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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汉全文阅读

作者:孤怀吐明月     弑汉txt下载     弑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1章 杀出据城

    “小子哎,杀得还挺溜的嘛!”宗宝歪着个脑袋,嘲讽地言道:“继续杀呀……怎么不杀了?”

    明溯将手中早就卷了刃的长刀重重地砸在地上,双手抱着那女娃儿,恨恨地言道:“就是几千头猪,我也该杀累了。”

    “累了是吧……累了就好好陪老子聊聊。”那宗宝一努嘴,那个副将肿着张脸,紧忙从旁边店铺里搬了一个墩子出来。

    宗宝一屁股赖了上去,继续冷笑道:“你可别打甚么主意,本大人手底下的功夫那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话虽这么说,心中却不敢大意,回头喝了一声,顿时七八十名亲卫各持兵器团团簇拥在后面。

    毕竟这明溯方才一口气砍了百余名士卒,若不是那刀实在不经砍,说不准现在还在大杀四方呢。

    明溯鼻间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说说呗……是谁借了你这么大的狗胆,竟然敢到我水云……据城滋事?”

    “王二狗。”明溯拍了拍腰间的人头,坦然言道。

    “王二狗是甚么人?”这个名字宗宝实在陌生得很,转头问了一声见没有应答之后,便愤愤地喝斥道:“狗胆包天了不成?”其实,那副将倒是想上前接句话,只是那王二狗究竟是谁,他也不清楚,所以这次倒是少捱了一次责骂。

    “那王二狗确实不是个东西!”明溯眼睛一转,促狭地言道:“我说这位大人,狗是多么可爱的一种动物,白天的时候陪我们打猎,晚上还不辞辛苦地看家护院,饥荒之年还能杀了充饥,虽然死了都对主人不改忠诚之心。这王二狗甚么名字不好叫,自己死了倒不足惜,只是可惜了狗这个我们人类最忠诚的伙伴了。”

    “就是就是,”虽然那宗宝没有搞清楚明溯为甚么会顺着他的话说,但是此时贼人一副配合的样子,倒是让他志得意满,惬意威风得很:“此人实在该死!”

    “大人英明!”明溯微微将手一拱道:“不过,我已经将他给杀了。”

    闻言,宗宝不由惊疑地问道:“你说谁被杀了?”

    “王二狗啊。”明溯伸手将人头望上托了托,言道:“既然大人都说他该死,我就杀了他。”

    宗宝方想说话,旁边那副将却是赶了上前支吾不清地言道:“好你个贼人,竟然敢花言巧语,蒙蔽大人……”这话还未说完,又被宗宝一巴掌给煽了下去。

    回头瞪了一眼这个胆敢抢自己台词的副手,宗宝继续审问道:“别跟我扯淡,究竟是为甚么杀了此人,还不给我如实交来……小子,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猜到了我想杀他的鬼话。”

    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溯将肩膀耸了一下,正待摊手,突然想起那女娃儿还在自己手中,便紧忙一把捞了回来,尴尬地言道:“因为他叫王二狗。”

    “这个名字有甚么不妥么?”

    “不妥……而且是极大的不妥!”明溯恨恨地言道:“你说他二就二呗,本来这个世上比较二的人也比较多,就像大人你……可是他实在不应该叫二狗……我想杀的人是王二狗,假设只叫王二,我绝对是不会动他半根手指的……大人,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依你所言,这世上名字中带狗的人你都要杀了?”那宗宝却是没整明白明溯的意思。

    “也不是呀。”明溯陈恳地言道:“也就是这个王二狗背信弃义,出卖了弟兄,最后城外数千的灾民遭遇了无妄之灾,丧生猛虎庄屠刀之下……大家伙给评评理,这种人该不该杀?”

    那城外的惨案,据城之中亦有耳闻,此时听明溯说出其罪魁祸首便是这死去的王二狗,一时之间,士卒纷纷交头接耳,有那亲戚就在城外的胆大之人更是轻轻地喝道“该杀”。宗宝冷冷地回望了一眼,却是悄声去问那副将:“这个时候,贼曹一般会如何说?”

    那副将想了想,便建议道:“将此人打入大牢,日后再细细审过。”

    “对……来人哪!”宗宝猛然一拍大腿,兴奋地言道:“将此人打入大牢,日后再细细审过。”

    这时候,明溯已经随手将女娃儿背在了身后,用腰带扎了起来。宗宝只觉得明溯嘴角似乎咧了一下,露出一丝笑容,紧接着,场面陡然变生肘腋,只见明溯单脚往前一蹬,一篷破碎的砖石灰屑从他脚下迸溅开来,明溯阴森的声音在灰雾之中显得特别的刺耳:“嘿嘿,你死定了。”

    “快护住大人!”副将见情况危急,仓惶地拔出腰间佩剑,连声吆喝道,兵器撞击声中,众人乱成了一片,

    几乎就在同时,明溯身影不进反退,迅速地跃了起来,如一只大鸟般,连续踩过数名士卒的头部,径直往西门方向奔了过去。

    就在那篷碎屑飞了过来之时,宗宝突然感到一阵猛烈的心悸,就是这样一个身怀绝技的贼人,他竟然大喇喇地坐到前面去,亲自审问,幸好这贼人急于逃命,若是他铁了心的要来取自己的性命,恐怕此时……当然,宗宝并不知道明溯并无心杀他,毕竟杀几名士卒事小,真要是杀了一国都尉,恐怕日后明溯便得在铺天盖地的海捕文书中度过了。

    几乎魂飞魄散的心悸之后,宗宝终于回过神来了,见那贼人的身影已经迅捷地跃过了半条大街,快要抵达那西门之内,便恼羞成怒地大喝道:“快拦住他——死活不论!”

    西门的守卒如云般簇拥了上来,明溯却是双拳紧握,口中怒喝一声:“滚!”接着,便是一拳重重地往前击了出去,那最前面的守卒见拳头已到面前,措不及防之下,便将手中的长戟往前一捅,竟然欲要与明溯同归于尽。

    明溯猛地一扭身,生生将胸腹要害让了开来,拳头却是不改去势,重重地击在那士卒的面门,当即将那士卒直接打出了三四丈远,在地上砸了好大一个坑,口中鲜血直喷,眼见便不得活了。

    得势之后,明溯却不收手,直接横臂出肘,侧击在旁边的士卒的肩上,那士卒猝然受到猛击,顿时连连后退了七八步,引起了一阵慌乱。

    明溯击退二人之后也不恋战,转身直接冲向了城楼上面,猛然大喝一声,便跃了下去。

    任是据城之中的士卒再心蕴死志,却也不能在如此猛人面前始终维持着士气,见明溯自己从城楼上跳了下去,众人心中皆是长长是吁了一口气,畏惧后怕之色溢满眉眼之间。

    “贼人呢?”宗宝在亲卫的护卫之下气喘吁吁地赶到城楼上面,见只剩下城中的守卒,其余便是连一具尸体都没有,便疑惑地问道。

    “已经跳楼自杀了。”西门一众士卒苦着张面应了一声。方才那贼人如此拼命,本来大家都以为见不到明日的阳光了,却不知道那贼人突然发了甚么羊癫疯,竟然自己跳楼去了。

    说不上是喜还是悲,宗宝抚了一下胸口,便行至箭垛处往下望了过去。这一看,顿时他一张胖乎乎的白脸涨成了黑色,回身便是厉声顿喝道:“放箭!”

    明溯现在根本顾不上后面的动静,勉强冲过护城河面之后,他便迅速地沿着直道往远方奔去。这据城周围是不能再留了,一举得罪了宗宝以及黑虎庄这一白一黑两个最大的势力,自己还得带着女娃儿这个拖油瓶,若是再被缠住,想要侥幸地全身而退就更加困难了。

    就在他心中浮想翩翩之时,后面却是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机簧声响。

    该死!我怎么忘了这城池中间还有护城弩了,明溯懊丧地咒骂了一声,脚下速度更见迅捷。这个时代,弩是完全凭借着绞轮、兽筋牵动,往往那越庞大的弩床射出来的箭枝就越粗,射程、威力也越远,守城的一方为了应对敌人的冲车,往往都会在城楼上面布上几张巨大的床弩,这种大弩因为不需要时常移动,所以都做得极为庞大。

    很不幸的是,据城的城墙上面就有几张庞大的弩床。感受到了耳边呼啸的风声,明溯猛然将身子伏了下来,蜷缩着往前蹿出了一个巨大的之字型。

    望着那粗若手臂的箭杆在身边纷飞,明溯不由得一阵暗暗心惊,这据城守将也真够狠的,为了自己一人,竟然将守城的力量全部用了上来。

    然而,愤怒之后在宗宝身上所激发的力量之巨大,远远不是明溯所能估算的这样,一轮强弩****之后,三条快速翻滚的巨大土龙依次从西山之中冲了出来,那副将一马当先,领着千余骑卒杀声震天地一路呼啸而过,沿途的马蹄声惊得飞鸟无数。

    明溯奔跑之间,抬头望了一下天色,此时太阳已经慢慢地沉入了地平线下,再熬过小半个时辰,估摸那天色就该灰暗下来了,到时候便是自己的天下了。可是,那些骑兵会给自己这个时间么?

    蹄声在身后犹如狂风暴雨般密集地响起,抛射的箭矢漫天飞舞,就好像是那春雨绵绵一般,始终笼罩在明溯的周围。

    明溯哀叹一声,终于决定放弃了最后的希望,脚步一顿,便生生地在原地止了下来,继尔转身揽过几支箭矢,拔掉后面的羽毛,团团地拽在手中,面无神色地静待着那三条巨大土龙渐渐地逼近。

第272章 生死攸关

    转眼之间,那副将率领的一队骑卒都冲到了明溯面前,左右两侧的骑卒却是看都没看明溯一眼,直接从旁边呼啸而过,冲出七八十步后,方才勒转马头,缓缓地围了上来。

    虽然说明溯之前在城中表现得甚为骁勇,可现在毕竟近乎于手无寸铁,当然了,如果那几支箭矢也能算武器的话。

    本来明溯的打算是擒贼先擒王,可那副将很显然被明溯先前在城中的杀戮吓破了胆,失去了上前对阵的勇气,所以此时他选择了远远地观阵,让明溯的如意算盘不由地落了空去。

    已经陷入了绝地,明溯嘴角咧过一丝苦笑,也顾不得再去想甚么计策,只是轻轻地将那几支箭头撸了下来,慢慢地在手心中揉动着,转眼时间,那些最前面的骑卒便惊恐地发现,一只半尺长度、怪模怪样的武器在明溯手中慢慢地捏了出来。

    本来明溯是想捏把三棱刺的,可奈何这手工毕竟比不上机械的精巧,最后无奈之下,只得捏成一个类似峨眉刺的玩意。若是有那士卒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一定可以认出,此时明溯就像那电影中的哈利波特一般,搞笑地举着一支黑黝黝的魔法棒,弓着身子,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伏地魔……哦,错了,是据城的骑卒。

    虽然说这北海国地处边疆,可毕竟还是大汉的地盘,居然这么多人围住自己,也没个将领上来单挑,难不成这大汉军阵的规矩到了边疆便不管用了么?明溯心中郁闷地想着,脚下却是微不可觉地向侧方动了一下。

    那些骑卒开始了冲锋之后,明溯心中是越来越绝望了,因为这骑兵一旦形成阵势,远远不是武将能够凭借个人的勇猛所能抗衡的。

    现在场中的情景非常有趣,明溯竭力地想要与那些士卒面对面地对阵一番,可那些士卒却是不管不顾那在眼前漫天飞舞的黑棍,只是努力控制着身下的座驾,抬蹄践踏,一遍一遍地轮番向明溯头顶冲去。

    本来,明溯还想顺手夺过敌人一把长兵器,招架一番,可这副将十分阴险,出发之前便已经令所有的骑卒全部换上了桑木制成的长弓,现在唯一的数十把趁手的兵器便全部佩戴在那副将周围的亲卫身上。明溯想要兵器的话,便得先凭借着血肉之躯将面前这千余士卒连同他们的座驾一一击毙,才能冲过这百余丈的距离。

    虽然这些士卒毫无趁手的兵器,可他们却似乎压根就不知道死亡是甚么概念一般,就算明溯手中的小铁棍在其身上桶出个口子,血如泉涌,可却还是板着面容僵硬地将战马驱赶着冲了上来。

    明溯是越打心中越是冰凉一片。现在,他心中已经完全确认,这些士卒根本就是上来送死的,说白了,这就是据城根据自己的情况制定出来的死士计划,用大量士卒的性命来消耗自己的体力,最终达到胜利的目的。

    当然,明溯并不清楚,这种战斗的方式并不是刚刚才发明出来的,与边疆杂胡无数年的争战经验告诉了这些将领,若是想胜过那些个人武力超常的胡人,便只有靠着人命去填,用数个,乃至数十个、上百个士卒的性命去换取一个敌人士卒的性命,前赴后继,直到敌人杀不胜杀,自己选择后退为止。

    汉人的体质远远不如胡人,骑射格斗更是比不上那些自幼就生存在马背之上,与野兽猛禽搏斗出来的天生的战士,可汉人却是有两个好处,那便是服从性和人多势众。一大群羊遇上孤狼,最好的方式并不是逃跑,逃跑只会被狼各个击破,逐一杀死,这时候最好的办法便是抱团上去送死,让狼得不到休息,最终消耗完体力之后无奈地自行退走。

    这是一种极为悲壮的战斗模式,事实上,在数千年的边疆争斗中,无力反抗的汉民便是采取了这样一种方式,死死地拖住了胡人烧杀劫掠的脚步,直到后续的援兵到达。

    事实上,此时,昏暗的天色之中,远处火光闪烁,一行高举着火把的步兵队伍已经如同巨大的火龙一般快速地往这边赶了过来。就算是一千头猪骑在马上让明溯去杀,此时也应该耗尽了其体力,那副将得意地回头望了一眼援兵,大声呵斥着那些骑卒加快上前送死的速度。

    宗宝这回的确是被明溯给戏弄出了火气,出动了数千人马,如果还让明溯逃跑了的话,那么州府怪罪下来,估摸自己这个才代理了几日一把手的北海国尉便得立即撤职查办了。

    在他的号令之下,据城全城发动,便是连那些辅助的兵种亦是被派了出来。反正都是送死,辅助兵种再无能也是一条人命,如若不是有那北海王的阻拦,估摸着疯狂了的宗宝还会丧尽天良地驱逐着城中的百姓出城送死。

    至于战死的士卒,宗宝是毫不担忧,饥荒之年,能少喂几张口,便能多活下来几个人,有那些百姓的首级作为军功,只要侥幸能够活了下来的,注定必然会受到朝廷的嘉奖。洛阳那帮家伙才不管是究竟是死了多少人,只要送上去的脑袋足够数量,那么,哪怕是一场惨败最后都有可能会变成大捷。

    当然了,宗宝心中绝对不会认为今日会败,充其量不过是惨胜而已,既然前面已经死了数百人了,那么又何必在乎再死上几百人呢。现在,他追求的已经不是胜利,而是面子,他要用明溯的首级去证明自己在这座城中的权威,从而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试图以各种方式明里暗里去挑战他的力量。

    这是权力之争,所以,无论今日付出多大的代价,明溯是不要想活着离开了据城了!宗宝回头望了一眼那陷入一片死寂之中的城池,心中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能够以一人之力,掀动了一城的****,明溯这也算是破了历史记录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手臂越来越沉重,速度越来越慢,左脚也不慎被一匹临死挣扎的战马压扭了筋骨。

    哪里来的,终究还要回到哪里去,尽管心中有些不甘,但是形势就摆在面前。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明溯心中默默地哀叹了一声,随手将手中的铁棍飞了出去,直接射入一匹怒奔而来的战马腹中,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正待迎接死亡的降临。

    正在明溯万念俱灰之时,突然耳边远远地传来一阵呼唤声:“老公……”听那声音十分娇媚,似乎是胡敏,又似乎是蔡琰,又似乎谁都不是。

    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看来死亡的时刻的确快要来临了。明溯摇了摇头,索性将眼睛闭了上去,单手无力地挥向前面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处。这时候,一道强烈的气息猛然从丹田深处冲了出来,浩浩荡荡地直奔四肢骸骨之中。

    “我只能帮你这一次了……真是前世的冤家!”那女声幽然一叹,明溯只觉得眼前一亮,陡然一道白光从腹部下面缓缓地升腾出来,四野百丈之内,照映得如同一片白昼一般,纤毫可见。

    透过白光,依稀能够见到,那其中缓缓盘旋的正是一个鼎状的物什,明溯愕然回视丹田,孤零零的一只鼎儿独悬其中,不知甚么时候开始,那鼎中流转出的气息竟然化作了青红二色,渐渐温润着自己的肌肤。

    不知不觉之间,明溯的身体慢慢地飘了起来,旁边正好有一匹无主的战马正在徒自往前冲去。

    “抓住它……快走吧!”那女声虚弱无力地吩咐了一句,转瞬,如同烟花绽放一般,一片耀眼的光芒在这片战场上空迅速地升起,一时之间,残余的士卒皆是晃花了眼睛。昏迷之前,明溯本能地一把拽住了那战马的缰绳,无力地跌在了马背上面。

    ……

    这是哪里?被身边潺潺的流水声音惊醒的明溯张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腰间的首级依然还在,背上的娃儿似乎沉睡了过去一半,静静地伏着,明溯拼命地摇摇涨疼的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的大腿上面凉凉的,低头一看,那里不知道甚么时候竟然扦插上了一支步兵的短矛。

    无力地抬了抬手指,明溯终于放弃了将那短矛拔了出来的想法,静静地躺在湿润的草甸里,努力压制住心中的疑惑,一点一点地将气息从身体中间抽了出来,缓缓地带动着丹田中间那只鼎儿的转动。

    这时候,明溯才终于发现自己哪里不对劲了。那丹田之中,本来有两只鼎儿交织缠绕着,不停地吞吐着冰、炎两种气息,此时,不知道为甚么,那鼎儿只剩下原先的一只,而且气息亦是由无色化为了青红二色,互相缠绕着,就像那藤萝攀沿一般,缓缓地流淌而出。

    “鄂姬!”明溯终于想起了那个梦幻般的情景。那绝对不是在做梦!

    一直以来,明溯都将那鼎中困着的可怜女子视作为自己的禁脔,漫漫长夜,孤寂无人的时候便将之作为了一个消遣的玩物。甚至于,很多时候,明溯亦是觉得有这么一个关系亲昵的女子隐藏在自己身体中间,时刻窥探着自己的**,是多么的别扭、憋屈,恨不能直接将其魂魄磨散了去。

第273章 遭遇狼群

    可现在,骤然知道了那鄂姬已经远离自己而去,或许,早已在那声爆炸之中魂飞魄散,明溯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似乎生命其中一个最珍贵的东西突如其来地流逝而去,当下,心中无尽的怅然。

    “不……”明溯猛然一把拔出了大腿上的短矛,两行血泪如同泉水一般涌出,撕心裂肺的嘶喊声惊得旁边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有甚么活物正迅速地往远方游了过去。

    倏然立了起来,明溯望着三四丈外一溜迅速向两边分开的草浪,心中不由地抖颤了一下。毫无疑问,那是一条蛇。春暖花开,各种毒蛇亦是从冬眠中醒了过来,埋伏在草甸中,静静地守候着自己的猎物。心中侥幸地暗呼了一声,明溯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这才感觉到方才动作太过猛烈,不小心又扯裂了几寸伤口,便强忍着剧烈的痛苦,随手撕下一角衣袍,慢慢地包扎了起来。

    就在这时,明溯突然意识到了不对,那蛇不可能被自己一声大呼给惊吓了避开,一定是有甚么让它恐怖的东西正在靠近,想到这里,明溯的面色迅速地变成了青色,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慢慢地将头扭转向后方。

    一只身材巨大的青狼,正站在数十步外的河堤上,眈眈地盯着明溯,旁边草丛中,忽隐忽现,忽大忽小,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慢慢地逼了过来。

    我勒了个去,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哪怕是身上还能余下三成的力气,或者那屠龙宝刀正在手中,明溯也不会感到丝毫的畏惧,可是……明溯转头四顾,除了一些土疙瘩和柔嫩清新的茅草,其他并无甚么可以利用的物什。

    不是没看见过狼,无论是前世的动物园,还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进山打猎,明溯都曾经因为好奇,仔细地观察过这个特殊的群种。不得不说,狼是一种韧劲十足的动物,一旦盯上了目标,便抱团一拥而上,时不时地瞅冷扑过来撕咬一口,最终不分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在那后山山谷之中,便是力能搏虎擒豹的典韦,遇上了狼群,也只能仓皇上树而逃。为此,典韦曾经给疑惑不解的明溯打个一个形象的比喻:“一个人与一只狼打架,如果单凭手脚,最终谁赢?”

    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我可以用手把狼掐死。”

    “对的,狼是被你掐死了,可是你的胸口也被狼锐利的爪牙给撕裂了……最终,失血过多的你,只能无奈地望着其余的狼围上来将你碎尸万段。”典韦说完之后,拍了拍明溯的肩膀,安慰地言道:“见了狼群就可劲儿地跑吧,这不是丑事!”

    这处草甸偏于海滨,除了几块人高的巨石之外,其余明溯并未发现甚么高大的东西,想了想,明溯索性便放弃了逃跑,不管周边的草丛,静静地与那青色头狼对视了起来。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只要捱过半个时辰以上,慢慢地恢复些气力,内息不再横冲直撞,那自己自然可以赶在狼群扑过来之前,迅捷地逃了开来。望着百丈开外那棵高大的杨树,明溯心中暗暗计算着自己需要多久才能跑到那里。

    面前这只头狼通体靛青,只有四肢依稀有着一绺灰白色的毛发,混杂着粗壮的肌肉,显得特别刺眼。看到这里,明溯心中不由地想到一个词:踏雪无痕。似乎就是天生为了冲锋似的,那只头狼轻轻地抬起一条后腿,轻轻地在地上扒拉着沙砾,张得大大的口中,一连串黏糊糊的液体顺着两颗狰狞的獠牙边上慢慢地淌了下来。

    见明溯转头望它,那只头狼伸出猩红的舌头,微微喘息几下,腰背突然躬立了起来,明溯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狼的姿势实在太怪异了,蹬实了足下的泥土,抬首躬背,这不典型的短跑运动员起跑点的姿势么?

    一时之间,明溯心中欲哭无泪,你说这古代的狼还成精了不成,竟然连人奔跑前的准备动作都学得极为逼真,这世界还真是颠倒得让人看不懂了。其实,那短跑的姿势本来就是人从动物身上学过来的,这一点,明溯却是不懂,他此时也没空分神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因为,随着那只头狼的动作,四周草丛之中的窸窣声也越来越大了。

    在明溯眼中,敌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活着的敌人,一种便是死去的敌人,只有将敌人变成死人,那才是能够让人放心的好人。所以,之前在那猛虎庄,面对千余名庄丁,明溯毫不犹豫地握着短刃便冲了上去,在据城之中,为了活命,明溯更是面对数千士卒扬起了手中的刀……经历了数次生死考验的他,心志已是如同那海边经历千百年风浪冲击的磐石一般坚硬,可是那些对手都是活生生的同类。此时,面前虎视眈眈的与自己对峙的可不再是人,而是一种极善捕捉战机,精于团体协作的动物。

    狼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凶残、最为狡黠的动物,它是一种食肉动物并不是人类的悲哀,遇上了狼群才是人类最大的悲哀。此时,这些狼显然是饥肠滚滚,所以,尽管眼前这个美味的食物没有选择畏惧地逃跑,它们还是迫不及待地逼了上来。

    感觉到了草丛中那时隐时现的杀意,明溯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将最后的一丝气息缓缓地运转到了手掌上面。或许是昨晚面对那些麻木冲击的骑卒时受伤太多,此时气息走过筋脉,一阵刺骨的剧痛猛烈地袭上脑海,明溯咬了咬牙,强行抑制着昏昏欲睡的感觉,努力使自己的心神更加的宁静,眼中却是不由地闪过一丝忧色。

    正在此时,背后突然风声大作,来不及思考甚么,明溯反手便是狠狠地一抓出去,只听到嘎嘣一声,明溯只觉得手中一阵猛烈的刺痛,一个毛茸茸的物什便在手心碎了开来。

    望着手心刺入了一半的锋利獠牙,明溯不屑地轻轻一笑,顺便便拔了出来,掷在了地上,回身蓄势,继续警惕地望着面前草丛深处。

    那只企图绕至背后袭击的狼运气实在不好得很,明溯这一抓,正好误打误撞地握住了它的下颌,此时,那嘴部少了一半的野狼一边哀嚎一边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不一会儿时间便消失在草丛深处。

    见同伴首战失利,草丛中余下的几处动静便突然消停了下来,一时之间,场面如同明溯心中所愿,双方继续对峙了起来。

    然而,世上的事情总是不可能一直尽如人意。似乎是感受到了明溯困兽犹斗的决心,那只头狼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了一阵低沉的闷嚎。明溯诧异地望着那只突然发了神经的头狼,心中纳闷,不知道它究竟是想表达心中的不满,还是悲恸同伴的受伤。

    明溯正紧张凝神之间,那嚎叫声突然低了下去,声声嘶喊犹如那印第安人的鼓声一般,点点敲在心中,让人感到格外的难受,一时之间,明溯一时忍受不住,便闷头长长地狂啸了一声,身影陡然立了起来,引起附近草丛中一片纷乱,五六处茅草尖儿颤抖不休。

    那只头狼却是丝毫没有理睬明溯的声音,只是继续仰首长嚎,声音逐渐变得激昂亢奋了起来,不一会儿已慢慢地盖住了明溯的啸声。这人的中气究竟还是不能与畜生相提并论,明溯正待偃旗息鼓,主动停止这场意气之争,那数十步外的嚎叫突然变得暴虐烦躁了起来。似乎对明溯方才的举动十分不满,那只头狼似乎竭尽了全身的气力,将满腔的怒火冲天狂泻了出去,一声声悲壮的哀嚎渗入清晨的威风中间,震得附近的露珠纷纷摔落下来。

    明溯正在发愣的时候,远处突然隐隐约约响起了几声相同的嚎叫,转眼工夫,那远处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不好,这狼是在召唤同伴,明溯不由面色大变,再也顾不得经脉的刺痛,强行提了一丝气力,突然发力,足下迅捷地往那百丈之外奔了过去。

    见明溯欲要逃跑,那只头狼猛然停止了嚎叫,暴躁地兜了一个圈子,张开了血盆大口,迅猛地迎了上来。见这只头狼来势汹汹,明溯也不敢大意,待那狼快要扑到面前之时,脚下猛地一蹬一挑,顿时一片沙砾如雨打芭蕉般飞溅了起来。

    狼再狡猾,也不过是只畜生而已,此时,面前一篷沙砾飞了上来,那狼下意识地便待伏身闪过。明溯却不给它这个机会,身子一扭一侧指间,如同小钵一般的拳头已经借着沙砾的掩护,重重地击打在了这只头狼的鼻梁之处,顿时,那狼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摔在草丛中,再也没有了动静。

    头狼死了,按照常理,一般狼群就应该散了,在新的狼王没有竞争出来之前,这些狼群一般都是散乱无章的。见那只头狼受了自己一击之后再无动静,明溯心中不由地暗暗舒了口气,脚下却不停歇,飞快地往那杨树下面奔了过去。

第274章 与狼共舞

    越过前面那块人高的石头,再奔三十丈,便能赶到杨树底下。

    明溯心中暗喜,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正在此时,突然心中升起了一丝警兆,便猛然将身子一扭,硬生生地刹在那巨石面前七八步远处。

    茅草急剧地朝两边分了开来,就在明溯惊诧的目光之中,一只足足有小牛犊大小的巨大白狼猛的从后面跃了出来。见明溯不再往前,那巨狼咬牙咧齿地趴在地上,一对前掌不停地扒拉着地上的沙砾,双眼却是寒光迸射地死死盯着明溯的喉咙。

    失算了!明溯不禁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谨慎地摆了个防御的动作。先前那头已经足足有百余斤重的青狼竟然不是头狼,真正的狼王竟然隐藏在巨石后面。

    问题是,自己此前一副死守的模样,这只真正的狼王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想要从这边经过,攀上那高大的杨树的呢?明溯的脑筋飞快的运转,中学时学过的那篇《狼》的课文内容顿时映入脑海。

    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在那篇经典教材中,作者用鲜活的事例借屠夫的口告诉世人,无论狼有多么的贪婪、狡诈,在机智勇敢的人的面前终究会失败,并且呼吁对待像狼一样的恶人、恶势力,不要存在幻想,不要妥协退让,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这样才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想到这里,明溯心中一片瓦凉瓦凉的,果然是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如果那屠夫此时与自己对换个个儿,面对这狡黠的狼王,还能像课文中一般游刃有余,随便玩个花招便击毙这些恶狼么?

    当然了,不管那屠夫过来,能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明溯现在还是要奋力拼搏一番的,毕竟,丧生狼吻的下场,只要想想,心中还是有些不寒而粟的。

    面前的这狼王,与先前露面的两只狼稍有区别。下巴碎裂的那只野狼,全身毛色斑驳,灰白交织,一看就是属于没地方的下层狼民,估摸着此时潜伏在草丛中蠢蠢欲动的几只也是这种不入流的货色;至于那青色的巨狼,虽然说也算是生得可以了,却因为四肢上面有些杂色而美中不足;最后出现的狼王,则是通体雪白,纯净得完全没有一丝杂色,至于那身上的毛发,则是如同打过摩丝一般,笔直一顺地往后披着。

    不是明溯以貌取狼,而是先后出现的这三只狼,明显分别代表了不同的等级阶层。毫无疑问,现在挡路的是这群狼中地位最为崇尊的一只了。对峙了片刻,明溯心中不由地产生一丝疑问:如此“英俊”的一只狼王,为何只有区区不到十个手下,难不成亦是像自己一样,大意失了荆州,小瞧了对手,最终被整得个不上不下,不尴不尬?

    不用明溯多想,答案一会儿便揭晓了开来,随着那狼王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一道道细小的影子借着蒿草的掩护,飞快地从远处窜了过来。

    一只,二只,三只……好家伙,明溯随便瞄了一眼,竟然连续发现了足足三十几只如同先前率先挡路的巨狼一般大小的青狼。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关键的是,这些青狼竟然都不是孤家寡人,透过草丛的摇曳,明溯惊恐地发现,每一只青狼后面竟然或多或少跟着几只随从。

    这时候不是考核算数的时候,可面前的狼群阵势实在做得太足了,明溯心中不由地跳出了一个数字:二百。是的,此时周边围困的狼群已经足足超过二百只。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远远草丛的波动越来越频繁,数不清的影子飞快往这边蹿涌了过来。

    不能再等了。此时,明溯已经彻底放弃了恢复体力的打算,就连全盛状态时的典韦看到大批的狼群汇聚,都是立马掉头就走,明溯不会傻得自己会比那典韦还要勇猛。何况,跟狼比勇猛,本身就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这些野兽的繁殖能力极为恐怖,短短的一个春天,可能部落就能迅速地扩大几倍,而人类,就算是可了劲地去生产,想要形成规模,至少也得再等二十年。

    明溯不想成为自然界优胜劣汰的牺牲品,问题是,那只狼王却不这么想。毋庸置疑,先前两只手下一伤一死的情景,已经深深地刺激了这只狼王。

    野兽都是有着自己的活动范围的,方圆数十里之内,便是属于这只狼王的领地,便是那素以速度和爪子锐利见长的土豹子到了这里,狼王也有信心让它饮恨当场。

    这个人类很愚蠢,既然深入了自己的领地,便应该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去承担食物的重任。若不是那匹马儿实在太过于疯狂,不知道在其身上发生了甚么惊人的事情,竟然在数十只野狼的围攻之下生生地冲出了数十里。想着那匹马儿倒下来时,巨大的身躯竟然还硬生生地拖拽得两只撕咬在其身上不放的手下皮开肉绽,狼王的心中就是一片愤怒。

    狼也是有着自尊的!此时,那匹健壮的马儿已经被群狼分食殆尽,只留下一具白愣愣的枯骨似乎还在默默地向着周边的植物叙述着这里究竟发生过甚么。这就是挑战自己的下场,獠牙之间残留的马肉血腥让狼王的情绪更加的暴躁了起来。

    虽然那匹马儿足足比自己的身躯要粗壮上一大圈,可毕竟只有一匹,自己手下可是有足足五六百只,那么大的一坨,真正分到每只狼口边的也只有小小的一块。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狼都能一快朵颐,毕竟部落之中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最先食用的总是最为强壮的那一小拨,余下饥肠滚滚的众狼正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美味的食物,垂涎三尺。

    多年捕食的经验告诉狼王,只有不会反抗的食物才是最好的食物,望着远处自己的亲卫青狼的尸体,狼王心中暗暗地下了决定,自己一定要留下眼前这个人类的性命,让他见识到了甚么是万狼噬骨之后再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自己的地盘上,只有两种生物存在,一种是不能吃的植物,另一种便是不断壮大发展的狼群。狼群存在的使命就是不断去猎杀食物,只要有着足够的实力,任何动物最终都会成为自己嘴边的食物,与其静静地去与猎物比拼耐力,不如直接冲了上前,分而食之。

    狼的忍耐终究是有限的,见明溯竟然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上前送食的觉悟,狼王不由低沉地嚎叫了一声。随着这声低嗥,十余只身材健硕的青狼率着手下毫不犹豫地对着明溯扑了过去,这些狼群显然不是第一次配合,眨眼时间,明溯所有的进退道路全部被狼群给封死了。

    决战的时候到了,明溯口中哀叹一声,迎着那狼王的方向就扑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两只领头的青狼已经被明溯捏碎了头颅,一时侥幸,正仓皇地退往狼王所在那只青狼则被明溯迅捷地赶了上去,重重地一脚正好蹬在了腰背之上。

    对狼这种凶残狡诈的动物,明溯也算是了解比较多的了,除了鼻梁那处犬类动物共同的弱点之外,铜头铁背豆腐腰,腰力不行正是对狼的身体特征最好的写照。

    背上陡然捱了一脚,如同千斤压顶一般,那只青狼仰首闷嚎一声,顿时倒在了原地,四肢胡乱地抓扒了几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手下的死亡似乎是最大程度地刺激出了狼王的凶残,见那三只青狼的手下畏惧不前,隐隐有着退却的意思,狼王猛然扑了上去,狠狠地一爪便撕在了其中一只的脖颈上面,顿时狼血纷飞,那狼哀哀的低嚎一声,却是没有任何抵抗地死了过去。

    随着狼王狠戾的一声怒嚎,剩下的狼群再也不敢迟疑,齐齐仰天长嚎之下,纷纷扑了上来。

    来吧!眼看一场恶斗已经无法避免,明溯心中再无半丝惧意,恍惚之间,一只更大的青狼扑了上来,一爪撕在明溯的肩头,顿时带下了一块鲜嫩的血肉。不待那只青狼跑到一边好生享用自己的美食,明溯已是怒吼一声,迎面扑了上去,揪住那左右挣扎的两条后腿,口中低呼一声:“开!”

    声出血迸,转眼之间,那只才建功勋的青狼便被明溯生生地撕成了两半。得势的明溯也不歇息,转身论起那两片狼尸便往身后砸了过去。七八只灰狼本来见到有机可趁,正飞快地从草丛之中蹿了出来,正好迎上同伴的身体,顿时被扫得飞出三四丈外,跌落在地上,口中哀嚎不已。

    眼看自己手下精锐尽出,却还没能拿下一个小小的人类,狼王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当下便后腿齐齐一蹬,迅猛地蹿跃了上来。

    感受到了背后巨大的风声,明溯瞳孔猛然一阵剧烈的收缩,来不及考虑多少,急忙一个俯身便趴了下来。巨大的身影从明溯头顶跃过,那狼王落地之后急忙将身子一扭,正待继续攻击之中,双目赤红的明溯却是骤然一声暴喝,飞快地扑了上去。

第275章 意外来客

    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的人类便陡然失去了身影。狼王诧异地抬起头,正待往旁边看去,一个重重的物什已经落在了自己背上。

    到底是呼啸狼群的王,明溯借着飞跃之势重重压下的一击竟然没能压断这狼王的脊梁,此时,见其头昂了起来,心中来不及多想,便紧忙一把勒住了那半尺粗细脖颈,空出的另一手则是捏成了拳头,狠命地往那柔软的腹间砸了下去。

    长这么大,便是同类,也没谁胆敢骑在自己身上,那狼王吃疼之下,忿怒地长嚎了半声,后面的半声却被咽喉之间强大的束缚感给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这更加激发出了狼王的凶性,转眼之间,明溯的一条胳膊便在其连撕带咬之下,变得血肉模糊。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只胳膊的束缚越来越小,狼王正待发力挣脱之时,腰腹之间却是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气极之下,那狼王便将身子往前一蹿,带起了无数的尘土草屑,一路狂奔而去。

    此时,明溯的浑身气力都用在了双手上面,那狼王一阵发力,便将其小半个身子拖在地上,磕磕撞撞地往前拽了过去。前世看那赛马的电视中,失足蹬下的骑手被狂奔的马儿拖死的记录比比皆是,下腹在砂石地上咯得极为难受的明溯情急之下便猛然将头俯了下去,一口咬上发狂的狼王背颈之处。

    狼王负痛之下,四肢如飞,转眼便奔到了那大树下面,就在此时,明溯却是猛然将脚一蹬,双手甩空,转瞬便如同猿猴一般攀登上了那棵七八丈高的杨树,惊魂未定地望着一溜烟奔向远方的狼王,心中暗暗后怕不已。

    其实,按照明溯先前的想法,只要自己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地攀附在这狼王的身上,一口一口地撕咬了下去,这狼王迟早会因为失血过多倒了下来。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着,可一看到那棵杨树,不知道为甚么,明溯突然福至心灵地选择放开狼王爬了上树。

    事实上,在狼群的领地里,自己选择孤守高处,最终的结局无非是挂在树上,在饥饿与烈日的双重打击之下,慢慢地变成人干,或者是头晕目眩,一头栽了下去,成为守候的狼群口中之食。虽然这个道理显而易见,明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爬树。

    肩背、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疼,全身染红了鲜血,明溯顾不得懊悔多少,便紧忙手忙脚乱地撕下身上已经片片碎成步条的衣袍,细细地将那较深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正在此时,一连串的风声从脚下呼啸而过,明溯低头一看,顿时惊恐地往上又爬了几根枝桠。见狼王癫狂地往前奔去,那些青狼、灰狼也顾不得明溯就在头顶上面,一只只火急火燎地跟在后面一路追了上去。

    望着那对自己视若未见,疯狂奔腾的狼群,明溯心中不由地一阵后怕。自己先前想得倒是天真,姑且不论自己这脆弱的牙齿能不能如同那獠牙一般,在狼王脖颈上面撕咬出一个足以致命的血窟窿出来,就算是自己真的成功了,可这后面前赴后继,一只只双眼血红赶着上前护主的家伙只要到了,自己还能有多少残余的力气与之继续拼搏呢?

    左右反思之下,明溯还是觉得这个突然变更的决定是绝对的正确。哪怕是慢慢地晒成人干,也总比立即丧生狼吻之下要来得舒服。稍稍打量了一番,明溯便将自己最终的落脚点定在三根交叉生长的枝桠根处。这个位置很好,宽敞得足够一个人舒服安稳地躺了下来,密集的枝桠又能稍许遮掩一丝阳光。

    狼王很快就发现了身上的人类失去了踪影,恼羞成怒的它立在原出,鼻子一煽,猛然吸了一大口清晨的气息。风带着血腥慢慢地卷了过去,明溯的方位很快就将狼群吸引了回来。

    狼群气势汹汹地环绕着那颗粗可及丈的杨树奔跑了几圈,终于意识到,那头顶上的人类一时半会是掉不下来的。狼王愤怒地低嚎一声,一头青狼应声扑了上前,才爬了三五下,便无可奈何地掉了下来。

    见狼群对自己无奈,明溯不由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自己此时也算是暂时安全了,只要捱得体中的气息慢慢地将手上的身体修复,恢复到巅峰时期,自己就算是不敌这千余头恶狼,但是抢在其前头,先行赶到一处安全所在,还是有很大的成功几率的。

    见自己的手下不能上树,狼王恨恨地围着杨树转了几圈,试探性地将爪子放了上去,猛然一扯,顿时一块枯萎的的树皮便被扒拉了下来。狼王眼中一亮,回身发出一声亢奋的嚎叫,转瞬,千余条恶狼犹如发疯了一般,纷纷簇拥了上去,牙咬爪撕之间,顿时那杨树根部位置木屑纷飞。

    这也成?树上的明溯顿时看傻了眼。饿极了的狼会吃人听多了,但是,气疯了狼会啃树皮,这倒是第一次见到。不管怎么样,现在自己就在这树上,若是任凭这些恶狼慢慢地啃下去,恐怕自己不等到恢复气力,便已经随着这“啃”倒的杨树一并落入狼群口中了。明溯焦急地张眼四顾,远处倒是有一片茂盛的树林,可惜距离太远了一些,明溯回头望望自己来时的方向,短短的百余丈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若是再去奔上数千丈,自己还不早连皮带肉,被狼群给啃得一点屑子都剩不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溯心中是越来越焦急,正在此时,下面的狼王却是又发出了一声怒嚎,明溯胆颤心惊地往下一看,顿时又乐了起来。原来那狼群虽然狼多势众,可这杨树毕竟只有丈许粗细,每次能够扑上撕咬一番的也不过只有二三十只而已。就算是这些恶狼,真正能够爪出屑飞的也不过就是那领头的数十只强壮的青狼而已,其余的一些灰狼,若是非要给它们加一个形容词,还只有打酱油的最为合适。

    可偏偏就是因为有了上千只打酱油的灰狼,真正能够发挥出破坏威力的青狼反而裹夹在其中,碍手碍脚地,许久才能轮上一回。何况,那杨树能够长到如此粗细,年份足足有数百年之久,这树干之中,年轮一圈缠着一圈,越往里就越细密。

    初始之时,那些狼群的撕咬抓扒还能见点效果,可随着最外面一层枯萎的老皮剥落之后,里面露出的便是韧劲十足的树干,此时,任是那些狼群竭尽了全力,在树干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映血的抓痕,可这粗细却是再也不会产生多大的变化了。

    狼王再是狡黠,却是不懂得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道理,狼群疯狂地围着树干用力,最终自己筋疲力尽,爪上血痕遍布的时候,那树干也不过才掉了一层皮而已。

    明溯一边暗暗附和着“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其中所蕴含的灵长类动物对自己智慧无限接近于崇拜的自夸,一边口中得意地讥讽着那群愚蠢的恶狼:“要不要借个锯子给你们用用撒……哦,我倒是忘了,便是有了锯子,那如何使用的办法你们这群畜生也得足足进化上数十万年才能学会。”

    狼王自然听不懂明溯的话语,可是头顶上的人类竟然还有空暇笑眯眯地说话,这足以证明自己所采取的法子是肯定不能遂愿的,所以,它便立马下令手下停止再做这无用之功。

    见狼群不再胡乱折腾,明溯也松了口气,小心地爬了下去,蹬断了几根低矮处的枝桠,这才放心地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静静地驱使那丹田中的气息一缕缕地汇集起来,往四肢骸骨之间慢慢地修复了过去。

    一时间,人、狼双方,隔着五六丈的距离,就在这杨树上下对峙了起来。

    这种诡异的僵局并未维持多久,阳光移至正中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耐心守候的狼群,明溯诧异地往东边望了过去,只见灰尘蔽日,旗帜招展,不一会儿,二三千风尘仆仆的混编部队便一头冲进了狼群的领地。

    那来的正是据城的副将。昨日夜间,一阵莫名的爆破,闪烁得整个战场如同白昼一般,尘埃落定之后,国尉宗宝便陷入了无尽的愤怒之中,原因无他,只为那受伤颇重,眼见便要束手就擒的少年竟然就此不翼而飞。

    就在明溯苦苦地与那些骑卒厮杀之时,从水云间姑娘的口中,宗宝已然得知,这戏耍了自己一番却又掉头逃跑的少年竟然是一个将军。这个时代,官员等级素为森严,杂号将军不像后世那样想封就封上一个,遍数朝野,除了那几个有封号的三公级将军外,便是掌御虎贲羽林的郎将、职掌宫门卫屯兵卫尉、统率京师徼循的执金吾都不敢公然自称将军。宗宝虽然是一国的都尉,平日里一众手下见了,都是以大人相称。

    据城之中突然冒出了个将军,而且听那话音,似乎是甚么平天将军。天是甚么?天是皇帝他老子,历朝历代的皇帝无不以天子自称。现在突然跑出一个平天将军,就算是用大拇指去想,宗宝也能推测出这一定又是一个反贼。

第276章 狼口逃生

    就在此前,灾民作乱时,北海国东边出现了一个坤平将军张饶,西边又冒了个乾元将军管亥,这个少年虽然不知道是甚么路数,可既然自称是平天将军,就铁定与那伙胆大妄为的贼匪脱不了干系。

    何况,昨晚那番大爆炸确实诡异了一些,若是还能用甚么理由来解释的话,除了妖术,宗宝也想不出其他了。

    妖人,可恶的妖人!

    想想黄老道那帮妖人在自己地盘上掀风作浪,宗宝就是莫名的气愤。其他不说,自己每个月从下面乡亭收取的例奉钱,现在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有了。不仅如此,你说这些灾民闹就闹呗,闹跑了国相,好歹也给咱都尉一点面子。

    自己才坐镇了几天,境内的灾民便是抱起团来攻乡据亭,公然与官府作对。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估摸着自己这个代理“一把手”的位置还没捂热,就得赶紧跑路了,若是不然,恐怕等朝廷问罪下来,一个撤职查办的结果是免不了的。

    宗宝现在迫切需要一颗人头。那些杀良冒功的人头已经足够了,有了猛虎庄这支民间豪强力量的配合,目前城中堆积的贼首远远超过了二千之众。不是宗宝贪心不足,而是这二千颗人头一旦送去帝都,若是没有一个够分量的贼人首领去映证一下,那自己大捷的鬼话转瞬便会被那帮精明胜鬼的官场老油子给揭发得底朝天。

    没有人会相信斩首数千的大捷竟然连个贼人首领都没拿得下来,所以,在宗宝眼中,明溯这个平天将军就成了自己俸禄再上一级的踏脚石。

    所幸的是,衔迹追击无果而返的据城兵马意外地与痛定思痛的猛虎庄复仇的队伍撞到了一起,一番交流之后,双方顿时都明白了自己的大仇竟然巧合的都是同一个人。宗宝不知道明溯逃去了哪里,可那耳目众多的猛虎庄知道撒。数千灾民的迁徙不是件小事,随随便便抓来几人,拿刀一比划,便立马知道了明溯这伙贼人的去向。

    于是,在共同的仇恨面前,双方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新仇旧恨,携手并军,齐力顺着那依稀可辨的血迹一路追逐了下来。

    一大群人类进了自己的地盘,狼群的神经骤然紧绷了起来。虽然说这支队伍庞大了一些,可狼王的骄傲却不容许它选择退却。

    对于狼来说,虽然没有老虎百兽之王的威猛名声,也没有狮子丛林之王的显赫疯狂,更没有豹子暗夜之王的阴险毒辣,可一群狼汇聚到了一起,它们便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更何况,这中间还有一只真正的狼中王者坐镇。

    既然暂时拿头顶那个弱小的人类无可奈何,那便先解决了面前的威胁再说。狼王蹲在树下,短促地闷嚎了一声,顿时狼群四下散开,借着茅草的掩护,迅速地围了上去。

    那副将也没料到追击一个重伤的贼人,竟然会遇到大群的恶狼,此时正在意气风发地与旁边猛虎庄中带队的头目随意地攀着交情。

    猛虎庄中死了庄主,有资格竞争老大的人选还真是不少。此次,这头目占据了先机,领了七八百庄丁追击了下来,本想能够立得大功,在日后的争斗之中力压群雄,独占一番鳌头,此时副将是有心笼络,那头目亦是有意寻个靠山,郎有情妾有意,不消半日时间,二人便火热地打成了一片。

    狼王自然不清楚这些人是来做甚么的,此时,见那为首的二人骑在马上,笑吟吟地说着话儿,心中便突然浮现出那枝桠上的明溯一副讥笑的面容,恼怒之下便忘了心中的忌惮,暴虐地狂嚎了一声,顿时四下里草丛飒飒作响,千余只恶狼纷纷仰首长嚎一声,狠狠地对着人群扑了上去。

    骤然闻听到四周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众人的手脚不由地一阵冰凉,有那颇为机灵的士卒顿时惊惶地叫了出来:“是狼群,快跑!”喊完,也不待自家带队的副将发话,撒开了两只大脚,便飞快地往后面退了过去。

    这二条腿的与四条腿的赛跑,结果不言而喻。那副将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自己那名逃跑的手下已经被七八只狼一拥而上,撕扯在地上,转瞬便露出了下面的骨架。

    后面跟着逃跑的十余人见前面危险,相互打了个眼色,便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了过去,不料,旁边草丛中正隐藏着一只青狼,此时,一名士卒刚好退到青狼嘴边三五尺处。众人只见那茅草一阵纷乱,里面两条大腿无力地挣扎着,转瞬身边便失去了同伴的踪影,惊惶之下,便将那手中的长戟胡乱地往前捅了过去。

    煎熬了半日,终于品尝到了人类的味道,那青狼虽然见一堆树棍般的家伙往自己身上刺来,却也毫不畏惧,只是脚下更加卖力,努力地将那尸体往草丛深处拖去。

    战场之上,稍有不慎,便会失去性命。那青狼忽视长戟的威力的结果便是身上转瞬便多出了七八个杯口粗的洞眼,顿时血流如注,片刻时间便哀嚎着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见手下受挫,狼王心中更加愤怒,长嚎一声之后,百余只恶狼犹如得了军令,疯狂地从草丛中扑了出来,盏茶时间,地上便横七竖八地躺下了十余具血淋淋的骨头架子。

    狼群如此凶猛,也不由得众人不打起精神,当下,在各自首领的喝令之下,一个个抖颤着举起手中的兵器,背对背地围成了一团,随时准备防御那狼群的袭击。

    饶是明溯先前已经见惯了这群恶狼的凶狠,可此时坐在树上,见那狼群疯狂地撕咬着众人的躯体,血腥满地之间,有那几只领头的青狼竟然抢了几块带骨的鲜肉,摇头摆尾地行至战圈外面,嘎嘣嘎嘣地嚼咀了起来,看到这里,明溯突然感觉胸腹之间一阵激烈的翻腾,一口没忍得下去,俯身将那腐臭的隔夜饭一起洒了下去,正好浇了狼王满头满身。

    那狼王本是通体雪白,措不及防之下,被明溯这么一整,顿时全身红红绿绿的挂淌了下来,活像一头打翻了颜料罐子的大花猫一般。旁边几只护卫的青狼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狼王如此狼狈,一只只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愤怒地嚎叫还是索性向那擅长缩头的乌龟学习一番。狼王低头望了一下自己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皮毛,不由得恶从心头生,怒向胆边来,狂嚎一声便率先冲了过去。

    狼是一种极为讲究团体作战的动物,有了狼王的示范,顿时千余只恶狼尽皆暴动了起来,一个个迎着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悍不畏死地冲进了人群中间

    这真是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你偏要来。场中血肉纷飞,哀嚎阵阵,混战成了一片。枝桠深处,明溯侧头狠狠地喳了一口血沫,鄙视了一把那些急赶着过来替自己背锅的士卒庄丁,悄悄地顺着杨树的背面滑了下来,尽寻那茅草高大的地方,脚足飞快地往那二三千丈外的茂盛树林赶了过去。

    不管这些士卒、庄丁如何的心存死志,可看来自己的同侪片刻时间便被恶狠狠的狼群扑倒在地,迅速地背撕裂成无数块,心中还是有些戚戚然的。这个时候,如果不想死得极为痛苦,那便只有把全身气力尽皆用了上去,将这群吃人的魔鬼给彻底消灭。

    至于狼王,先前守候在杨树下面,本来就是一件稳操胜券的事情。这方圆数十里,都是它的地盘,缺少了食物的明溯想要跟它们比耐力,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一大群人不知进退地冲进了它的领地。

    动物界,任凭它虎豹熊狮,又有哪个不知道狼群的领地万万不能进入,除非开始就抱着不死不休的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群挑战自己王的尊严的人类给留了下来,狼王心中暗暗地下了决心。

    在狼王的率领之下,这片滩涂转瞬便彻底变成了一片地狱,哀嚎的恶狼,痛呼的人类,纷飞的爪牙,漫无目的乱刺乱劈的兵器,以及那漫天飞舞的血花,一片狼藉的尸体碎片,交织成了人世间最惨烈的战场。

    不得不说,人临时之前的意念还是极为坚强的。虽然身边的同侪接二连三倒了下来,带着一路的哀呼,被拖进了草丛之中,众人却还是麻木地挤成一团,齐力对抗着狼群的突袭。凭借着人数的优势,一个接一个地的缺口被扑了出来,又迅速地回填了上去。

    这种僵持的战局对于惯于面对飒飒发抖的对手的狼群来说,显然是出乎他们所料。然而,畜生毕竟是畜生,如果它们懂得哪怕是一丝半丁的战术,不再团团围住这些无路走可、殊死挣扎的人类,而是采取围三阙一的方式,估摸着此时战斗早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追击局面了。

    尽管遍地弥漫的血腥味已经迷失了它的嗅觉,凭着直觉,狼王心中不禁有些迟疑地回首往那杨树上面望了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此时那枝桠深处,叶片婆娑,赫然已经失去了先前猎物的踪影。

    狼王的双目顿时变得一片血红,当下,也不顾正在对阵的战场,迅捷地一扭后腰,便欲往外追了上去。

第277章 形势急转

    先前那与副将攀谈的猛虎庄中头目本来以为捡了个最好的差事,不想,到了半路,却遭遇了晴天霹雳,短短的几盏茶的工夫,自己带出来的七八百名庄丁便有一大半或惨死当场,或碎尸万段,余下的虽然还在苦苦挣扎,却在那狼群疯狂的进攻之中,慢慢地失去了抵抗的信心。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机会,剩下的惟有死战而已。

    或许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那头目双目圆瞪,一张黑脸涨得血红,手中的长刀则是机械地挥舞着,一次又一次击退那层出不穷的恶狼袭击。虽然说人的数量远远地超出了狼群,可在那天生的尖牙利齿面前,人类的反抗显得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就在刚才,一只青狼从侧面绕了上来,虽然被那头目回手一刀斩为了两截,可那尤其淌着涎液的獠牙,却是顺带从其身上撕下了一片血肉。

    那头目探手摸了一下疼痛之处,见满手的血污,便欲退入人群先包裹一番。正在此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左前方的巨大白狼准备转身离去。这真是上天赐给自己等人活命的机会,一只狼王对于狼群的重要性,只要是曾经打过猎的人都是十分清楚。不言而喻,此时便是扭转战局的最佳时机。

    “杀!”机会难得,那头目把心一横,便豁出命去,猛然往前一冲。旁边伺机扑击的几只狼只觉得面前刀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那抵抗得最为坚决的人类便凌空对着狼王的背脊撞了下去。

    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那头目将长刀猛然贯穿了狼王的胸腹,自己则是紧紧地握着刀柄,靠着身体的重量往下一拉,顿时,一道约莫尺许长的伤口出现在狼王的腹部。

    吃疼之下,几乎被当场开了膛的狼王本能地一个回身,锋利的前爪重重地挠上了那头目的前胸,自己则被那刀身牵挂的重量又带出一道两尺开外的伤口。

    一时间,场中突然死一般地寂静了下来,畏惧地望着伤重倒地的狼王,那些余下的狼群身躯不由地颤抖了起来。

    狼王死了……狼王竟然死了。不知是哪一只狼先带的头,转眼时间,茅草起伏,狼群便迅速地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此时,场中众人皆是漫无目的地将手中的兵器胡乱地往前刺杀着,突然之间,形势急转而下,身边一下子便失去了所有敌人的踪影,反而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有那反应迟钝的还在将手中的兵器晃晃悠悠地往前伸了出去,到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惊觉旁边的同侪皆是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便纳闷地转头去看,这才发现狼群已经如同潮水一般退进了草甸深处。

    终于结束了!随着“啪嗒”的一声兵器落地,几名心神早已崩溃的士卒不由自主地掩面痛哭了起来。

    副将一直站在人群中间,此时见已经安全,便小心翼翼地行了出来,先将手中的配剑卖力地在那巨大的白狼身上连捅了数十下,直到那狼王死得不能再死,方才彻底放下心,去探望先前差点便换了契约结拜成兄弟的猛虎庄中领队头目。

    “救……”或许是临死前的反扑格外的凶猛,此时,那头目胸前四道醒目的爪痕足足嵌入了内脏之中,连带着五脏六肺一起挂落了下来,见那副将过来,头目努力地探起了头,想要说点甚么,却是一阵血沫急剧地从口中溢了出来。

    “你安心的去吧……这些庄丁,日后我便接纳下来,一定会让他们有个好的前途的。”见此人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显然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副将便缓缓地言道。

    闻言,那头目双目圆瞪,极不甘心地翻腾了几下,强忍着胸腹之间剧烈的疼痛,抖颤着将手探了出去,在那副将胸口盔甲上面留下了一道斑驳的血掌印,随即,头一歪,就仰面栽了下去。

    “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甚么值钱银的东西落下。”望着满地的血腥,那副将默默地立了一会,便吩咐身后的亲卫道:“那白狼皮虽然破损了,缝缝补补还能将就,也剥了下来带走吧。”

    背后这一出跌宕起伏的情形,明溯却毫不知晓,此时,他正竭尽全力,闪电般地贴地往前窜了出去,很快就到了那树林深处。

    这里的树木都不甚高大,明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落脚的想法,侧耳听听,后面的厮杀声、哀嚎声似乎已经渐渐停歇了下来,便慌慌忙忙地继续顺着海岸线往前狂奔了过去。

    伤口方方愈合,便又被剧烈的动作牵扯得开裂,鲜血不断地滴了下来,一道染红的瘦削身影飞快地一闪而过,沿途无数的茅草还没来得及反应出来发生了甚么,便已闪电般地被接二连三上了一回,望着那溜一路远去的决裂般的无情,茅草们诧异的眼眉上刹那间便带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晕。

    不是明溯不想止血,也不是他不知道失血过多的后果,而是,身后纷纷摇曳的草丛告诉明溯,危险一直如影随形。不一会儿,数十条敏捷的身影从周边扑了出来,时现时隐地越过了中间的血人,赶了上前。

    又想玩这招团团包围的伎俩了?明溯心中一片雪亮,当下,也不犹豫,直接纵身侧跃,一个箭步便飞快地攀上旁边那棵瓦罐般粗细的小树。这是颗歪脖子柳树,明溯才爬了约莫三四米高,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是病急乱投医。姑且不谈这棵树的粗细如何,就是那看似密集其实柔软至极的枝桠,明溯一屁股坐了上去,顿时晃悠晃悠,险些就此滑落到地上。

    不管怎么说,有了高度距离总比面对面地与狼群对峙心里来得更有安全感,明溯自我安慰地又往上爬了几步,抱紧了树身,这才放心地往下望了过去。

    很奇怪的是,这狼群一拨一拨地经过树林匆忙地赶了上前,却没有哪只会停了下来,就是那只灰狼,明溯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曾一把拽碎了其下颌,按理说应该算是苦大仇深了。此时,那只耷拉着半只嘴巴的灰狼经过树下,脚步稍顿,鼻子四下里嗅了一下,疑惑地往上看了看,却是甚么动作也没有再多,就这么顾自匆匆忙忙地追上了前面的同伴。

    一时之间,明溯也搞不懂这狼群在玩甚么花样,只得忐忑地呆在树上,说不上是期盼还是畏惧地望着远方。大半个时辰之后,先前经过的狼群早已跑得看不见影子了,那只巨大的狼王的身影却是一直没有出现。

    眼看太阳已经西斜,四下里除了虫声低鸣和风儿走过草甸的声音,其他一丝异常的情况都没有,明溯再也耐住那种抱着树干等死的煎熬了,仔细地盘查了一下全身的伤势后,便紧绷着神经悄悄地溜了下来。

    脚踏实地的感觉委实要比悬于树上惬意得多,微微舒展了一下酸麻异常的手脚,明溯小心翼翼地往前摸了过去。

    说实在的,乍然遇到这么凶残的狼群,明溯还真是心急如焚。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安危,而是心忧那先行了半日的无名母子。先前黄二等人领着众人迁徙,拖家带口,扶老携少,背扛肩挑,破破烂烂的家伙什儿带了一大堆,自然只能按照官修直道的路线前行。据城到营陵的直道远离海滩,遇上狼群围攻的几率不会很大,而且,从那些狼群恶极了样子,明溯不难分析道,前日出发的数千名灾民应该已经安全地行至了半路,不然的话,这些狼群早就该打着饱嗝随便找个敞开的地方晒晒太阳帮助消化积食了。

    现在,最不知的因素便是无名。得罪了实力强悍的猛虎庄,又准备在据城这官方最大的势力眼皮子底下杀人,会遭到甚么样的疯狂报复,明溯心中可想而知,所以昨日晌午他毅然决定赶了无名母子二人先走。

    怪只怪当时太仓促了,自己竟然忘了吩咐无名路上注意安全。这真是一个致命的疏忽,天才晓得那无名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连夜抄近路赶回桃花岛?

    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女人了,虽然原先就是以鬼魂的形式存在着,可一回想起自南阳赶赴洛阳之前途中的点点滴滴,明溯心中就是一阵隐隐的痛楚涌了上来,不用多想,明溯也清楚那名为鄂姬的女子凶多吉少,毕竟此时丹田之中缓缓流淌的气息中间,那青色的一缕很显然便是鄂姬魂飞魄散之前送给自己最后的礼物。

    先前沿路行了过来,虽然没有仔细搜索,可除了一副白森森的巨大骨架之外,明溯的确没有再发现其他大型动物的骨架。无名走之前是带了两匹马上路的,若是遭了狼群,此时周边一定能够发现其他两具马儿死后的残骸……明溯狠狠地甩了甩头,将那些无法确认的疑惑暂时抛在了脑后,当即便不再犹豫,一边怅然若失地想着鄂姬的种种好处,一边脚步如飞地往前行去。

    春日的海滨,晚上的温度要比白天低上许多,一身的血汗裹在身上,凝结起来又挣裂了开来,冰凉的夜风和强烈的痛感交错刺激着明溯的神经,迫使他奋力疾奔。天色昏暗的时候,明溯终于赶到了一处村庄,不顾那些村民惊疑的目光,明溯疲惫不堪地说了一句“遇到狼群了”,便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第278章 被看光了

    “公子……公子,该喝药了。”一名衣着褴褛的年轻女子捧着一只黑黝黝的瓦罐走了进来。

    如梦如幻的阳光透过土墙上粗糙的窗棂照在土炕上,明溯无力地睁开了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简陋破落的一切,心中不由地哀呼了一声:我勒了个去,老子不会又穿越了吧?

    之前的一幕如同电影片段一般从明溯脑海中飞快地倒映了过去,昏迷的娃儿,如林的长戟,奔腾的战马,耀眼的白光,饥饿的狼群,纷飞的血肉,惊恐的眼神,窸窣的草丛……明溯只记得自己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从那片茂盛的树林中奔了出来,然后就甚么都不知道了。

    很显然,自己得救了!

    可是,这究竟是哪里呢,不会是在做梦吧?想着想着,明溯只得头痛欲涨,便烦躁地探手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顿时口中痛呼了起来。

    的确不是在梦中,那女子见明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便莞尔一笑道:“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明溯纳闷地问道。

    “蓬丘。”那女子将手中的瓦罐送了上前,看明溯喝了起来,方才小声地解释道:“你在我们村前晕倒了,是我爷爷将你背回来的。”

    那瓦罐中的药汤黑乎乎、黏糊糊、辣乎乎的,气味刺鼻,着实难以下咽,明溯皱了皱眉头,强忍着呕吐的感觉,问道:“蓬丘又是甚么地方?”

    那女子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实在无法解释,便直接回应道:“蓬丘便是蓬丘……自我懂事起,这里就叫蓬丘了。”

    “我的意思是说,”明溯见那女子强词夺理,也不辩驳,便继续问道:“这里属于哪个郡国?”

    闻言,那女子怔怔地望了明溯半响,方才迟疑着言道:“你说的那个郡国又是何地?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郡国就是……”这时候,明溯终于理解了先前那个女子为甚么无法回答自己的话了,便只得怏怏然言道:“郡国就是郡国,属于朝廷下面治理地方的设置。”

    似乎是明白了明溯的意思,那女子将头点了一点,又继续追问道:“朝廷是何地?”

    明溯顿时欲哭无泪,无奈之下,只得将那瓦罐放在一边,好言好语地请那女子唤其爷爷过来。

    半日之后,明溯终于沮丧地发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自己不是再次玩了把穿越,就是彻底的迷路了。

    按照那女子的爷爷所说,这座村庄独吊海外,与海滩相距数十里,他们的祖先自先秦时期为了躲避战乱就来到这处蓬草丛生的海中沙丘,数百年来便一直没有到过陆地上去。攀谈中,明溯悲哀地发现,那老者连长城都不知道,更别提两汉这么深奥的新生事物了。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明溯在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脱离过海岸线,更是没有进入水中,又怎么会突然漂洋过海,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海中沙丘的。

    若是有甚么大风大浪将自己卷了过来,倒也有可能,面对这明显不合常规的处境,明溯暗暗地推测了几个可能性,便试探性地询问道:“敢问昨晚天象有无甚么异常?”

    “昨夜风平浪静,除了天上的星星似乎格外地亮点,其他也没甚么异常。”那女子抢过话头,快言快语地答道:“其实,不尽是昨晚,便是公子来的这几日,海面都是平静得很。”

    “我来的这几日?”明溯顿时大吃一惊,明明自己好像睡了一觉,怎么到了这女子嘴边,便有些疯言疯语了。

    “公子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四夜了”这个时候,那老者也是发现了明溯情绪的不正常,便慈祥地解释道:“我们蓬丘向来没有陌生人出现,那日晚间公子遍身血污地在外面砸门的时候,村民们都是以为是恶鬼降临,后来还是老朽斗着胆子上前背了进来。”

    “三日四夜?”明溯疑惑地想道。

    “嗯,”那女子自得地言道:“你看那边墙壁,长的代表一日,短的代表一夜,三长四短,不就正好是三日四夜了么。”

    还有这么个记时的方式,明溯心想,幸好不是三长两短,要不然自己可真就悬了。当下,也不再就此事纠缠,只是疑惑地指着那密密麻麻的线条中间最粗的几根问道:“这又代表甚么意思?”

    “真是笨蛋。那些就是代表了年了,”那女子回答了一般,突然面上红了一红,竟然羞涩了起来,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地言道:“爷爷说,那些线条若是有了十四根,我便可以嫁人了。”

    “十四根?”明溯不敢相信地望了望面前除了黝黑得如同涂抹了油脂一般的皮肤外,其余皆是能够比拟那胡敏身材的女子,不由地回头慢慢地去数起了最粗的线条。

    一根、二根、三根……这一数,明溯顿时一条黑线浮上了脑门,便郁闷地问道:“你确定自己没有画错?”那墙壁上的粗线只有十一根,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凹凸分明、玲珑有致,惹火得可以让大多数男人猛流鼻血的女子,其实今年方才十一岁。

    “你平素都吃了些甚么,那里竟然能够长得这么大?”明溯不舍地盯着那一对手掌已经无法包圆的挺翘,心中纳闷之间,口中便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其实,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却是取了经回去让无名、蔡琰二人如法炮制一番。

    或许是秦女天生大胆,亦或许是长期居于海岛之上,与外界隔绝,那女子丝毫没有避嫌的想法,见明溯如此夸奖她,便骄傲地一挺胸部,将那巅峰之处往前凑了一些,言道:“我娘说了,女子臀大易生养,胸**汁足。”

    闻言,明溯顿时一阵大汗,呐呐地与那老者将话题偏了开来。那老者却是毫不在意,攀谈之间,见明溯出口成章,仪表不凡,当下心中越看越喜欢,最后索性随便扯了个不着边际的由头径自行了出去,只留下了明溯与他的孙女二人独处一室。

    这下,明溯更是尴尬,便紧忙掀了被子欲要爬了起来,那女子见明溯准备下地,亦是毫不顾忌地赶了上前来帮忙。

    那被盖之物才掀了一半,明溯的手便如同遭到雷击一般,陡然停在了半空之中。此时虽然已经春暖花开,然而在这海岛上面,空气还是颇为凉爽的,被盖离开身体的时候,明溯骤然发现,那被盖里面除了自己一个大活人,竟然甚么都没有。

    此时,明溯赤条条的身子突然露了出来,那女子亦是羞涩地笑了一笑,手下却毫不停顿,殷勤地上前将明溯扶得坐了起来,又出去寻了一件看上去不知道是甚么材料做的,黏黏腻腻的皮衣进来,轻轻地披在他背上。

    明溯怔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见那老者一直没有进来,只得忐忑地问那女子:“我的衣物呢?”

    “扔在外面呢。”那女子毫不在意地答了一声,端了那已经凉了下来的瓦罐,欲要出去再热一下。

    明溯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你帮我把那些衣物拿了进来吧。”

    “那些破烂的布条还有甚么用么?”女子快言快语地说道:“爷爷说你伤口太深,捂着热度更高,而且,那些布条上面净是草屑树皮,纠缠在一起,日后不小心长在肉里也不好,我便帮你割了下来。”

    “你割的?”明溯顿时觉得这个世界都颠倒了。

    “当然是我割的了,家里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他要忙着煎药,难不成还能指望你自己割?”那女子嗔言道:“何况,当时你的全身发烫,不清洗一番这热度也降不下来。”

    “这么说,你还帮我擦身子了?”

    “是啊。”

    “可是,我是男子,你是女子……”

    “这有甚么啊……我小时候病了,还不都是我爷爷帮擦的呢”

    “我与你爷爷不同的……”

    “有甚么不同的撒,不都是男子嘛。”那女子飞快地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溯本来想告诉她一番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道理,可听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又躺了下去,呆呆地望着茅草屋顶,想着自己的心思。

    “怎么又睡下了?”片刻,那女子端着瓦罐又行了进来,不悦地责怪道:“这么好的天,出去晒晒有助于伤口愈合。”

    “为甚么?”晒太阳有益于杀菌的道理明溯是懂的,可这女子毕竟隔了两千多年,若是也能懂这个道理,只能说明先秦时期的医术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地步了。

    “我也不知道。”那女子歪头想了想,言道:“我们受伤了都是这么做的。”一边说,一边就上来掀开了被盖,准备帮明溯穿衣服。

    下半身突然又裸露在冰凉的空气中了,明溯不由得涨得满面通红,紧忙连声推辞了一番。

    那女子甚为奇怪地望了明溯一眼,懊恼地言道:“当初帮你剪那些布条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要自己来,现在倒是生分了。”

    “我这不是生分,我是避嫌。”明溯耐心地解释了一下,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是态度生硬了,可委实伤了一个女孩无辜的善心。稀里糊涂地被一个女子给看光了身子去了,现在二人又是面对面地相处着,一时之间,明溯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见明溯在被盖里摸索着,就是不肯起来,那女子恼恨地哼了一声,顾自先出了屋子。

第279章 误杀伯仁

    在窗外那女子凶巴巴的连声催促之下,明溯终于换上了那件上下连体的皮衣。

    也难怪明溯要等那女子出来才肯穿上衣服。这皮衣很是奇怪,从足底到胸腹之间尽皆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那缝合之处亦是用一种不知名的胶体细致地涂抹了一圈,只余最上面开了一个腰身粗细的大口子,两条兽皮编制成的绳索一左一右,交叉地搭扣在上面。

    明溯出来的时候,那女子正辛苦地掂着脚,将一根根洗涮得干干净净的布条晾在屋檐下面。看着那微微泛灰的白色,明溯认了出来,这正是自己那件原来月白的长袍,心中一动,想到个要紧的事情,便高声地问道:“那个……”

    “我不叫那个。”那女子白了他一眼,一边沿着檐边往旁边挂了过去,一边懊恼地言道:“我是有名字的。”

    明溯等了半响,见那女子不再言语,便呐呐地言道:“可是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不会问么!”

    明溯又等候了一会,这才明白了过来,便紧忙上前微微一揖,故意板起脸来严肃地问道:“敢问女侠高姓大名?”

    “女侠……这个好,我喜欢。”那女子欢呼雀跃了起来,却还是没有告诉明溯自己的名字。

    “敢问女侠高姓大名?”明溯又追问了一声。

    “可是人家与你不熟,凭甚么告诉你?”那女子也甚是狡黠。

    明溯心想,我这都被你从上到下,看得个精光,若是还说不熟,那除了晚上再做一回运动,就没有更熟悉的了。当然,这话也只能心中想想,毕竟面前这女子也不过才十一岁,自己再丧尽天良,也不能做出这样禽兽的事情来。

    无可奈何之下,明溯只得自报家门:“在家明溯,陈留人氏,家中双亲尚在,娶有一妻一……”说到这里,明溯突然打嗝住了,蔡琰是自己的妻,胡敏是妾,那怀了自己骨头的丽儿呢?还有跟随了自己足足两年的萍儿,早已魂飞魄散的鄂姬,那生死不知的无名,这几人究竟应该算是甚么?

    明溯这番话犹如报户口一般,简洁地将自己情况叙述了一番,那女子本是欢天喜地地在旁边听着,突然面色一黯,也不搭话,径自往一旁行了出去。

    完了,看来这女子果然对自己动心了,明溯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却是强作镇静地追了过去,讪讪地解释道:“我今年已经十六了,娶了妻也是很正常的……你爷爷不是说,女子十四就可以嫁人了么,我都十六了……”

    听了明溯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那女子疑惑地抬头望了明溯一眼,抿嘴言道:“你有妻妾又与我何干……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啊,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人家女子不过是触景生情,在想自家爹娘,自己倒是自作多情地牵到了男女之事上去了,这还真是自讨其辱。当下,明溯便面带褐色地言道:“那个……不知道你爹娘又在何处?”

    其实,明溯是醒了以后骤然晓得了自己被一个陌生的女子看光了身子,到现在还是有些神魂不舍,若是他能稍许清醒一些,便应当记得先前那女子在屋内曾经提过自己与爷爷二人相依为命的话语。

    也是裸睡的事实实在太过于震撼了,明溯仓急之下没去注意那女子的神色,便匆匆忙忙地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见明溯问起,那女子的神色更为黯淡了,垂首潸然半响之后,才哽咽着言道:“娇儿还小的时候,,爹娘他们就……就被风浪卷走了。”

    明溯此时恨不能抽上自己几记耳光,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看那女子先前的模样,就该猜出来结果一定不是很好,可自己却还偏生问了出来,这不是白白地惹了别人伤心么。

    不过这女子竟然叫娇儿,看那人高马大、大大咧咧的样子,明溯一下子觉得自己脑中的诗文彻底被颠覆了过去。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难不成那唐朝的皇帝都是属狼的,随随便便入个洞房便能将一个粗壮的女子整成了一滩烂泥?也难怪明溯有这个想法,自古汉瘦唐肥,那杨玉环再是娇柔,想必也要比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女子要来得健壮肥腴许多。

    自己也真是一头愚不可及的猪,明溯胡思乱想了一番后,又狠狠地在心中鄙视了自己一番,便紧忙上前温言安慰了她几句。

    片刻之后,那女子方才从悲伤的回忆中走了出来,腆腆的抹去面上的泪珠,言道:“我光顾着自己伤心了,倒了忘了告诉明哥哥名字。”

    “我知道了,你叫娇儿是不是?”明溯却是一副老神道道的模样,到底是小孩,情绪一变化,便不小心将自己名字泄露了出来。

    “明哥哥真厉害,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那叫娇儿的女子才欢呼了半句,又想起了自己的爹娘,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娇儿……”明溯见状,紧忙提出了心中的疑惑:“不知我晕了过去时,身上除了这些衣物,可还有其他物什……”

    说完,明溯便满面期盼地望着那娇儿,随着娇儿的神色越来越迷惘,明溯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娇儿方才恍然大悟,尖声高叫一声道:“对了,还有一件东西。”

    听了这话,明溯不由地由惊转喜,迫切地问道:“她在哪里?”

    那娇儿却是扭扭捏捏地从怀中取出一条五颜六色的带子出来,羞涩地言道:“明哥哥,不是娇儿故意要藏起来,而是这个东西实在太好看了。”

    这条带子正是明溯此前用来缚扎那王二狗拐走的女娃儿的绶带,此时绶带上面破破烂烂,虽然色彩依然斑斓,却是再也没有半丝血污。

    望着绶带,明溯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不敢相信地问那娇儿:“你说这条绶带当时在我身上?”

    “对呀。”娇儿惊疑地望了一眼手中的绶带,言道:“这漂亮的带子……原来叫绶带啊!之前便披在明哥哥的肩头。”

    “那绶带上的东西呢?”明溯看娇儿不明白,便手舞足滔地比划着:“有没有这么大的一个娃儿?”

    娇儿如同望见鬼一般死死地盯着明溯的眼睛,见他不像说笑的模样,想想还是不放心,便上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明溯的额头,然后歪着头,纳闷地言道:“爷爷熬的那药效果一向很好,怎么明哥哥就烧糊涂了呢?”

    见久久得不到答案,明溯却是侧转一步,转到娇儿眼前,双手把持住她的肩头,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言道:“我没有糊涂!”口中说着,手下却是不自觉地用上了力。

    “你弄疼我了。”娇儿不由地痛呼一身,眼泪不停地在眶中打着旋儿,明溯这才惊醒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了,紧忙将手松了开来,却还是正色问道:“那个娃儿呢?”

    娇儿望着不依不饶的明溯,怔怔地立于那里,半响,才委屈地将那绶带砸在了明溯的面前,嚎啕大哭地言道:“不就是拿了条甚么破带子么,犯得着这样对我么……你自己看看,这带子窄成这样,藏得下一个娃儿么?”

    明溯与这娇儿虽然交谈不多,却是对她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率真直爽的性格极为了解,此时,见其一副哀怜的面色不似作伪,便骤然猜出了真相,全身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不停地暗暗自责着:“是我,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坚持要带她一起走,她也不会丢失了……”

    其实,当时在那水云间杀人的时候,明溯心中除了愤怒,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其他事情,后面一念之下,将那女娃儿带了出去,也是有些不智。虽然说那娃儿遍体凌伤,可毕竟还没有死去,留了下来,说不准水云间的掌柜的会心生恻隐,将其收容了下来诊治一番。

    那娃儿梦呓似的一声“大哥哥”,顿时拨动了明溯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儿。尽管情势十分危急,可明溯还是义无返顾地将其带出了据城。

    之前的一切都很顺利,就是在那数千骑卒的轮番冲击之下,明溯亦是竭尽全力,护住了背上的娃儿不失。应该是在甚么时候呢?明溯突然眼神一滞,自己扑向那狼王时的记忆突然浮现在眼前,虽然说时间很短,自己倒也是与狼王好生地搏斗了几下,似乎就在那时,明溯已经感受不到背上的重量了。

    想到那狼群的凶残,失落草丛之中的女娃儿命运不言而喻,明溯心中哀哀地回顾着自己的决策。难道是我做错了么?可是若不是我坚持带她走,或许也会在那据城中死去吧,紧接着,心中一个冷酷地声音冒了出来:你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即便她在城中死去,也总比四分五裂,丧生狼吻之下要安详得多。一时间,明溯心中患得患失了起来。

    那娇儿却不知道明溯面色忽明忽暗地在那想着甚么,见他已不再说话,眼睛一转,又瞄上了地上的绶带,实在忍受不住女人爱美的天性,便悄悄地捡了起来,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轻轻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娇儿抬起了头,见自家爷爷正走了过来,便紧忙迎了上去,撒娇地言道:“明哥哥为了我拿他的东西,在那生气呢。”

第280章 死要见尸

    “明哥哥?”老者稍许迟疑了一下,便明白是指面前的少年,当下,便将自家孙女扯至一旁,细细地询问了一番。

    虽然身处蛮荒海岛,那老者却也知道传统的礼仪,明白了原委之后,便责怪地瞪了一眼自家孙女,一把夺过其手中的绶带,奉了上前,对着明溯歉意地言道:“都是老朽管教无方,倒是让明小哥儿见笑了。”

    “老丈这又是做甚?”突然被惊醒了过来的明溯望着面前恭谨捧着绶带的老者,不解地问道。

    “娇儿自幼便生在岛上,不懂规矩,拿了哥儿的东西,老朽代她赔个不是了。”

    ……

    半响之后,那娇儿爷俩都知道了此前发生的骇人一幕,当下心有戚戚,皆是为那不幸女娃儿的凄惨命运好生唏嘘了一番。

    绶带已经送给了娇儿,似乎是感受到了那上面犹存的屈死冤魂,娇儿爱怜轻抚着绶带,好一阵子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叠了起来,捂在了胸前怀中。

    其实,先前送出绶带的时候,明溯心中就已经后悔了,这向女子赠送礼物,在古代就是表达爱慕的一种方式,奈何此时自己身无长物,这爷俩又救了自己一条性命,只得自我安慰地将这种行为理解成了感恩。当然了,此时,那面色变幻不停的老者以及旁边红晕飞满面颊的娇儿心中是怎么想的,明溯就不知道了。

    至于身上的那件怪模怪样的皮衣,明溯仔细地向老者请教了一番,方才知晓原来这件衣物大有来历,其材料取自于一只被风浪冲上滩岸死去的鲸鱼皮肤,缝合之处用的是煮沸的松蜡仔细地嵌入,又涂上了厚厚的鲸油,主要是能起到防水隔温的作用。

    至于为甚么会一直做到胸腹之处,娇儿带明溯来到那海滩边上,明溯便明白了其中原委。这海岛上的诸人长期与世隔绝,又不能耕种麦黍,主食便来自这周边的海洋。

    村民们采了树皮,晒干打烂了留下其中的纤维,编织成粗陋的渔网,在近海的地方捕鱼为生。海鱼不同于河鱼,往往个大体重,兜了鱼儿之后想要直接拖回岸上不大现实,于是,这些村民便利用那死去的鲸鱼,制作了这些下水的衣物,好让自己能够站在寒冷的海水中间,将网中捕获逐一理了上来。

    弄明白了身上这被岛上村民称之为“水靠”的衣物之后,明溯顿时觉得自己不虚此行。单就是这个发明创造,一旦在自己的水军中间推广开来,那么大量能够趁夜捱冻潜入敌人营地的水鬼将会成为自己敌人无尽的噩梦。

    自古水军轻易不发动冬战,除了天寒地冻河面结冰之外,最大的缘故便是因为这水中寒冷,寻常士卒掉了进去,便会被迅速地冻僵了四肢,丧生水底。

    现在有了这个逆天的作弊武器,可想而知,未来的三大霸主中间,那横行江东的孙吴水军,只要与自己对阵上了,除了一个死字,还真找不到其他的办法。

    当然了,这件奇怪的水靠在明溯看来,还有许多的改进之处,比如说这腰腿之间过于宽松,这皮脂里面若是再填充上一层棉纱,这上口若是能做到脖颈之处,那就更完美了。

    除了水靠之外,明溯通过切身体会,意外地发现了这海边还净是宝贝。先前那老者给自己熬制的药汁便是取之于这海岛附近的几种特产,海参、海蛇和虾混在一起,煎熬出来的汤汁,据说可以通肠润燥、祛风通络、止血消炎,对于气血不足者尤其有着极为显著的疗效。

    先前连遭强敌,屡屡苦战之下,明溯是遍体凌伤,伤痕累累,若是靠体中气息的缓缓修复,估摸着没有十天半个月,是难以见到实效的。可在这涩口难食的药汁的辅助之下,仅仅是三日时间,明溯便精神抖擞地下了床,虽然还是有些虚弱,那高烧却已经是退去了。

    要知道,此时特效的消炎药尚还未发明出来,便是那医术卓越的张机,遇到病人伤口发脓,高烧不退,亦是束手无策,战场之上,因为伤口发炎死亡的事例更是数不胜数。若不是这番糊涂糊涂的奇遇,意外地来到这岛上,明溯绝计想不到一个平凡的打渔为生的老者,竟然能够拥有着如此奇效的土方,这倒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

    尽管恨不能立即跑了上岸,与那痴迷医术的张机好生地探索一下这个土方的应用,然而此时,困于这不知何方的岛屿之上的明溯也只得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耐心地等候着自己身体的慢慢痊愈。

    就在明溯突发奇想地将那土方中的三种海产品拆散了开来,逐一地在自己身上作着**实验的时候,桃花岛上已经乱成了一片。

    黄二一行与无名母子几乎是前后脚到达了漯水的出海口。一跳上接应的楼船,无名便匆忙找到了负责军事的黄忠、石韬,将明溯还留在据城中间伺机刺杀王二狗的消息通报了上去。

    从黄二的口中,石韬问明了那据城错综复杂的关系之后,亦是被自家主公的胆大妄为给生生地吓了一跳。此时,因为灾民作乱,整个北海国是草木皆兵,要想在戒备森严的国治据城之中,最繁华的青楼之中,刺杀一个人,然后再大摇大摆地骗出城去,这种疯狂的念头也只有明溯胆敢想得出来。

    了解到情况的危急程度之后,整个桃花岛便全体发动了起来。此时,黄二亦是知道了自己表忠心的一句托言,可能会给明溯这个新投奔的主子带来灭顶之灾,于是,也顾不得歇息片刻,便痛哭流涕地主动央求返回据城探访。

    侦骑全体出动,一拨拨百余人的队伍鱼贯而出。三日之后,石韬面如死色地将诸将领召集到了主楼船的四层大厅之中,至于那新加入进来,连明溯的真实身份都没搞清楚的黄二,则是作为本地的向导,破格列席了这最高规模的军议。

    就在一片死寂之中,率队出去打探的屯长依次进来,一个个表情严肃地将收集来的消息向诸将领禀报了一番:

    “五日之前晚间,主公在水云间三楼饮了一杯酒,才下到二楼刺杀了那王二狗,取了其首级,突围而出……”

    “主公在东西大街上力毙据城守卒数百,抢在北海国尉聚拢兵力前冲出城去了……”

    “前面探听的情报有误,主公在城中一共击毙了士卒二百六十一名,其中两名是在西门内击毙的。当时主公直接冲上城楼,跳了下去……”

    “除了先前的情况之外,属下还探知,主公出城后遭遇到三千弓骑兵的围攻,奋力击毙近八百人马后方才遁去……”

    “属下探知的是,当时战场之中突然发出了一道白光,大多数士卒是因为避让不及,被那白光爆炸致死的……”

    “属下探知的是,主公当时受伤颇重,已经放弃了抵抗,不知何方高人相助……”

    “那据城之中纷纷在传,说主公是黄老道的余孽,擅使妖术……”

    听到这里,无名面色已是一片铁青,正待站了起来呵斥之时,石韬却是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耐心地将情报听完。

    “主公失踪之后,那据城的副将便领了二千骑卒追了下去,天明之时与猛虎庄汇合,沿着海岸一路追击,最后只剩下不到五百残兵回城……”

    闻言,黄忠顿时心中大骇,虽然知道明溯已经非是当日与其对阵的那个懵懂小子,可独自一人先后击毙三千余人,不得不说,即便是此次不幸蒙难,亦能列入当世名将之列了。

    正在此时,后面的一个屯长已经行了上前,毕恭毕敬地致了个军礼,大声地禀报道:“属下沿着海岸线一路探查,发现无数的肢体碎片以及数百条狼尸,其中有一匹被剥光了皮毛的野狼体型巨大,宛若牛犊。虽然不能明确当时发生了甚么,却也没有找到主公的尸体……”

    这时候,无名终于捱不住了,双手一拍案板,飕然发飙了起来:“你才尸体呢,你全家都是尸体!呜呜……”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属下也是据实禀报……”那屯长呐呐地辩解了几声,石韬却是神情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所有的探骑首领先退了下去。

    “现在能够探知的就是这些情况,大家看看,有甚么想法,不妨说了出来。”石韬止住了众人的议论,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议题。

    这种民主议事的方式是明溯发明出来的,没想到仅仅过了不到半年,整个军议的主题竟然是围绕着他的生死展开了讨论,也不知道是该嘲讽呢,还是该反思。孟建默默地想了一下,便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想法:“主公武力过人,行为举止之间往往如得神助。既然没有发现其尸……一些线索,那么我建议,继续加大追寻的力度,扩大范围。”

    “对!一寸一寸地搜了过去,便是那些树干草丛,皆是要拿刀砍上三刀再说。”说话的是二零一营的副营长杜永,听那话音,恨不能直接一路砍杀了过去,这哪里还是找人。

    杜永虽然情急之下语不择言,可他毕竟还是明溯结拜的兄弟。此时,夏侯淳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顾自提醒了一下:“我等要不要兵进据城?”

    石韬仔细思忖了下,便否决了这个提议,顺带总结了今天的军议结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搜!”

第281章 北海大乱

    一夜之间,北海国似乎变了天一般,一队队小股的流寇穿乡过县,四下梭巡。

    见这些流寇似乎没有就地劫掠的打算,本来沿途的守卒还想像以往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流寇却突然像吃了辣椒一般,一个个脾气火爆,一言不合,直接拔刀相向。这不,先前那酒肆中有人才议论了一番妖人,结果整个酒肆,连同那负责倒泔水的小厮都被割了脑袋去了。

    境中贼情不断,身为北海国最高兵马总指挥兼代政务长官的宗宝成天哭丧着张脸,烦不厌烦之后,恨不成立即使人去寻个高僧前来,做上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驱逐一番身上的晦气。

    一队队装备精良的流寇在外面轮番地转悠着,据城更是如临大敌。先前为了一时之气,宗宝白白地将手下二千余名士卒送了性命,此时城中连同那副将吞并回来的猛虎庄庄丁,能够手握兵器上城一战的,便只余下了不到二千人马。

    两千人马看似很多,可往那四周城墙上一布,便是稀稀朗朗的三五只不起眼的杂鱼杂虾了。无奈之下,宗宝只得将那不管事的北海王抬了出来,挨家挨户地征用了千余名家丁护院,一起上城墙协防。

    现在不管那飞马送去洛阳的白狼皮和二千余首级能不能起到作用,至少再这么持续地闹下去旬月,不谈说国相那个一把手的位置,便是此时屁股下面已经坐得滚烫的都尉,可能都不得长久了。

    至于那起始盛气凌人、鱼肉乡里的猛虎庄,尽管庄中还余下二百余名庄丁,可一夜之间却是连续遭到十余波流寇的联手袭击。

    很显然的是,除了贵重财物和粮食布匹之外,就是那些足足装备千余人的兵器,这些财大气粗的流寇都没有看得入眼。

    天明的时候,望着面前那正在熊熊大火中轰然崩塌的庄中建筑,昨晚被活活擒拿下来的数十名庄丁大小头目,还没来得及哀叹一声庄主的位置再也不用去争抢了,旁边烧好滚烫热水的流寇早就冲了上前,争先抢后地将那手中的鱼网覆了上去,然后锋利的刀子小心地片了过去。

    事实证明了主公当初不是虚言恐吓,这个凌迟的酷刑确实最能打击人的意志。

    听着场中此起彼伏的哭嚎声,面覆黑巾的黄忠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如果这次主公真的不幸遇难了,那就让整个北海国为之殉葬吧!

    昨晚指挥攻庄战斗的正是老将黄忠。尽管有手下提出诈门的主张,素来骄傲的老黄忠却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面攻击。与任何阴谋诡计相比,还有甚么会比以堂堂正正的兵力优势去碾压对方来得解恨。

    二千精锐士卒对阵两百多乌合之众,其结果不言而喻,可黄忠却每次都在快要攻入庄中之时喝令众人先撤了下去,就在这一次次的生死关头盘旋中,猛虎庄中纷纷丧失了斗志,有那绝望到了极点的庄丁面对流寇的再一次攻击之时,竟然不管不顾地对着劲飞的弩箭就冲了上去。

    这是**裸的自杀行为,奈何,黄忠压根就不想让这些人死得过于痛快。所以,最后残余的数十人便成了威吓据城守卒的牺牲品。

    那愤怒的黄忠甚至狂妄到了一个极点,望着那远处的滚滚浓烟,宗宝正在城楼上胆战心惊之时,突然一骑飞卒冲了过来,一直冲到城墙外面三十步远方才大声地喝道:“我家首领说了,欢迎据城的守卒前去观看猛虎庄最后的陨落……稍后,还有百人凌迟表演。大家放心地去看,我等保证今日不伤害据城一兵一卒。”

    还没等城上的士卒有所反应,郁闷憋屈到了极致的宗宝当即仰天狂啸一声,一道鲜血从口中激迸而出。等城上的诸人手忙脚乱地将自家昏迷过去的主将抬去医治之时,那骑卒竟然还是横刀勒马,单骑威立城外。

    那些被迫加入守卒队伍的庄丁此时心中是一阵莫名的心寒,自家的妻儿老少都在庄中,按照这些流寇的凶残传言,估摸着即便此时赶了过去,亦已是焦土一片,横尸遍地了。

    “谁敢开城门,我先砍了他!”之前已经被狼群吓破胆的副将此时已经成了城中临时的最高指挥官。有那心中迫切的庄丁意图开了城门,出去拿下这个胆敢单刀传信的流寇,方才往前走了几步,便被那副将一剑刺于地上。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那副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对旁边的护卫吩咐道:“严密守住城门,谨防有诈!”

    本来按照黄忠的想法,是用猛虎庄吸引住守卒的注意力,待那大股的人马出了城后,旁边暗暗潜伏的夏侯淳等人立马趁虚攻城。奈何此时据城上下皆已被这些悍勇的流寇给吓破了胆子,倒也无意中破解掉了石韬事先定下的这个夺城搜捕的计策。

    俗话说,哀兵必胜。自家主公生死未卜的西山士卒虽然是客场作战,却是显示出了强大的求战意识。在据城与营陵之间耀武扬威了十日之后,这些被压抑情绪驱动得日渐疯狂的流寇便突然一换风格。

    等到宗宝身体稍许恢复,能够上堂议事之时,各地的急报已经如同雪花一般送入了据城。

    “光和六年春,贼人劫掠乡里,我营陵周边百姓共计十八万余人为贼人驱逐迁徙,不知去向。四乡八里,尽成旷野,鸡鸣狗盗,几不可闻……”

    还没等阅完这封最为紧急的快报,宗宝陡然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其实,这已经是他这个月吐得第三口血了,之前的一口是因为仅仅五日的工夫,这据城周边的百姓就已经连续被驱逐迁徙走了二十余万。

    现在就算是圣上开恩,授予他一个北海相的位置,他也不想再做下去了。连续失去了将近四十万的百姓,这北海国除了遍地荒芜的耕地之外,已经没甚么好管理的地方了。宗宝总不能亲自下乡耕作吧,再说了,就算他肯去跌这个架子,可那些城外游荡的流寇同意吗。

    就在前日,那单骑传信的流寇又跑了过来,这次倒是没有大发厥词。然而,当手下书吏将那射了过来,钉在城楼上面的书信呈进都尉府的时候,宗宝已经是连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那封书信之中赫然言道:“念在北海人力匮乏,我等将于夏收之时,准时使人前来收割粮草,还往贵方能够本着精诚合作的一贯思路,克制所部,避免发生摩擦。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这哪里还是交涉,这就是**裸的挑战。蒲扇大的耳光重重地落在宗宝的面上,可他偏偏还不能吱句声儿,那漫地遍野的流寇此时正在城外虎视眈眈,若是激恼了他们,群起而攻之,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火急火燎之间,匆匆往外而行的宗宝迎面撞上了正在候命的书吏,那书吏呐呐地问道:“大人,这书信该如何回复?”

    “回复你姥姥!”宗宝气急败坏地甩手就给了那书吏一个大耳刮子,当场将其煽入了墙角之处,脚下却是丝毫没有停顿,出门直奔那北海王府去了。

    北海王本是一个逍遥王爷,自前朝以来,这北海国便成了众多皇子皇孙的分封之地。想想当年,自己的诸位兄弟还满眼艳羡地望着自己受封为北海王,此时如坐针毡的这位皇亲国戚心中不由地一阵戚戚然。

    做王做到这么憋屈的地步,恐怕大汉开国以来,除了王莽篡政的那几年间,就只剩下自己了。

    除了严格按照朝廷的规矩留下的百名护卫之外,王府中间便再也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力量了,所以,尽管那都尉宗宝不厌其烦的在旁边恭维鼓唆,这北海王就是不肯上当,一再义正词严地申明道:“祖宗留下的法制不可轻废,本王坚决不能涉猎城中军政事务。”

    任凭宗宝心中将面前这个死胖子给骂得个体无完肤,最终却还是毫无办法,只得愤愤地拂袖而去。反正自己是当不长了,临卸任之前给这个鸟人一点脸色,也算是将自己在那流寇处受到的委屈转手发泄掉一点,不然的话,恐怕不等流寇攻城,自己便先得疯了。

    其实,此时城中许多商户已经疯了。封城这么久,虽然说存量足够,可这新鲜果蔬却是一直供应不上,尽管腰缠万贯,在流寇的围堵之下,想要吃上一顿全素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其实,不尽是果蔬,便是那些储存的肉食,估摸着再吃几日,也要全部消灭殆尽了。

    熬吧,熬吧,希望哪一天老天能够张眼,还据城一个安定的环境——好让自己能够顺利地逃出这座樊笼。这日子实在没办法过下去了!城中最大的商户,那资产足足延伸出去三条半街的富商拽着手中满满一撂的房契地契,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便大声喝令下人送了出去赶紧贱卖掉,心中则是犹如割肉一般隐隐作痛。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身为始作俑者的明溯却不清楚因为自己的失踪,短短的十余日时间,北海国中已经尽皆乱成了一片。此时的他,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海边一块巨大的磐石上面,跟在那娇儿的爷爷后面,耐心地学着海钓的一些小技巧。

第282章 驱虎吞狼

    太阳落山的时候,营陵的东门吱嘎吱嘎地打开了一条缝,贼曹在城墙上不放心地再三张望了一番,方才犹豫地往下挥了下手,吊桥缓缓地放了下去。

    其实,以营陵的地势,压根不用放吊桥。当初建城的时候,选址了一片较高的丘陵,建成的这座城,每年也只有夏日水位最高的时候,护城河里的积水才能稍稍漫过人腰,其余时候皆是可以直接涉水而过。

    资历较浅的那个军司马一边心中咒骂着,一边探头探脑地领着手下四百士卒小心翼翼地往外行去。见这些运气背到极点的士卒终于全部出了城门洞,里面守门的士卒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冲了上前,齐力将大门给推了上去,栓好门闩,这才背顶着城门,长长地吁了口气。

    城中只有八百士卒,分别由两名军司马统领。这名背运的军司马本来刚纳到一门小妾,正在家中颠龙倒凤地好生宠爱,突然接到了这条军令,不得不硬着头皮率领手下出来打探情报。

    流寇每日驱逐着百姓从城下经过,按照那眼尖的计吏粗略统计,现在流失的人口已经快到达到二十万了,而且还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远方迁来,途经营陵,径直往西方而去。

    求援的快骑已经出去二日了,无论是出现甚么情况,国治据城也应该做出一定的反应了。无可奈何之下,心中迷茫的县令只得召开了会议,推举一名英勇果毅的军候出去探察。一片寂静之中,这名军司马骤然站了起来,刚说了一个“我”字,结果老奸巨猾的贼曹立马站了起来,大声地夸奖其体恤上情,心系百姓,顿时堂中恭维声一片。

    姥姥的,其实我是想说自己刚刚成亲,不适合领兵出去,军司马恨恨地想着。可是,尽管他当场急得面红耳赤,脖颈上的青筋都迸起了足足半寸高,可还是没能抵挡住那么多吐沫的围攻,只得怏怏然接受了这个吉凶未卜的安排。

    后面的士卒皆是有些胆颤心惊,噬人的目光如果也能杀人的话,前面领队的军司马估摸着早就可以死去千百回了。也难怪他们有如此的想法,毕竟城中还有一部人马留守,这种局势之下,任谁也知道,留在城中虽然是困守,却比这么白白地出来送死要好。

    “快点……你们俩去前面探一下,你,领一什去左边,你去右边……保持警戒!”既然已经出来了,军司马只得打起了百般精神。身后的城门已经迫不及待地关闭上了,再想回去,也得问问城楼上那个怕死的到极点的贼曹肯不肯答应。

    数千的流寇每日从城下呼啸而过,其实,我也怕的撒!不过这话此时却不能说出口,军心本就比较低迷,若是自己再在众人心上洒把盐,不用继续前行十里,这些小兔崽子早就撒开了大脚丫,跑得个杳无踪影了。

    一路过去,途中虽然遇上了几批零散的侦骑,可都是远远地绕了开去,一路监视自己的行动。见那些流寇不敢上前骚扰,军司马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紧忙喝令手下加快行进的速度,星夜赶往那据城方向。

    周边的环境实在太寂静了,除了自己一行唰唰的脚步声,其余连只鸟儿夜啼都没有听到,军司马的精神崩到了极致,突然,在左边探路的什长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身后一什士卒皆是面色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军司马心中一惊,紧忙喝令队伍停下,耐心地询问了一番。

    “全是人影,数不尽的火把……”那什长停歇了一阵,终于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军司马疑惑地往左边望了望,除了天边微微泛红的夜幕,其他甚么也没有发现。

    见自家长官满面不信的模样,那些士卒七嘴八舌地言道:“翻过那道山丘就能看到了,大人要不亲自前去探视一番?”

    开甚么玩笑,无数的火把……敢情你们心中都希望我去送死吧!闻言,军司马心中再无犹豫,当即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乱出主意的士卒,口中却是忙不迭地吩咐道:“快!所有人往右边转,急行十里再掉头向东……”

    半个时辰之后,军司马望着后方影影绰绰的火把光亮,头皮不禁一阵发麻,这个时候,旁边一名军侯还犹自迷糊地上来请示了一声:“天色昏暗,前路难辨,我等要不要点燃火把?”

    军司马愤愤地踹了一脚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锵”地一声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架在对方脖子上,呵斥道:“想死的话你说一声,我先成全了你。”

    那名军侯心中一阵抖颤,紧忙拜倒在地,求饶道:“大人见谅,我也就是说说,说说……”

    “睁大你的狗眼,往前滚!”军司马说完,也不待所部人马反应,自己已经率着亲卫跌跌撞撞地前行了过去。

    其实,在说出那样的建议时,那军侯心中已然后悔了。后面这么多流寇追着,若是自己也打起火把,那不是明白地告诉流寇:我们在这里,赶快来杀啊。

    天大地大,活命最大。约莫十里的路程,众人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完了,正待军司马准备下令转向时,后面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又往前赶了七八里,这才摆脱了流寇的追击。

    顾不得歇息片刻,早已偏离了直道十数里的营陵人马稍稍辨认了一番星象之后,便紧忙摸索着往东方而去。

    古代行军最关键的是目难夜视。由于生活条件低下,长期难以接触到肉食,这个时代的人往往都患有夜盲症,好在军司马的一众亲卫都是吃的小灶,不存在这个难题。见手下士卒没有苍蝇一般直直地对着面前的树木撞了上去,鼻青脸肿之后依然无法识别前面的危险之后,军司马心中喟叹一声,只得便将手下亲卫都散去了四周,簇领着那些迷迷糊糊的士卒摸黑往前行去。

    “报……右边有人影憧憧。”

    “报……流寇大队骑兵正往我左方行来。”

    “报……”

    这些流寇宛若精力十足,白日的时候到处游荡,大晚上的竟然也不能消停片刻,半个晚上的时候,这行人已经连续遭遇了数十拨流寇的追赶,一个个累得人困马乏,恨不能直接找块平坦干燥点的地方,可是周边的流寇却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冷不丁地便会冒出来虚晃一枪,转瞬又失去了踪影。

    估摸着三更天的辰光,夜风刺人筋骨,四下里漆黑一片,军司马终于忍不住了,随意就近寻了个稍许地势高点的地方,喝令手下扎稳阵脚,四下里树起火把,准备迎战来袭的流寇。

    被追了这么久,就是头猪脑子也应该转过来,这些流寇压根就不想与自己正面作战,每当自己放缓脚步准备歇息的时候,立马就会出来一阵袭扰,迫使自己不停地往前行去。联想到前几日情报中关于流寇的描述,军司马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今晚始终围着自己四周的流寇绝不是大队人马。

    根据情报记载,这些流寇大约有二三千人马,虽然阵势极为庞大,可分散到整个北海国中,便犹如那小石子跌落水中,泛个水花转瞬便无影无踪了。自己昨晚所见的火把,一路蔓延十数里直到天边,这哪里还是几千人的阵容,估摸就是全北海国的士卒集中到一起也堆不出这么大的阵势。

    果然不出军司马所料,那些衔马追击的流寇见了这边严阵以待,便远远地呐喊了几声,也就偃旗息鼓退进了浓浓的夜色之中,不再前来骚扰。

    “报……前方五里处有一村庄,杳无动静,似乎已人去屋空。”

    这最后的一个消息最令人兴奋,闻言,军司马不假思索地将手一挥:“打起火把,全速前行,赶到那个村子歇息。”顿时,众人欢呼声响成一片。

    管亥今晚睡得很不好。

    身为黄老道在北海国的两大传授头目之一,这营陵周边的地头蛇,常年手下汇聚着千余徒众,各种小心的伺候前后,本来管亥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可不知道发生了甚么状况,最近流寇突然猖獗了起来,数十队流寇,皆是骑着高头大马,在这片土地上呼啸来往,彼此勾连。

    望着那些流寇手中挥舞的雪亮长刀,座下奔驰的骏马,管亥是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俗话说,利令智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管亥领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五百徒众,借着地势的掩护,悄悄地围住了一队百余人的流寇。结果却是令他大失所望,一番厮杀之后,那些流寇仗着刀利马疾,竟然生生地从五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之中冲了出去,连具尸体都没留下。

    望着一个个披红挂彩,哀嚎连连的手下,管亥的眉毛都快要气绿了,可不管怎么说,既然得罪了流寇,那便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于是,管亥便将手下尽皆收拢了起来,将自己的驻地,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防御得是水泄不通。

    从外面看,这个村子如同附近的其他村落一般,宛若被流寇迁徙光了百姓,只剩下一片死寂,可事实上,所有的房屋中间皆是或多或少地住着一些徒众。

    “嘎哒……”行至三四里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机簧声,闻声,军司马顿时心中一凛,紧忙喝令众人寻找东西掩住身子。

第283章 擦枪走火

    这座村子中间,最高的屋中,管亥挥手止住了手下徒众点灯的举动,众人默默地坐在黑暗中,倾听着村外传来的人喊马嘶声。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面无表情地听着庄外暗桩的回报,管亥心中微微有些失神。流寇的报复来的竟然如此之快,这让原本准备将那据城周边残余的徒众一并召来,壮大自己声势的管亥有些措手不及。

    幸好今晚来袭的流寇不过只有三四百人,而且,不知是否觉得村中不适合骑战,那些流寇竟然托大地只带了十余匹马。这算是今天听到的最好消息了。默默地叹息一声,管亥低声吩咐旁边亲近的护卫到后面守住马肆,一旦情况危急,他便准备弃村逃逸了。

    其实,此时最失落的既不是管亥,也不是那村外步步逼进的军司马,而是此时正默默地坐在角落之中的张饶。

    不得不说,张饶或许是此时黄老道人中最失落的一个了。原先在这北海国中,他与管亥一东一西,互为呼应,而且,按照教中排名,天地元道,这北海国中尽管一连出了两个将军,坤天将军却是要远远排在第三等的乾元将军前面的。

    事实上,张饶占据了国治据城的便利,所领袖的区域亦大多是繁华富饶之地,巨大的财富,人员的众多,为黄老道的发展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如果不是这些该死的流寇,张饶心中恨恨地想道,如果不是这些流寇突然席卷而来的话,自己也不至于在官府与贼寇的双重打击之下,只带了百余名贴身的护卫,狼狈而逃到这偏远贫瘠的营陵来了。

    教中徒众的真实战斗力,张饶心中十分清楚,不说那横扫县乡的流寇,便是当初因为庄主意外身亡疯狂出来杀戮的猛虎庄庄丁,往往自己手下十余名徒众一拥而上,连撕带咬,使尽了无赖的战术,方才能拼个同归于尽。要不然自己这个一方渠帅能被打得七零八落,最终只能逃窜到管亥这个昔日的小弟的地盘中寻求托庇么?

    管亥准备逃跑的心思,张饶早就看出来了。

    那天管亥聚集了人马,准备以众凌寡,去抢劫一回流寇,张饶本待上前劝说一番,可最后看到管亥那目空一切、趾高气扬的小人模样,最终还是默默地选择了旁观。

    事实上,也的确如同张饶所料,除了为村中增加了将近三百名伤员之外,五百精挑的悍勇徒众最后连人家区区百人的骑队都没能留得下来。一想到当时管亥沮丧的嘴脸,张饶就特别的想笑,可现在大敌当前,却不是笑话别人的时候,须知,就是自己百余人的性命亦还是扼在面前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手中。

    所以,想了许久之后,张饶还是决定上前提醒一下管亥千万不能大意,免得最后连自己都难以走脱:“贤弟,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不适合与贼寇硬拼,不若借着地势之便,坚守待援。”

    听到张饶担忧的言语,黑暗之中,管亥眼里突然露出一丝暴虐的杀意。北海的教众,素来以张饶为领袖,他管亥不过是跟在后面的跑腿。若是张饶看他满意,可以当个小弟,若是自己哪里做得稍不如意,估摸着立马就会被吞并了过去。现在这个张饶蒙难流落在自己地盘上,只要宰了他,整个北海都是自己的了。

    当然,为了服众,管亥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当众解决张饶的。今日正是一个绝佳的机遇,若是流寇攻击紧了些,刀枪无眼,旁人也不好说上甚么闲话。想到这边,管亥便紧忙往旁边的护卫打了个眼色,准备让他们出手。

    这时候,屋中灯火未点,管亥这狠狠的一记眼色最终也只能算是表错了感情。等了半响之后,素来脑筋大条的管亥突然想起,这乌漆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又有谁会看到自己的表情呢。想想心中惆怅,却又不敢出声吩咐,毕竟此时屋中诸人交错而坐,若是自己撕破了面皮,谁知道附近会不会就冒了个张饶的贴身护卫突袭上来。

    无奈之下,管亥只得失望地应了一声:“渠帅的人马都在据城周边散落,若是等到天明,恐怕不等我们聚拢人手,那些流寇早就勾连着大举进袭了。”

    张饶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言道:“若是贤弟想走,我便去准备马匹……”这话却是有些不放心管亥,生怕他只顾着自己一走了之,将自己等人扔了下来断后了。

    管亥不等张饶说完,嘿嘿一笑言道:“渠帅哪里的话,即便是要走,我等也要留下来为渠帅断后才是……何况,现在鹿死谁手,尚还不知呢。”说完,猛地一拍案板,便起身行了出去。

    想了想,张饶亦是心思重重地行了出去,只不过方向却与管亥截然不同。

    先前,听到弓弩特有的机簧声时,那名经验丰富的军司马立即呼令所部人马伏了下来,各找掩护。不想,过了盏茶时间,对面却是毫无动静,恼羞成怒的军司马便肯定地认为,这阴魂不散的流寇定然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若是不然,他们拥有如此先进的杀器,为何却只敢躲在暗处恐吓,而不敢公然现身,兵对兵,马对马地,畅快流离地好生厮杀一场。

    心中不屑流寇的狡诈,军司马赫然下令,全军冲锋,直取前面村子方向。不管那村中是否还有流寇的存在,或者只是一小绺贼人,军司马都必须得攻了进去,毕竟,此时自己的手下尽皆凭借着一口气吊着。被连番戏耍了大半夜,若是还不能找到一个地方歇息,那么天明之后,哪怕只是面对数十名严阵以待的流寇,自己也就剩下抹脖子的气力了。

    听到前面的流寇不多,而且正有一堆热乎乎的床炕等着自己去睡,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卒顿时全都打起了精神,一个个嗷嗷乱叫着往前冲杀了过去。

    不出军司马所料,对面这伙贼人的战斗力实在是个渣,短暂的接触之后,村外的防线一击即溃。已经冲入村中的士卒犹自不敢相信,这就是在自己城外耀武扬威了旬月的流寇?不管怎么说,一边倒的战斗总是很能鼓舞军心的。

    村中的人马根本就没想到外面的这群“流寇”竟然敢直接突入村中,猝不及防之下,只得无奈地扔下了二三百具尸体,退入了中央的几座高墙大院之中。

    几乎是被对方完全压制着在打,管亥再是愚蠢,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还是有些过于乐观了。不过,幸运的是,对面的那些贼寇似乎并不懂得分而歼之的道理,此时,**百名徒众尽皆簇拥在一起,再想轻易地突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双方都对对方的情况估摸不足,一时之间,局面陷入了短暂的僵持之中。

    “你们有没有觉察到有些不对劲?”望着外面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影子,守在马肆的张饶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啊……”身边那名护卫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陡然被自家渠帅问起,不由地一愣,便呐呐地言道:“贼寇本来就很凶猛,营陵的弟兄们抵抗不住也很正常。”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张饶叹了一声,幽幽地言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攻进村来的敌人风格有些怪异?”

    “是有些怪……他们又不是官兵,要分出人手割脑袋做甚?”

    “你再看看他们的衣甲……”

    这一看,那名护卫顿时心中痒痒的,羡慕地言道:“这些贼寇竟然搞到了如此多的军中制甲……”

    话未说完,那护卫已经被张饶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张饶颤抖着手臂,戳了半响那护卫,最后才喟叹着说了一句:“说你像猪,那都是抬举你了……这哪里是贼寇,分明就是官军来剿撒!”

    “啊……官军……”闻言,那护卫顿时傻了眼去,紧忙忐忑地言道:“要不要赶紧到前面去通报管老大一声?”也难怪他如此着急,常年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的他们心中极为清楚,若是落到流寇手中,大不了被裹挟为贼,可若是落入官军手中,那便只能剩下被割了脑袋充作军功一条出路了。

    “说你笨,你还真就犯浑了!”张饶回头望了一眼管亥所在的院子方向,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早在外面那些人攻村时,自己就意识到了来者不善。要说与流寇打交道的经验,长期居于后方的管亥是拍马都赶不上这些时日忙于东奔西躲的张饶。

    除了公然攻打猛虎庄那一仗,张饶还真没见到流寇会如此拿着人命去正面冲锋。猛虎庄据说是得罪了流寇背后的大人物,所以才落到那么悲惨的下场,他管亥不过是与流寇的小股人马打了个短暂的遭遇战而已。或许,在那流寇的大人物心中,这压根就算不上一个事儿,怎么会费尽心思来攻击他呢。

    何况,按照流寇的习惯,要么不发动,一发动就是数倍于对手的阵势,就像那晚的猛虎庄,数千人对阵二百多庄丁,几乎是压着对方的头皮在打。见过区区四百流寇就会傻傻地冲上来攻打上千人的村子的么?张饶是没见过如此傻的流寇,所以来的铁定就是营陵的官军。至于管亥怎么想,他是管不着了,毕竟此时自己是胸有成竹,已经紧紧地守住了数十匹马儿。

    没甚么话说了——跑呗!

第284章 渔翁得利

    “首领,那边有人出来了……”黄二屁颠屁颠地跑到黄忠旁边禀报了一声。

    常言道,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管亥所驻扎的这个村子的方位就是归顺了桃花岛的黄二卖出去的。为了将那龟缩村中的管亥给忽悠出来,当头给点教训,一小队装备精良的“流寇”在周边招摇了许久。

    没有丝毫准备的徒众就没有战斗力,这是石韬总结了数十场遭遇战之后得出的一个结论。管亥虽然愚蠢,却从不自大,黄忠与夏侯淳商议一番后,便定下了分工:夏侯淳在据城封锁消息,逼迫营陵守军出去求救,黄忠则是负责将出城的士卒赶往管亥那边,让他们玩个狗咬狗一地毛。

    如果明溯正在此地的话,肯定会直接指挥大军进攻,或者索性大摇大摆地离开。毕竟对方也不过才千余乌合之众,不说管亥占据的这个村落,就是那营陵县城,自己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石韬的想法却是与其不同,文人士子惯使的并不是对阵厮杀,而是阴谋诡计。

    左右一时找不着自家主公的影踪,石韬便指挥着诸人将北海国当做了一个练兵之处。

    这确实是一个大手笔,本着错过这个村就再也没有了这个店的节俭思想,在桃花岛大本营的命令之下,几乎所有伍长以上的军侯皆被调遣了过来,轮番对北海国的军事、经济基础进行着打击。

    今晚那军司马与管亥的遭遇战,便完全源自于石韬、孟建等作战参谋的策划。

    没有甚么会比残酷的战场厮杀更容易让一名士卒快速地成长起来,同样,没有甚么会比用数十人去消灭将近两千人的敌军更能体现一名智谋型将领的重要性。

    指挥今晚袭扰的只是一名最低级的军侯——屯卫一营的一名伍长,至于黄忠,早就领着“军官教导团”猫在这边的山坡上细细地观察两军的交战情况。官军与教中徒众,这是将来诸人打交道的两大主要对手,若不是明溯已经先行将那猛虎庄的庄主给刺杀掉了,心中憋屈得差点把北海掀翻的众人估摸着还会去将杂胡引来,好好地观察一番作战风格。

    见那黄二鼓噪,老黄忠不悦地喝斥了一声:“你不好好留在那边观看,跑我这里来做甚么!”

    “不是……是,是那边有人出来了,好几十匹马呢。”黄二倒不是怕那些人跑了,而是小农思想作祟,舍不得那些马丢了。

    “算了,给他们留点种子也好。”黄忠本想分出一队人出去追击,又怕惊扰了村中正激烈战斗着的双方,便索性财大气粗地言道:“战马我们多得是,那些驽马,以后得空再抢回来就是。”

    跟了明溯这么久,黄忠的眼界也变得高了起来,那些逃跑的马儿,听杂乱的蹄声,便知道良莠不齐,像这样的马匹,弄到手中,也就是耕地运粮的蓄力,不值当赶上去抢。当然了,若是顺手,黄忠也是不会客气半分的。

    见黄忠不理他,黄二有些着急了,想了想,便又忐忑地进言道:“依我看,那些人先跑了出去,估摸着会有甚么重要的人在里面……你说,主公会不会就绑在中间?”

    闻言,黄忠皱了皱眉头,这话虽然不中听,可却也有所道理,于是,苦苦思索了一会后,便随手喊过一名亲卫,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声。那亲卫便上了马,先是慢慢行了一两里,方才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村中竭力表演的双方却不知道外面还围了这么多观众。骤然得报那张饶已经逃走的管亥心神稍许恍惚了一下,便快步如飞地穿过箭雨,赶至那马肆所在院落。一进去,管亥便看到自己那名忠心耿耿的护卫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旁边几个木栏后已经空空如也,顿时眼前一黑。

    之所以敢留下来与来犯的流寇对阵一番,也是因为自己有恃无恐,现在这怕死的张饶已经将自己最后的依仗都带走了,顿时,管亥如同那被抽去了筋骨的蛇儿一般,慵慵地晕了下来。

    “快看,那边的院子已经被攻了下来!”旁边警戒的护卫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战况,见局势不利,便紧忙禀告了一声。

    “这该死的张饶!”管亥嘴中不甘地嘟哝了一声,便气呼呼地连声下令道:“传令下去,所有人结成战阵,慢慢后退!”

    “大头领,不成啊,没了院子抵挡,弟兄们怕是撑不住的……”旁边一名小头目闻言顿时心中恐慌了起来。

    “有院子你就顶得住么?”管亥不屑地言了一声。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么多人分散逃跑,只要自己能逃出生天,哪怕其余人都被追上杀死,又有何妨。其实,管亥心中的打算却是趁乱逃跑,若是将手下留在此地,万一那流寇外面还有人手预备着,自己岂不是一头撞进了罗网?

    那些徒众却不知道管亥已经准备放弃他们的生命,正在辛苦地冒着箭雨抵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这条命令,顿时都眼前一亮,求生的**让他们一个个亢奋了起来。不一会儿,余下的五六百人皆是团团撤了下来。

    这管亥不懂该如何打仗,可那军司马知道撒。本来攻入村中之后,突然发现其中的流寇竟然远远超过了自己几倍,那军司马心中畏惧之下,正待留下几人虚张阵势,其余大部人马撤乱离去,不料,正在此时,那几座院落之中抵抗得极为顽强的流寇突然一窝蜂地往后面跑了过去。

    疑惑了半响,见那些流寇真的撤离了,军司马心中陡然一喜,喝令手下趁热打铁,将整个村子拿了下来。

    那些士卒刚开始都比较兴奋,随着战局的僵持一个个都心生了惧意,正在不上不下之时,面前突然压力一松,紧接着军司马的命令便随着流寇溃逃的消息一并传了过来。

    顿时,这些立功心切的士卒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卖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一个个呼啸着往村尾方向杀了过去。

    此时,管亥正在清点人手,尚未出村,见后面喊杀连连,便甚么话也不说,撒开了大脚丫,径自奔出了大门,一会儿时间,就消失在黑暗的掩护之中。

    这将本是兵的魂,那些徒众虽然狂热,可毕竟都是些刚放下锄头的庄稼汉子,此时见大头领都跑了,顿时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争前恐后地往那村子后大门挤了过去。

    今晚,可谓是营陵士卒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夜。前半夜,流寇不断的袭绕,整得自己是胆战心惊,筋疲力尽,可到了这后半夜,情势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短短的半个时辰攻击,便拿下了大半个村子,而且,此时,面前数百人纷纷将后背露了出来,任由自己这些人上前砍杀,这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听着村中远远传来的鬼哭狼嚎声,管亥心惊之下,跑得更快了。然而,很不凑巧的是,他选择的方向正是黄忠率领的“军官教导团”所埋伏的那片山坡。

    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管亥战战兢兢地止了步子,那曹仁正待上前,黄忠却是随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吩咐旁边一名什长上前拿人。

    望着那面前健硕魁梧的管亥,那什长猛吸了口凉气:自家统帅也真是看得起自己,竟然将这名一块不好啃的“大肥肉”交给了自己去处理。什长正在犹犹豫豫地往前行去之时,那管亥却突然将手中大刀一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顿首求饶。

    这意外得了大功劳的什长顿时大喜过望,也不跟那管亥废话,上前便一把掀翻了,随手扯出裤腰带给捆了起来,完事之后还怏怏地踢了管亥一脚,恼怒地言道:“就你一个破毛贼,还用得着咱家什长亲自来绑!”

    闻言,管亥心中不由一阵气恼,敢情人家派出来的不过一小卒而已,虽然这个时代不是以武力排官职,可区区一名什长,武力再是强横,也绝计不会超出自己去。当下,心中不禁暗暗后悔那么快就服了软,可现在双手已经被倒缚在后面,再想翻泡也没那机会了。

    村中,军司马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种搞笑的送货上门,犹自一边大声喝令手下砍杀逃逸的流寇,一边亲自提了配剑,上前大杀四方。

    还没有及时逃散的那些徒众更加恐慌,一个个哭爹喊娘,跪地求饶,可杀红了眼的官军哪里还管得住这么多,在他们眼中,只有挂在腰间的人头才是最可爱的流寇。

    村外幸运的人们胡乱地奔走,乱哄哄的一片,村内,已经成了一片血染的屠场。这种纷乱的局面并没有维系多久,已经看腻了的黄忠骤然立了起来,随手点了附近三十名军侯:“你们过去,将村子拿下——死活不论!”

    才加入桃花岛不足二十天的黄二,因为此前赶着上来表功,正好被黄忠给点了进去。闻言,黄二顿时惊恐万分,便忐忑地言道:“首领,我还没有职位……”

    “没关系,老夫现在就任命你为伍长……去吧。”黄忠倒是很体恤民情,丝毫没有觉得黄二这种临阵索官的行为有甚么不妥。

    眼看旁边得令的二十九名同侪一个个面无表情,已经闷声不响地俯身前冲了十数步,黄二咬了咬牙,将心一横,一把拔出腰间的长刀,便也跟在后面冲了上去。

第285章 城下之盟

    站在海滩上面,明溯还是有着一种宛若隔世的感觉。

    方才从那海边捡着贝壳的娃儿口中,明溯得知,此地正是青州,现在还是光和六年,皇帝自然还在洛阳城中高高地坐着。

    没再次穿越就好!明溯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百衲服,眼中不由地浮起一丝温柔的神色。那海岛上的人们穿得尽皆是黏糊糊的鱼皮制物,唯一奢侈一点的便是一些年轻女子身上用树皮捣鼓出来的纤维类的东西粗粗编制而成的“布”。

    娇儿身上穿的便是那种就地取材的土布,破破烂烂的,仅仅能够起到遮羞的作用而已。也难怪明溯起始会认为自己又穿越了,毕竟东汉末年民间虽然贫瘠,可一两块布料遮身还是基本能够做到的。

    临别之前,娇儿恋恋不舍地用那粗糙的鱼皮细细地将这些布条缝合在一起,内里更是体贴地衬上了一种柔软的植物果絮,穿在明溯身上,既是贴身又显得格外的温暖。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粗糙的衣物穿过,笨重的盔甲披过,绫罗绸缎更是享受了许久,可这千针百线凝聚了少女满腔温情的百衲衣,却是尤为的珍贵。

    明溯的背上,便背着那件娇儿父亲的遗物——水靠。本来明溯是想穿着这件外表怪异的衣物出发的,可那鲸鱼皮做成的连体靴底,被自己的气息一冲,竟然当场就涨裂了开来。无奈之下,明溯只得放弃了将岛上唯一这一件用绸缎碎片缝补成的衣物留给娇儿的打算,却是豪言壮语地言道:“你一定要等着我,最迟明年春暖花开,我的船队一定会过来接你……接大家一起去过好日子!”

    对于海岛上的人而言,明溯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充其量怪异了一些,就像那极少出现在海滩边上犹如长戟一般嘴脸的怪鱼一般。这些人虽然打幼便生活在岛上,可也没觉得自己生活多么的不便,吃的是祖祖辈辈流传过来的鱼肉饭,穿的是岛边随处可寻的材料,既没有兵荒马乱,又没有谁斗富笑贫,这种犹如桃花源一般的逍遥日子,想来祖先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千方百计迁徙过来的。

    所以,他们对于明溯的承诺毫无兴致可言,充其量不过是觉得一个新鲜的物品才来了不久又要没了,心中有些惋惜而已。明溯走了之后,他们该打渔的继续打渔,该织网的手下亦是不停。那个能够脚踩两片木板就这么漂洋过海的少年,只不过是打发闲暇时光的一些奇谈而已,估摸再过三五日,这种怪事也不过就成了陈年往事,逐渐消湮在温暖的海风中了。

    若不是确认了这海风的方向骤然与那冬日冰凉的风向不同,明溯亦是不敢轻易下水。大海之上,除了蔚蓝,还是蔚蓝,远远望去一望无际,明溯可没有托大得以为自己有那个功力能够像一苇渡江般直接飘过广袤的海洋,到达那后世的美利坚合众国海岸。

    当然了,即便是他有这个功力,最终的下场还是会在茫无边际的寂寞中生生地饿死了过去,落入水中成为一个永恒的笑话。所以,明溯再三确认了方向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这股暖风的走向,心中大略得知,自己只要迎着风儿右拐过去,便能踏上久违的大陆。

    既然那日疯癫之间能够踏浪过来,自己体内的内息就足以支撑着自己返回,这个道理显而易见,于是,在娇儿潸然的眼中,明溯逐渐成为海面上的一个苍白的小点,逐渐融入了远处的天际。

    回望那片蓝黄交织的水面,明溯稍许怔了怔,就在自己踏浪归来的时候,大海还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可现在,就是几句话的工夫,海风突然变得猛烈了起来,似乎是不满自己这个猎物的逃脱,那海浪从天际滚滚而来,一浪高于一浪,一浪猛于一浪,疯狂的浪花迎着浑浊的黄色水线扑了过来,不一会儿,便漫过了宽阔的海滩。那些玩耍的娃儿却是经验颇为充足,此时一见远处白线袭来,便一个个忙不迭地扔下了手中的玩物,纷纷向着高处的岸边逃了过去。

    潮水来了!明溯心中突然转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此时,黄忠正大摇大摆地与夏侯淳一并走在据城的西门。距离那晚官贼大战已经过了三日,这军司马的脑袋若是不及时送到宗宝的手中,估摸着就要发臭了。

    这一次,北海王终于耐不住心中的性子了,满面惊惧的他正立于城楼上面扶住箭垛,忐忑不安地观察着下面的交涉情况。

    见宗宝亲自出城洽谈,黄忠二人也不托大,便稍稍地让开了一个空位,待那主事的石韬亲自上前宣布事先拟定的双方合作事项。

    好不容易听完石韬滔滔不绝的一堆条件,一股极度的愤慨顿时充斥满了原本战战兢兢的宗宝心中。如果接受这些条件的话,那还不如战死了算了,想到这里,宗宝觉得自己心中再无畏惧,便冷哼一声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贼子,本也是我大汉的臣民,为何要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令祖先蒙羞之事!”

    石韬却是不慌不忙地回身一指自己的部下,淡淡地言道:“自古食为天,这些人都快要饿死了,你还与他们谈论甚么忠孝礼义、汉室江山,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尔等本是汉室一员,自应奉承君意,感恩戴德,”宗宝涨红了面容争辩道:“即便是遇到了灾年,缺衣短食也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那么多人都饿死了,怎么没见他们出来造反?”

    “国尉此言重了,我们聚集在一起,不过是寻个活路而已,却没有对甚么王侯将相感兴趣,又何来甚么造反一说?”到底是受了传统教育多年,陡然被对方扣了个大帽子上来,石韬还是有些不能适应。

    这时候,旁边侍立的无名却是急了,见石韬犹自与对方辩解道理,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戳那宗宝面上呵斥道:“造反怎么了?我还就真爱造反了……你四下里看看,多少百姓被你们压榨得家破人亡,多少百姓被你们鱼肉欺压。饿死是吧?天下的百姓都该饿死,那为甚么偏偏你养的如此腹鼓肚圆……”一边说,无名便探手往腰间摸去,不料却摸了空,这才罢了想要将宗宝当场开膛破肚的心思。

    无名的这个动作露到宗宝的眼中,他的瞳孔不由得一阵紧缩。幸好之前与这些贼人约法三章,若不是双方都未曾携带兵器,那么刚才自己的性命可就危险了,想到这里,脚下便微微移动,想要转身往后行去。

    在场诸人中,夏侯淳跟随明溯算是最早的了,对其心思也是颇为了解,此时,见宗宝想走,便笑吟吟地行了出来言道:“这位国尉大人莫怕,我等也不是那粗鲁之辈,既然大人肯亲自出来,那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我们还是会守的。其实,真要取你性命,我们直接攻城便是,哪里还需要诈你出来……今日,既然双方主事人都在,总要达成个共识方能互相满意不是?”

    那宗宝听听,还真是这个理儿。眼前这伙人若是单纯为了自己性命而来,恐怕先前不等废话就直接拿人了,当下,心中定了一定,强硬地言道:“提供千名木匠一事不成!我北海国中,估摸着都凑不出这个数来。”

    “那据城之中此时有多少工匠呢?”夏侯淳笑眯眯地追问了一句。

    宗宝尚未回答,旁边负责百工的官吏见问到他熟悉的事项,来不及多想,便插了一言:“登记在册的约莫百余人……”

    “那就百名木匠吧,再补五十名铁匠,此事就这么定了!”夏侯淳笑言道:“其他事项,国尉大人还有甚么意见?”

    “吾尚未答应……”宗宝顿时大急,紧忙争辩道。

    “难不成国尉大人希望我们自取不成?”夏侯淳不慌不忙地回身指了一下那军司马的首级,一张笑脸顿时沉了下来。

    “不是……对了,那收割粮草的条件也不成。”宗宝愣了一下,也不敢多言。虽然夏侯淳口气淡淡,可那言语之间的威胁意味十足,宗宝可不敢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笑笑而已。

    “为何?”

    “任凭贼人在我治地收割粮草,岂不被天下人笑话我北海无能。”

    “被人笑话总比丢了脑袋要强……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收割的事情就由你们完成。至于我们,只要其中的十万石就可以了。”

    “……自由行军一项也不成。”一不小心,又谈成了免费劳工,宗宝心中更是憋屈。这交涉,他还真不是块料子。

    闻言,夏侯淳却是不再说话,只是与黄忠等人相视而笑。半响,那宗宝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便恨恨地言道:“吾明白北海士卒挡不住,可是……能不能看在互相合作的面子上,稍许低调一些。须知,吾能够做得长久,汝也能得益长久。”

    宗宝这番话无疑已经服软了。其实,他服不服软倒也无所谓,反正这次出来交涉,已经得到了北海王的首肯,万一日后朝廷追究下来,那北海王首当其责。

    “嗯,除了这些条件,我还有个要求……那晚凡是参与追击我们首领的士卒,一律处死!”夏侯淳笑眯眯地又抛出个重磅炸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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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汉介绍:
鬼谷传承,纵横谋主,美女入怀,名将归囊,小兵大将,人鬼情深……随着情节的展开一一各显风流本色。
盗寇蜂至,民困潦倒,狼烟四起,且看主角如何于夹缝中偷得一线生机,最终湮灭三国群雄,篡弑汉室……
徐庶守宅,典韦开矿,张机医护,蔡琰主内,刘宏成了大舅子,诸葛亮、庞统要从小培养,赵云堵在家中……曹操的资历浅了些,老袁家乃生死大仇,刘备更有杀叔夺弟之恨,当然了,最惬意的还是阳谋玩死诸多一流大将。
本书完本字数预计350万,目前正处于第四卷波澜壮阔的高潮期,第五卷将结束所有情弑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弑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弑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