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遭遇马贼
苦闷了一路之后,终于遇上了甄宓这个小开心果,明溯索性便厚着面皮挤进了甄家商队的马车,一边想尽了花样逗弄着甄宓,一边无聊地顺着帘子的缝隙打量沿途的无尽春意。
人生最得意的便是这个世上最为传奇的女子之一,此时正乖乖地依偎在自己怀中,无论是高富帅,或者d丝,想必都不会排斥这一切。
然而,高富帅与**丝却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就像明溯此时,整个心态就完全和那恨天怨地的d丝完全一样。原因很简单,那传奇的女子此时尚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娃儿。
当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与最悲催的事情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现在的明溯便成了那个苦情的男人了。
若不是后面的车中还有数名未来的文佐之才,明溯此时恐怕便得郁闷地大声嚎叫了。
郁闷到了极致之后,在那甄宓戏耍累了,小头一歪,将明溯的大腿当做枕头,竟然就那么极其没有淑女风范地流着哈喇子睡起了午觉的时候——事实上,一个连懵懂都算不上的女娃儿又何须甚么淑女风范呢,闭目养神的同时,明溯心中便恶恶地将那荀氏一族诸人在脑中尽数编排了一番。
可想而知,这些人只要到了自己的治下,那么等待他们的便将是无尽的苦逼日子。人尽其才嘛……明溯心中暗暗地为自己的无耻开脱了一句。
毕竟自己也算是花了大本钱的,当然了,若是桃花岛平安无事,那么自己自然也就稍许“体恤”一番这帮高智商的民工,可若是桃花岛途中遭了甚么变故,一想到这里,明溯立马便忘了民工也是有着人格尊严的这一准则,直接干净利索地将后面马车中那些人定义为了基本劳动力。
对于明溯可以绕开中间的安全地带,直接折向南边,绕着颍川、陈留的边界而行,荀悦心中实在是有些想法的,就在众人到了那长平县城附近,却继续绕路前行的时候,荀悦终于忍耐不住了。
“这是颍川,这是陈留……这里是东郡。”就在众人埋锅生火煮饭的时候,指着自己随意在地上画就的简易地图,荀悦好为人师地为明溯恶补了一番地理知识。
倒不是荀悦闲得无聊,而是自己一行只要稍许向北拐上一拐,便可以直接绕道进入陈留的地界。不要忘了,陈留太守张邈可是天下党人的领袖之一,作为党人荀爽的亲侄儿,荀悦与那张邈可也曾有过几次短暂的会面。
按照荀悦的想法,只要自己能够进了张邈的地界,想必以两家的世交,求得一支人马护送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没有问题,闻言,明溯却是微微地向上翻了个白眼。任是天下绝大多数官吏,此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与张邈的“交情”是多么的深厚。若是此时自己重新回到陈留,那剩下的事情恐怕也不用自己多劳了,得到荀氏一族之后,张邈会不会慷慨大方地送往洛阳自己并不清楚,可能够确认的是,恐怕自己这辈子就不要再想得到荀氏的支持了。
幸好荀悦一心苦读圣人言,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与张邈的瓜葛,更加不知道此时因为自己的缘故,现在赫赫有名的党人首领已经成了普天之下的一大笑话。想想独臂太守的称号,明溯心中就觉得好笑。
可他此时却是不能笑了出来,因为荀悦正满怀期望地望着自己。认真思索了一番之后,明溯还是摇了摇头,坚决地拒绝了这一提议,理由很简单:“陈留现在已非善地,大批的贼人正从颍川、东郡向中间挤压过来,原先准备的山阳郡渡口已经被大将军侦破,现在贼人定然在四周寻找可以渡河会和的最佳位置,那么陈留自然便成了选择之一。”
当然了,明溯心中暗暗还是补充了一句话:你以为老子不知道此时陈留安全么?其实还有一处比陈留还要安全,从此地继续前行三五十里,直接折向北方,便是已吾的地界。不要忘了,已吾可是老子当年的根据地,此时亦是有足足千余先登精锐驻扎,而且一路向北,最为合适的渡口黑岗口已经成了自己的禁脔。
若是到了那里,不用说那地头蛇张邈,就算是自己,亦是有能力将众人送到大河边上。当然了,真的如此容易的话,恐怕打死荀悦,他都不肯顺流之下,跑到自己的地界了,毕竟天子所在的洛阳要近上不是一大截这么短的距离。
现在的明溯,就像那后世的黑车司机一般,明明也就是起步价的事情,却是要想方设法,竭尽所能,绕上一大圈子,最终将对方整个晕乎乎的,心甘情愿地掏出一大笔不菲的路费之后,还要诚心诚意地感谢自己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其送到了目的地。
要做到这一点很难,尤其是此时诸人竟然无意间经过了荀悦异常熟悉的长平。
事实上,只要是饱读诗书的人,都会对长平有一个概念上的认识。
长平原先并不出名,却是因为其间的一场血腥的战役,从此成了古今中外学者时常挂在口中的一个名词:长平之战。
周赧王五十三年至周赧王五十五年间,秦国名将白起率军在赵国的长平一带同赵国的军队发生了一场超大规模的战争。此战,赵军最终战败,秦军获胜进占长平,并且坑杀赵国足足四十万降兵。
此战是中国古代军事史上最早、规模最大、最彻底的围歼战,更是秦、赵之间的战略决战。赵国经此一战元气大伤,加速了秦国统一中国的进程。
区区一场战役,成就了三个名人和一个超级帝国。白起经此一役,成了历史上最为盛名的杀神……没有之一;赵括因为急于求胜,最终落了个纸上谈兵的千古笑话;至于那被临阵换将放回家休养的廉颇则成了所有老将自勉的典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作为荀卿的后人,荀悦年少时游学各地,自然是来过这左近的长平,直到现在,荀悦都能记得自己遥想当年,抨击古人,凭吊逝者的豪情壮志,以及那醉了之后,直接拐到陈留转了一圈的事情。
若是明溯知道荀悦竟然来过长平,任是再多兜上几大圈,都不可能会经过如此醒目的地方。
不过,对于荀悦的疑问,明溯只要将那黄巾贼一搬了出来,所有的问题便尽数迎刃而解了。任是荀悦心中还是怀疑,可毕竟自己全家老少此时都在队伍中间,自己总不能为了二三十年前的一些依稀的记忆,让那明溯改道,将整个荀氏置身于贼人的屠刀之下吧。
久思不得其解的荀悦闷闷地将肚子填了个半饱之后,便回到了车中,继续随同前面车中正在望着久撕不得骑姐的甄宓哈哈大笑的明溯,继续朝着前途未卜的东方行了过去。
短短三个时辰之后了,众人便来到了武平县境内。
对于武平,明溯还是十分熟悉的,毕竟此地与已吾之间也只隔了个柘县。说起柘县,只要是对明溯那经略七州之地,尤其是抢占益州关卡筹划的人,都是十分熟悉。
柘县的特产便是柘丝,也是洛阳宫中衣物的主要原材料。原先,曹纯、尹黙二人伪作商队,赶往那益州的时候,最开始便是想经营此物,后来却是因为益州盛产名贵的蜀锦,愤愤然之下便直接就地选取了后山特产白蜡杆,倒是拉起了一支足足万人的长枪兵。
走到了熟悉的地方,明溯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不想此时,那典韦却突然飞马赶到了打头的马车旁边,嗡声嗡气地禀报了一声:“主公,似乎有马贼跟上了车队。”
“马贼?”明溯心想,这武平有甚么地方武装,自己就算是不关心,典韦可是长居西山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于是,便纳闷地跳了下来,正待抬眼去看那呼啸而过的马贼究竟是何方宵小的时候,旁边典韦却是轻轻地咳嗦一声,挤眉弄眼地大声言道:“这马贼骑术精良,进退有据,想必不会是易于之辈,还望主公小心应付。”
骑术精良?进退有据?明溯没好气地瞪了那典韦一眼,方才想说那些战马怎么如此的熟悉,却是突然意识到了典韦的意思,便跟在后面长叹一声道:“没想到那黄巾贼竟然装备上了战马,如此一来,我等危矣。”
二人对话声音极大,自然传遍了整个车队。其实,不仅是那慌张探望的荀、甄两家人,就是方才从一旁不远处掠过的“马贼”亦是回头看了一眼。
荀悦此时亦是看到了那些似乎有恃无恐的马贼。毫无疑问,此时所有的马贼额头上面都是拢着一块醒目的黄巾,与那传说中的贼人并无两样。
见那些贼人果然是从北边穿了过来,整整三三两两地聚拢在一起,不一会儿便足足七八百人了,荀悦此时心中恐惧的同时,却是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
看看人家虽然人少,可却还是没有抛弃自己逃跑,而是尽职地将人手布防到了各驾马车旁边,牢牢地护卫了起来,可笑自己先前竟然会怀疑此人的用心。望着那贼人的来路,荀悦心中默默地为张邈叹息了一声,却是朗声吩咐家人不要惊慌,凡是男子都寻找一件趁手的武器,一会协同明溯等人守卫。
自己这帮手下都长进了不少嘛!明溯心中欣慰地嘀咕了一声,却是拨马迎了上去。
第512章 走马换将
明溯的本意是上前是随便比划几下,“吓唬”走对面的马贼便可。毕竟都是自己的手下,若是演得太过于逼真了,万一折损了哪个,自己可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五小本是才投靠明溯这个主公不久,担任的又是贴身亲卫的角色。此时一见护卫的对象都冲上去了,自己哪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
五小彼此看了一眼,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明溯上前时嘴角那一丝笑谑以及满身的轻松,便齐齐地大喝一声,纷纷驱马追上了明溯。
其中,荀闳年龄最小,也最冲动。诸人只听到明溯惶急地喊了一声“仲茂小心”,眼花缭乱之间,荀闳便已经率先突入那些马贼之中,叮叮当当几声尖锐的撞击声后,便被击落马下,五花大绑了起来。
对面那些马贼显然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的真打的情况,大意之下,一名马贼肩膀上面竟然被荀闳攻其不备地戳了个口子,鲜血转瞬便浸透了衣袍。
这下,马贼们立马躁动了起来。很显然,这个少年就是主公半路上拐到的诸人之一,可年纪轻轻,下手却是狠辣得很。
到底是自家人,虽然大家心中都有些不满,可此时却不是分辨的时候,只得怏怏然将荀闳绑了送去了后面,倒也没有虐待战俘的意思。
荀闳一落入贼手,余下四小顿时就急红了眼,尤其是那荀攸,说实在的,当初五人计议投笔从戎,追随明溯,也是他出的主意,不想才过了几天,自家堂兄弟竟然就少了一个。
“贼子授命!”就在明溯皱着眉头考虑怎么将荀闳给弄了回来的时候,那荀攸却是猛然大喝一声,和身便从马上扑了出去,揪住对面一个贼子,一起滚落在地。堂兄都开始拼命了,荀绍三人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呐喊着各自举着兵器便冲了上去。
这次马贼明显已经有所防备,尽管四人竭尽全身招数,想要与对方拼个死去活来,可最终死狗一般瘫软在地上的却还是自己。
不要忘了,对面的可都是先登精锐,作为明溯手下第一支精锐,这一营军队无论是从操练的熟练程度上,还是个人英勇的素质上,都远远将其余诸军甩在后面。
或者青龙战队的士卒过来,还能与先登军比一比个人武力,换了四小,自然是不够看了。
眼见五小转瞬便全部陷入“敌手”,明溯心中喟叹一声,只得驱马往前行去。
方才那一幕发展得太快了,还没等荀悦等人反应过来,自家的儿子侄子便全部落入贼手。看到那肩部映红的贼人尤其不肯退后包扎,依然在阵前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荀悦当场就险些急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其实有一人比他更急。最早冲上去的可是荀闳,虽然说荀攸飞身扑了过去的时候,与对手一起在地上滚了个灰头灰脸,可毕竟没有受伤。
荀闳虽然打了对手一个猝手不及,亦是唯一能够伤了对手的人,可正因为此,先前被扫落马下的时候,对手也是毫不留情地使了大力气。
听着自家儿子口中含糊不清的咒骂声,荀谌心中顿时就慌乱了,紧忙对着旁边守卫着的胡母班哀求道:“还望长史大人救救犬子。”
他求胡母班的原因很简单。在场诸人中,典韦明显就是护卫统领,必须居中协调指挥,自然不能轻易脱离本阵,至于明溯,瞧那单薄的身板,比自家儿子都粗不了几圈,估摸上去也是送菜的份。
至于这胡母班,可是圣上身边的亲卫统领执金吾出身,即便是身手差了些,可毕竟是刘宏选中的人物,估摸也不会比对面的马贼来得更差。当然了,胡母班虽然现在改任了文官,却还是习惯地穿着一身盔甲,衬着那一高大魁梧的身材,看起来的确很有些卖相。
本来胡母班倒也不想上前搏斗的,毕竟明溯已经出了列。这两军对垒,规矩还是蛮重的,主将已经出列,若是手下不知好歹,上前帮忙,无疑是在暗示主将不行,跌了其面子。
所以,胡母班也是一直在后面犹豫。这个时候,荀谌一哀求之下,胡母班立马茅塞顿开——现在可不是两军堂堂正正地对阵,对方都是些马贼,若是自己也死板硬套地去讲究甚么规矩,与先前经过的长平之战的名人赵括又有甚么区别。
想到这里,胡母班便将手中金锏一举,暴喝着疾驰而去。
现在,明溯心中已经不知道该表达甚么了。怎么自己的手下都是如此的鲁莽之辈,还没等吩咐,便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前迎敌,倒是自己这个主公,暂时却似乎在战场之中闲庭叙步,逍遥自在得很。
胡母班的战力,明溯一直没有见识过,此时见其突然冲杀了上去,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毕竟对面那些都全是自己的嫡系,若是被这胡母班杀了个人仰马翻,自己还不得心疼死?
事已至此,再闹下去可就不大好收场,明溯将心一横,索性也就准备不管不顾直接将实情说了出来。至于那荀氏一族会不会因为此人对自己心生间隙,一时之间,明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声“且慢”才到口边,对面马贼阵营之中却是突然抢出了两骑快马。其中一匹马上的贼人黄巾蒙面,双手横握一长刀,身材却是甚为熟捻,不消说,这显然便是留在西山负责迁徙百姓的郑可了;至于另外一人,身长七尺有余,美须长髯,皂甲负弓,单手执戟。
此人虽未蒙面,可面容看起来却是十分陌生。明溯纳闷地回头看了那典韦一眼,却发现典韦也是一脸的茫然,很显然此人并不是其手下的军侯。既如此,那这个突然冒了出来与郑可抢着迎战的人又是谁呢?
就在明溯心中忐忑之际,对面二人嘀嘀咕咕几声,却是迅速地作了分工。那陌生将领勒马让至一旁,郑可却是大喝一声,挥刀便冲了上前。
到底是刘宏看中的人物,胡母班不仅是身材魁梧,面貌出众,这一身武艺倒也不是吹嘘出来的。刀来锏往,火花四溅之中,方才七八个回合,郑可便开始露出了败象。
自己一方已经有五人落到对方手中,这次好不容易能够力压对手,胡母班精神一振,突然一改先前的风格,手中一对金锏顿时如蟒蛇缠腰,不停地往那郑可下三路招呼而去。看这模样,胡母班心中打的竟然是想要生擒对手的主意了。
郑可心中虽然愧恼,可毕竟技不如人,只得强自撑着精神不停地躲闪了起来。眼看再打下去,郑可就是支架得多,还手得少了,胡母班正待加把气力,快速地结束厮杀时,眼睛的余光突然扫过了一丝白影,顿时惊吓得魂飞魄散,紧忙俯身往马背上一趴,竟然不再去管那郑可,转身便往旁边闪了过去。
郑可本来正招架得浑身汗流浃背,暗自叫苦的时候,不想耳边却是嗖嗖的风声不住的响起,面前却早已失去了对手的影踪。等他回头一看,原来那掠阵的将领早已从背上将长刀取了下来,每每弹指之间,弦不虚发,三箭齐出,将那胡母班逼得狼狈不堪,不住在远处兜着圈子。
自己的属下之中竟然出了如此的神射手,而且,看那三箭连珠的强劲势头,恐怕即便是遇上了刀弓双绝的老黄忠,此人亦是有着一拼之力的。
战场之上,甚么军种最为占优,自然是那远程攻击了。自己手下一连出了两个神箭手,明溯顿时见猎心喜,当下,也不犹豫,直接拍马上前,高声大喊一声:“那贼子休要猖狂,且让本侯来看看你的手下功夫如何。”
那陌生将领见明溯冲了上来,竟然毫不胆怯,直将长刀往背后一搭,提了个长戟便迎了上来。
这个时候,郑可已经回到了本阵之中。虽然他心中十分的憋屈,可人家的实力就是比自己强,却也是毫无办法,只得吩咐手下,只要那胡母班有靠近的意思,直接拿弓弩去招呼便是。
胡母班转了几圈,发现委实没有下手的机会,只得退了下去,细细地去看明溯与贼将交手。
这一看,胡母班就知道自己输得不亏了,先前还以为其也就是弓箭厉害一点,不曾想此人一对上明溯,竟然丝毫并不逊色。
虽然明溯看样子游刃有余,可毕竟对手占了兵器长的优势,一时之间,双方竟然就僵在场中。
其实,明溯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也算是会过无数一流名将了,往往自己都是见那招式简单的便扑上去抢攻,力气稍微逊色点自然就仗着一身的蛮力去欺负人,应该说除了老奸巨猾的黄忠,在其他人面前自己也算是能够比拼一番了。
可一遇上对面这陌生将领,明溯顿时觉得自己不仅是招式远远不够看,就连那浑身的气力,却也在对方硬碰硬撞的过程中显得格外的力不从心。
本来明溯还是打得“擒拿”下一二马贼,然后装模作样地走马换将一番,再说上几句场面话,如此一来,既弄回了五少,又能顺势在荀氏一族面前展现一下悍勇。
不曾想,也不知道郑可这几天之内竟然折腾出了这么一员猛将,而且对方似乎没有准备给自己这个素昧平生的主公面子,任凭自己竭尽所能,却也始终难以在其手下讨得好去。
第513章 突出重围
单论兵器,很显然明溯已经落入了下风,这还是在对方并没有动用弓箭的前提之下。
“来将通报姓名!”
……叮叮当当。
“你到底是谁?”
……叮叮当当。
“再不说,我不客气啦!”
……叮叮当当。
眼看对方眼中促狭的神色越来越盛,便是明溯涵养再好,此时亦是有些忍耐不住了。
“五兄助我!”那人正逗得起劲,明溯却是骤然大喝一声,却是将其抛了下来,直接勒转马身往马贼中间冲了过去。
那人正逗得起劲,突然失去了对手,心中自然不甘。虽然说郑可那边显然不会有甚么危险,可那人却还是摇了摇头,将长戟往下面得胜钩上一挂,直接搭箭上弓,慢慢地瞄准了明溯的后背。
正在此时,耳边却是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咆哮:“休要伤我六弟!”
随着声音,一阵巨大的风声已经如同泰山压顶般扑了下来。
典韦用的也是戟,不过却是两柄短戟。危险来临之际,那人一记铁板桥,直接让过必杀的一记短戟飞掷,飞快地将长弓又换回了长戟。
显然典韦在这一对短戟上面花了不少心血,等到典韦冲了近前的时候,那先前飞掷出去的短戟竟然带着一溜风声,竟然回旋着又飞了回来。
顺手接过自己的兵器之后,典韦双手猛然往中间一合,随着一声震天般的响声,一溜火花带着银光径自朝那陌生将领身上招呼而去。
这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尽管先前对上明溯,那陌生将领是完全压制住了对手,可现在一遇上典韦这个巨无霸,他顿时心中就是一片苦笑了。
很显然,典韦的招式比较老套,使来使去都是那十数招,可架不住他挥舞流畅,更兼一身气力远远超过对手。还没硬碰硬对撞几下,那陌生将领嘴角已是隐隐地露出了一丝血迹。
正当他将牙一咬,准备使出以命搏命的招式时,背后却是传来了一声朗喝:“都给老子住手!”
这个时候,明溯也是实在气昏了。
方才,他冲入对方阵营之中,那些“马贼”自然不可能当真拿弓弩去招呼自家主公,一来二去之间,明溯便迅速地结束了战斗,将那郑可提过马来,横在自己身前。
左右已经远离了胡母班诸人,二人也就没那么多忌惮了。
一番追问之后,明溯才懊恼地发现,原来确实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场中那持长戟的一位,虽然看起来面生,可却是自己亲得不能再亲的家人。
此人便是当初避祸辽东的太史慈,也就是无名……太史明儿她哥,自己如假包换的大舅子。
太史慈本来就闲在桃花岛上,每天陪着自家妹子、老娘说说闲话,正无聊之际,突然听说那水军有个“出差”的机会,便与夏侯淳争抢了起来。
左右不过是接趟人而已,这大河上下,船队都已经跑熟了,只要有那熟悉水路的向导士卒在,诸人倒也并不担心太史慈会出了甚么岔子,于是便满足了一下他小小的心愿。
本来就是随意地押次船而已,不想到了黑岗口,太史慈却是无意之中又从前来迎接的郑可口中得知自家妹婿竟然玩了一出惊世大拐卖,这下他的兴致便上来了。
伪作马贼劫道的主意却不是郑可想出来的。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却是完全出自于太史慈的手笔。用太史慈的话说,既然明溯想要演戏,那我们便好事做到底,陪他演一出逼真的。
这个主意一提出来,立马得到了郑可等人的热烈响应。打劫自家主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而且,可能这辈子也就独此一回了。于是,一众兴奋到了极点的先登士卒便踊跃地献言献策,将这一行动整得如同西山工会最大的职工联欢一般,无论是道具,还是活动方案,甚至连那黄巾贼的标准打扮,都学得个惟妙惟肖,让人真假难辨。
当然了,这也就是骗骗外人而已,真遇到典韦这个方才卸任不足半月的先登营统领,自然隐瞒不过去。
太史慈其实也是心中郁闷,自从到了桃花岛之后,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家妹婿竟然把自己给忘了。姑且不论其他人都有事情去做,可唯独自己一人吃着闲饭闷在岛上养老。这再不活动活动,估摸着全身的筋骨也该发霉了。
本来,若是他此次不与夏侯淳争斗,接下来便是有一个更好的机会的。传令船队前来接人,这还是明溯刚刚赶回西山时的命令,可等太史慈兴奋地跑了过来,却是被郑可迎头扑了一盆冷水。
说起来,自己还不如自家妹子呢。任太史慈想破了脑袋,都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航行的途中,竟然又是一道密信传去了桃花岛,而且这一次却是要玩一出瞒天过海,千里接应。
听到这个消息,太史慈顿时就欲哭无泪了。自己怎么如此命苦,好不容易抢了一个出差的机会,却是发现另外一个机会的目的地更远、更刺激。心中恼怒之后,太史慈便将罪魁祸首全部归结为明溯并不清楚他的武艺。
所以,这次他是存心到明溯面前卖弄来了。若是明溯一直不出手,估摸着太史慈也就躲在后面放放冷箭,戏弄戏弄诸人了,可明溯一跑了出来,他顿时就乐坏了——叫你看不起我,叫你不用我,叫你让我闲在岛上没事做……反正,该怎么打,太史慈是绝对不会省劲的,而且只会打得更逼真,完全和真打没甚么俩样。
虽然说觉得太史慈这个心态不对,可人家毕竟是大舅子教训妹婿,自己不过是个属下,又能说上些甚么呢。
得知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明溯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太史慈想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完全可以,反正也就是演戏而已,无非是往最逼真的那一幕去演。无论是入戏,还是动了真感情,明溯都无所谓,可你总也不能为了显示威风,竟然连覆面的黄巾都拿掉了撒。
姑且不谈那胡母班、诸葛圭等人,就是车中的荀悦等人,自己可还等着他们到了治下之后,立即派上大用途呢。
可想而知,若是荀悦等人到了岛上,突然发现原来先前劫道的竟然就是明溯的属下,甚至其中最为耀眼的那个偏偏还是他的大舅子,换位思考一下,即便换了明溯自己,心中也不会爽快的撒。
只怪太史慈表现得太突出了,而且那弓戟、长须、身材,以及出众的相貌,无一不会深深地印入观战诸人的心中。虽然说太史慈的遗传基因若是丑陋一些,或许明溯就不会看上无名了,可现在却是用下半身考虑问题的时候。明溯正焦急地想着对策,不经意间,却是突然发现那典韦已经彻底入了戏,一戟重过一戟的猛砸了下去,至于那太史慈却是已经完全放弃了还击,直接抽戟准备横捅了过去,此时若是自己再不出声阻止的话,恐怕就真要出人命了。
虽然暂时止住了二人的争斗,可明溯却还没有想到甚么好的办法。心中知道主公在对面无碍,典韦也不担心,鼻孔地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耀武扬威地倒扛了双戟继续回车队之中当自己尽职的护卫小队长去了,剩下太史慈愣在当场,胸口起伏,连续喘了好几口粗气,方才回过神来,垂头丧气地回了本阵。
现在场面实在搞笑,明溯一人提了“贼首”身处马贼围困之中,典韦却是施施然地休了争斗,跑了回来,那胡母班心中纳闷,便上前不解地责问了一番。典韦倒也有趣,直接嗡声嗡气地呛了他一句:“老子已经受了暗伤,不回来难道在那里等死……你能耐,你去啊!”
虽然说任凭胡母班仔细将全过程回忆了一遍,却是始终无法回忆出来典韦到底是甚么时候受伤的,可毕竟这些人都是明溯的嫡系,人家主公身处贼营,都不担心,自己又在这里瞎操甚么闲心呢?
就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之中,对面马贼阵营之中却是变故陡生,本来明溯还擒拿着贼首与对方激烈地谈判着,突然那悍勇无比的将领手中长戟横扫,将周边的同伙尽皆扫落马下,抢了荀攸等四人,便缓缓地压阵往车队这边退了下来。
紧接着,明溯突然将手中的人质往外一抛,纵马过去,提起五花大绑的荀闳,飞快地兜了个圈子,亦是狂奔了回来。
这又是甚么状况,诸人疑惑不解地望着突然反水的贼人将领,暗自提神戒备之时,明溯却已经奔了回来,低喝一声“速走”,却是令那典韦护着车队往前行去,自己则是与那突然反水的将领守在了后面,二人二马,便牢牢地守住了贼人进袭的方向。
虽然有些马贼见情势不妙,一个个吆喝着从旁边山林之中拐了过来,可毕竟架不住典韦的神勇,双方初一接触,便被纷纷击落马下,半响都爬不起来。
尽管心中十分纳闷,可此时毕竟不是发问的时候,眼看又有许多马贼绕开了明溯二人,从旁边赶了上来,胡母班只得提起精神,配合典韦小心地护卫着车队,打马往前奔去。
令人奇怪的是,那些马贼似乎知道这行人中武力最为强盛的便是典韦,任是胡母班大声地咆哮着,随时准备与对方拼命,可那些马贼却是一往无前地直奔最前面的典韦而去,却没人回头来看胡母班一眼。
第514章 人心凝结
偷眼看到车队已经拐了个弯,再也看不到这边的情景了,明溯便嘿嘿一笑,停止了手中缓慢无比的比划,对那配合得极为艰辛的郑可飞快地吩咐了几声,便倒转长刀,在自己的肩头猛然划了下去。
血光四溅之间,明溯一条胳膊已是垂了下去,倒是让周边的所有手下惊吓了一遍。
一惊一乍之后,太史慈显然也是想到了明溯此举的涵义,便也照样扳过戟上的月牙,准备依样画葫芦一番,明溯却是叮当一声将那长戟挑了开来,打趣地言道:“我天生体质过人,数日之后便再无疤痕,难不成大舅哥竟然与我一样?”
闻言,太史慈顿时怔了一怔,哭笑不得地回骂道:“谁和你这个怪胎一样?”
之所以先前会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却也是明溯没有办法的办法。
既然太史慈的面貌特征已经被诸人看得个一干二净,若是就此别过,自然日后会有那露陷的时候。
左想右想,还是太史慈一番话提醒了明溯。
太史慈也是因为自己错失了千里接应的机会,便苦苦地哀求明溯让他护送一回。这番话倒是立马提醒了明溯:反正以后总是要知道关系的,倒还不如现在就让太史慈堂堂正正地亮相来得更为稳妥。
于是,一对素昧平生的“子舅”二人便极其意外地在战场上相遇了,喝问来历之后方才醒悟过来原来竟然劫了自家人的太史慈自然不肯再与临时落草的马贼合伙了,于是便发生了先前一幕匪夷所思的事情。
当然了,先前太史慈也不过是因为得罪了上官,所以才会潜逃出去,暂且安身隐藏在马贼中间的,倒也不算是马贼死忠的同伙。
反正,太史慈的来历只要有心之人皆能打探得出,只要明溯回去交代那桃花岛诸人不说,汶县的孟建不说,任是荀悦等人奸似鬼,最终也只能闷在葫芦里面喝上二人一大盆洗脚水了。
交代郑可加快迁移的进程,赶紧回去接防桃花岛之后,明溯便再也不耽搁,直接领了太史慈二人气喘吁吁地在场中奔驰了三四十圈之后,方才一路向东,紧赶慢赶地追了下去。
直到傍晚,日落西山的时候,明溯才在太丘县境内追上了车队。
不得不说,典韦虽然看起来是个大老粗,却是极善演戏。加上旁边蔡晔、杨简二人的配合,诸人竟然裹挟着整个车队连续狂奔了数十里,直到太丘县境内,方才停了下来等待明溯二人赶来会合。
太丘是个小县,这里的前任县长名叫陈寔,字仲弓,正是颍川许县人,曾任过任颍川郡西门亭长,德行高尚,与荀悦的爷爷荀淑来往倒也颇多。
先前因为党锢之祸,陈寔被罢了官职,可其在太丘遗留下来的影响却是甚为深远。尤其是陈寔在其乡里颇有声望,对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德行受人尊重。遇有争讼,多求其判正。人们感叹地说:“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
一提起陈寔,荀悦便是赞不绝口,在入城的时候,顺带讲解了陈寔的一件趣事:前些年,灾荒横行,有盗贼夜入陈室,藏于梁上,陈寔发现后,并未命人缉拿,却唤出子孙们训斥道:“人当自勉,不善之人,未必本恶,迫于饥寒,遂之为非,如梁上君子是矣!”那盗贼听后大惊,伏地请罪。陈寔说:“视君状貌,不似恶人,宜克己反善。”说完还赠了其绢两匹,让盗贼自行离去。自此事传开之后,整个许县盗贼敛迹,“梁上君子”的典故即出于此。
或许是感叹现在人心不古,也可能是对颍川此番遭遇黄巾贼虐心中有些感慨,抑或是前面一路太过于惊魂了,在那现任县令出来迎接时,荀悦一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气势一直盖过来本来是一行之主的明溯。
反正也算是有惊无险,明溯暗自将心放了下来的同时,却是暗暗地对那在旁边神色不安的县令使了个眼色,慢慢地放缓了脚步,落后了荀悦半个身子。
那县令虽然对荀氏也有所了解,可这般殷勤主要还是看了明溯的身份。本来见了荀悦一副喧宾夺主的模样,县令心中不喜,本待出言提醒,却是得了明溯的示意,只得做出一副知己的模样,不停地跟在荀悦后面长吁短叹,直恨不能立即挂印辞去,请回那陈寔继续担任太丘长的职务。
这种官场上的刻意迎合,明溯前世可是见到了不少丑态,此时见荀悦有意充当老大,左右自己也不喜欢这个调调,便也任其妄为,乐得在旁边与典韦等人说笑不已。
这个时候,典韦已经知道了先前的对手原来竟然是无名的大哥,自己人见面,自然分外的热情,不一会儿,二人便打得火热,倒是令那本来还在暗自提防,免得又遭了贼人暗算的胡母班自讨了个好大的没趣。
说起来,胡母班可不像荀悦等人那么好骗。随便撞上些马贼,竟然遇到了亲人,而且还是失散多年的那一类,三言两句之下,又反水了过来,堂而皇之地又成了对手,也就是明溯的贴身亲卫。任是胡母班再是愚钝,亦是觉得其中定然有些蹊跷在内。
奈何先前太史慈与明溯也打得太过逼真,后来典韦下手却是招招不留情面,直往对方要害之处招呼,胡母班本是武将出身,从中却也无法发现甚么端倪出来,之后一切虽然转折太过于急促,可人家嫡系属下都没甚么意见,自己又何须多管甚么闲事呢。
正如那荀悦悄悄的嘀咕一般,胡母班心中也是想的,只要经过那东莱时一打听,不就知道了那太史慈说的是实话还是一派胡言了。
当然了,他们却不知道,明溯与太史慈所编造的这番话,却是十句中间方才夹了那么一句假的,尤其是最为匪夷所思的便是太史慈逃离东莱的那一段。可偏偏太史慈自述那段离奇经历时,满嘴的轻描淡写,倒惹得诸人皆是将疑问全部集中在真事上面。
可想而知,即便他们不主动去打探,明溯都会制造机会,“无意间”将事实暴露在其面前,如此才能真正地为太史慈洗脱了贼名。
这个时候,太丘县附近倒是十分太平的。尽管之前那马元义迁移荆、扬二州的徒众选择的路线就在此地往东不到五十里的两州边境,却是因为要隐匿意图,便也没有过分袭扰周边各郡县。
望着太丘的百姓一个个安居乐业,荀悦心中便又暗暗起了心思。毕竟故土难离,虽然是迫于贼势,可毕竟背井离乡,任谁心中都有些想法的。
这太丘虽然地处豫州最东边快与徐州搭界的地方,可毕竟距离自己家乡颍川也不是太远,如若作为一个暂避贼患的地方,倒也无可厚非。
荀悦这番心思倒是考虑得比较全面。奈何他主意打得虽好,可此次却是再也得不到族中诸人的赞同了。
首先发难的便是自家四弟荀谌。荀谌本来就有心投奔明溯,毕竟乱世之中人命如同草芥,自己再有学识又如何?秀才遇到兵,都是有理说不清,何况此次面对的是那些穷凶极恶的贼人。
本来按照荀谌的心性,倒也不会轻率地去下这个决定的,奈何那黄巾军统领波才实在太凶残了,竟然驱使了足足小半郡的百姓作为挡箭牌去围困那长社。
在颍阴的这段时光里,荀谌已经无数次听说了那些尸横遍野的无辜百姓,就这么生生地被贼人驱了上去攻城,一波一波地倒在官军的箭雨下面。
世道如此,便是一向自负有匡世之才的荀谌也不得不暂且认清了事实,彻底向命运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何况明溯对自己家人也确实不错,虽说荀闳当时也是为了整个集体的利益,可毕竟对手是七八百凶悍的马贼,明溯能够自蹈险地,单刀匹马抢出了荀闳,这个情分,虽然荀谌嘴上不说,心中却是记得很清楚的。
违背与自己儿子有救命之恩的明溯,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说甚么,荀谌都是不会去做的。
荀谌的态度,荀悦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第二个站了起来反对自己的竟然不是三弟荀彧。
明溯一下子救了荀彧二个儿子,虽然也让他心中感动,却未能令其顿下决心,公开表态反对家主的意见。
这第二个站出来的人却是一向与荀悦穿着同一条裤子,同进共退的荀衍。荀衍上次错失了表态的机会,这次他可不想再做最后一个,落得个尴尬的地位了。
眼看前番老三抢了个头,这次老四又先跑了出来,荀衍脑中微微一思忖,便不甘示弱地领着荀绍从下面转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言道:“衍虽才识不如诸位兄弟,可这做人的基本道理却还是懂的……既然已经选择了侯爷作为主公,那衍自然没有因为顾虑些许前途凶险,背信弃义,半途弃之而去的道理!”
说完,荀衍父子便也站到了荀谌的身边。
见状,荀悦气得短须直抖。若是老三、老四来说这番话倒也算了,可你当初本身就没有表态,现在这“背信弃义”之言又该从何说起?
气愤归气愤,毕竟此时已经不再是荀府之中,自己这个家主若是顺应人心,或许还能有些号召力,可若是想凭借着往日的威望,去强行压下诸位兄弟族人的意见,恐怕也没人愿意听了。
第515章 分化瓦解
兄弟四人,一下子站出来两个,明确表示反对自己的意见,剩下一个目前态度尚不明朗,任是荀悦再是自信,此时亦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固执己见了。
可现在,不管怎么样,自己这一辈是二比二,毕竟老三荀彧尚未表态,荀悦便想当然地将其纳入了自己一派。至于下一辈几个小的意见,早已被荀悦选择了无视,倒不是他霸道,而是五小的心思此时都摆在了脸上,若不是因为辈分的因素,恐怕自己此时早就一败涂地了。
就在荀悦心中尚还存在一丝侥幸的时候,一根看似微不足道的稻草却是将荀悦心中那丝侥幸给彻底打击得荡然无存。
在八龙之中,荀靖身为三龙,虽有德性,却是始终恪守了准则,坚决不肯出仕为官,因而世人评价八龙的时候,往往都将其与荀爽放在了一起对比。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内润,形容的便是荀靖的内敛。
在荀府之中,虽然荀靖的声望比较高,可他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轻易不随便发表自己的意见,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慢慢地将其作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只不过因为辈分较高,所以才会一如既往地去尊重他而已。
眼看自己一帮侄子闹僵了,早已十数年没有好好发表一下意见的荀靖想了想,便颤颤悠悠地行了上前,喟叹一声便直接点拨了荀悦这个大侄子一句:“此间情势,已不同往日。景文在家中久了,难免视听闭塞,也该四处走走,开阔开阔视野了。”
闻言,荀悦整个人都怔住了。虽然荀靖没有直接言明自己的意思,可那话里话外却是分明暗暗指出了自己固步自封,落后于时尚了。
三叔这句话甚么意思?荀悦不解地抬头望去,却见那荀彧恭谨地当头朝荀靖行了一礼,谦声言道:“三叔言之有理,彧其实当日在府中已经表明了态度,今日自然不必再多此一举。”
荀彧说得很清楚,那天他可是第一个出来迎合明溯的意思,虽然说是随儿子一同前往,可那投靠的意思不言而喻。既然前面已经表过态了,按照名士的德行,自然应该一直遵守下去,所以今天自然完全没有必要再表态一次了。
说白了,荀彧也是趁机表达一下自己始终如一的德行罢了,亏荀悦还一直暗存侥幸,将其作为了可以争取的中间力量。
这下好了,长辈之中,存活于世的二人,一人不知所踪,一人虽然先前有些不情不愿,可此时却是表示了顺从的意思;平辈之中,除了自己,其余三个弟弟早已下了决心;晚辈六人,当然了,现在荀彧家的五子荀诜尚未成年,不可能有甚么想法,可其余五小,本身就心向明溯,再经过前面一次救护,估摸着此时已经是铁了心的追随了。
至于旁系的那一支,荀悦倒也不必去考虑他们的想法,毕竟在荀悦心中,最先引狼入室的就是那不成器的荀彝。此时,荀悦恨之入骨还来不及呢,更加不谈破坏了祖宗的规矩,将之纳入家庭会议的出席代表。
此时,荀悦已经暗暗后悔了当初竟然会一念之差,就这么被明溯拐了出来。回头想想,哪怕是遭遇贼虐,失去性命,也总比现在干坐在这里丢面子的要好。
奈何世上本来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任是荀悦现在再是后悔,也不可能将时光逆转,重新回到颍阴再选择上一回。
眼看面前诸人皆是或面带期盼,或面带沉重,或微露促狭,或沉默应对,荀悦心中越想越是恼火,便忿忿然地嚷道:“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留在太丘便是。”
这话才说了出来,门外却是传来了一声惶急的声音:“景文公慎言,此事万万不可!”
说话的正是本县县令。当朝太尉拨冗来到了自己治下这个小县,县令自然感觉莫大的荣誉,便竭尽所能,准备了一大堆丰盛的菜肴。然而,明溯到场之后,却是淡淡地吩咐他去将荀氏一族都请了过来,同席用餐。
虽然说先前已经被荀悦给说教得甚为烦躁,可毕竟上官有令,县令只得无奈地亲自赶了过来邀请。不想,才走到堂外,还没进门,竟然就得知那啰啰嗦嗦的嚼蛆鬼竟然想留了下来长住,这下县令顿时就急了,也不再顾忌礼仪情面,匆匆忙忙地转了进来,止住了荀悦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先前这县令在自己进城的时候,却是一直恭恭敬敬地陪侍立在旁边,与自己有说有说,不想此时自己才表示了要留了下来,人家却是满面的厌恶,就像赶瘟神一般不愿意接受自己,任是荀悦再是沉稳,此时脸上也是挂不住了。
见状,那县令也知道自己过于急切了,便缓了缓心神,细细地解释道:“倒不是本官不愿意留下尊客,奈何世道混乱,尊客又是侯爷的座上之宾,若是贼人来袭,本官照顾不暇,有个甚么闪失,那本官可就百死难辞其咎了。”
县令说得很明确,我这太丘也不是世外桃源,你想住下来,倒不是甚么难事,不过毕竟你后面站着仁义侯,如果平安无事,大家皆大欢喜,可万一出了甚么事情,仁义侯回来找我算账,那我就真是受到无妄之灾了。
闻言,荀悦双目无神,怔怔地望着门外,呐呐自言道:“难道我就这么不受欢迎?”
“那倒也不是。”县令闻言,便安慰了他一句实话:“现在兵荒马乱的,各地主官都在寻访精悍勇士,像尊客这样,恐怕只有那朝堂之上,圣上身边,方才能一展大才……不过,尊客放心,只要有侯爷随行,恐怕不仅是本官,就是那州牧郡守,估摸见了尊客都会礼遇有加的。”
这话一说出来,便是连荀悦那最后一丝自信也彻底地打击了下去。县令的态度无疑顺应了当前的大势,太平盛世,自己这些人自然可以高谈阔论,可到了乱世,却是还比不上一个鲁莽之辈来得更为实用。与其白花粮食去养几个只会耍嘴皮子鼓噪自己的士子,县令倒宁愿去征召一名有些气力的……哪怕是屠夫走卒,倒还能帮自己守守城。
有明溯随行……换而言之,如果自己独自行动,那么恐怕愿意正眼看自己的也没几个了。这话,荀悦一听便明白了其中深意,当下,便神态黯然地坐回榻上,半响沉默不语。
这一晚,明溯并自己的新旧属下以及甄家、荀氏诸人相叙甚欢,所有的人都刻意地忘了还有一个荀家主荀悦没有过来赴宴。不过,让那老荀靖彻底对明溯转变了印象的却是,酒至酣处,明溯却是突然行了上前,迎面对着其恭谨一礼,然后才歉意地言道:“叔慈先生大才,小子也是心忧朝廷损失,这才无礼在先,做出了强行裹挟的事情……不管叔慈先生愿意不愿意原谅,小子都将会视叔慈先生为长辈,毕生恭敬,绝对不会再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
“不会强人所难?”自己被明溯上升到了朝廷得失的地步,荀靖心中顿时觉得存在感杠杠的,格外的爆棚,不过毕竟先前明溯已经强他所难了一次,此时心中还是难免有些介怀。
“是。”明溯肯定地应道。
“老夫并不愿意出仕,自然不会帮你甚么。”毕竟也是混了半辈子的人了,荀靖心中清楚,其实落到明溯手下,可能与那朝廷也无甚关系了。跟明白人说话,自然还是直接挑明了的好。
“小子并不会勉强,叔慈先生能够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便是朝廷的大幸,此固小子所愿也。”已经得了荀攸等人的支持,明溯倒也知足得很。
“老夫若是想留在此地长居呢?”见明溯一副小媳妇模样,荀靖心中觉得十分解气,便决定给他出个难题。
“那小子只好陪在此地了。”当众才说出来的话,总不能食言吧,尽管心中十分纳闷,可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可侯爷却是有重任在肩。”荀靖似笑非笑地望着明溯。
明溯想了想,却还是十分坚决地言道:“小子不过一莽夫,与叔慈先生如此的精神领袖相比,想必圣上亦是会同意小子的选择的。”
“精神领袖?”虽然不是十分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可从字面上去理解,却还是让荀靖觉得心情十分舒畅,便故作为难地指着那县令言道:“侯爷好意,奈何主家不愿,老夫倒也不欲作个恶客撒……不过,老夫那侄儿,似乎还没有想通……”
“景文先生那边,小子已经使人将美食送了过去,至于其到底是何想法,小子同样会尊重,不过却主要还是要以叔慈先生的意思为主。”无意间得知县令竟然代自己下了逐客令,明溯心中大喜,索性趁此良机卖了个乖出去。当然了,明溯话中还是留了余地的,没有将荀悦放到与荀靖一般的崇高地位对待。
虽然说先前在荀府失了点面子,可现在人家一个侯爷,而且是当朝太尉,太子少傅,天家帝婿,一口一口小子的自称着,如此好的台阶,若是不趁机下来,恐怕以后也没有更为有面子的台阶了。
闻言,荀靖便开心地一笑,趁着话头举樽言道:“老夫愧活了大半辈子了,竟然还不如一个少年看得开……这一樽,老夫代荀府子侄敬侯爷,还望侯爷能够护得荀氏一族平安无事。”
第516章 拦路抢劫
本来,依照明溯的心性,倒也不会这么快就向荀靖示好的,可毕竟现在荀悦已经开始闹起了情绪。
之前之所以荀氏一族乖乖就范,主要还是因为担忧自家性命,现如今无巧不巧地跑到了太丘,恰恰这里又风平浪静,宛若世外桃源一般,不消去问,明溯也知道荀悦定然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其实,这也实属人之常情,换了自己亦会如此去想。继续往前,还不知道吉凶祸福,留下来暂时也能安稳下来,左右朝廷已经开始派官兵去剿灭贼人了,这个时候躲得一时是一时,实在不行再去考虑迁移的事情也不迟。
左思右想之下,明溯还是觉得从荀靖处下手。话说荀靖已经活了这么久,自己固然是已经见惯了生死,可毕竟下面还有这么多晚辈,事关荀氏血脉的遗传,想必荀靖不会因为自己的固执最终满门招祸的。
当然了,除了之前一番自降身份的劝言,其实明溯倒也是准备了一个极具震撼力的杀手锏,不过似乎老荀靖十分配合,都没等自己祭了出来,就乖乖地下了台阶,与自己站在了一个起跑线了。
见荀靖主动相敬,明溯便恭谨地举起酒樽,意有所指地言道:“长者邀,不敢辞……小子与令祖卿也算颇有些缘分,自当同进共退。”说完,便一饮而尽,默默等待荀靖发问。
那荀靖本来见明溯彬彬有礼,动辄以先生相称,心中倒也听得暖洋洋的,极为受用得很,不想明溯却是语锋一转,直接提及其先祖荀况,却是遵从了战国时期的流行称呼,以其字卿称之。
虽然说卿本身就是一个尊称,可毕竟明溯是个后辈,就是当今大贤都不敢轻易直言这位儒家代表人物的字号,现如今明溯却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虽然感觉明溯似乎话中别有所指,可荀靖还是立马被其这种前恭后倨的表现惹得不甚开心了起来。于是,便神情不悦地言道:“家祖名声不显,不敢有劳侯爷挂念。”
“呵呵……”闻言,明溯却是不以为意,微微笑了几声,却是将头转向了旁边早就若有所思的胡母班,淡淡地问道:“长史大人久居圣上身边,想必是知道本侯这个封号来历的。”
明溯当初以一个市贾少年,陡然被刘宏看重,更是御封了个关内侯,此后更是平步青云,可谓是本朝撰升速度最快第一人,京中传说纷纷,胡母班哪里不知道其中因缘。
见明溯发问,胡母班便躬身行了一礼,敬畏地言道:“不敢劳侯爷如此称呼,还望直呼班名。”谦虚完了之后,胡母班便将明溯如何成为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历经那大儒庞德公、墨门钜子黄承彦、经学大家刘陶、桥玄乃至刘宏亲自考证才学之后,方能直接跻身朝堂之中的典故详细叙述了一遍。
当然了,因为传说的缘故,这中间多了许多添油加醋的东西,却是为明溯身上更添加了诸多神秘色彩。
刚开始的时候,荀靖还算能坐得住,等到胡母班介绍到最后,不消说是那满面敬畏之色的荀靖,便是此时堂中甄家之人、荀氏一族,纷纷都对明溯侧目相看。
任谁都没想到这些竟然会是那五六百年前名震中原的纵横家鼻祖、兵家代表人物的嫡传弟子。虽然说只是继承了衣钵,可禁不住人家的辈分摆在这里。
鬼谷子本身就是从儒家分流出去的,任是其后辈荀况最是风光的时候都不敢轻易地对这个前辈有一丝恶言。
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这句话可不是随便甚么人都敢自诩了出来的。
鬼谷子死后足足七年,那荀家的祖先荀况方才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溯就算是托大,称呼一声荀况师弟都不为过,何况他还遵循了当时的流行称呼直接尊称其为卿呢。
想到这里,荀靖便再也坐不住了,紧忙褐着一张老脸,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对着明溯一揖,呐呐地言道:“不想竟然是与先祖同,同……”也不知道荀靖是想说同辈,还是同时代的,反正说到这里,连他自己也接不下去了。
明溯却是没有托大,见荀靖行礼,紧忙奔了出来,一把托扶住荀靖的身子,内疚地言道:“小子也是想说明一下我们两家的亲密关系,倒不曾想累了叔慈先生了……先师已经仙去,我们余下的人还是不要如此见外,叔慈先生当小子是自家晚辈便可。”
儒家的思想本就是尊师重道,荀靖哪里肯接受明溯这一建议,二人再三推辞客气之后,最终荀靖还是无奈地接受了明溯的让步,二人从此以后以平辈论交。
这下,堂中荀氏一族彻底就晕菜了。尤其是那荀闳更是目瞪口呆地言道:“大伯父本来还不愿意奉侯爷为主,不曾想一会儿工夫,老母鸡变大灰鸭……这下,便是有心回头,也得先称呼上一声叔公再说了。”
这话一出来,顿时惹得众人纷纷大笑不已,唯独荀攸思及家父的名誉,有些暗自不乐。到底是自家侄儿,而且一直对自己也比较尊重,荀谌也有心为儿子的口无遮拦掩饰一番,便笑骂了一句“童言无忌”后,爽朗至极地率先上前重新拜见了一番明溯这个“小叔公”。
也不知道等那荀悦知道这一消息后,心中作如何想法,明溯却是因为前几天连番奔波,确实太劳累了,有心在这太丘城中短暂休整几天,便回身与那县令吩咐了一声。
那县令方才早已是双眼发了直去,任是他想象力再丰富,都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是因为师门显赫,这才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了。当然了,此话若是别人说出,可能他还有所疑问,可事情一经过胡母班的口,便等于为此事作了一个中保,确信无疑了。
明溯连续唤了几声之后,那县令方才惊愕地回过神来,却是紧忙起身言道:“不知叔公有何吩咐?”
“啊……”这下,堂中气氛更是热烈了起来,便是明溯,突然多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后辈,亦是忍俊不住,当场险些笑趴了下来。
那县令在原地候了一会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走神太远,竟然不小心说错了话,便紧忙讪讪地改口道:“下官也是走神,还望侯爷见谅。”
旁边典韦却是借着酒意,不耐烦地喝道:“我六弟让你准备个住所,安置大家歇息几天……你想要抱大腿,也得先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辈分到底够不够得上。”
典韦哪管那明溯到底辈分有多高,对于他来说,明溯就是自家母亲的假子,亦是自己结拜的兄弟,除此以外,其他一切都是空的。此时典韦本来就已经犯了酒困,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不想这县令似乎耳聋一般,再三反复地追问先前的话,典韦便也有些恼了。
闻言,那县令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想消化一下典韦的辈分……明溯算是与荀卿同辈的人物,眼前这个黑大汉又是他哥哥,如此说来,在场诸位之中,岂不是黑大汉最高,可他却又是明溯的属下……这辈分实在有些乱了,县令一时半会脑中也绕不过圈子,不过见了典韦的神色越来越不耐烦,他只得暂时熄灭了刨根究底的心思,紧忙下去准备去了。
这一歇息,便是五天过去了。明溯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地与荀氏一族子弟逐一攀谈了过去,对他们的心性、才识也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之后,方才派人传了那县令过来,准备告辞而去。
倒也不是明溯有意要赖那太丘县令免费的筵席吃喝,主要还是自己跑得太快了,眼看再往前走,便要出了豫州,也不知道自家属下人马有没有赶了过来。既然太丘偏于一隅,暂且平安无事,明溯便也就乐得躲避一阵,顺带还能与荀氏一族加深一番感情,倒也算是两相适宜。
当然了,明溯之所以非要等到自己属下过来接应,主要还是因为此时那徐州主事的正是陶谦。平常欺负欺负郡、县的官儿也就罢了,那陶谦可是个谦谦君子,有名的老好人。说实在的,明溯现在对所有历史名人都是十分避讳,尤其是这些一方诸侯。
虽说荀悦后来没甚么声音出来,可明溯却是知道,徐州此时在陶谦的治理治下,应该风平浪静得很。说白了,就是明溯对自己实在没有信心,生怕到手的好牌半路上被别人截胡了。
典韦早就被派了出去打探情况,据说这两天确实有一支人马从北边进入了徐州境内,现在已经掠过彭城与东海的交界,正往那下邳方向去了,只不过这支队伍没有打上任何旗号,所以明溯也不敢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属下的人马。
有了五天的休整,大家皆是面容焕发,精神抖擞。马蹄轻快,不一会儿便横穿了整个沛国,顺着豫、徐两州边境,一路往南折了过去。
徐州多山,两天之后,车队正在穿行相、梧之间的一片山岭时,旁边密林之中却是骤然传出了一阵喊杀声。
谨慎地将车队停在开阔地带后,明溯便命了毛遂自荐的太史慈上前去打探一二。
不一会儿,那太史慈坐下战马身上带着几枝箭矢,却是惶急地奔了回来,一路大喊道:“有山贼劫道,他们竟然还有……强弩!”
第517章 虚惊一场
太史慈之前之所以敢于毛遂自荐,无非就是自恃武勇过人。
奈何他才跑到前面一露面,那林中便是暴雨一般的强弩射了出来,任凭太史慈再是自信,也不敢去与这一时代的大杀器比一比威风。
听了对方手中竟然有强弩,明溯的面色便阴沉了下来。
其实,不消太史慈再禀报,等他跑到近处,明溯一看那黯黑的精铁所制箭杆,顿时也明白了自己遇上了甚么。
对于这个时代的一些先进之物,明溯也是不遗余力地去为属下配备。当年,就在自己第二次经过陈留的时候,张邈本来还想追杀一番自己,却不曾想遇上了尤胜统领的青龙战队,几轮强弩连射,最终五百精锐骑卒便饮恨山道之中。
暗算别人惯了,明溯可不想重蹈张邈的覆辙,何况这强弩虽然自己当初也弄了不少,可却是因为制作不易,技艺精湛,便是那些配备的士卒,每人也不过区区十枝铁箭而已,却哪里像这对面的山贼,就像不要钱一般,见了一个人便拼命地射了出去?
胡母班早先也是统兵的大将,此时见明溯寒着个脸在那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山道,便驱马上前,试探地言道:“强弩是我大汉军管之物,等闲山贼手中哪会有这些好东西……莫不是遇上了官军伪装?”
其实,胡母班所言正是明溯方才心中所担忧的。
右边的相县是豫州的地盘,隶属沛国治下,左边的梧县是徐州地盘,隶属彭城国治下,这两处封地的主人,明溯均不熟悉。所以尽管心中有些猜测,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厘清思绪,找出安全通过的对策。
说来也怪,先前自己准备进入这片山岭时,那些山贼鼓噪了一阵,可等太史慈退了下来,对面山林之中却似乎所有的贼人尽皆销声匿迹,只剩下风儿掠过树叶飒飒的声响了。
“上树看看。”毕竟不是自己几个人,身后还带了一大堆拖油品,想了想,明溯还是决定谨慎起见,便对旁边一身材瘦小的士卒吩咐了一声。
爬树、游泳可是当年西山军必修的操练课程之一,闻声,那士卒也不犹豫,唰唰两下便甩掉靴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交错一搓之后,便猿猴一般,躬身往旁边最高的一棵杨树上攀爬了上去。
显然,尽管对方此时没了动静,却人却是没走,正在远远地监视着自己一行。
就在那士卒爬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密林深处嗖嗖连声作响,十余枝铁箭纷纷朝那杨树上面射了过去,不过因为距离太远,飞到数十步外,便摔落在了地上。
那士卒开始倒是被吓了一跳,紧紧地抱着树干,猫在了背后。然而,等他发现对方超出了射程的时候,顿时胆子又壮了起来,手脚并用,连续往上攀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树顶。
这个时候,明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了,正当他准备大声喝令那士卒下来的时候,侧面密林之中却是陡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声响,众人只听到“啊”的一声,转瞬那士卒便手心扎了一支铁箭,如同坠石一般从树上摔落了下来。
先前明溯想的正是,既然贼人知道射程不够,哪里还会傻乎乎地呆在原地。若是等闲的山贼倒也罢了,可毕竟此时对方持有大量的强弩,若是将他们的智商想低了,那吃亏的便只能是自己。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明溯所料,不等他想通其中关键之处,出言提醒,贼人早就暗自接近了过来,一箭将那攀高的士卒给撂落了下来。
望着摔得七晕八素、嘴角血迹斑斑的手下,明溯顿时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便将那典韦召了过来,冷冷地吩咐道:“五兄且领一曲兄弟,务必将那林中贼人驱逐了出来。”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强行进攻了。虽然心中清楚对方手中有强弩,自己如此不管不顾地让士卒上前冲杀,最终的伤亡一定不会小到哪里去。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再回头绕过这片山岭,姑且不论是否还有其他险阻,单就是时间,恐怕耽搁下来也不是三五天的工夫了。
想到自己这一路过来,基本平安无事,也算是踩了****运。若是再吝啬属下士卒的性命,恐怕不等对手杀了出来,就是旁边本已渐渐地归了心的荀氏一族,亦会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换而言之,明溯这是准备用一场堂堂正正的冲杀,来向自己招揽的新人证明自己的实力,巩固其忠诚之心。
典韦本来还想提点意见的,可一见其狠厉的眼神不断地往后面的马车中瞟去,顿时领会了自家兄弟意图。说实在的,文人与武将本身就不对付,这一路上,典韦也算是看尽了那些文人雅士高高在上的眼神了。
就让你们看看甚么是真正的英雄吧!典韦心中暗暗地嘀咕了一声,便猛然将腰间短戟拔了出来,仰首狼嚎一般怒吼了起来:“左队全体都有,踏前一步!”
明溯手下的部队都是以二千人为基本框架编制的,先登军也不例外,这支主要由原先乡勇之中的长刀、长枪、弓弩兵混编而成步兵队伍,编制五部十曲二千人。典韦这次带出来的正是其中的甲曲中一屯人马,编制左右两队共百人。
见自家老营长发了军令,那先前还懒洋洋靠在马车旁边的队率猛然一个激灵,转瞬便冲了出来,大声地吆喝道:“兔崽子们,有仗打了。”
眨眼工夫,五十人便嗷嗷乱叫着冲了上前,在典韦面前整整齐齐地以什为单位排成了五排。余下那一队人见同侪受了重用,顿时一个神情黯然,尤其是那个右队的队率,更是恼怒地一巴掌抽在旁边的手下脖颈上面,恨恨地言道:“都是你们懒懒散散的,这下功劳又被人抢了吧!”
这个队率旁边的马车正是荀悦一家所乘。闻言,荀悦不由纳闷地看了一下这些个士卒,任谁都能通过先前的情况分析出来众人定然是遇上了难啃的硬骨头,可尽管如此,这些士卒却是一个个神情激昂,战意冲天,看这模样,对面那到现在都没露出真面目的贼人倒似乎是一个个唾手可及的功劳,等着他们轻松惬意地上前摘取。
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求战意识强烈的军队?此时,任是荀悦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心中亦是不禁地为那密林深处贼人的命运颤抖了一番。
“报数!”典韦不悦地看了一眼那队率。都是老人,山贼不知道剿灭过多少次了,竟然还像个毛猴子一般沉不住气,亏得老子将这个在主公面前表现的机会交给了你。
老西山军一系的军规特别严厉,平素即便是营长、副营长与下面的士卒皆是没大没小的,打成一片,可若是军令下了,那么哪怕是伍长遇到什长,亦要绝对的服从。
典韦现在的军令都是按照步兵操典中的规范进行的,那队率虽然先前嬉皮笑脸,可一听指令,立马飞身跃了上前,回身一个踢脚,厉声喝道:“从左向右,各什依次报数。”
转瞬,一连串暴喝响起:“一、二、三……”
其实,这个时代的人大多左右不分,姑且不论这些粗人,就连那荀氏子弟,有些成年人现在都分不清左右。见这个黑大汉竟然能够让自己手下个个识得左右,顿时荀攸等人的目光更加的热烈了起来。
“报告营长,左队五十一人,实到五十一人……请指示!”正因为有一堆新人在旁边看着,那队率的目光格外的坚定,姿势自然十分硬朗到位,便连声音也拉高了很多。
“很好!”典韦点了点头,右手中短戟猛然刺向天空,口中饿狼一般嚎叫道:“先登!”
顿时一阵雷鸣般的和声传遍四野:“杀!”
“先登!”
“杀!”
“先登!”
“杀!杀!杀!”此时无论是那满面羡慕的右队士卒或者是山林之中了,纷纷传来和声。
本来到此,应该是典韦身先士卒,率领这一队人马冲杀了过去,不曾想,就在诸人疯狂地呐喊之时,那密林深处却是影影绰绰站起了不少人影,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跟在后面呐喊了起来。
这又是甚么状况?
明溯脑中浆糊一片,可事态紧急,不容得他迟疑,正待早已被情绪驱动的诸人起动脚步,纷纷往前奔去的时候,明溯却是猛然一个飞跃,连续蹬动脚下的山石,追了上去:“且慢……停下来,停下来!”
接下来,颇具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随着这边的起动,对面密林之中那些山贼亦是一个个疯狂地奔了出来,不过,随着人影越来越近,他们脸上的欣喜之色却是历历在目。
“营长!”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些“山贼”之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典韦那具醒目的身躯,纷纷高喊了起来。
我勒了个去,果然是自己人……原来是虚惊一场!明溯心中咒骂了一句,却是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为了在荀悦等人面前展示一番先登军的风采,所以才按了操典之中正规的进攻方式,若不是如此,恐怕等到双方厮杀在一起,才发现原来是一场误会,自己那可真的算是欲哭无泪了。
很显然,对面奔来的这些人也是自己的属下,而且正是先登军的一员。明溯纳闷地往前望去,这不,邓元、胡魁等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已经从林中钻了出来。
第518章 阵势大涨
若是胡母班、诸葛圭、荀悦等人知道先前在武平“劫道”的那一支精锐马贼竟然也是明溯属下的话,估摸着此时肯定会在心中一边暗自咒骂,一边不停地嘀咕:这仁义侯手下怎么尽是贼人,跑到哪里都能遇到他的手下劫道?
所幸的是在武平县中,郑可表演得实在太逼真了,所以他们却也没有这样的感慨。而且,此时这句台词也已经被惊呆了太史慈给抢了过去。
操,老子这个妹婿也真是能耐了,跑这么远都能有手下赶了出来扮演劫匪……而且,看那连绵不绝的样子足足万人之众!这是早已惊呆了的太史慈此时心中的真实想法。
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地忘了先前狼狈地被赶了回来的模样了。毕竟都是自家人,就算是失了面子,也没有白白便宜外人不是。太史慈心中自嘲地笑了一声,却是板起面孔,大声地对着荀攸等五小吆喝了起来:“跑甚么跑,还不把兵器放下来……都是自家人,万一有个误伤怎么办?”
“将军,你的兵器……”荀攸才提醒了一声,却是突然看到那太史慈坐下的战马身上几支铁箭还没拔下来,便呐呐地住了口,却是调皮地吐了下舌头,鬼头鬼脑地转到马车另外一边去了。
“小兔崽子,竟然敢笑话老子!”太史慈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可毕竟都是自己人,而且又是一帮少年,总也不能真的去计较甚么吧。
现在已经确信无疑是一场误会了。见伤了自己人,那统军的邓元脸上也有些不好受,幸好那个士卒虽然奄奄一息,却暂时没甚么性命危险,只不过是先前爬得太高,摔重了点而已。
“大兄怎么在这里……而且,似乎还当了山贼……老八人呢,还有那黄裕,不是也和你在一起么?”一见邓元,明溯便一连串问题连珠炮般问了出来。
“呃……”邓元还沉浸在兄弟重逢的喜悦之中,陡然被明溯连续追问了下去,顿时愣在了现场,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
反而是那旁边的胡魁,倒也沉着,一件件为明溯解开了疑惑。
其实,当初张邈压解二老入京,本来就是打了众兄弟一个猝手不及,然而,还没等他们商议好对策,事情却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得知张邈成了独臂太守,狼狈逃回陈留之后,邓元等人顿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良机,于是便也来不及多准备,连夜组织了足足万余愿意跟着自己兄弟走的精壮,徒步踏上了漫长的迁徙之路。
看起来这从西到东似乎不远,可不要忘了,明溯一行沿路可是有战马车辆代步,这些人却是硬生生地凭借自己的两条腿一路跑了过来的。
先前几天,大家也是觉得新鲜,便卖命地奔了下去,不曾想这么一来,却是问题出现了。
还没等行出三百里,许多人的脚下都磨出了血泡。幸好随行护卫的还有先登军的老卒,那些人到底经验丰富,一发现情况便立马止住了众人挑破血泡的做法。
尽管如此,脚底生疼的众人还是无奈地放缓了脚步。
按照秦寿的建议,这个时候最稳妥的法子自然是趁出来还不久,原路返回到西山更好,可既然已经出来了,再回头岂不落得众人笑话,邓元左右思忖之后,便索性将心一横,慢就慢点,却是大方向不肯改变。
按照常理,一路拖拖拉拉,走到现在,算算已经足足走了将近二千里了,就算没能到达桃花岛,至少海滨也该到了。
可问题就出来众人的身份上面。之前为了隐匿行踪,邓元等人打得可是太平道徒众的旗号,这一路行来,沿途各郡县见了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无不望而生畏,纷纷紧闭城门,坚壁清野。
邓元等人既没有向导,又没有必要的后勤保障,虽然这一路上不停的折错方向,最终能够走到这里,也算是竭尽所能了。
至于当山贼……这也不是他们想做的,沿路能够找的食物都已经吃光了,前些日子更是连那树皮都剥了下来暂且充饥,若是不当一回山贼,自己这些人恐怕就全部得倒在半路了。
明溯想想也是,按照自己这一路行来的方向,虽然二者路程未必重合,可沿途民不聊生,面带饥黄,任是邓元等人再有能耐,进不了县城补给,又哪里能找到可供万人食用的粮食呢。
本来,众人出发的时候,还带了数十匹战马,可随着日子越来越艰苦,不说明溯也知道,此时那些战马定然早就成了诸人腹中之食,说不定回头找找,那些尚未彻底腐烂的污物中间还能检验出马肉的成分基因。
正因为如此,在路上艰难煎熬了月余之后,不得不加入步行队伍的秦寿、黄裕二人也是吃不消了。
姑且不谈那秦寿本身就出自于豪强富裕之家,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就是那一咬牙挂印而去,加入流亡队伍的黄裕,此时亦是被煎熬得皮包骨头,脚底的血痂,新印撂着旧印,早就不能下地行走了。
此时秦寿、黄裕二人正在山中捂着脚叫疼,若是明溯想见他们,还得派人上去抬了下来。
粗粗了解了一番这一支人马的情况,明溯便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按照邓元、胡魁的诉苦,他们出发的时候足足一万三千余人,抛开路上病死的、半夜悄悄开了小差的不谈,现在还剩下了一万二千人左右。可即便是这一万二千人,现在能够正常走动的也只得万人,剩下足足六分之一现在都像那秦寿、黄裕二人一般,抱着脚在山中,早已无法行走,只能靠人背扛着往前。
虽然二人讲得比较乐观,明溯却是从周围那些龇牙咧嘴的脸上发现了一个问题。邓元介绍的是这万人能够正常行走,可他那个正常行走也就是慢慢地往前捱而已。
就在刚才,明溯便已经发现有许多人短暂地激动之后,紧张的情绪一松懈下来,便坐在了地上,再也不肯起来,更有那可能身体已经孱弱到极点的人,哭着哭着,突然眼睛一番,便往后栽倒了下去。
后世那支伟大的军队究竟是凭借着多么伟大的意志力才捱过了两万五千里的路程的?明溯无法用面前这些人去对比他们,却是知道这些本来是邓元尽数挑选出来的精壮,区区二千里就将他们的意志给彻底地击垮了下去。
毋庸多言,如果这些人能够恢复过来,再加上一些简单的操练,一定能够快速成为一支合格的军队。可这是后话,毕竟此时都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任是明溯再觉得潜力无限,都得先想个法子将他们的身体给补了上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粮食。尽管车队中间也有几驾马车专门装载了备用的粮食,可毕竟面前是足足万余张饥饿的大嘴。明溯心中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却是紧忙吩咐典韦、太史慈二人领了士卒下去埋锅生火,暂且先将所有粮食煮上再说。
一万二千个肚子是多大的容量?明溯现在已经不用去计算了,数百人一直忙到太阳落山,终于将那些粮食全部都化成了薄薄的粥汤,不过更是令明溯无语的是,随便自己等人都还饿着肚子,可面前那些邓元带出来的万余人,却还是满面期冀地望着后面那些拉车的战马。
是该想个法子了,要不然就算自己等人能扛了过去,恐怕再过了三五天,这万余人最终的下场也免不了去做个饿死鬼。
杀马的念头也仅仅在明溯心头转了一圈,便被他断然否决了。不是说心疼这些价值不菲的战马,若是杀马能够解决问题的话,自己肯定第一个拿坐下的马儿开刀。
可自己一行,战马不过百匹,全杀了,最终结果也就是能够多捱几天罢了。何况,明溯留着这些马还有更大的用途。
不能“正常行走”的人已经远远过了二千,一匹马自然不可能承担运输二十个人的重任,明溯仰头,怅惘地望着星空,终于第一次发现手下人太多了,有时候也是一件极为伤脑筋的大事。
都是等着要吃的嘴巴啊!
仔细地问过邓元之后,明溯终于觉得有些绝望了。原来邓元等人已经盘踞这片山岭足足四五天了,可以说周边能够购买,或者说是劫掠的村落,中间已是粒米无存了。
而且,形势更为严峻的是,因为先前马元义选择这条路线迁移的缘故,绝大多数村里已经人去屋空,就算他们再去想办法,都实在无计可施。
“那些百姓的粮食没了,他们怎么活下去?”正在明溯苦恼的时候,旁边胡母班却是极为不识时务地追问了一句。
毕竟也是地方主官出身,虽然胡母班这个问题比较尖锐,却是早就被邓元“合理”地解决了:先前贼人过境,他们家中也早就没有存粮了。这不,粮食没弄回来几颗,吃饭的嘴巴倒又多上了数百。
闻言,明溯更是欲哭无泪,敢情自己成了那逃难队伍的头儿,还是那些人实在活不下去了,只好加了进来,以谋求一份生机?
这倒真有些像黄巾军发展的模式了。明溯心中恶恶地咒骂了一句,异常郁闷地往前走了几步,看看周边有没甚么河流。
不用说,突然闯进来万余人,即便是那最凶猛的野兽,此时可能都已经远遁躲藏了起来,明溯唯一的期望便只有捕鱼充饥了。
第519章 心急如焚
明溯毕竟不是活神仙,此时突然多了一万多张嘴,任他心中对这个时代再是有着多么深刻的认识,却也只能徒叹奈何。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就算是明溯摸黑跑去周边的县城“借粮”,姑且人家愿意不愿意相信,就是那城门估摸着也是没人肯开的。
本来最近的两座城池是相县和梧县,等到天明,若是能够借点粮食,倒也能够暂缓燃眉之急。可明溯一说出这个建议之后,旁边邓元却是颇为为难地解释了一通:先前众人一直打着太平道徒众的旗号,等到发现这个招儿实在无法解决温饱问题后,邓元便灵机一现,派人前往那临近的县城,重新打了仁义侯府的名义“借粮”。
毕竟那些人能够做到一县主官也不是完全没有才能的,还没等他这个招儿用老,大家便纷纷醒悟了过来。
估摸此时明溯若是再派人前往,不等靠近,城上便是一阵滚石飞箭了。
听了这话,明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冒充本侯爷,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衣着打扮,就凭借这一副叫花子般的模样,若是哪个县令真的猪油蒙了脑子相信了,那他还真的不用再在那个位置上做下去了。
埋怨归埋怨,既然“自己”的名声在这周边已经臭了,为了朝廷的体面,那自然只能趁着人家没反应过来,连夜转移到更远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想到一个稳妥的法子吧。
明溯终于充分体现了一番长征的感觉,万余火把、人声鼎沸,后面的人紧紧跟着前面,秦寿、黄裕等人自然已经被安置进了马车,至于那其他的人,便只有靠着人力搀抬,慢慢地跟着大部队往前行进了。
或许是难得吃了个半饱,抑或是求生的**迫使他们不得不跟了上来。反正天明的时候,众人已经慢慢地摸出了这一片山岭,赶到了一个叫竹邑的地方。
竹邑是哪个州的?望着那高高的界碑,明溯纳闷地回头问了一声。闻言,旁边马车中的秦寿无奈地向上翻了翻眼皮,若是他甚么地方都认识的话,自己这一群人又怎么会七拐八拐,跑了这么多天,都还没能赶到桃花岛呢。
至于诸葛圭,也就是对泰山郡比较熟悉一些,这里显然与泰山郡相去甚远,面对明溯的问题,他也只能装作没听到了。
诸人之中,倒是那胡母班稍许见多识广一些,见明溯问起,那胡母班皱起眉头想了半响,方才试探地言道:“这地名听起来很特别,想必定然盛产竹子。依照下官的揣测,此地定然……不是豫州边界便是徐州边界。”
简直是今晚听到的最大的废话!闻言,明溯不禁也将眼皮往上翻了翻,心头却是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自己这统率的是怎么样的一群属下啊,一个个文盲也就算了,可偏偏要冒充知识分子的模样。不是豫州便是徐州,此时就算明溯脑子进水,也知道短短一夜,自己绝对不可能飞出两州地界,直接跑到那扬州甚至是更远的交州了。
当然了,胡母班有一句话却是说得很对,此地的确盛产竹子,而且是那比毛竹略微细上半分,却也极为粗大的一种。这倒是无意之中帮了明溯一个大忙。
一番忙碌之后,在明溯的分派指挥之下,二千余具简单的担架便制作了出来。当然了,更是卓有成效的是,有那脑子灵活的人竟然想到了用竹竿密密麻麻编成籪子,分片将水中的鱼儿驱逐到浅水区,如此一来,便很快在道旁的溪水之中捕捉了足足百余条大鱼。
虽然说,平均百人才能勉强分得一竹筒稀薄的鱼汤,可毕竟要比甚么都没得吃,去喝那白开水来得令人振奋吧。
无聊地望着手下的发明创造,明溯突然想到了一个后世的特产。
就在那出领袖的地方,有一个泰州,那里有一片极为辽阔的水面,名叫溱湖。因为湖水太深,当地人便因地制宜,用竹子密密麻麻地将湖面分割了开来,养鱼养蟹,倒也甚为悠然自得。
这种竹子间隔养出来的螃蟹,便叫做溱湖籪蟹,临近地区名气倒也不菲。
明溯此时突然想起了溱湖,倒不是为了其他,而是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馋嘴之人甚么都吃。毫无疑问,溪边那些密密麻麻分布的小洞穴,里面居住的不是鳗鱼,便是那螃蟹的近亲堂兄弟——彭琪。
晌午之前,诸人皆留在了当地,一边提前二千年去享受那“清水百玉蟹”的美味,一边慢慢地休养生息,至于明溯则领着典韦与那百余士卒,径自往那竹邑县城的方向赶了过去。
等到了县城外面,明溯却是被惊吓了一大跳。原因很简单,此时整个县城竟然四门洞开,里面除几个垂死的老人,竟然再无其他生命的迹象了。
纳闷地寻了个耳朵聋得不是很厉害的老翁询问了一番之后,明溯方才知道,原来这竹邑虽然偏处豫州边界,可那黄老道,也就是太平道却是广为流传,就连那县长竟然也是张角的忠实信徒。这不,全县城凡是还能上阵的大多都被县长带了往北走了,剩下的人除了这些实在走不动的老人之外,便只剩下一些躲避到乡下不信教的豪绅百姓。
也许是被那县长连续几次大清洗搞得心惊肉跳,尽管他已经走了很久,可这县城之中却还是无人敢搬了回去居住。
真是晦气,难得撞上个小县城,竟然是座空城。明溯郁闷地在城中大肆搜刮了一番,却是发现除了一些散落的财物之外,便连那官仓之中已经霉烂的粟粒,都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霉点白斑,似乎张大了嘴巴尽情地在嘲笑明溯来晚了一步。
“老人家,那些逃出去的富户都住在哪里啊?”重新找到先前那老翁,明溯大声地对着其耳朵喊了一句。
“都走了,都走了……走了。”那老翁迷糊着粘着灰白污损之物的眼睑,喃喃自语着。
“去哪儿住了?”明溯继续大声地问了一句。
“都在乡下……穷地方,破落地方,老夫也没去过。”
“哪个方向?”
“那边……”
还没等明溯转身,那老翁却又晃晃悠悠指了个相反的方向,这下明溯心中没底了。
“到底是哪边?”
“有山有水的地方。”
有山有水的地方?闻言,明溯还没再问,旁边典韦却是挠了挠脑袋,纳闷地言道:“那不就是我们来的方向么。”
“废话!”明溯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典韦有时候脑子精明得跟个人精一般,可犯起糊涂来却似乎一团浆糊。
若真是自己过来的方向,还用这老翁说么,想必沿途自己早就该发现百姓生活的痕迹了。
想了想,明溯派了一伍士卒回去传讯,让胡母班、太史慈、邓元等人领了众人继续往南前行,自己则是火急火燎地沿着县城南门外直道,一路往前赶了下去。
也不怪明溯此时心中着急,没办法,除了已吾县跑了出来投奔自己的那万余人,队伍中间可还有一大堆宝贝疙瘩呢。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那荀悦等人亦是仅仅喝了一点鱼汤,若是自己再不找到粮食,估摸着甚么王佐之才,治国良臣,最终也就是路边的一滩白骨,等着后人去扼腕凭吊了。
当然了,最让明溯心疼的还是半路跟了自己一起的甄宓。甄家其他人明溯都不在乎,至于甄宓日后的美貌明溯也没那闲暇工夫去想,可就是甄宓那咿呀的可爱模样,以及与自己一见如故的亲昵,便让明溯暗暗心疼不已。
到底是个懂事的女娃儿,虽然与大家一起挨饿到早晨,却是不哭不闹,就那么撅着张小嘴巴,静静地望着自己。想到那副令人心酸的神态,明溯心中便有些隐隐作疼了起来。
连续赶了下去,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诸人才到了一个名叫大泽乡的地方。到了这里,明溯才知道现在自己大致应该在那后世安徽的地界之内,也就是说此地同样属于豫州边界。
大泽乡,顾名思义,仅仅是一个乡,它从属于一个叫蕲的小县。
大泽乡正在竹邑的南方,东边紧邻着豫州边界符离县。如果明溯等人不是沿着直道一路向南,而是直接从旁边的山道中间对穿了过去的话,此时应该早就坐在符离城中一快朵颐了。
到了这里,明溯才发现原来大泽乡也是个历史悠久,赫赫有名的地方。那乡中啬夫一边催促着手下去看那烧鸡整好了没有,一边卖弄地将本地介绍了一遍。
蕲县是战国时期楚国的名邑,先秦时期,那屯长陈胜、吴广二人领了戍边百姓九百余人从此地赶往渔阳修筑长城,因连日大雨,道路毁坏,最终不得不停留在大泽乡中。
按照秦朝律法,戍边者“失期,法皆斩”,于是陈胜、吴广便合谋起来造反,以鱼肚藏书“陈胜王”以号召百姓,揭竿而起。自此以后,各地纷纷响应,最终在怀王领袖之下推翻了秦二世,本朝高祖皇帝当时也就是其中一支义军。
我勒了个去,当真是大汉天下,处处是景啊。不过此时饿急了的明溯却是丝毫没有想要瞻仰名胜古迹的觉悟,完全放下了侯爷的面子,不停地催促那浓郁的香味早已溢入堂内的烧鸡赶紧送了上来。
大泽乡的烧鸡与符离一脉相承,都是用糖水抹了,再加上香料,细细煮制而成。
第520章 隔河相望
这烧鸡本来就是因为味美可口,作为接待贵宾的一道名菜。
此时,明溯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吃了起来,自然感觉更是滋味十足。
本来,那啬夫闻知侯爷驾到,倒也极为热情,咬了咬牙将那乡中数十只烧鸡都收了上来,慢慢地烹煮了,供各位大人食用。
明溯作为最高长官,自然不可能与其他人分享,便独自享用了一只。至于典韦等人,也只能一鸡三用,慢慢地争抢起了鸡屁股。
连续吃下一条香喷喷的鸡腿和半只鸡翅之后,明溯想了想,却是没有理会旁边典韦那满脸祈求的神情,找了块稍许干净些的大树叶,将剩下的部分又包了起来,连同油污一起塞入了怀中。
“六弟真是小气,宁愿留了隔夜吃,也不肯便宜了我老典。”典韦见已经没了分享的机会,便纳闷地嘀咕了一声。
不想明溯的耳朵倒是很尖,闻言,回身便是一个响亮的栗子敲了过去:“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别忘了,家中还有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儿呢。”
诸人一起走了这么远,典韦自然明白明溯指的是那甄家的小宓儿,想到那粉嘟嘟的娃儿满脸依赖的靠在明溯怀中的亲昵模样,典韦心中忿恨那飞了的烧鸡,便悄悄诋毁了一句:“幸好那娃儿生得眉清目秀,要不然老典还以为是老六的种呢。”
这话明溯自然也听到了,不过此时他却是没有闲空去理会典韦。
自己等人总算是有些东西吃了,虽然远远不足以果腹,可毕竟也有了油花下肚,一时半会也能撑下去了。
可那跟在后面的大部队,却是要想个妥善的法子去解决他们迫在眉睫的温饱问题。
现在摆在明溯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顺着直道折向西边,数十里之外便是县治所在地蕲城,另一个选择却是原路返回,中途拐向山区,路程差不远,却是另外一个县城,符离。
去蕲城有个好处,至少有这大泽乡的啬夫领路,到了那边再是深夜,估摸着连夜进城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就是偏离了大部队前进的道路,等自己找到粮食再赶了回去,说不定又得再慢慢寻找一下胡母班诸人行踪了。
左思右想之后,明溯还是决定往那边界的符离县走上一遭。
当然了,本着集思广益的目的,明溯最终还是决定将典韦并半数士卒留了下来,手书一封凭证,哈了口气,工工整整地盖上了官印,交由那啬夫陪同前往蕲城一趟,调取部分粮食,以充军资。
毕竟已经远离了相县一带,明溯便毫不客气地将邓元等人冠名为自己为圣上征兆的精锐乡勇,所以这沿途的官府提供后勤保障也就理所当然了。
当然了,典韦此时身上可是携带着刘宏御印的诏书,尽管没有自己过去,想必那当地的县令见了诏书,定然也不敢随意地懈怠推辞了。
至于明溯自己,在那啬夫出发的时候,则是领着余下的四十余人,匆匆忙忙地顺着原路又赶了回去。
幸好这次明溯考虑得比较全面,只是将典韦派去了蕲城,自己则是连夜赶往了符离方向。
堪堪穿过那片山岭,还没进入符离县城,明溯便发现远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等他心急如焚地赶了过去一看,却发现果然正是自己的手下。
此时,万余饿得头昏脑胀的人正高举高把,簇拥在那符离县城外面,叽叽喳喳地叫嚷个不停,至于那隔了一条天然河流的城门上面,则是影影绰绰,偶尔能够见到零星的箭矢飞了下来,将下面暴怒的人群往后驱赶一段。
说起来,这事情却是明溯自己惹了起来的。赶到那城下之时,明溯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将胡母班留了下来,倒是好心做了一件坏事了。
本来按照明溯的想法,那胡母班好歹也是曾经在刘宏身边呆了若干年的老人了,有他统领,即便是路上遇到甚么变故,亦能从容自若的处理掉。
可明溯万万没有想到的,这狗急了尚且还要跳墙呢,何况是陪同众人一同饿到现在的胡母班。
按照明溯传回来的命令,众人沿途跋涉,胡母班所率领的先头队伍终于在天色昏暗的时候赶到了符离境内。
明溯将万余人的队伍交给了胡母班,这倒也没错。可胡母班以前带的那可是禁卫,跑到哪里去是吆声喝气,趾高气扬的,任是那些地方官儿再是牛x,最终也不得不低头乖乖地装上一回孙子。
而且,作为刘宏的亲卫,胡母班所带的士卒后勤自然直接由宫中拨付,哪里会为温饱问题担忧过一回?
所以,自己饿得个头昏脑花,周边又全是一片哀鸣,胡母班便愈发地急躁了起来。恰好此时,他正好一头撞上了符离城。
一见终于到了一座县城,那胡母班也不想此时身后跟的人都是些甚么打扮,便直接喝令陈七几人上去叫门。
陈七本身就是那皇宫大内最为尊崇的靑琐门宿卫,平素也是见惯了二千石以上的大官,所以这说起话来也是颐指气使。
如若仅仅是这几个人,或者符离城的县令还就真把门打开了。可等他得到城门守卒急报,匆匆忙忙奔上城门一看,却是整个人如同寒冬腊月坠入了冰川之中,哇凉哇凉的一片。
眼看着城外叫花子一般触目惊心的一大片人群,不用多想,县令也觉得这定然又是哪里的流民跑了过来,准备进城劫掠一番。
事实上,此时大汉各地已经连续灾荒了数年,便连这远避繁华地带的符离小城亦是多次受到过流民的冲击。只不过,以往流民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千余,哪里像今晚这般,随便瞄瞄,估摸也应该有五六千人以上了吧。
这还是后面肩扛手提的担架队伍没有赶了上来的结果。
尽管陈七等人说的天花乱坠,就像真的一般,可那县令却是浑身颤抖着连声喝令紧闭城门,又不放心地征召了青壮民夫,将那四座城门里面尽皆填塞了砖瓦碎石,这才稍许放下心来,领人上墙准备据城守卫。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流民来得快,去的同样也快。若是城中已有警惕,一般流民也不会白费力气在城下对峙,而是打一枪再换个地方,直到顺利骗入城池,烧杀劫掠一番,填饱肚子,方才各自散了回乡。
县令自以为城下这些流民虽然势大,可毕竟没有攻城的器械,中间又隔了如此宽广的一条天然护城河,定然不会过分纠缠,于是便壮起胆子,在那城头高喊着让众人退走。
明溯到的时候,见胡母班正在城下跳着脚破口大骂,便好笑地问了一句。说实在的,这胡母班一向表现得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跟他同行了一路,明溯倒也是第一次看到其恼羞成怒的模样。
“他竟然敢说本官是假冒伪劣,那个狗官竟然敢骂老子……他竟然还在骂……”此时,胡母班一半是饿一半是火,已经顾不得在明溯面前保持形象了。
“他骂你甚么了?”
“他说我是假冒伪劣……”
“还有呢?”
“他让我们自己识点相,退了回去。”
“还有甚么?”
“就这么多了。”
“这也是骂?”闻言,明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亏自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就这寥寥七八里,险些就跑断了马腿。本来还以为双方发生了多大的冲突呢,却不曾原来就是区区几句话而已……而且,就是这些话,明溯也觉得那县令说的完全合情合理。
虽然此时双方似乎正在对立之中,可换位思考,明溯觉得若是自己正在城中,铁定都会认为胡母班是个西贝货。
不为其他,只为了那后面哀嚎遍地的万余人。
奈何,胡母班也是一番好心,如果能够进了城,自己这万余人可是最大的收益者。想到这里,明溯便也不忍心去责备那好心办了坏事的胡母班了,只是策马慢慢地行至城门下面,运足了劲,朝上大喝了一声:“本侯乃当朝太尉,奉旨巡视各地,征召精锐乡勇一同讨贼,还请本县县令出来相见!”
“当朝太尉?”城门上那人一听这话便不由得仰天长笑了起来:“谁不知道当朝太尉乃是那德高望重的杨赐杨大人,小娃儿,你想蒙骗本官,也得回去等过上五六十年再来。”
“本侯真是当朝太尉,那杨赐已经改任了司徒,不日朝廷文书便会传遍各地。”城上那人对答得甚为有道理,明溯便也不得不耐下性子解释了一番。
闻言,城上笑声顿时更加响亮了:“先前那人还说他是公主府长史呢……你怎么不说自己就是当今帝婿呢?”
“咦……”明溯闻言不由的怔了一下,这人还真是聪明,竟然连自己这个长公主老公的身份都猜了出来,当下便继续喊道:“你说得不错,本侯正是当今圣上的妹婿,长公主的……”
还不待明溯说完,那城上之人哈哈连笑几声,便厉声喝令手下放箭。
这下,明溯立马充分理解了先前为甚么胡母班会如此的激动了。敢情自己说了半天,人家都当是在放屁啊。
眼看一阵箭雨当头笼罩下来,明溯心头顿时无名火气,锵的一声便拔出长刀,厉声喝道:“给老子将这个破城拿了下来……老子今晚要将那个狗官的人头充作尿壶,不把他尿臭三年,老子誓不为人!”
既然明溯已经发了话,后面诸人自然是磨刀霍霍了起来。
第521章 追悔莫及
不是明溯的土匪习气又上来了,而是,这城上之人也实在太气人了。
既然对方不肯好好说,那只能手底下见分章了。就像现在,一堆堆人群簇拥上去,丝毫不顾那冰凉的河水,扑通扑通就跳了下去。
明溯也实在是气昏头了,一怒之下,便直接命令攻城。
然而。暴跳如雷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手下这帮临时拼凑起来的将领又有谁会真正的指挥战斗?
太史慈就不谈了,到今天为止,他也不过就是曾经“协同统领”过七八百马贼而已。当然了,那本来就是一场春游式的打劫,自然谈不上甚么战术。
邓元曾经当过都尉,手下最多的时候足足二三千县卒,当然了,扣除老弱病残,剩下的五六百现在都还萎靡不振地混在人群之中。
其实,作为已吾的县尉,邓元真正意义上的一次调兵遣将,也就是整了五百士卒跟在明溯后面摇旗呐喊了一阵而已,至于其他,有典韦这个牛人,哪里还有用得着他亲自出马的机会。
胡魁主要做的还是拿贼的事情,单打独斗,或许他还逞一把匹夫之勇,若是让他纵马去与城砖搏斗,最终结果无非就是撞得个头破血流而已。
杨简自然无须再提。十来个狱卒指挥指挥还是可以,毕竟都是官差,落单的贼人再是凶狠,只要他们围了上去,后面也就顺理成章地就擒了。
秦寿一直从事的是经商办企业,典型的儒商官吏人才,这种流血遍地的阵势倒也是第一次见到。
诸葛圭是一郡要员,不过郡丞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民政社会事务上,对于军事,他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在场诸人之中,除了明溯,其余诸人之中,其实真正意义上统领过大军的也不过只有胡母班与黄裕二人。
作为邓元的前任,黄裕倒也真刀真枪与贼人对阵过几回,也算是有些经验,奈何黄裕脚底血痂尚未痊愈,此时正在后面马车之中抱腿哀嚎。当然了,就算是黄裕此时能够活蹦乱跳地站在阵前,亦是无计可施。
守城他倒是很有一套,可现在双方立场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真让黄裕来指挥,估摸也就是隔着一条宽广的护城河,面面相觑而已。
毫无疑问,胡母班应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统领大将。然而,他在执金吾任上时,统领的可是护卫洛阳的北军五校。说实在的,对于北军五校这样一支皇室近卫力量而言,换了谁去当主将,都没甚么区别。原因很简单,除了这次被刘宏打发出来剿贼之外,以前就从来没有机会真正经历过战事。
姑且不谈胡母班现在正在原地跳脚大骂,就是等他冷静下来,亦是只能望着纷乱的人群徒叹奈何。
既然一帮将领都指望不上了,那么余下的先登军军侯们便只得担当起了临时指挥的职责。
也幸好其中还混杂了足足千人的先登军。
等明溯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饥饿、忿怒交加的人群已经簇拥了上去,凭着一股意志,纷纷地游过了护城河,到达那城墙之下。
可是,到了城墙下面又能如何呢?总不能期望他们徒手架个人梯,就这么爬上去吧。
于是,在连番的落石、滚木,外加一沾到身上立马便会带走一层皮的沸水的交织打击之下,符离城墙外面,护城河怀抱之内,立马是哀嚎一圈,比那阿鼻地狱丝毫也无逊色半分。
其实,不仅是城墙下面,就是那护城河中,不一会儿,便也浮起了一大片的尸体,有些人是在过河的时候被城头的流矢所伤,更多则是本身就是个旱鸭子,先前脑子一热,就跟在后面冲了下去,这些人的下场不言而喻。
与这些不幸的勇敢者相比,更多的则是动作慢了一步,被附近的先登军士卒给聚拢起来的精壮。
幸好中间还混杂了一部分经验丰富的中坚力量,虽然第一波“攻击”便折损了足足千人以上,可毕竟更多的人却是受到了约束,此时还留在河边,你推我挤,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明溯才看清了双方形势。
现在,可不是平原之上的两军对垒,对方虽然城小人少,可却是拥有着地利之便。顾不得懊丧,明溯竭力压制住自己情绪,凝望了城头半响之后,大声地吆喝了起来:“胡母班,你去组织强弩,压制城头的弓手……三兄,让所有的人都退后百步,远离河边……大兄、四兄,还有诸葛圭,负责救治受伤的兄弟……其余先登军出列!”
终于有了主事之人了,除了那受伤之后一时半会未曾咽气的精壮依然在城墙下面痛哭哀嚎之外,其余众人一阵慌乱之后,便被驱赶了各自泾渭分明地形成了几个分工不同的阵营。
那城上自然不知道下面已经恢复了秩序,此时见流民第一波攻击被自己轻而易举地击退了,便兴奋地齐声欢呼了起来。
然而,不等这轮欢呼结束,只听听一阵阵嗖嗖破空之声,转瞬,那片欢呼便被一连串哭叫呼喊之声代替。
震天撼地、惊心动魄的哭嚎城上城下瞬间便连成了一片。得到明溯的命令之后,胡魁率着那些持弩的先登士卒瞬间便将城头扫荡了一片。
此时,城中诸人才知大难临头。不得不说,强弩的震撼力还是非常强的,眼看城外将近千人整齐地排成了数列,“先登……杀”的呐喊声响成一片,顿时城中那些被强行征召上墙协防的民夫便慌了心神。
明溯久经战事,也不是第一次进攻县城了。连续呐喊三声,重拾士气之后,明溯冷冷地将自己当初在辽东纵马攻城的经历介绍了一番,当下群情激昂,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想要去当那率先破城的勇士。
除去被胡魁分了二三百人之后,余下所有的先登士卒此时皆列阵于明溯面前,虽然看起来不少,奈何战马却是不多。最终明溯逐一筛选,挑出了三十余名身材矫健的士卒,连同自己带回来的,共计不足百人,一起策马往后退了过去。
城上诸人先前被一轮强弩打击,已是心惊肉跳,胆寒不已,正在忐忑不安之际,那城墙上面的灰尘突然飒飒震落,耳边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传了上来。
“放箭!放箭……”那先前与明溯对答之人探头往外一看,正好发现火光照耀之下,那先前与自己对答的少年正借助战马奔驰之势,飞身纵跃了上来,后面诸骑无不纷纷效仿,顿时面色大变,惊惶叫喊了起来。
虽然这种攻城的方式极险,可毕竟有主公示范在前,虽然对其中动作要领并不十分清楚,可却是不妨碍这帮一腔热血的汉子。
呼啸声中,战马从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绝大部分才跃至河中央,便纷纷哀嚎着摔入冰凉的水中。此时,那些身形矫健的士卒早已一个个涌身跃起,怒喝着朝那城头飞了上去。
眼看对面的流民突然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竟然凭借着血肉之躯,以牺牲战马的代价扑了上来,虽然其中足足三成的士卒因为中途力道不足,或是一头撞上了城墙半腰,摔得个头破血流,或是脚下被战马牵绊,随之栽落水中,可毕竟还是有五六十人跃上了城墙。当下,符离守卒惊惶之余,全无斗志地齐齐转身往城内奔逃了下去。
双方真正进入了肉搏战,先登军经年累月的操练优势便立马显现了出来。虽然说那城上主事的官吏身边此时还聚拢了百余精锐,情急之下纷纷提着兵器上前围困,却是被诸人逼了上前,冲刺劈杀一番,惨叫成了一片。
眼看这帮人如同凶神恶煞一般,那符离官吏眼珠一转,便悄悄地顺着墙根回头便逃入了黑暗之中。
主事的都已经跑了,剩下的自然事全无斗志,不待明溯率人冲杀下去,那城墙下面本来还在观望的守卒便齐齐的发了一声喊,四下逃散了过去。
等到城门大开之后,忿怒的精壮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全城之中凡是带了兵器的,穿着盔甲的或者手心长有老茧的,一个个便成了追猎的对象。
胡母班望着那城墙上下如同小山一般垒起的死尸,周边更是无尽的断戟折刃,回眼看去,护城河中,残旗马尸,随波逐流,心中突然觉得一阵空虚的感觉袭了上来,最后却化作了一声长长的无力喟叹。
明溯也是存心杀人立威,虽然见那些精壮失去约束之后,便肆无忌惮地在城中搜刮杀戮了起来,可明溯却是面带微笑,回身看了一下诸人,淡淡地吩咐道:“本侯说了今晚要拿那个狗官的首级做尿壶的……诸位便一起做个见证吧。”
先前明溯在城下起誓,胡母班虽然也是感同身受,可毕竟自己是朝廷一员,想来明溯当时也不过就是气恼当头,随意地发了牙疼咒而已。不想,等到攻入了符离城中,明溯竟然还念念不忘此事,当下,胡母班便紧忙赶了上前,忐忑地劝言道:“擅杀朝廷命官,那可是……”
本来胡母班想说这种行为是谋反大罪的,却不曾想明溯见他说话,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单手指天,又作了个挥刀下劈的姿势,那胡母班方才想起临行之前刘宏可是专门授予了明溯先斩后奏权力的,当下,心中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圣上糊涂啊,当初怎么能将如此权力下放给这个煞星啊?!
第522章 狠敲一笔
既然有诏书在先,想必在这个事情上是无法劝说了,胡母班转眼一想,却是又拦在前面,躬身言道:“下官想求侯爷一事,还望应允。”
只要不是阻拦自己泄愤,那就万事情好说。明溯心情大好地笑道:“说吧……哪怕你要这满城的女子回去做妾,本侯今天也满足了你。”
“这城中主官不识天威,冲撞了侯爷,死不足惜。然而,百姓却是无辜,还望侯爷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入耳皆是哀嚎哭喊,触目全部烧杀抢掠,便是胡母班先前有多大的愤慨,此时亦是觉得明溯此举有违天和。
闻言,明溯索性顿下脚步,认真地看了胡母班半响,突然又展颜一笑道:“区区符离小城也敢冲撞天威,岂不知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么?”
“可是他们冲撞的是侯爷,圣上悲天悯人,未必会与之计较的。只要侯爷宽宏大量……”
“执金吾大人这人可就错了,之前他们冲撞的可是你这位圣上的近臣。谁不知道,执金吾就专门护佑圣上的,知道你在城下,他们还敢舞刀弄枪,这本来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可是,现在下官只是公主府长史……”
“那就对了!”明溯神秘兮兮地凑了上前,压低声音在胡母班耳边悄悄地言道:“本侯也是在假公济私,为你报仇……对了,你就不用感激本侯了,日后专心为公主府做事便是。”
……遇上行事如此乖僻,任是胡母班再有想法,最终也只能暗暗地为那些到现在还在试图抵御的百姓祈祷一声自求多福了。
按照胡母班这段时间对明溯的了解,这个人做事亦正亦邪,开心的时候仁义礼节展露无遗,忿怒的时候礼义廉耻统统抛在了脑后。真不知道大汉有了这样一位人才算是天降鸿福还是灾星临头呢?胡母班不停地嘀咕着,却是微微将眼睛闭了上去,不肯再看沿途的景象。
这个时候,符离城中百姓已知今日大难临头,或难幸免了,便一个个抄起家伙,与那些看上去早已饿得羸弱不堪的流民展开了生死搏斗。
明溯一路行去,尽管有时候见到邓元从西山领出来的精壮身处下风,却也毫无帮忙的意思。用他的话说,既然选择了做狼,那便得有优胜劣汰的觉悟。
其实,今天最让明溯想不通的还是那荀氏一族。按理说,这种儒家正统思想教育出来的后人,遇到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定然会站了出来,对自己的残暴不仁大加指责。然而,一同走到现在,都快要到县府门口了,那荀悦等人却是一个个低着头,恍若未见旁边正在发生的一幕。
奇了怪了,难不成儒家思想也赞成杀戮,还是这荀家诸人的思想境界竟然连那胡母班都比不上?左右闲来无事,明溯心中便忍不住嘀咕了几声。
正在此时,诸人突然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从那县府门内逃了出来,后面却晃晃悠悠钻了一名满面狰狞的精壮出来,一刀戳在那女子小腿上面,空出一手则去揪了女子的发髻,也不管面前走来的明溯等人,竟然就要撕开那女子的衣物,当众行那禽兽之时。
此时,虽然胡母班已经看得是热血沸腾,恼怒异常,可碍于此人名义上属于明溯的手下,自己其实也就一外人而已,虽是双眼之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却也只能强自拽着拳头,忍耐了下来。
后面那荀悦等人虽然也觉得这一幕明显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却是纷纷将头侧向一方,无人再看此事。
就在场中诸人心思各异的时候,突然那明溯怒喝一声,倒提刀身疾冲了出来,原来此时那精壮已经开始在脱自己的衣物,竟然真的是无所忌惮,准备当街做事了。
刀光闪烁过后,那精壮顿时被斩为两段,满面不信地抬眼望了一下明溯,便栽落地上,再无声息。那女子侥幸得以逃脱,心中大惊大喜之下,便也不顾自己身上衣物早已凌乱一地,紧忙拜倒在地,连声道谢。
“邓元、蔡晔、胡魁、杨简何在?”明溯柱刀立于那女子身侧,厉声向后暴喝一声:“命你四人各领一支执法队,约束城中人手。厮杀博斗者不论,其余胆敢侮辱妇女,欺凌老弱者……一律当场军法从事!”
说起来,这些精壮当初可是邓元千辛万苦从已吾领了出来的,此时为了一敌人城池,明溯竟然要拿自家人开刀,便是素来亲近的邓元心中也是有些不满了,便闷闷地问了一句:“敢问侯爷,如何军法从事?”
这是邓元第一次口称侯爷,足以说明他的心情了。
明溯默默地看了他半响,却是从牙根里迸了个字出来:“斩!”
这话一出来,任是胡母班、诸葛圭等人觉得那些百姓死得冤屈,却也是感觉明溯这种临阵处决自己手下的做法有些不妥当。
然而,明溯却是惆怅地仰天长叹一声道:“我也知道诸位兄长心中有所埋怨,然我等铮铮男儿,可以浴血战场,可以杀戮四方……唯独那禽兽,却是万万不能去做的。”
说完,明溯回身一把掐了那犹自惊魂未定的女子咽喉,将之提了起来,诸人只听到咔嚓一声,明溯便将那睁大了惊恐眼神死去的女子投掷出去,无尽萧瑟地言道:“虽然那人有错在先,可毕竟也是想为兄弟们报仇……你便一起殉葬去吧。”
目光犹豫地在地上两具三段尸体之间来回转了几圈之后,邓元怒怒地蹬了一下地面,猛然拔出长刀,大喝道:“跟我来!”
“人之初,性本恶……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圣人以杀戮止兵戈,复以仁德治天下……今日可见一斑矣!”荀彧低声叹了一声,神色复杂地率先跟着明溯往那县府之中行去。
“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儒法合流,今世惟侯爷一人也。”难得听到荀彧如此高调地去评价一个人,闻言,荀谌怔了怔,却是附和感慨了一句,脚步连动,跟了上去。
第三个跟上去的却是老态龙钟的荀靖,不过他的话却是对着整个荀氏一族子弟说的:“学至于行之而止。”
“谨遵叔公教诲。”闻言,荀衍再无犹豫,并着身后几个小辈,齐齐躬身应了一句。
“哎……”最后一声叹气却是荀悦发出来的。
等荀氏一族走了个精光之后,胡母班极其郁闷地对那诸葛圭询问道:“荀家这是又在发甚么癫?”
“口言善,身行恶,国妖也;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诸葛圭正在喃喃自语,被胡母班这么一问,骤然回过神来,却是觉得万般矛盾之处三言两语之间实在难以解释得通,便低声言了一句:“长史大人若有闲暇,不妨多拜读拜读荀府那些藏书。”
荀府藏书?不是还留在颍阴么……而且,眼前这一幕又关荀府藏书甚么事情?任是胡母班心中再是憋屈,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此时诸葛圭心中正在暗暗地诋毁他:人家的弱点都是藏书很多读书不多,你的弱点却是读书很少问题不少……而且,还很啰嗦!
尘埃落定之后,符离自然成为了明溯暂时驻扎的大本营。
这一场因为几句对骂引发的流血事件中,邓元带出来的已吾精壮在第一波攻城中足足死伤了二千余人,后来在城中厮杀又有将近三千人不幸丧命,当然了,这三千人中间究竟有多少是倒在了执法队的刀下,邓元等人黑着张脸没有汇报,明溯也懒得去刺激他这根本就崩得快要断了的神经。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没有随军配备医护兵的情况下,受伤程度深及骨骼、乃至内脏的,那基本上可以提前划入阵亡一列了。所以到第二天清晨统计之时,望着仅仅剩下不到七千,其中还有足足两千正躺在担架上面的精壮,任是明溯心中痛若刀绞,最终也只能化作长长一声无奈的叹息。
至于随行护卫的先登军,第一波攻城之中无一折损,入城之后依然保持了完整,唯一可叹的是,那追随明溯飞马夺城的七八十人中,足足二十六人丧生城外,绝大多数竟然已经找不到尸身,显然早已被那河水冲击到下游去了。
匆匆忙忙押解了粮食回来的典韦一看到遍地的乡人尸身,顿时眼睛就红了,整个人如同那出鞘的利剑一般,提了双戟便欲出去拿那些侥幸活了下来的无辜百姓泄愤。明溯却是探手扯住了他,意味深长地言道:“兄长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官而不是贼!”
闻声,典韦顿时跌坐在地,七八尺身材的一个魁梧汉子,竟然哭得如同泪人儿一般。
符离遭到屠城的理由很简单,明溯自然不会将那胡母班所受的委屈再搬出来说事,何况本县县令、都尉都已经亲自画押承认自己对那临近的竹邑全城附贼的消息早已清楚,只不过为了自己免遭贼扰,便异常默契地选择了瞒报。
其实,不尽是符离,就是那蕲县、谷阳、取虑,乃至临近彭城国的甾丘县,对此事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因为同样的原因,最终异口同声选择了三缄其口。
对于这些纵贼的县城,明溯自然不会客气。有了符离这个前车之鉴,三五日之内,一车车军粮异常快捷地从周边诸县进奉了过来,倒是让城中诸人心中不由产生了一夜暴富的惊喜。
第523章 回转调防
光和七年二月中旬,明溯在那一路运动,从下邳、九江边界折返回来的大军接应之下,顺利地借道徐州、青州,返回了桃花岛。
所幸的是,因为张角起事,周边各郡、国都紧张异常,谁也没那个心思去打明溯这座工业中心的主意,倒是让担忧了一路的明溯好生地舒了口气。
虽然说在符离折损了足足五千多精壮,可剩下的七千人也算是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又在那异常严苛的军纪约束之下,心态意志大致也能够与两年多前明溯整训的那支西山乡勇比拟一二了。
这一支有过屠城经历的队伍,明溯压根就没想到将其放在自己任何一处治地驻扎。没办法,任是再懦弱的一群羔羊,只要让他们尝到了血腥的甜头,便都成了一群嗷嗷乱叫的野狼了。
就在昨晚的军议会上,明溯力排众议,将这支队伍赐名为“平叛军”,整建制地分成了五个稍许缺编的营,分别由郭贵、太史慈、邓元、胡魁、荀攸五人统领。
典韦率领的自然还是那从先登军、青龙战队以及羽林军中挑选出来的三百人混编而成的近卫军。
虎豹骑营长由郭贵换为了新投奔的黄裕,副营长依然是苏平。考虑到桃花岛主要还是以水、步军为主,这一支精锐英雄无用武之地,便直接调往了汶县驻防海滨要塞。
先登军的副营长郑可已经扶正,考虑到桃花岛的现状,明溯将这一支纯步兵结构的军队给留在了桃花岛。至于副营长一职,则是暂且空缺,留待日后从讨贼的有功之士中选拔产生。
考虑到葛权能力有限,桃花岛也的确缺少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明溯索性将那孟建从汶县调了回来,直接任命为岛佐,主持全面事务,同时协同葛权一起加强各地暗军据点建设。代替孟建前往汶县主持各项商务的则是老本行出身的八弟秦寿。
考虑到家人的安全,明溯思忖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将蔡琰诸女连同自己那还没学会叫人的小女儿一并送往了溯城大本营,随行的自然还有那纯粹由女子组成的贴身女卫。
本来按照明溯的想法,无名亦是要一起随行的。或许是统兵惯了,抑或是因为自家母亲故土难离,无名最终还是选择留在桃花岛上,继续在葛建的协助之下,执掌羽林军这样一支名义上的亲卫力量。
若不是无名提醒,明溯都险些忘了自己其实还有两个家人——那慕容姐妹此时还滞留在汶县之中。考虑了一下,明溯索性将两姊妹拆了开来,慕容清去那汗城,慕容秀送去胡城,作为代替自己在那里的精神领袖。
马訾水对岸的义城主要居住了迁徙过去的胡人部落,以前因为人力有限,阿尔夫身体尚未痊愈,明溯只能将建设任务任命给了卫兹,这次蔡晔等人投了过来,明溯索性便将老奸巨猾的蔡晔送去义城,协助二人抓好民政事务。
与之同时,原先桃花岛的岛佐杜永被派去了汗城,秘密主持城中非军事类的所有工作;杨简则被派去胡城,协助阿石玛加强基础设施建设。
至于那诸葛圭,因为泰山郡本身临近东海,诸葛家传又甚为熟悉机巧之物——这一点倒不是根据前世的记忆,事实上,那天在青琐门外得知那骑着独轮小木车的娃儿竟然是诸葛亮时,明溯便不由地对那诸葛圭的心灵手脚有些钦佩了——明溯不仅直接将之任命为了水军统领,而且很大方告诉他:但凡族中还有卓越才俊,尽可以荐入桃花岛诸军之中任职。
这次诸葛圭既然已经到了桃花岛上,那么自然不可能再往洛阳一行了,等这次军议结束,他便会直接领了明溯拨给他的一部人马,先行赶往泰山郡去接家眷,顺路将明溯的老丈人,蔡邕给接了回来。
蔡邕的位置明溯早就想好了,反正蔡琰等人也要往那溯城,便索性将其一起打发过去,与水镜先生等人成天闲的无聊,嚼嚼牙根,著作书籍,也算是自得其乐。至于丈母娘如何瞒天过海地接出洛阳,因为涉及刘宏的意愿,明溯也只能等下次回洛阳时,再缓缓图之了。
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安排,主要还是明溯早已受不了孔家女子那种冷淡的目光,既然她执意想要嫁去羊氏,明溯也不愿意强人所难,便将这个护送的“重任”一起交给诸葛圭了。
夏侯淳本身就是骑兵将领,因为其善于协调,被明溯临时塞到水军统帅的位置上做了一段时间,这次也算是彻底解放了出来。考虑到徐无山中没甚么得力的武将,明溯索性令夏侯淳带了荀绍、荀恽、荀俣、荀闳四小一并前往,也能遂了当初五小选择追随时投笔从戎的心愿。
至于荀氏一族其余人中,因为荀谌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投靠,明溯便将其与那庶出的旁枝,也就是荀昙一起送去了溯城,负责协助徐庶主持各项事务。至于荀昙的大儿子荀彝,先前已经被明溯任命为了侯府家丞,自然是随同即将成立的讨贼军一起出发,小儿子荀衢本来在外游学,却是因为老夫一纸书信,竟然赶在众人面前先到了桃花岛,这次明溯索性将那荀衢也一起扔给徐庶,让他量才施用去了。
荀氏一族,各有才华,如若放到一个地方,那自然未免有些浪费人力资源,明溯左思右想之后,又在充分征求了荀谌意见的基础上,使人将荀衍、荀彧二人请了过来,告了声罪儿之后,恭敬地请他们自己拿个主张。
本来,明溯这次军议只邀请了荀谌参与,那荀衍等人正在心中暗自嘀咕的时候,却是突然又获得了候选的身份。见识了明溯治下的景象之后,这二人也不拿捏架子,直接请求明溯将他们派到最前线去。
奈何明溯治下现在虽然似乎处处是前线,可却全部都安稳无比,暂时无人敢来动他。左思右想之后,明溯还是慎重选择了两处比较靠前的“一线城池”。
目前由黄忠驻守的仁城,可谓是明溯深入三韩地区最远的一座城池,那里风调雨顺,土地肥沃,本来明溯是准备作为粮食基地建设的,不曾想最近黄忠却是突然着迷上了打劫,虽然成效也算是显著,却是没有自己发展来得后劲更为持久。
至于明城,先前只有黄旭、管亥二人驻扎,一直没能发展得起来,后来明溯将庞山民派过去之后,却还是毫无紧张,便是一向自恃才华出众的程昱逞了个强,最后也是毫无起色。
到目前为止,这座城池算是自己治下发展得最为缓慢的地方,远远落下了其余诸城一大截。
征求了二人意愿之后,明溯便将那荀彧给派去仁城,荀衍派去明城。二人之所以如此选择,却不是因为才能有高低,而是那荀彧一枝人丁兴旺,虽然老五荀诜尚未成年,可那夫人的肚皮似乎又开始隆了起来,如此一来,荀彧自然便选择了相对平稳的仁城。至于那明城,虽然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公孙王或,无论是名声还是才能,荀衍都自恃并不逊色,所以对于这个城池的未来,他还是比较看好的。
按理说,这场军议开到这里,也该圆满结束了。可等众人行了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站了二男一女,被近卫士卒阻拦在台阶下面,正眼巴巴地往上望着。
一见那女子,明溯顿时便觉得头疼了起来。不为其他,只为此人他实在太熟悉了,熟悉连对方的深浅都是一清二楚。
这女子自然便是那蔡琰的亲妹子,蔡家小女了。
或许是从姐姐口中提前得知了家人将要全部迁往溯城的事情,蔡家小女顿时心中便有想法了。那溯城虽是安全,可明溯却说不定半年都不会回去一趟,如此一来,自己的地位就尴尬了。
此时二人的事情蔡琰尚且不知,诸葛圭等人当然不会背后嚼舌头,蔡家小女自己又不好意思去说。现在她最怕的便是父亲过来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为自己择一少年俊才。蔡邕的做事风格,自家两个女儿自然十分清楚,若不是他家长制作风实在太厉害了,蔡琰当初又哪里会选择卫家那个窝囊废痨病鬼为婿?
“你就随琰儿一起去溯城吧。”明溯无奈地叹了口,却只能这么先将小姨子应付过去。
“我不!”蔡家小女态度很坚决:“我要跟你出征。”
“胡闹……大军之中岂能携带女眷?”这个时候,便是蔡琰再贤淑,亦是觉得自家妹子情绪有些不对了,不过此时狐疑归狐疑,却不能当众表示出来,只得暗暗地瞪了明溯一眼,回身好言好语地安慰起了妹子。
见事已泄露,明溯便尴尬地转过身去,恭谨地问那候在台阶下的荀靖:“叔慈先生有何见教?”
“为兄觉得那个小子捣鼓的玩意还算新鲜,一时心痒,想在后面搀和搀和。”随着荀靖的指点,明溯回头一看,险些便惊愕在当场。
倒不是荀靖请求的事情有多为难,而是他口中的小子竟然是指葛权。要知道如今葛权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突然被人称作为小子,虽事面上有些赫然,却也不得不在荀靖这个六十出头的人面前忍耐了下来。
第524章 长社之围
显然,荀靖所指的就是暗军事宜。这是自己手下一支极为隐蔽的力量,一直掌握在葛权手中,这也是胡敏一直被牵扯在桃花岛,难以脱身迁去溯城的真正缘故所在。
本身明溯就觉得这不大符合分权制约的原则,所以先前在调防部署的时候,顺带便将那孟建给拉了进来,其中也是有插上一竿子的意思。
现在,这荀靖竟然也有意染指此事,反正二人都已经平辈论交了,荀靖除了吝言之外,其他并无甚么难处的地方,明溯想了想,回头低声征求了一下葛权的意见后,便同意了此事。
不曾想,明溯这么一表态,那荀靖竟然摇了摇头,回身将一直低头不语的荀悦给扯了过来,爽朗地言道:“为兄年岁已长,也不过就想跟在后面瞧个新鲜而已,倒是这大侄儿……如果也堪大用的话,不妨让他掺合进去,也算是不白吃白住,为你这个叔公出些气力。”
本来明溯还以为是荀靖有意,不曾想这个老家伙倒是厚着脸皮出面来为荀悦求情了。
其实,明溯对荀悦并没有甚么偏见,只不过此人可能是自恃才能,所以在为人处世方面便缺乏了些许圆滑。左右荀氏一族都已经尽入囊中,现在唯独空了荀悦这个家主,确实也有些说不过去。
虽然有心应允了荀靖的请求,可毕竟暗军是自己麾下一支极其重要的隐蔽力量。俗话说,交浅言深,这荀悦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正式表态投靠,自己怎么可能将如此事情交付给其呢。
见明溯满脸为难的模样,那荀靖脑子一转,便明白明溯的意思,便呐呐地解释道:“其实,景文也不是想与那小子争权,而是……你知道的,这家主管事惯了,突然闲下来,有些不习惯。正好为兄与景文在外面也算是有些人脉关系,不若便协助你做些情报收集的简单事务吧。”
听了这话,明溯倒是突然灵机一动。荀靖说得不错,按照荀氏声望,这外面自然盘根错节,一大堆关系,如此便利,自己倒也不妨可以先利用起来。当然了,直接插手暗军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明溯可以从暗军中间划个编制出来,抽些机灵的士卒,由荀悦随意地捣鼓捣鼓,若是能有所成就,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自己也没甚大的损失。
思定之后,明溯便直截了当地将自己准备将暗军分成左右两军,保持原先力量为左军,另起一军授予荀悦的意思与二人介绍了一番。其实,便是荀悦自己也不想屈居人下,何况还是个名声不显,相貌平凡的老头子,现在有了独自执掌一个部门的权力,倒也小小地满足一番他的虚荣心。
当下,尽管还是那么一副死人脸,不过荀悦倒也是诚心诚意地躬身对明溯行了一礼,也算是承认自己晚辈兼属下的身份。
明溯却不会计较他的态度,毕竟这个时候的劳动力可谓是极其的廉价,像这荀氏一族,自己无非也就是包个简单的食宿,他们便得将全部的才华拿了出来,而且……在徐庶等人先行入驻的情况下,竞争空前的激烈,形势地位容不得他们去偷工减料,懈怠半分。如此有益于自己的美事,明溯自然是来者不拒,希望越多越好了。
安排好了诸多事情之后,明溯除了亲自出席了这补上的新年大聚会,其他便又成了甩手掌柜,任由手下诸人可劲儿地折腾去了。
宴会之上,胡母班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面前谈笑风生的诸人。这些人中间,部分他早已在过来的路上熟识了,可还有更多的人却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荀氏一族竟然全部融入了这些人之中,便连那执拗了一路的荀悦,此时亦是面带笑容地与一个不知名的老头猫在旁边攀谈着甚么。
眼神转过一旁,胡母班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这些人并不完全像是在聚会,从他们言语之中偶然流露出来的意思来看,可能过了今天,有些人便要各奔东西了。此时,便连那荀家无小,荀悦四兄弟互相之间都在恭祝着“保重”、“一路顺风”之言的话语。
一个庞大的桃花岛基地已经足足让胡母班大跌眼球了,然而现在,明溯治下却似乎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想到这里,胡母班便觉得一阵胆战心惊,恨不能立即飞回洛阳,向刘宏当面汇报此事。
胡母班的神色,明溯早就发现了。
当然了,邀请其前来参加酒宴的时候,明溯便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
该定的事情军议会上早就内部确定了下来,便是胡母班再会察言观色,无非也只能看到众人一些礼节性的行为举止而已。
当然了,对于胡母班想要去打小报告的心思,明溯并不清楚……即便他清楚此事,亦是毫不在乎:你以为这东汉还是光武皇帝那时么?这个时代,谁手中的兵多,谁就更有话语权,至于那刘宏,显然早就知道了自己隐藏的部分力量。之前都没拿自己怎么样,以后自然也不会——因为,朝廷的日子已经开始越来越难过了。
就在酒足饭饱,残羹冷炙淌满案板的时候,一名士卒匆匆地赶了进来,随之,葛权面色沉重地将一封密信送到明溯案前。
明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对那葛权言道:“今日席中并无外人,你且当众读一遍吧。”说完,明溯别有深意地侧头望了那面上狐疑的胡母班一眼。
其实,这封密信之中的内容本身确实无伤大雅,所以明溯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在胡母班面前表示一下大度。随着葛权缓慢的叙述,众人方才得知:
右中郎将朱儁立功心切,与黄巾贼波才部作战失败后,与皇甫嵩一起带了不足三万残足狼狈退守长社,遭到黄巾贼波才数十万大兵围城。这些,就在半月之前,明溯等人已经从颍阴得到了讯息,自然不觉得惊奇。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是令胡母班当场目瞪口呆,险些便惊呼了起来。
左右中郎将两路大军仓促退入长社的时候,因为兵力寡少,所有辎重后勤尽皆落入贼手,这下,城中便不免人心惶惶的了。
说起来,皇甫嵩也的确是个统兵的人才,见粮食所存无几,军心震惧,他便安慰部下说:“用兵有奇变,而不在兵数量多少。现在贼人依草结营,容易因风起火。如果乘黑夜放火焚烧,他们一定惊恐散乱,我出兵攻击,四面合围,田单守即墨用火牛攻燕而获胜的功劳就可以实现。”
听了皇甫嵩这话,城中军心方才稍稍安定了下来。然而,老天终究不遂人愿,就在一个大风骤起的晚上,皇甫嵩命令将士扎好火把登上城墙,先派精锐潜出围外,纵火大呼,然后城上点燃火把,与之呼应。本来,皇甫嵩也是想借此声势,鸣鼓冲出,一举击溃围城贼人的。
不曾想,那黄巾贼虽然缺乏战斗经验,惊慌散乱,被迫后撤,可毕竟屯扎在最前面的都是些临近县乡被驱逐过来的寻常百姓。任是皇甫嵩、朱儁各率兵马,轮番掩杀了整整一夜,贼人的主力却是丝毫没有受到损失。
到天明的时候,那波才回过神来,组织人手进行了扑,一举将朝廷兵马又驱赶进了长社,重新围困了起来。
自此一役,无辜百姓十数万人惨遭屠戮,暴怒之下的波才一边兵困长社的同时,一边分兵出去,四下劫掠,连续攻破了颍阴、许县等附近的七八座小县城,裹挟了足足四五十万百姓加入了围城的行列。
此时,因为长社已经被重新围了个水泄不通,城中消息再也难以传得出来,据最后探知的情况,截至皇甫嵩用火计攻敌之时,城中已无余粮,士卒大多掘土充饥,民间百姓则四下里易子而食。
至于四周县、乡,则是因为贼人残暴不仁,百里白骨累累,千里饿殍遍地,民生疾苦已经到了极致。
传过来的消息也就这么多了,听完之后,席中诸人皆是神色各异。
那荀悦等人哀叹家乡生灵涂炭的同时,却是不约而同地悄悄对视了一眼,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执拗过头,方才逃得此劫数。
诸葛圭、陈七等人是想到自己竟然随同明溯在那里停留过几天,若不是跑得快,估摸此时不是成了白骨的一堆,便是被驱逐到那长社城下成为肉靶子了。
甄逸的夫人连同子女也在席中,此时陡然听说那长社贼势竟然如此浩大,心中难免为自家至亲之人的命运担忧异常。
至于胡母班,则是突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想到明溯那晚意味深长、神神叨叨地指了一下烛火,胡母班顿时毛骨悚然,心中不寒而栗,至于整个肩背则早已冷汗浸透了几层衣物。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之中,鸦雀无声,隐隐约约之间能够听到甄家女子的低声抽泣。
环视一圈诸人表现之后,明溯骤然站了起来,厉喝一声:“郭贵、太史慈、邓元、胡魁、荀攸五人何在?”
“属下在!”陡然听了如此惨厉的消息,本就振臂哀叹不已,此时被明溯这么一呼,顿时郭贵等人紧忙闪身出席,排于堂中。
“传我军令:平叛军明日三更起床,用过早饭后立即出发——目标……冀州!”
“属下遵命!”五人齐齐应了一声。
第525章 一夜闲话
这一晚,明溯压根就没能睡着,倒不是他心思有多重,而是来骚扰的人实在太多了。
第一个过来是甄逸的夫人。
美女半夜到访,本来是一件极为令人愉悦的事情,可甄夫人却不是一个人来的。望着其后面齐齐露出的七个小头,尤其是抱在大姐甄姜手中的小甄宓,显然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此时,一见到明溯,竟然笑颜逐开,咿呀咿呀地伸出小手迫切地等着明溯将其抱了过去时,明溯心中顿时无力地呻吟了一声。
很显然,甄夫人不是为了一些暧昧的事情来找自己的。
平叛军成立,肯定是要出征的。本来甄夫人还在担心自己怎么才能回到无极老家,席上突然听说明溯竟然将第一站定在了冀州,当下,她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今晚悄悄过来见面,甄夫人自然是想求明溯出征的时候,将她们苦命的一家人顺路护送到无极。
本来,这个要求倒也不为难,最多也就是绕上几步路而已。逗着那双手扑腾的甄宓,明溯正想答应了下来,却不想第二批不速之客却是赶了过来。
这一批人却是比前一批还多,除了为首的胡母班之外,竟然那宫中宿卫陈七、郑五侯、钱二等十人亦是齐齐地跟了过来。
胡母班到时,恰好听到了甄夫人的请求,此时见明溯准备应允,便紧忙奔了进来,高声地喊道:“侯爷,此事万万不可!”
闻言,明溯眼皮子不由地往上翻了一翻。
我勒了个去,老子正在与大小美女说话,你跑了过来瞎掺合甚么。没看见老子那未来的小媳妇儿正躺在老子怀中撒娇么?而且,就算是小的暂时用不上,老子多看看大的,凭空想象一下自己未来的性福指数,也总比见你这个死人脸要惬意多撒。
尽管腹诽了好一阵子,明溯却总也不能不给胡母班这个刘宏的亲信面子,何况他这次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有了陈七等人在旁边作证,自己说话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努力平息了一番心情,将小甄宓递到甄夫人怀中,顺便感受了一番那比海绵还要温暖的热情之后,明溯板起了面孔,冷冷地问道:“为何不可?”
“朝廷自有定例……”胡母班喘足了气后,才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整:“大军出征,一律不得携带女眷。”
“为甚么?”闻言,明溯不禁有些纳闷。这大汉规矩也太多了吧,古代还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呢,如果现在确实有这个规矩的话,那自己属下那么多的女兵岂不是全部要解甲归田?
“不吉利。”胡母班回答得极为干脆。
“本侯携带自家女眷也不行?”说着这话,明溯意味深长地侧头望了甄夫人一眼,惹得其脸上顿时浮起了一大片红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天子御驾亲征况且如此,侯爷自然亦不例外。”胡母班是知道明溯的脾气的,此时他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便直接搬了刘宏出来。
“圣上也曾御驾亲征过?”闻言,明溯不禁纳闷不已。瞧刘宏那副身子骨儿,压根不像啊。想了想,明溯还是补充了一句:“圣上不带宫女出去,那刷牙、上厕所、擦屁股、洗澡怎么办?”
上厕所、洗澡两个词明显太超前了,胡母班一时没听得懂其间深意,不过却并不妨碍他前后连贯起来,融会贯通地正确理解明溯的意思:“下官也仅仅是打个比方……当然了,若是圣上亲征,洗漱的事情自然由小黄门负责。”
“就没个把宫女随行……哪怕是换上男人衣物?”明溯还是没有死心。
“礼数规定如此,自然没有特例。”胡母班一句话就将明溯剩下来的侥幸全部打消掉了。
“要不,我们这次不算出征……暂且定为去冀州踏青,等送到了无极之后,再改为出征?”
“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看那甄夫人面上神色已经转为了惶急,明溯在原地度了几步,突然回身微微一笑道:“要不,甄家车队跟在我们后面,总不算是带女眷了吧?”
闻言,胡母班当场一个踉跄,险些就气得摔倒在地:你怎么不说之间再隔上一二百米,那就更为逼真了。不过,此时却不是与明溯争这个的时候,胡母班斩钉截铁地回道:“但凡大汉军队出征,军营周边千步之内均无女性存在。”
“对了……本侯问你一下,记得本朝曾经远征草原,总该有些胡人俘虏,尤其是胡女抓了回来的吧……那些女人难道让她们心甘情愿地自己跑去洛阳?”
“运俘一事乃是特例,与此事不可同日而语。”
“既如此……”明溯口中哦了一声,却是突然转身,一把抓住那甄夫人的香肩,将其揽了过来,口中却是促狭地问道:“甄夫人,现在你是本侯的俘虏了……你可愿意投降?”
本来被明溯打了个突然袭击,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便透过夜风传入了鼻间……能不强烈么?明溯还等着送走他们后,赶紧去泡个澡呢……那甄夫人顿时从脸上一直红到了胸脯前面,奈何胡母班等人正在面前,明溯也只得悄悄垂下眼睑,瞄了几眼后紧忙又装作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毕竟是出自于世家,那甄夫人虽然开始心情一荡,可却是立马意识到明溯此举定有深意,便顺着口风柔声应道:“妾身愿意。”
与美人说话的感觉就是不同。耳边陡然传来娇滴滴的一声愿意,明溯亦是心中一荡,中间顿时沧海桑田,山丘凸显,便也不敢放手,依然拉着那甄夫人挡住了自己的尴尬,却是抬头去问那胡母班:“本侯带俘虏出发,总该符合那个特例了吧。”
这下,胡母班顿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地叽歪了几声,却是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不过,胡母班连夜过来,却是为了其他事情。见诡辩不过明溯,胡母班怔了半响,却只得无奈地搁置争议,重新去寻求那共同点:“先前席上所闻属实的话,现在最应该救援的本是兖州长社一片,为何侯爷舍近求远,却将行军方向定为了冀州呢?”
“如果本侯说是想顺路运送一下俘虏,不知长史大人可信?”明溯突然讲了个笑话,险些便将那胡母班气晕了过去。
见再闹下去,大家翻了脸,可就不好说话了,还没等胡母班暴起,明溯紧忙补充了自己的理由:“长社已经是一片死地了……当然了,二位将军在那里可能还能想出甚么更好的办法,比如再烧一次贼营甚么的,绝地反击亦是可能。至于本侯为甚么会选择冀州,还不是因为自己兵力微薄,想要去助那卢大人破了张贼,合兵回援长社……你想想,三万精锐官兵都被波才给堵在长社之中,本侯这区区七千新军又能奈何贼人?”
明溯这话说得极有道理,可胡母班却还有话要讲:“侯爷仅仅这七千新军么?”
“你甚么意思啊?”闻言,明溯顿时恼了,气冲冲地往前行了半步,却是直接顶在了甄夫人的后腰上面,二人身体同时猛烈地一震,便飞快地分开了。
讪讪地低头望着甄夫人一眼之后,也许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尴尬,明溯愤怒大吼了起来:“胡母班,你是看老子还有几个看家护院的,就心中难受了不是?告诉你,老子这几个护卫还都是一个一个辛辛苦苦攒起来的,你再打他们的主意,惹急了,老子连七千新军都全部扣下来……不要忘了,这些人可都是已吾的精壮,身上早已打上了老子的烙印了。”
明溯说得一点没错,七千新军虽然人少了一些,却实实在在都是邓元拐出来的。若不是这些人在符离参与过屠城,已经不适合豢养了,明溯都不会舍得出上一兵一卒。
双方谈到这里,已经算是彻底崩了。此时,任那胡母班再是眼馋明溯手下先登军、虎豹骑、青龙战队的精锐力量,都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保证这七千人顺利开拔再说。
望着胡母班等人的身影去远,甄夫人似乎方才醒悟了过来,紧忙从明溯身前闪至一旁,脸也不敢抬起,声音低得如同蚊子一般地言道:“夜色已深,侯爷还要歇息,妾身便先告辞了。”
“不忙不忙,我们再讨论了一下细节问题。”明溯使劲搓了搓手,无耻地言道:“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是本侯的俘虏呢。”
“侯爷慎言。”甄夫人正在新潮澎湃之时,却是突然见了外面蔡琰竟然冲了过来,便紧忙低声言了一句,慌慌张张地领着诸小跑了出去。
蔡琰的到来,顿时让明溯本是旖旎的心思如同寒冬腊月被人猛地泼了一大盆冰水,从头凉透到了脚跟,不为其他,只为其后面竟然还跟着个自家小姨子。
究竟三人唠叨了多久,明溯已经彻底记不得了。五更的梆子一响,明溯便飞快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再也不顾那满脸哀怨的二女,连连惊叫道:“该死,我竟然睡过头了!”说话间,三下五除二便将那散落一地的衣物全部穿了起来,至于外面的月白袍子自然是挽在臂弯。
明溯匆匆忙忙赶到码头的时候,外面的新军早已列着整齐的阵型上了楼船,见明溯兔子一般通红的眼睛,那垂首立于船头的甄夫人便不由地又是面上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