻易分兵,最终恐怕是两头都难以讨得了好去。
想了想,明溯还是决定暂缺选择贼人最为集中的经县外围驻扎,同时派了典韦率一队士卒乔装打扮,穿越过去找卢植问个清楚。
卢植的回音来得很快。除了典韦一行,后面竟然跟来了足足五六百官兵,负责协助自己在经县、曲周一带的行动。
本来明溯让典韦去问的是,贼人会不会选择南边的曲周进入临近的安平、清河溃逃,同时顺便表达了自己能力有限,不足以两线指挥的实际困难。
那卢植倒也深知雅意,明溯这边一提意见,他立即就将手头另外一支小股军队给派了过来,美其名曰协助明溯的行动,可明溯一听说对方人数,顿时火冒三丈。
我勒了个去,卢植你个老小子到底是甚么意思?你是觉得就这区区五百多步卒便能够掐住一处呢,还是借此讽刺老子能力不够,明明手中有万人可以使用,却还不如人家五百多人英勇。
得知那“助手”人数之后,明溯便立马失去了亲自接见一番的兴趣,怏怏地挥手让那典韦将自己的意思传达下去,直接将其打发了去广宗县的地界。
毕竟经县这边贼人足足三四万堆积在一起,若是自己一味的纸上谈兵,到最后贼人选择从此地突破,姑且不谈贻误战机的过错,就是回了洛阳之后,面对那些暗暗讥笑的眼神,自己也实在难以承受。
反正已经有这么多贼人聚在面前了,不管那张角最后选择何处,至少自己狠捞一把战功的机会是免不了的。明溯可不想白跑一趟,最后连碗残羹冷炙都吃不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卢植的那支亲信直接派去广宗。
第535章 刘备拜见
不管广宗最后会不会成为张角的选择,若是他不选择,那自己有三四万贼人的功劳可以拿下,若是他去了广宗,虽然自己不在,可至少自己的一个先见之明还是跑不了的。怪只怪卢植自己不重视,只派了区区五六百人而已。
当然了,明溯是不可能去分兵交由对方指挥的……哪怕一兵一卒也不可能!这个时代,如果不是根深蒂固的嫡系,任谁都知道,只要将兵马借了出去,最终定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在明溯发燥的时候,外面帘子一掀,那徐盛却是异常兴奋地蹿了进去,口中则是连连高呼道:“丈八蛇矛……丈八蛇矛来了!”
“甚么丈八……”明溯才纳闷了半句,便突然意识到了徐盛是在兴奋甚么了。
不要忘了,当初拐了徐盛上路的时候,因为他善使的兵器是长矛,自己可是好生拿那传说中的丈八蛇矛忽悠了他一通。
这个时候,恰好卢植派了人来,徐盛又如此兴奋,毫无疑问,来的定然是那记忆中的老熟人。
多年以后,那刘莹躺在床上,无聊之际,问了明溯一个极其深奥的问题:“若是当初夫君没有见刘备那卑鄙小人,却是直接分了一半兵马,将之派去广宗,是不是刘备便会一飞冲天呢?”
“不可能!”当时,明溯想也不想地回道:“老子压根就没准备借人给他……天下又有谁不知道: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
“刘备借过荆州吗?”闻言,刘莹不禁大为奇怪,怎么如此重大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呢。
“呃……那是刘备小儿心中的想法而已。”这时候,明溯方才想起,那刘备早就被自己赶得像丧家之犬般四下奔逃,连个荆州的毛都没摸到,哪里还有机会停留下来去借那荆州撒。
正如那多少年后与刘莹的闺房私语所言,明溯不知道是刘备来了还好,一听说卢植派过来的竟然是这样一支打酱油的队伍,顿时就乐坏了。
当然了,士卒是一个不可能给的,广宗还是要派过去的。不过,在此之前,自己倒是想要先见见这奇葩的三兄弟。一想到在那河间听说的种种传闻,明溯的嘴就咧到了腮边,险些都豁了边去。
刘备确实是一朵奇葩,而且还是最大的那一朵。
就在明溯好整以暇的等待之中,四人急促地奔了进来。
一入帅帐之中,当头那大耳长脸之人便恭恭敬敬地对着主位拜了下去,口中则是大声禀道:“卢帅弟子刘备见到侯爷。”
“何事如此慌张?”主座上面此时却不是明溯,而是那兴致高涨的徐盛。见刘备向自己行礼,徐盛忍住笑意,厉声喝道。
“慌张?”闻言,刘备不禁一怔,方才想起自己之前被拒绝接见,心中满是失望,不想还没等自己心灰意冷地行了出去时,事情却是峰回路转,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当下惊喜交加,便奔了进来,惹得仁义侯不喜。
刘备虽然口呐,却好歹也先后在卢植、郑玄门下先后当过几天弟子,见主座之人不悦,便诚惶诚恐地禀告道:“弟子见侯爷虎威,未免有些举措失当,还望侯爷见谅。”
这个时候,旁边端着茶盏的明溯却是插话了:“弟子……莫非你竟然是那黄巾贼人假冒不成?”
说完,不待刘备辩解,明溯便大声喝令典韦将其拽了出去,斩首示众,以慑群贼。
这下,那刘备彻底慌神了,紧忙指天发誓,又大嚎着将自己卢植弟子的身份解释得个清清楚楚。
其实,明溯也是趁此机会来观察一下刘备身后三人的反应。先前明溯喝令典韦上前拿人的时候,那面色黯红的汉子微眯的眼睛之中明显神光一闪,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挡在刘备的身侧;至于旁边稍许矮点的那汉子,却没心没肺一般,依然张着大口,似乎还没从震撼之中反应过来;至于最后躬身立着的一人,却是面上稍许露出了一丝敬畏的神色。
效果已经达到,明溯自然不会与刘备继续计较,便微笑着言道:“原来是卢植的弟子玄德啊。”
“敢问这位将军何人,竟然直呼卢帅名讳?”虽然对主座之人畏惧,可毕竟明溯先前动不动便要打要杀的,刘备将心一横,便索性准备得罪此人了。
不想,明溯却是哈哈一笑道:“有何不敢?便是那卢植当面,本侯也无须客气,直呼其名便是。”明溯这话可是说得极为有底气,姑且不论自己在朝中的身份地位远远高于卢植这个新任的北中郎将,就是自己那鬼谷子关门弟子的身份,任他卢植的爷爷的爷爷从坟堆里爬了出来,论辈分,明溯都可以直接喊上一声名字。
这下,刘备彻底晕菜了,便是连那暗自准备动手的关羽眼中亦是惊疑不定。
如果眼前之人是侯爷的话,那主座上的人又该是谁呢?
若是论起年龄,二人大约都在二十上下,与那传说之中相差不远……当然了,这也是明溯显得有些少年老成的原因……如果二人都是侯爷,那不可能啊!自己出来的时候,恩师曾经亲口告诉自己,这一队人马就是由当朝太尉、仁义侯亲自统帅的。
见刘备等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徐盛可能是觉得自己再装下去也没甚么意思了,便大声地吩咐道:“你们还不赶快向侯爷行礼!”
这话一听,刘备顿时便醒悟了过来。尽管前面那番拜见实在有些冤屈,可责任还在于自己没有摸清情况,现如今也只好认栽了下来。
等四人重新向自己拜见之后,明溯却是毫无形象可言地继续坐在徐盛下首与刘备问话。
半响之后,或许是见明溯还是比较和蔼可亲的,刘备便壮起胆子,呐呐地问道:“那座上之人位居侯爷上首,还没有请教是哪位大人?”
“哦,那是本侯属下一营副营长。”明溯淡淡地应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营是甚么编制,副营长又是多高的职位,不过明溯话中可是说得很明确:此人是自己的属下。既然如此,刘备便进言道:“军帐之中,礼应分上下尊卑,既然侯爷为尊,自然不能让一介手下坐在上首。”
“哦……玄德是在教训本侯么?”明溯好笑地抬眼望了刘备一下。
“备不敢……然圣人之言,世人皆应尊之。”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刘备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讲了。
“不知玄德所言是哪位圣人,可有本侯辈分高?”鬼谷子可是领先了许多圣人的前辈人物,除了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其他恐怕在明溯面前,还真不好论甚么辈分。
闻言,刘备自然是立即就想到了这一点,当下,紧忙告了声罪,不敢再妄自非议。
不过明溯却是要让他彻底心服口服,便笑着解释了一句:“在本侯军中,除非战时,否则的话便以交情论处……比如说这位徐副营长,虽然是一介属下,可他的年龄比本侯要大上不少,所以平常的时候本侯自然应该以兄弟论处。当然了,与敌人对垒的时候,本侯虽然能力稍逊,却是当仁不让的主帅了……此亦为将之道,玄德须谨记在心。”
你刘备不是喜欢冒充大尾巴狼,到处当老大,最后还骗得献帝叫你皇叔么?老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自愿做属下的小弟,看看你如何应答。
闻言,那刘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是无法反驳明溯的话。事实上,若不是如此,他这个能力弱小的,又岂会成为关羽、张飞两个猛将的兄长。
“玄德就没甚么想说的了?”等了片刻,见刘备竟然又三缄其口,明溯觉得无聊,便挑逗了一句。
“备觉得侯爷所言极有道理。”见明溯主动发问,刘备实在无法回避,便先拍了个马屁,才将自己的观点陈述了出来:“虽然道理如此,可毕竟上下尊卑不可无视。”
“那玄德的意思是,若是你的弟弟当了主将,或者是比你地位高,那你依然要执礼相待了?”明溯追问了一句。
“备正是此意。”刘备不知明溯何意,反正自己的地位目前也比关羽、张飞二人高,倒也不怕他们以下犯上。
“玄德是何身份?”明溯似乎是想到了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便再问了一句。
“备蒙恩师看重,暂时收录帐下,却是没有官职在身。”在明溯这个全国名义上的最高军事统帅面前,刘备却是丝毫不敢隐瞒。
“那后面三人呢?”
“皆为白身。”
“如此说来,你们四人地位相当,为何进来的时候却要分个先后?”
“这个……或许是备痴长了几岁吧。”
“最后那人年岁几何?”明溯却是慧眼如炬,一眼便发现那最后的人虽然没有刘备年长,却是要比落在第三位的张飞大上一些。
见明溯发问,还不待刘备回答,那张飞显然亦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气冲冲地高声嚷道:“老子排了第三,已经够委屈的了,侯爷再将老子降上一位,岂不是强人所难?!”
“你是谁的老子?”不待明溯说话,那旁边徐盛、典韦二人已是齐齐呵斥了起来。
第536章 玩脑子么
“老子……就是我儿子的老子……”张飞也觉得自己失礼了,便紧忙圆了一下自己的话。
“你都有儿子了?”明溯挥手止住了暴怒的徐盛、典韦二人。
“嗯。”
“那玄德有没有儿子呢?”
“我大兄新纳了妾室一名,却是尚未开花。”
“那你前面这一位呢?”
“这是我二兄关羽,字云长,至今尚无妻室。”
“最后那位呢?”
“这是同乡孙礼,字德达,家中已有一女。”张飞倒是爽直,凡是明溯点到的,他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已经有了儿子,日后玄德再生了儿子,谁是兄谁是弟呢?”
“自然是我儿子为兄。”一提到这个,张飞顿时就生气了:“老子已经吃了暗亏,好在儿子却是抢了个先,总不能再换个方式论资排辈吧……”
明溯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飞方才气鼓鼓地说了一半,那刘备微微将手往后一捅,关羽立马会意地低声喝道:“三弟慎言!”
“呵呵玄德多想了……”明溯刻意指出了刘备那个微不可见的小动作,豪爽地大笑道:“其实本侯也是顺口一问而已……当然了,本侯先前所问都是有些用意的。”
见明溯自愿将想法说出来,刘备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听上一听。
“玄德也看到了,本侯手下兵力虽众,可这统兵的将领却是不足,所以凡事皆须本侯亲自坐镇指挥……既然卢植能够派了玄德出来,想必玄德的统帅能力定然超越本侯……”说到这里,明溯故意卖了个关子。至于那刘备,早就是心潮澎湃,两眼直冒金星地等着明溯主动退位让贤了。
然而,等了半响,明溯却是似乎还沉浸在感慨之中,刘备便呐呐地提醒道:“侯爷先前所言,似乎是指那统兵的将领……”
“哦……”明溯这才从感慨之中回过神来,却是十分诚恳地问道:“玄德何以教本侯?”
堂堂仁义侯,竟然如此虚心的不耻下问,刘备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都快要跳出来了,然而,若是自己此时毛遂自荐,恐怕夺权的痕迹太过明显。想了想,刘备便试探性地建议道:“备手下孙礼为人刚毅而有勇略……”
“比起徐副营长如何?”
“应该……差不多吧。”刘备抬眼望了一眼那怒目以示的徐盛,想了想,还是谦虚了一下。
“玄德果然有统帅大才,随便推举一人,便足以任副营长职务。”明溯无尽感慨了一句:“本侯自叹不如,愧领此军啊!”
“备三弟张飞悍勇无比……”
“比起徐副营长如何?”
“应该,也……差不多吧。”
“又是一员虎将……本侯惭愧啊!”
“备二弟关羽在乡中素有侠名……”
“比起徐副营长如何?”
“也是……差不多吧。”
一连三个差不多,徐盛都险些跳了起来,枉自己自恃勇武过人,力气连主公都自叹不如,面前这个歪拉着眼睛的鸟人,竟然随便推荐三个,都说和自己差不多。
然而,没等他说话,明溯便又幽幽地问了一句:“玄德手下猛将如云,不知玄德与本侯想比如何?”
“差不多吧……”刘备这时候也算已经说溜嘴了,自己都没意识到,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就连那关羽、张飞、孙礼三人亦是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色。
这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毕竟明溯可是堂堂的三公之一,俗话说,没有几斤分量,也不敢随意地出来打船钉。堂堂大汉,不谈说人才济济,至少那朝堂之中汇聚的也大多是天之骄子,在这样竞争激烈的情况之下,明溯既然能够位极人臣,他本身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能力在内。
至少,明溯的能力绝对不会比那刘备的老师卢植要差,这一点,哪怕用大脚趾去想,关羽等人亦是能够想得通其中关键。毕竟诸人出发之前,那卢植言语之中的忌惮是明摆着的。
卢植是甚么脾气?若是比他差的,恐怕连个正眼都不会去看,现如今能够令他忌惮的人物,想也不用再想,都知道绝对不是现在的刘备可以比拟的。
虽然说现在刘备自信心可谓是爆棚到了极点,可是明溯却是不以为意,满是感慨地言道:“都是朝廷的栋梁,本侯不佩服不行啊。既然如此……刘备四人听令!”
后面那句话语气转得太快,却是令刘备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已经紧忙拜了下去。
“着孙礼暂且充任平叛军四营副营长,若有战功,本侯保举扶正……玄德觉得可以不?”
“备无疑义,全凭侯爷的意思。”刘备觉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诸人中最差的一个都当上了副营长,瞧瞧那徐盛端坐主位的架势,便知道这副营长身份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如此排列过来,到了自己,还不知道是不是与卢植的地位相当呢?
当然了,明溯那个监军,刘备却是没有去想的。毕竟是当今天子御封……这个时候,刘备还在想象着,若是明溯真的将监军让给自己,自己又该说上甚么样的漂亮话去推辞呢。
孙礼本来就是投奔刘备的乡勇之一,只不过因为武艺出众,被选了出来做统领,此时能够有更高的位置,自然心中乐意至极。若是说先前还碍于刘备的面子,此时,见其已经表态了,自然连忙拜倒在地,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张飞便有些忿忿了。在他心目之中,副营长可是一个天大的官儿,不想明溯却直接授予了武艺不如自己的孙礼,当下便着急地嚷了起来:“侯爷,飞呢?”
这张飞也是平素自称老子惯了,此时突然改口自称了一声飞,却是连自己都觉得拗口异常。
“让本侯飞?”
“不是不是……”张飞急得话都说不圆了。
幸好明溯倒也不笨,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别急,本侯一个一个的来任命……张飞听令,着你暂且充任平叛军三营副营长,若有战功,本侯保举扶正……玄德觉得可以不?”
这次,虽然觉得张飞的职务低了点,可毕竟自己先前已经说了三人与徐盛水平差不多,那也只能先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其实,三弟的能力还是稍许那个一点的……先这样吧。”
刘备认了,可那张飞却是不肯去认这个栽。见刘备不肯帮自己说话,张飞便急吼吼地喊道:“为何飞也是一介副营长?”
“有甚么疑问么?”明溯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玄德先前不是已经说了,你们三人与徐副营长能力相当么……本侯这也是唯才是举,知人善用。”
这个时候,张飞心中是无尽的懊恨啊。懊的是自己先前为甚么没插上一言,表示能力水平远远超过后面的孙礼;恨的则是刘备竟然和了一把稀泥,结果果然误了自家兄弟前程。
没办法,事已至此,张飞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正当明溯准备继续任命的时候,那关羽却是突然出声了。这也是他进帅帐以来的第二句话,却是字数仅仅多了不到一倍:“羽不愿当副营长!”
虽然说心中清楚自己初来咋到,确实不可能直接当到一把手,可这屈居人下,也着实不是自己的风格。见先前两位分别任了四营、三营副营长,那一营副营长此时正坐在上面,毫无疑问,接下来,论到自己的也就是二营副营长了。便是与刘备关系甚好,此时关羽心中还是隐隐有着一丝埋怨的。
“放心,便是想任副营长,也没这个职位了。”闻言,明溯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淡淡地言了一句:“着关羽为近卫军副统领,若有战功,本侯保举到军中任正职……玄德觉得可以不。”
虽然不知道这个副统领又是何职务,可一听那近卫军的名头,刘备便觉得应该是不错的了,便将手往后再捅了一捅,让关羽先接下来再说。
那关羽却是迟疑了一下,呐呐地追问了一句:“近卫军可有统领?”
“有!”这话却不是明溯回答的了。见关羽竟然还敢窥觑自己的位置,那典韦心中恼怒,便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抖动之间,一对短戟火花四溅地对撞在了一起:“你若是想当统领,先胜过我手中短戟再说!”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与无。虽然不清楚眼前这彪悍汉子的武艺到底如何,可单凭方才震得地面都抖上几抖的阵势,不消说其他人,便是关羽此时亦是张目结舌了起来。
有些时候,人还是服软点的好。虽然说以前关羽觉得刘备身世显赫,自己跟在后面地位也明显有所提高,可毕竟明溯是当今天子的妹婿,虽不在血脉以内,那关系亲昵程度绝对远远超出一个刘氏的旁系。更何况,这汉子即便武艺不如自己,可一力降十会,瞧那阵势,恐怕双方一个撞击,自己就该腰酸膝软双手持不稳长刀了。
心中想清楚了形势之后,关羽便轻轻地嗯了一声,却也算是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刘备是格外的兴奋啊。终于轮到自己了。自己二弟都已经做了近卫副统领,这统领的位置也有人占了,副营长一职听明溯的意思也全部没了,那么到了自己,即便不能顺利接过明溯手中的统帅大权,至少一个营长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更令他激动的是,明溯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刘备上前听令!”
第537章 久睨于墙
闻言,刘备强自抑制住自己那快要蹦出来的小心肝,兴奋地往前挪了半个身位。
“着刘备为讨贼军……第二方面军统帅,即日率军前往广宗城布防!”明溯极其严肃地说完此话后,便端起茶盏,往后一仰。
痛苦的煎熬之后,刘备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任命。虽然说没有想象中那么丰盛,可毕竟也是一军主帅,而且似乎……还是与明溯同起同坐的那一种类型。
自己是第二方面军统帅,毫无疑问,第一方面军统帅还是由明溯这个监军兼任了。心中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失望,刘备紧忙将这个比天大稍许弱上几分的惊喜应了下来,静静地等待明溯进一步的指示。
那徐盛早就得到了明溯的暗示,而且他心中也对那心仪已久的丈八蛇矛羡慕不已,便起身邀了张飞、孙礼两个同级的同侪出去见过各自长官,至于关羽,因为此时顶头上司就在帐中,自然无须随行。
等了老半天,那刘备也没有得到明溯进一步的指示,只得主动开口询问道:“不知备,本帅……下官……属下……我执掌哪一支人马?”
本来刘备还想问问是哪几支的,毕竟至少明溯手中已经四营人马了,自己这第二方面再不济,一半分不到,这一个营总还是有的吧。
“卢植不是已经给你配备了精兵了么?”闻言,明溯纳闷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吩咐道:“刘帅就带本部人马过去吧……反正那里暂时也没有贼人出没。若是另有情况,本侯再调遣人马援助。”
“啊……”刘备期盼了良久,却是没想到除了职务上去了,自己却还是约等于光杆司令,从卢植那边出来多少人,还是多少人去广宗……而且,似乎还少了三个将领。
“刘帅可是不想当这第二方面军的统帅?”见刘备犹豫,明溯便在后面烧了把火。
闻言,刘备顿时急了。自己奋斗的目标不就是摆脱白身么?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若是白白的错失,恐怕得罪了明溯事小,将来再想得到这种一步登天的美事可就难了。
想清楚了其中关键之后,刘备也不敢再讲甚么条件了,便连连称是,告辞退了出去。
那关羽见刘备出去,一转身也跟了上去。刘备见状,疑惑地问道:“二弟不是已经任了近卫军副统领么?”
“羽跟着大哥才放心。”关羽本来想说自己不愿意干了,奈何这也是自己第一个职务,正所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是,他心中打定了主意,准备提前去做那一把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情了。
明溯却是没那么小气,见关羽不肯留下来,便也不挽留,直接补充了一条军令:“着近卫军副统领贴身护卫刘帅。”
这下,刘备顿时觉得自己这个第二方面军统帅当得值当了,竟然有近卫军副统帅亲自护卫。他也不想想,本来关羽就是自己的人,只不过暂时顶了明溯手下一个职位而已。况且,明溯已经将张飞与孙礼先扣了下来,又何不急于求成,与他当场闹翻了呢。
就在当天,刘备这个第二方面军统帅在明溯的欢送之下,带着关羽以及所部五百余人踏上了光荣的讨贼之路。至于那张飞,本来也想跟了上去的,明溯却是淡淡地言了一声:“关羽是被本侯派去护卫刘帅。你的士卒都在这里,难不成想临阵脱逃?”
虽然说也有些兄弟情谊在,可一想到自己先前所见二千人马,再看看刘备、关羽二人身后零零散散的五六百人,张飞拼命地咽了一下唾沫,顺带将先前想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至于那孙礼,倒是丝毫没有表示。反正在谁手下都是干,与其跟着毫无前途的刘备厮混,上面还有关羽等人压着,哪里有自己这副营长干得爽呢。
当晚,在明溯的授意之下,三营、四营分别召开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尤其是那张飞所在的三营,除了本部人马以外,便连一、二、五营的正副营长都赶了过来,纷纷表示了祝贺,倒是也让他的虚荣心瞬间膨胀到了极致。
这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迅速让张飞融入进了大集体。一群豪爽的汉子聚在一起,非战时明溯又不是特别的讲究军规,于是,张飞第一次品尝到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佳酿——烧酒。
就连事后得知情况的明溯心中都有些为张飞不值。
当晚,除了小衣还在,张飞身上一应财物全部被徐盛给赢了过去,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那支镔铁打制的丈八蛇矛。
徐盛见目的达到,自然见好就收,可张飞却是不依不饶,提着个皮囊非要继续拼下去。当然了,结果还是一样,除了一大堆欠条之外,张飞便再也身无长物了。
次日晌午,徐盛精神抖擞地提着战利品,一把掀开明溯的帐篷,兴奋地卖弄道:“主公快看这是甚么。”
“丈八蛇矛。”明溯面上波澜不惊地一下子揭穿了谜底,却是呵斥了一声:“下次不要这么莽莽撞撞,不懂的还以为你要行刺本侯呢……五兄,将兵器放下。”后面一句话却是对典韦说的。
闻言,徐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纳闷地问道:“主公为何认识此物?”昨天刘备四人拜见的时候,兵器可是留在外面。至于送行,自然无须携带兵器,所以明溯其实也就是见识过一番双股剑以及那寒气四射的青龙偃月刀了,至于张飞这兵器,当时可还放在三营之中。
“废话,这兵器还是本侯告诉你的呢。”自己既然能够提前预告了此事,自然对这个兵器了如指掌,徐盛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看来自己是要考虑为他配个文士做参谋了。
虽然被明溯骂了一下,就差没点着脑门说笨了,徐盛却是毫不脸红,依然兴奋地将昨晚是如何与张飞赌酒,赢了一大堆东西的光辉历史吹嘘了一番。
跟徐盛比酒量?闻言,明溯心中不禁咒骂了一声:张飞你这个败家子,幸好老子早就将徐盛拐了回来,若是不然,你岂不是要输到外人家去了。
其实,昨晚除了赌约之外,二人亦是相见恨晚,那张飞酒多失言,加上徐盛在河间已经听那饶舌的店家传闻了很多趣事,便有意挑起话头,于是,张飞便将自家兄弟一应琐事索性卖了个一干二净,倒是让整个讨贼军中今天又多了无数个话题。
刘关张桃园结义的事情,徐盛早就知道了,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却是让他张目结舌,久久无法反应过来——
结义之后,三人便在张飞家中畅饮夜谈,不觉夜深,那刘备便站了起来,极其愉悦地说道:“酒已尽兴,夜色亦深,不如早些歇息,来日方长。”
本来,这倒是一句正常的话,可当时确实大家都喝多了。结果刘备话音刚落,张飞便纳闷地嚷了起来:“大兄果然醉了,二兄的字是云长。”
说到这里,张飞便嘎然住口,见其余诸人皆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那荀攸毕竟年少,一时之间没听得明白,便极其疑惑地在一旁催促张飞继续讲下去。结果张飞还没说话,旁边郭贵却是幽幽地回了一句:“下面没了。”
“没了?”荀攸纳闷地蹦了起来。这故事也太短了,才听了个开头,咋就没了呢?
“那刘备敢改口说来日云才么?”郭贵强忍住笑意,给荀攸开起了启蒙教育课:“当然了,若是他真改口,那自己的下面当场也就没了。”
“啊?”任是荀攸挠了半天后脑勺,却是始终没有想明白为甚么下面会没了的道理。
不过张飞倒也甚解人意,没有让荀攸失望,狂呕了一通之后,便醉眼朦胧地嚷了一句:“谁说下面没有了的?老子还没讲完呢。”
这下,不禁荀攸,便是那见多识广的郭贵,都不禁怔在了当场:难不成果真发生了那种事情?
就在诸人无比热烈的八卦眼神之中,张飞以酒漱口,清了清喉咙,极其得意地讲了起来——
听了这话之后,关羽十分尴尬,便起身要走。
这个时候,张飞也觉得先前说得有些过分了,便紧忙殷勤地对关羽说:“二兄脚下不稳,小弟送你回房去吧。”
闻言,关羽沉默了半响,却是没有接话,抬脚便往外行去。
张飞见状,紧忙解释道:“二兄放心,我肯定不会像大兄那样想歪心思的。”
结果,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关羽回身一巴掌抽了过来,勃然大怒道:“没有歪心思还送我回去做甚?”说完,便气冲冲地奔了出去,连续三天都不肯再与二人饮酒。
这次,荀攸终于解气了。先前自己一幅莫名其妙,其余人脸上皆是诡异的笑容,正郁闷之间,张飞又将故事接了下去。
这下,不仅是荀攸,便是连那老神在在的郭贵也坐不住了。
恐怖,实在太恐怖了。幸好主公早有所见,将这两朵奇葩一起赶去了广宗,若是不然,今晚谁还睡得着?
当然了,最是庆幸的还是几个营长。幸好之前早就配好了副手……邓元感触最深,紧忙谨慎地追问了一句:“那个,张三兄……你总归没有那方面的爱好吧?”
话未说完,张飞却已经没了回音,帐中响起了一阵震天般的呼噜声。
本来这是邓元的营帐,不过顾忌到先前张飞讲述的三兄弟故事是在令人有些毛骨悚然。没办法,最终邓元只得跑去胡魁那边挤了一宿。
第538章 笑声依旧
听完故事之后,明溯自然是笑的前俯后仰,那典韦却是突然暴跳如雷,急切的哀求明溯将其换个位置,千万不能再与关二哥做同事。
明溯笑完之后,却是不屑地横了典韦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言道:“前年大兄就为你配了个婢女,到现在都没有开花结果……依我看,你还不如学学那刘备……好歹还能笼络住一员猛将。”
闻言,典韦当场气结得甚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之后几天,反正经城之中的贼人也没有过来袭扰,双方相安无事的时候,徐盛被急于赢回兵器的张飞给纠缠得无可奈何,便又亲自陪他醉了几回。
这下,最开心的自然便是明溯了。
看来,这三兄弟的关系也不像外面传言的那么天衣无缝撒。明溯这个结论却是从那张飞无意之间泄露的刘备婚事之中得出的结论。
说起来,也是那刘备不好。其实,当初媒婆上门将甘氏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介绍给他这么个老光棍,背后还是有一定的缘由的。这个缘由,最终当然是张三哥酒喝多了之后,失言出来的。
媒婆登门的时候,张飞还在市上,也不知道其中究竟。不过听说自家大哥有人说媒,张飞也觉得与荣俱焉,紧忙赶了回去恭贺了一番之后,便又小心地问道:“大哥准备纳妾,那你之前的相好小甘……也就是从沛县流浪过来的那个女子有想法么?”
“哈哈,三弟有所不知,她现在已经不是大兄相好的了。”刘备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张飞问起,便随口应了一声。
闻言,张飞一拍大腿,深有感触地言道:“早该这样!大兄你不知道啊,老子每天都在市中,却是听说小甘那贱人可是与很多人都有一腿,小弟我一直为大兄不值啊!”
接下来的场面自然是刘备一脸的铁青,半响才咬牙切齿地低声吐出了几个字:“她现在是我……侍妾。”
若是张飞就此住口,可能二人还会刻意地揭过此事,然而,张飞在尴尬之余,却是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小弟失言了……不过大兄你放心,小弟可从来没有上过嫂子。”
我勒了个去,徐盛绘声绘色地描述此事的时候,明溯正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还没有咽了下去,结果被这个故事一呛,当场喷得旁边的典韦满头满脸。
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刘备与张飞的关系便有些僵了起来,若不是关羽在其中圆场,恐怕三人早就分道扬镳了。当然了,之所以当时刘备想要搬回乡下居住,一方面是因为天天面对张飞这个知根知底的人,心中实在有些不是滋味,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另一件事情。
张飞天天在市上卖肉,关羽依然捣鼓着粮食生意,只有刘备成天忙得跟个孙子一般,将那三百余人折腾得哭爹喊娘。
有一天,乡勇们实在吃不消了,便齐齐央求刘备放上半天的假,好让他们回去换洗换洗衣物。毕竟有些事情,尤其是体能训练,根本就不是一蹶而就的事儿,刘备想了想,便应了乡勇们的请求,自己也回到了张家。
一进家门,刘备便发现甘氏没穿衣服躺在床上,满脸通红,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心中觉得奇怪,便问道:“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一点不知道保暖?”
那甘氏见刘备回来,正惶急间,紧忙找了个由头说自己心里头有些胀疼,呼吸困难。
一听这话,刘备顿时急了。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难得骗了个老婆回来,都还没留个后,若是就这么去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活啊。于是,匆匆忙忙地转身出去,准备找医生来看一看。
恰好,刘备出门的时候,见到张飞的儿子在窗下哭泣,便随口问了一句:“侄儿为何事哭?”
**出现了,见伯父询问,那娃儿便一边抽泣一边畏惧地回道:“先前我看见父亲大人回来了,正想去找,一开柜子,却发现里面光溜溜一个人……吓死我了!”
闻言,刘备回身进屋察看了一下,却发现原来是张飞光着屁股躲在柜子里。虽然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可毕竟吃的住的都是张家的,刘备也实在没脸当场发作撒,于是眼睛一转,张口便骂了起来:“你个****的,嫂子生病也不去找医生,还光着屁股躲在柜子里吓唬儿子。”
这件事发生之后,二人便形同陌路,事情在刘备面前暴露了,那甘氏自然觉得未免也有些赫然,便一再提醒刘备早些搬回乡下居住。
就在那中山商贾偶遇刘备之前,刘备本是一门心思想搬回去,奈何家中实在一贫如洗,连个像样的垫盖之物都没有,只得怏怏然暂且忍了下来。
最终,让他实在忍无可忍,毅然决定将甘氏扔在家中,率军出来……当然了,张飞是必须要带出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的原因却是这二人竟然还在眉来眼去。
张世平、苏双二人途经涿县,为了与卢植攀上交情,便慷慨大方地捐助了刘备良马五十匹,钱银五百两,镔铁一千斤。这下,刘备可谓是意得志满,再也无须在张家过那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刘备殷勤地劝那张、苏二人饮酒的时候,却是无意间发现那张飞的眼神直溜溜的发怔,正想提醒他在客人面前机灵一些,没事多上去敬敬酒,说不准二人一开心,还会再捐点甚么下来。
虽然说刘备早就看张飞不爽了,可毕竟自己已经在二人面前吹嘘了自己兄弟的神武,若是让二人发现其实自家兄弟傻不拉几的,估摸着人家再是大方,也不肯将白花花的钱银砸进连个响声都听不到的水里。
刘备连续催促了几声之后,发现那张飞依然坐在旁边发怔,心中纳闷,便趁着斟酒的机会转了过去,顺着其眼神一看,顿时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换洗的衣服太少,还是刻意所为,今天甘氏出来见客的时候,穿的衣服极少……自然,那胸前波涛汹涌也就在所难免了。
不用去问,刘备也知道张飞在看甚么,尤其是甘氏为客人挪动案上的瓦罐上菜的时候,张飞的哈喇子更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恼羞成怒之下,刘备便悄悄地伸出了一条腿,猛然发力,狠狠地跺在张飞的脚掌上面。
这下,张飞可是彻底的回过神来了,见自己的偷窥行为被刘备发现了,张飞也是觉得心中惶恐,便紧忙呐呐地解释道:“别怪兄弟不是人,只怪嫂子太迷人!”
闻言,堂中张世平、苏双二人顿时面面相觑:敢情这哥几个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撒!如此男盗女奸之辈……看来自己先前的投入要打水漂了。
二人心中各自喟叹了一声,便面色极其不善地起身拱了拱手,紧忙告辞而去。
这下,刘备可算是彻底气坏了。大丈夫成就事业,靠的不就是有人帮衬么,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就像那后世美国总统选举,若是后面没有大财阀捐助,恐怕便连竞选的机会也都要白白失去了。
因为张飞一时失了心神,之后又口不择言,吓走了中山的赞助商,刘备这下便再也没有心思留在涿县混日子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备之所以出来想要打下一番江山,一方面固然是不甘久居人下,另一方面却也是觉得那涿县虽好,可毕竟是张飞这个城里人的天下,自己再不出来,恐怕绿帽子是要一顶接一顶的往上带了。
听到这里,典韦便纳闷地追问徐盛:“刘备那小子不是与关羽关系甚为密切么……有何必在乎区区一个流浪的女子?”
这话不用徐盛回答,明溯却已经为他揭开了谜底:“很多时候,我们都要受到世俗眼光的限制……所以,便出现了两性恋的畸形社会现实。”
“我明白了。”闻言,典韦忙不迭地点头赞成:“这就像我们陈留老家的俗语所说:占着茅坑不拉屎!”
“虽然并不完全恰当,意义倒也差不多了。”对于典韦的长进,明溯还觉得要多鼓励鼓励的,毕竟这家伙仗着一身蛮力,很多时候都不肯去动脑子想问题。若一直如此,自己又怎么放心将他放下去独自掌军呢。
既然刘、张二人之间关系早已没有那么牢固,明溯自然更加不想放张飞回去了,于是便将徐盛喊到近前,如此这般地教导了一番,让他多与张飞饮酒,最好能够死心塌地的留下来那就完美了。
对于明溯的吩咐,徐盛自然没有甚么意见,不过他却是觉得自己已经得了丈八蛇矛了,若是再纠缠下去,万一哪天状态不佳,反而输了出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对于徐盛的这个顾虑,明溯却是早已想到了对策:“难道你不觉得张飞用斧头或者是大刀更是合适么……杀了那么多年的猪,本侯觉得青龙偃月刀或许更加适合他使用。”
“啊……”徐盛足足怔了半盏茶的工夫,方才领会了明溯其中真意,便不由地竖起了两只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高,高……实在是高!”
“对了……大刀片肉倒是方便,可剔骨头却是个精细的活儿。若是有两把轻便的小刀……或者直剑甚么的,想必家伙就该齐全了。”典韦这不动脑子倒也憨直,现在脑子一转却是比明溯还要狠辣上三分。
“哇塞,恶来大兄,你以后就是我亲兄,小弟佩服死你了!”
第539章 心有戚戚
就在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之间,那西线战场的卢植也顺利完成了合围,正步步紧逼,将张角所众压制进了巨鹿城中。
或许也是受到这一场战役的影响,痛定思痛的卢植后来才会在广宗城下选择围而不攻,借以降低自身的折损。
不过,此时卢植却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了,毕竟明溯已经在东线站稳了脚步,牢牢地扼守住了贼人东窜的大小路径。
光和七年五月初,咋暖还寒。
北伐军帅帐,铠甲如云,人头穿梭。
“攻城器械还没有打造好么?”卢植纳闷地问道。
闻言,堂下一将领紧忙趋步上前,忐忑地言道:“将军,这段时间连绵阴雨,许多粗大的树木先前又被贼人伐了生火,仓促之下,只能打造这百余具云梯。”
“撞城车呢?”卢植眉头紧锁,不悦地追问道。
“已经打造了三十余架。不过……牛皮不多,只有七架蒙上了皮子。”倒不是那负责后勤的将领懈怠,这阴雨天气,路滑难行,周边又没甚么称手的木材,任是他技艺再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撒。更何况,前一段时间大军围堵,贼人连草根都开始吃了,牛皮自然早就化成了排泄之物。
“不管你用甚么办法,反正明日攻城之前,本将必须看到三十架以上的完整攻城车……如若不然,军法从事!”卢植斩钉截铁地直接下了死命令,却是觉得自己也有些苛刻了,便对那面色苍白的后勤将领补充了一句:“器械都是死物,士卒的性命却是少了一个便无法复生了……你下去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皮帐可以拆了下来使用的。”
“诺!”这倒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那将领偷眼望了一下头顶,却是紧忙应了下来。其实,他心中想说的是,诸人置身其中这座帅帐可是全部用熟牛皮细细缝制而成的,若是卢植舍得,至少可以解决十架以上所需。
当然了,这种想法也只能在心中转转而已。真说出来的话,即便是卢植碍于情面,当场应允了下来,日后一定也会寻找个机会治治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
“肉脯还有多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帝都不会去差饿兵,何况明天卢植还准备一举拿下巨鹿郡呢。
见其发问,帐下一名身材臃肿的将领紧忙转了出来,惶恐地报了个数:“回将军的话,粟还有七千石,谷物稍许多点,约莫万余石……唯独这肉脯半月前就空了。”
这个时代,部队行军所携带的肉食都是以干肉脯的形式储存。大军开拔的时候天气寒冷,所以保存起来也极为方便,现在已经转入阴雨天气,那些肉脯如果再不吃掉,估摸也该上霉了,所以前一段时间卢植也没有小气,基本上三天就让大家开一次小荤,五天开一次大荤。
当然了,大方的结果便是后勤的急剧匮乏。比如说现在,军中的肉脯早已断了供应,至于那后续的,却还没有从洛阳押送过来。
“半个月?”卢植闻言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前天本将还曾吃到肉脯,为何你说半月前就已经没了?”
这话说出来倒是卢植自己不懂道理了。军中供应再是紧张,掌管粮草的后勤将领自然不敢短缺了主帅的伙食。卢植那一份却是伙头军悄悄藏了起来的,便是此时帐下那臃肿的将领都没有舍得吃上一块。
帐中气氛着实沉闷了好一阵子,诸将领有的面露茫然,有的悄然对视,有着忿忿嘀咕……直到后面书吏暗暗提醒了一下之后,卢植方才意识到了,原来自己是吃的独食,这才怏怏地挥了挥手,无力地吩咐道:“你可在军中择选孱弱驽马,宰杀了供应大军明日食用。”
虽然说那些驽马都是要留在后面负责后勤运输的,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卢植却也只得强忍住心疼了。
“大人,先前下官见那贼人似乎每天都有肉吃。不若我们……”这个出来出馊主意的是卢植原先的嫡系手下,所以依然以大人相称。不过他提出来的意见却是让帐中诸人皆是闻之色变。
卢植尚未答话,早有出身于北军五校的数名将领奔了出来,齐声怒斥道:“贼人不知廉耻,互相食之。豢养之犬,尚且不食同类之肉,我等堂堂朝廷官兵,岂能做出那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毕竟都是他们亲手带出来的兵,现在若是拿死去的士卒开刀,又有谁知道,将来自己不幸丧命战场,如何能够留得全尸?
双方这一计较,却是让那些文官出身的将领顿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险些就当场呕吐了起来。
卢植本来倒也无可厚非,不过见反对的人实在太多,心中计议了一番,却是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不过,毕竟先前那出列之人是自己的嫡系,如此建议也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卢植虽然没有听从,却也没有呵斥他。孰不知,他的这番姿势落到心有戚戚的北军五校将领眼中,却是一个个心寒不已,当下帐中气氛更是沉闷了起来。
“明日攻城,不知哪位将军愿意担任先锋之职?”这句问话却是在找首攻的队伍了。
毋庸置疑,凡是攻城战中,担任首攻的队伍,无论成败,最终都必然是死伤惨重。在这种手下有兵便有权力的时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往往都是无人肯做的。
见卢植发问,帐中诸人齐刷刷地将头埋了下去。
这意思就很明确了,正待卢植环视一周,想要直接以军令压下去时,那担任自己的副手的护乌恒中郎将宗员却是突然将头抬了起来。
见状,卢植顿时就振奋了起来:到底是朝廷的大员,这职位高了,素质自然也就上去了,没看到自己一发问,其余人皆是畏惧不前,唯有这宗员愿意出头么?
然而,宗员一开口,顿时便让卢植大失所望:“但凡攻城,首批必然是以消耗敌人箭矢、木石为要。我在边塞的时候,常常见到胡人驱逐我大汉百姓为先驱,既然这巨鹿郡中大多附贼,不若……”
此时冀州战场上面,便是那张角都没有做出强驱无辜百姓做挡箭牌的无耻勾当,毕竟这里是其老家,若是做得太过,就未免有些天怒人怨,不得人心了。当然了,张角之所以没有去向那波才学习,也是因为身处巨鹿郡,若不是如此,恐怕先前卢植大军所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数倍对手,而是十倍,乃至数十倍了。
见宗员如此建议,帐下诸将领竟然还深以为然地出声附和,卢植的心便急剧地沉了下去。倒不是为了百姓着想,而是这些人如此无视苍生,便是真打赢了这一仗,百姓没有活路,日后除了张角,自然还有李角、王角之流纷纷揭竿而起……大汉江山危矣!卢植心中默默哀叹了一声,却还是将注意力转到面前的事情上来。
虽然说并不看好前景,可那毕竟是尚未发生的事情。现如今,直接面对贼势的可是自己,若是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姑且不论大汉最终如何,自己却是第一个要倒了霉去。
心中思定之后,卢植便断然回绝了宗员的建议,直接下了军令:“宗将军勇冠三军,麾下士卒悍不畏死,敢于用命。着宗将军明日早晨三更用饭,四更集合,五更之前本将必须看到大军攻上城墙!”
听了这番话,帐中其余诸人无不暗露侥幸之色,异常同情地望着那不幸被点中去拔头筹的宗员。可想而知,经此一战之后,宗员即便是还能活着回来,自身的实力定然已经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那宗员虽然心中愤慨万分,可毕竟身处军帐之中,卢植又是他的顶头上司,若是轻易违抗了军令,恐怕即便是自己被当场拿下治罪,那些手下亦会被其他人驱逐了去攻城。当下,便嗡声嗡地哼了一声,也算是勉强接了卢植的军令。
“宗将军不必气馁,那贼人经过数月围剿,早已油尽灯枯,本将备好佳肴美酒,等宗将军得胜归来,全军为你接风!”卢植见宗员情绪不高,便紧忙勉励了几句。旁边一众将领则是在心中暗暗地补充了一句:那也等宗员有命回来才是。
有了宗员打头,后面那些地位更低的就好安排了。连续排出了三波攻城序列之后,卢植觉得足足三万兵马压了上去,应该能够打开一个缺口,拿下巨鹿城了,便淡淡地吩咐其余部队做好追击的准备。
前面点到名的自然是如丧考妣,面色煞白,没被点名的此时却是面上红晕一片,暗自感激了无数遍自家祖宗护佑。就在一片忐忑复杂的心情之中,众人轰然应诺,各自散了出去准备了。
当然了,作为本次北伐的二把手,又是明天攻城的主力,宗员自然被卢植留了下来商议事情。然则,无论卢植提出甚么问题,宗员皆是一句“但凭将军做主”,便冷冰冰地推了回去。连续吃瘪了七八回之后,卢植也发现今天实在不是个议事的日子,便郁闷地放了宗员出帐,自己则是忐忑不安地将所有的部署在脑中又重排了一遍。
当然了,卢植现在最担忧的还是东线,毕竟那明溯虽然名声太响,可却从来没有领兵作战的先例在前……这也是卢植对明溯实在太不了解,所以才异想天开地派了自己的弟子刘备过去“指导”的缘由所在。
第540章 惨烈攻城
毕竟东西两地之间隔了一大片张角的地盘,任是卢植再神通广大,自然不清楚那刘备早已被明溯阳谋算计了一回,此时身边只剩下了关羽连同原先那五百余乡勇,正惶惶然驻扎在广宗城外四五十里处。
刘备带的人手太少,当然心中会畏惧被人包了饺子,所以尽管明溯给他的军令是进入城中驻扎,可他才跑到大半的途中,便再也不肯向前,只是寻了个艰难险阻的地方,悄悄地驻扎了下来,连个探子都不肯派了出去,自然对广宗城中的情况更加一无所知了。
就在刘备胆战心惊地过着世外桃源般的隐居生活时,他的恩师卢植却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张角给驱逐出根基最为深厚的巨鹿县城。
天色尚未完全放亮,那被军令逼上去做出头鸟的宗员满脸死了爹娘的模样,领着同样心情沉重的嫡系部下,一步一捱地往前行了过去。
城外的动作如此缓慢,中间又混杂了无数的攻城器械,那巨鹿城中的张角自然早就得到了禀告,紧忙发动手下全部的力量,将短短的一圈城墙给挤得个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只要攻城的队伍占据了近处,随意地往上抛射箭矢,估摸着都能取得不俗的战功。可宗员却是完全没有这个心情,就在那些贼人誓死准备保护自己的老巢时,宗员却是将部下留下距离护城河足足三百步的位置,自己单骑持刀,行了上前,迎风高喊道:“张角匹夫,可敢出城与本将一战?”
这宗员也是打的如意算盘。可姑且不论那张角画符制药尚还可以,身手却还顶不上一介屠猪杀狗之辈,就算他愿意出来与宗员比一比个人武力,也要看城中无数的徒子徒孙愿意不愿意呢。
宗员的一番叫骂自然毫无效果,除了招来一阵稀稀朗朗的箭矢之外,城上便是连那回骂都彻底省略了去。
毕竟不是正规部队,任是贼人再傻,都不会去和对手讲甚么江湖规矩的。无奈之下,宗员只得挥舞长刀,拍飞了近身的几枝箭矢,忿忿然返回了本阵之中。
随着震天的战鼓声响,双方便开始围绕着巨鹿的西门展开了激烈的争斗。数千士卒蚂蚁一般依附在云梯上面,争前恐后地往上爬了过去……不怪他们会如此拼命啊。
这个时候,无数的箭矢密密麻麻地笼罩了整片头顶,至于那城墙下面,云梯的位置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区域。
巨鹿毕竟不是四战之地,虽然之前张角也做了准备,可是除了一些粗糙的滚木之外,其余便再无所备了。
没办法,滚油泼下去自然可能击溃一片,可数以十万的徒子徒孙躲在城中,此时恐怕除了去割死尸熬油,其他便是连个油花都没有了。至于沸水,张角倒也想啊。然而任凭那些得令赶去取水的贼人将双臂拎得酸麻,最终打上来的却也只是小半瓦罐和着泥浆的黄水。
这就是一个城池人口暴涨的必然弊病,想必若是张角与那长社城中诸人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定然能够有着无数的共同语言可说。
不过,贼人毕竟大多都是农民转职而来,所以正规的攻防战术他们用不上也无所谓,因为此时已经有人发明了金汁。
虽然说那些巨大的滚木也给自己部下造成了一定的阻碍,可毕竟木头砸了下来,受视野和角度的影响,不可能直直地落到城墙根下,绝大多数滚木滑落的时候都是擦着官兵的身边,径自落入了护城河中,倒是为那些后续的士卒增加了一些踩踏的地方。
就在宗员心中暗暗地舒了口气的时候,一阵腥臭的气味随风扑面而来,转瞬之间,城墙下面,哭天喊地,哀嚎一片。
那些滚烫的排泄之物从天而降的时候,竟然有许多士卒当时只顾着去捂鼻子,忘记了躲闪。
皮开肉绽之后,再加上污物感染,任是他们士卒再是勇敢,此时也知道自己性命休矣。
随着哀嚎声起,自然有受不了的官兵和身跃入了护城河,然而更多的受伤士卒却是临死前激起了心中无尽的戾气,奋不顾身地顺着云梯,往上前爬了过去,如同石子落水中,在簇拥的城头溅起一片或大或小的血花之后,便再无声息。
远远望着城上拼命厮杀的士卒一个个地消失了影踪,然而贼人却似乎依然还是那么拥挤,卢植心中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毫无疑问,贼人都是由农民临时转变而来,可自己这些部下又何尝不是。
一群刚刚转职为士卒的贼人对抗着他们的前辈,已经彻底转换了职业的老农,双方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战……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卢植,那些拼命攻了上去的士卒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皇室的荣耀,卢植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告诉他一个字:屁!
都是为了活命,如果还有第二条道路选择的话,那么今天这惨烈的一幕绝对不可能在巨鹿城头呈现。
洪水般涌上城头,将那血花镂空的位置迅速补全;零零散散扑了上去,却是在人流的冲击下,四零八落,一会儿便消失无踪的小石子——无疑,这两种完全对立的类型,代表的正是不同的两种立场,两种活着的**。
任谁都能从人数的对比中分析出人心的背向,尤其是见到贼人中间白发苍苍却依然十分坚决的身影之后,卢植心中更是无尽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圣上,大汉危矣!
身为前线总指挥的宗员却是没有卢植想得那么遥远,毕竟战鼓催动之下,眼前正在成片成片地倒在城墙下面的是自己的嫡系手下。
这些人中间有些已经追随了自己足足十余个年头,南征北战之中,他们没有倒在野蛮的胡人箭矢攒射之下,没有倒在游牧民族乌云一般的马蹄下面,然而现在,为了所谓的使命,为了身后那面如槁木的卢植的赫赫名声,几乎每一次展颜,便有数以百计的士卒在滚木与金汁交织编织而成的死亡阴影笼罩下,再也无法回到北方那片战斗多年的草原上去了。
虽然滚木基本已经用尽,金汁却依然还在往下倾泻,不过此时效果已经甚微,因为目前还能活着站在城墙下面的,已经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在水面与墙砖之间,不停地哭嚎着,翻滚着,鲜血带着撕扯下来的皮肤,一接触到土地,便飞快地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至于那侥幸爬到云梯中间,既没有被滚木砸中,又幸运地避开了金汁浇泼区域的士卒,留给他们最终的命运却是比战友更为凄惨的结局。
缺少了大批士卒重量压制的云梯一架架变得空荡荡的,此时,任是一个身体孱弱的贼人都能够用手中的长棍将其推离墙垛。最后一波为这次进攻划伤句号的是将近三百名士卒,随着云梯往后翻倒,几乎所有的士卒都重复着同一个姿势——头下脚上地栽落在护城河中,与那些随波漂浮的滚木来了一个最为亲密的接触。
如同投下了二三百个西瓜一般,血红的脑浆四溅,不一会儿便将那滚木浮在水面上的一块染得通红一片……正如此时宗员眼中的颜色。
双手紧握拳头,无力地伏倒在地,宗员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死了,死了……都死了!”
“将军有令:第二批攻城部队上去!”伴随着更加激烈的战鼓声,传令兵的声音久久地在这片血腥的土地上回旋。
“杀……”足足四五千人踏着满地的血腥冲了上前,这时候已经无须再用云梯过河了,贼人的滚木已经充斥整个水面,便是那平衡性再是不好的士卒都能够有惊无险地奔了过去。
似乎是早就策划好了一切一般,虽然金汁已经来不及烧得滚烫,临时砍伐回来的滚木也已经消耗殆尽,可那箭矢却似乎不要钱一般成片地往下宣泄了过来。
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钝响,第三波攻城队伍已经提前启动,在数百名士卒齐声的号子中间,撞城车缓慢而又坚定无比地往前移了过去。
还没等他们靠近,城墙下面已经传来了一阵热烈的呐喊声,连续数百个士卒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换来了吊绳的断裂。
轰隆一阵巨响之后,整个城墙都抖颤了一下,无数的尘土沿着城门的方向,一路向西弥漫而去,等它们消散的时候,城墙上的贼人惊惶地发现,最前面的一架撞城车已经到了城门下面。
“终于要拿下巨鹿城了!”眼见自己的战略取得了预料之中的效果,卢植板了许久,渐渐僵硬了的面部肌肉终于极其难看地扯动了一下,一丝说不上是欣慰还是狰狞的笑容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官兵已经开始兴奋了起来,这时候城墙上面簇拥的贼人在他们面前已经毫无威胁感可言,相反,眼前的一切似乎让他们看到了无数的战功在城内等着自己的采摘。
随着一阵震天响的欢呼,城门缓缓地倒了下去。眼中凶狠的神色一闪,卢植冷冷地将右手举起,数万官兵从依然伏倒在地的宗员身边掠过,一个个欢呼雀跃地蹿进了巨鹿城内。
是役,北伐军阵亡一万七千余人,重伤者无一救活,轻伤接近万人;城中百姓阵亡人数更是远远超过十万,无一伤者存活。
巨鹿县城南门外,张角极其留恋地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这座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城池,一口热血激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