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生死劫杀
就在卫兹招供的当日,张邈下令从城中左中右三军之间抽出了所有队正以上统领,然后互换到其他队伍中间任职,至于那些原先编制在一屯、一队的士卒,却是按照年龄的顺序,逐一排列,再打乱开来均分到三军之中。
如此大规模的调换,直接导致的一个结果便是:将不识兵,兵不知将。此时,城中各部军司马、曲、屯、队长皆是彻底地脱离了原先的势力范围,士卒们则是面对着完全陌生的将校,甚至于,一直到了什长、伍长这一类低级军职,手下士卒亦是全部换成了新面孔。
在张邈想来,即便是那卫兹在军中有些亲信潜伏,经过这么一折腾,短时间内也便没有能力去组织起叛乱。至于日后,只要等他腾出手来,自然有时间慢慢地将那些奸细给一个个地揪了出来。
应该说,张邈的这番动作,整得下面军中统领纷纷失去了威信,郡卒之间更是缺失了最起码的信任与默契,互相之间提防异常,一个个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只求能够平稳混过这道坎儿。
负责梭巡城西这一片的曲长本是中军亲卫出身,此时突然被换到了右军,心中难免有些猜测,当下,更是不敢懈怠,还没到晚饭时分便紧忙督着手下士卒先上街巡查一遍。
按照之前的情报分析,这一片的梭巡人员往往是要等到营中用完晚饭之后才开始上路,所以,那一队劫狱的骑兵士卒也就没有派人在前面开路,而是在英武少年的带领下,拥着卫兹一窝蜂地冲上了街面。这一冲,也就坏了事情。
那曲长本就心中不安,此时才行至自己的地盘,突然听到一阵迅捷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群骑兵乱哄哄地冲到了面前。西下的阳光照了下来,映衬在铠亮的明光甲上面,煞白的一片反光泼洒出来,让人难以睁开眼睛。见状,曲长口中咒骂了一声,稍稍偏过头去,正待喝令手下让路,突然发现那片光亮中间,似乎有一片颜色显得格外的醒目,正在纳闷之时,一骑双人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那骑卒背负着的人身上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正是通常囚犯所穿的衣衫。
“敌袭!”曲长心中立刻一阵激灵,来不及思索多少,便紧忙地叫喊了起来:“封锁路口,请求关闭城门……你个混蛋,乱跑甚么?”
毋庸置疑,这个曲长在巡查上面应当具有非常出色的能力,此时,发出的一系列命令都是十分稳妥的,但是很遗憾的是,此时他的周围已经并非平素那些默契的部下,所以,面对曲长的指令,大部分人举起手中的兵器,乱哄哄地往前追着骑兵士卒的马屁股而去,极少数人却是东奔西走,一时之间,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应该去做甚么。
城西大街上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不过,他们的努力还是起了作用,远处城门的守卒听到嘈杂声,快速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驱散了门口的行人,慢慢地将吊桥升上了墙头,四周,一堆堆梭巡的士卒亦是沿着大街小巷,往城西方向扑了过来。
“回冲,目标:郡府!”见前方堆积的士卒越来越多,那英武少年咬了咬牙,突然下了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命令。众骑卒皆是一愣,然而旷时日久操练出来的服从本能却是让他们立马勒转了马头,回身往东北方向奋不顾身地冲了回去。
本来,郡府周围的戒备一向是最为森严的,可这次涉及了卫兹的“叛变”,张邈在打乱郡兵编制的同时,将所有的梭巡队伍全部调往了外围。在他看来,若是那卫姜欲要有所动作,必将从城外攻来,而这些底细未能一一查清的郡卒,若是放在自己周围,万一有谁暴动起来,连个缓冲的地带都没有。所以,这个时候,郡府周围就只剩下了其贴身的亲卫骑兵。当然,经过尤胜那一日的冲杀,此时张邈的亲骑也只剩下了二三十人。
两军相逢勇者胜。片刻之后,这两拨人数旗鼓相当的队伍便遭遇到了一起。弓弩射入身体中间发出的是钝音,长刀掠过喉咙的颜色是血红的一片,眨眼工夫,双方已经对凿了一轮。
三比七。这就是第一轮对冲的结果,三名身着明光铠的士卒落于马下,他们的身后,七名亲卫精骑亦是睁大着茫然的双眼,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不过,他们的死亡也并非毫无意义,此时,所有的郡卒都知道城中一支敌骑正朝着郡府的方向杀去,四下里阵阵呼喊之声渐渐地围拢了过来。
少年眼中厉芒一闪,右手缓缓垂下,单脚猛然一蹬,诸人只听到清脆的“嘎嗒”一声响起,那少年手中的强弩弦儿又扣上了一支铁箭。闻声,对面那精骑中间突然有一人面色大变,惊呼道:“他们便是那些山道之中的魔鬼!”
或许是前次已经被杀破了胆子,此时,这些精骑虽然还剩下十余人,却是丝毫提不起勇气去与面前犹如地狱之间爬出来的凶神恶煞再次对阵一番,只听一阵喧哗,转眼之间,那些面色苍白的精骑便纷纷勒转马身,远远地望着街角逃了过去。
“往东门冲!”那少年,也就是先前被认了出来的尤胜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顿喝一声,便将强弩挂于鞍旁,拔出长刀,领先卷过郡府门前,径直往东疾驰而去。
骑兵冲锋的队列早就操练过千百次,此时,不须尤胜吩咐,诸骑便自发地形成了一个箭矢的阵型,杀气腾腾地向着东边围拢过来士卒中间冲锋了过去。
人借马势,很快,二十余骑高头大马带着极大的惯性,猛然撞进了纷乱的士卒中间,厮杀之中,兵器撞击声音不断响起,不时有那零星的骑卒落于马下,但是,地面躺得更多的,却是那陈留郡中的士卒。
张邈得知确切讯息的时候,郡府前面的大街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下了百余具尸体,除了七八具明光铠在其中煞是刺眼之外,其余皆是皂衣皮甲的郡卒。
陈留城中乱成了一锅粥,身为始作俑者的明溯此时却是素衣长袍,面蒙纱巾,端坐在东门旁边阴影之中的一个石墩子上面。按照行动之前的商议,若是西山有变,尤胜则领着众骑径直对穿整个陈留,直奔东门出城。所以,先前明溯在顺手解决掉那名狱卒之后,便先行赶到了城东。
此前,所有的喧哗、厮杀尽数发生在城西,所以此时东门的守卒尽管十分紧张,却是未曾将城门闭上。尤胜等人未到,明溯也不着急,便隔了足足十余丈密切地关注着守卒的行动。
这陈留城虽是郡治所在,东西也只得二千余步距离,盏茶时间,只听到一阵“的哒的哒”的马蹄声,尤胜领着七八骑已是沿着中间的大道一路狂奔而来。东门守卒见到这些浑身浴血的骑兵冲了过来,心中觉得不妙,便急忙分成两拨,一拨迎了上前架戟阻拦,另一拨却是奔上城头,欲要将那吊桥升起。
尤胜杀得性起,见面前又迎上来百余名士卒,心中也不畏惧,长刀一展,一路砍瓜切菜一般胡乱劈砍了过去。后面那背着卫兹的骑卒却是因为绑着一人,施展不开手脚,加上先前厮杀了一路,亦是腰酸手软,此时,被几名郡卒长戟乱刺一通,顿时手忙脚乱,困在阵中团团打起了转。
尤胜本已冲至城门洞下,回头一瞥,见部下被困,心中大急,转身便欲杀了回去,不料耳边却是轰然一声,那沉重的吊桥猛地砸在了对岸,带起了一地的灰尘。
“你先冲出去,我来断后!”明溯一刀劈烂了城头的绞盘之后,飞身从上面跃了下来,低喝一声便冲进了守卒中间。鲜血迸溅、手臂纷飞、肢体倒地,短短的几丈距离,转眼之间,便是数十名士卒丧身刀下,余下的士卒看得面如土色,嘴唇颤动,牙齿乱磕,却是端着兵器一个个畏手畏脚,不敢再拦在前面。
本来这次明溯也不想大开杀戒的,问题是自己派出来的手下,转眼时间便只剩了个位数,余下的还是人人带伤。此时,纱巾之下,明溯的面容已是铁青一片,若不是那背着卫兹的骑卒还在城中,恐怕此时明溯便要不管不顾,将这些士卒的性命尽数留了下来。
张邈赶到东门的时候,亦是面色铁青得吓人,短短半个时辰,郡中士卒连死带伤,倒下了将近三百人,却是连个对方的影子都没有追上。此时,城中犹自人声鼎沸,四下喧闹震天,东门外面七八里开外却是灰尘滚滚,马蹄阵阵。不用多想,张邈也知道劫狱的那帮骑卒早已逃脱了出去。
“主公,现在派人去追还来得及。”后面三五名军中将校气急败坏地赶了过来,见张邈怔怔地立于城门洞下,便紧忙上期进言。
“就凭这群已经被杀破胆的郡卒?”张邈手指面前那些面色苍白的守卒,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若是不想死去更多的士卒,那就罢了吧。”
第242章 劫后余波
明溯心中极为不满,尤胜则是垂头丧气地立于面前,旁边七名士卒皆是黯然失色。
冒充帝都羽林卫前去劫人,本来应该做得如同那雷霆一般迅捷,可这尤胜却是虎头蛇尾。先前,盛气凌人地冲进西门,装得倒似乎像回事情,可后来,若不是明溯亲自出手,恐怕不等找到卫兹,那门口漏掉的狱卒便先坏了事情。
至于最后,都已经杀到了东门内,尤胜竟然不先去阻拦绞动绳索的士卒,而是一味地砍杀城下的士卒,若不是明溯再次出手,恐怕这最后残余的八人也都要丧生那城门洞下了。
青龙战队,是全军唯一授旗的特战队,其中的士卒无一不是百里挑一出的悍勇士卒,至今,二千编制的一个营实际上也才不到千人而已。今日,就在这陈留城中,转眼时间,便永远地倒下了十六名。虽说将士难免阵前亡,可这也看是死在甚么地方,死得值不值。
倒不是明溯认为去救一个卫兹值不值得拿这么多士卒的性命去填,而是,根据方才的了解,那尤胜救完人之后竟然忘记了派去探骑前去开路,直接导致诸人与梭巡的士卒撞了个正着。
特战特战,顾名思义,便是特种作战。依照明溯的想法,这应该是一支分工明确、作风果断、极善小分队作战艺术的队伍,可现在到了尤胜手中,却完全依照了集团作战的战术进行了部署。
骑兵对冲,那是虎豹骑的职责,至于尤胜,方才只要两轮齐射,便能迅速地赶在合围之前将那些张邈残余的亲卫精骑给拿了下来。更何况,就在那轮对冲之中,青龙战队这支小分队足足倒下了三名士卒。若不是对方碰巧地认出了尤胜,惊惶地退走,估摸着不等冲到城东,就在那郡府前面的大街之上,这八人亦要全部丧命当场。
自己即将要远赴辽东,这一支队伍留在西山,也不知道当初的决策是对是错。望着面前全身浴血的尤胜,明溯心中不禁有些惘然,不过此时却不是他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梁国尉卫姜还候在西山庄中,自己须得抓紧时间让这卫兹书信一封交由尤胜带了回去。
至于卫兹,明溯从来就没想过要将其交给卫姜,晌午时分,在向那卫姜所要书信时,明溯便决定了将卫兹劫出陈留之后直接带去辽东。虽然暂时还没想出这个人自己有何大用,但至少有他在手中,自己不在的日子,卫姜对西山的一些求援必然会是有求必应。这也是明溯愿意派出青龙战队援救卫兹的主要原因所在。
那边卫兹见了尤胜一行人人带伤,尤其是出去二十四人,回来只有八人时,心中感激之情不禁溢于言表不提,这边明溯稍许为卫兹敷上一些伤药之后,便牵出自己暗藏在林中的汗血宝马,趁夜色掩护,背了他径直奔那黑岗口而去。
陈留城中,哀嚎一片,临时征来的医生正为十数名伤卒包裹着伤口,数百名士卒亦是将死去的士卒尸体抬了过来,依次摆放在郡府前的大街上。张邈仔细检查了一番那些致命的伤口,半响,方才立起身来,手指捏得发白,却是沉默不语。
“这些贼人也甚是胆大,竟然敢冒充帝都的羽林卫。”旁边,匆匆赶来的黄裕怒气冲冲地言道:“而且,观吾郡中士卒,皆是受的致命之伤,除了那侥幸得活的十余人,其余士卒皆是一击毙命……便是这十余人,估摸着下半生也要在床上度过了。”
“那活着的贼人审问出结果了吗?”张邈却是没有接话,直接询问旁边贼曹。
“回太守大人,还没等吾等赶到,那贼人已经咬舌自尽了。”那贼曹满脸的惭愧之色,想了想,又试探地言道:“听先前看管的士卒言说,那贼人似乎带有梁国口音……”
张邈面上露出一丝森然杀气,却是不待其说完,便挥手止住了话语,不悦地言道:“梁国与吾郡毗邻,口音也有所相近。”
“是属下谬猜了。”那贼曹紧忙应了一声,不敢再言。
张邈思忖了片刻,又转向黄裕问道:“黄司马,汝且观察一番那些贼人尸身,看看是否有熟悉之人?”
黄裕迟疑了一下,方才应道:“来时,属下已经全部看了一遍,面容皆是十分陌生。”黄裕心中清楚张邈问他的是甚么意思,可这熟悉就是熟悉,不熟悉就是不熟悉,他再倒向了张邈,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随意地去往明溯身上栽赃。
“吾晓得了。”张邈抬头看了黄裕一眼,见其一副坦然的模样,便淡淡地言了一声,却是高声吩咐其余诸人:“传令下去,将贼人首级悬于四门,张榜悬赏辨认!城中加强戒备,小心贼人尚有余党隐匿偏僻之处!四门封锁,这几日进出人等一律严加盘查!那西门的守卒尽皆拿捕起来,交贼曹审查……还有那什长,将其全家看管起来!”
张邈也是心中恼怒,此时一连四条命令传了下去,手下诸人顿时忙成一团。旁边黄裕闻言,心中有所不忍,便低声言道:“恕属下多嘴,那什长似乎并非贼人同伙。”
“吾晓得!”张邈稍许加重了语气回了一声,却又低声言道:“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吾总得借颗脑袋震慑一下宵小之辈。”
黄裕心中一凛,轻轻叹了一声,却是不再说上甚么。
张邈面上阴晴不定,半响,方才恨恨地言道:“卫姜欺吾太甚!”
卫兹是黄裕的老上司,虽然黄裕一直惦记着那个都尉的位置,此时却是因为守门什长的枉死,突然有些兔死狐悲了起来,也就装作耳背,只是躬着身子,假装在辨认死者的伤口,却是没有回应张邈的言语。
见无人搭话,张邈嘴边嘀咕了几声,便也索然无趣地回身往府中行去。
“司马大人,弟兄们守门本就辛苦,若是太守大人这么一来……”旁边一名本就是城门守卒调拨过来的亲卫亦是听见了方才张邈的言语,此时,见张邈进了府门,便壮起胆子上前向黄裕求起了情。
黄裕直起身子,定神看了他半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低声喝道:“汝不要命了?”
那士卒还想再说,黄裕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明天吾就将汝调回城门守卫,也免得鼓噪多了白白送了性命。”说完,转身便径自离去,留下那士卒在场中好生悲戚了一番。
黄裕走过拐角的时候,赵焉却是正在那里守他,见其过来,便悄悄地问道:“那些贼人可是西山之人?”
“西山士卒足足有数万之众,那日在阅武楼上走马观花了一回,吾也记不住甚么面孔。”黄裕喟叹一声,却是突然扔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这些贼人身上甚为清洁,相必是时常沐浴之故。”
“甚么意思?”赵焉一时之间没有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正想追问个究竟,却发现黄裕早就没了影踪,只得郁闷地自回了府中。
尤胜二十四骑在陈留城中掀起一阵轩然大乱,这一夜,郡卫频繁调动、呵斥连连,大街小巷火把密布、灯火辉煌,家家户户无不胆战心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第二天清晨,这场风波带来的负面影响方才慢慢消停了下来。
鸡鸣三遍的时候,四处城门上面已经各自高高地悬起了十余颗脑袋,有那时常进出西门的行人愕然发现,那正中悬挂的一颗正是昨日在城门外面吆声喝气的什长。
伴随着三月十八的第一缕阳光一同出现在西门外的,还有昨日那多嘴的士卒。这名突然提升为什长换了回来的士卒看上去丝毫没有半点升职的喜悦,此时,正烦躁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厉声呵斥面前的行人依次排成一列,一一接受入城检查。
这是一个出征的好日子,明溯当然是悠闲地站在楼船甲板之上,背负着双手,远远地望着初升的太阳。阳光沐浴下来,一切都像刚出生的小狮子一般,到处映射着耀眼的金黄。
“卫兹醒了,主公要不要去看看他?”孟建匆匆忙忙地从船舱中行了出来言道。
明溯却是凝神望着前方鳞动的波浪,好生一会之后,方才怅然言道:“你看看这黄河之上,到处都嵌镶着金边,当真是好大的一个派头。”
这一番风马牛不及的言语说了出来,孟建顿时纳闷不已,不知道自家主公究竟发了甚么羊癫疯。此时,无名却是恰好行了出来,闻听此言,顿时嫣然一笑道:“莫非又要作诗了?”
“非也非也!”明溯出人意料地掉了个文,转眼望向换了一身裙装的无名,咂咂有声地赞叹道:“如此美景佳境,若是做那酸掉了牙的事情岂不失去了生活的趣味。”言罢,也不管那孟建正在旁边等着自己的回答,转身一把抱起了无名便往舱中行去。
“放开我,你这个色狼!”无名恼羞地扑打着明溯的胸脯,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
孟建愣了片刻,方才尖声学了一声无名的话语:“你这个色狼。”说完,连忙后怕地转头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无人注意他,便也脚步飞快地回了自己的舱室去了。
第243章 桃花岛主
这支船队的统帅便是古灵。
楼船重心偏高,这时候的船夫便发明出一种物件,叫压船石。物如其名,也就是一块块就地取材的规整石材,船夫拿它来压住底舱,避免遇到较大风浪时船体倾覆。按照常理,这压舱石都是留在舱底不动的,奈何这次随军的杂物实在太多,于是,一袋袋粮食便代替了压舱石的位置。在西山诸人看来,既然这些石头暂时用不上,那就扔了呗。可古灵却是指挥着众人将那压舱石搬了下来,一块块地从河岸垒了上去。
黑岗口的地形,明溯考察过不下十次,之所以确定这个地方,主要原因还是外面披着一大片湖泊,环绕四周的是一片沼泽之地和遍地的芦苇荡。在这个卫星、雷达没有发明出来的时代,芦苇荡便是水军天然的隐蔽地。至于其他方面,比如说进出的不便、河边的泥泞以及船只停泊的地方,在明溯这个外行眼中,反正自己有的是人,实在不行就化解为零,用人力来解决撒。
昨日夜间,明溯一到黑岗口,便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整齐的河岸,可容两驾马车并行的麻石道,深入河中的石栈桥,以及,沿岸垒得高高的石桩上面一根根粗绳紧紧地缠绕着,一直连到河中微微荡漾着的船只……这哪里还是那荒芜的河滩?
一时之间,明溯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正愕然之间,那古灵却是紧忙迎了上来,将这般设计布置的巧妙之处细细解释了一遍。
“楼船靠岸就要搁浅?”半响,明溯才想起一个关键的地方。
“是的。”古灵回身指着距离河岸十余丈外的船只比划道:“这五层的楼船,每层足足丈许,五层就至少五丈,按照船儿的打造标准,这水下的部分至少也要达到三丈开外……河岸是斜坡,慢慢地高上来的,这船儿尚未靠边,便会搁浅在淤泥之上,再想离去,便得等待涨潮水起或者用诸多小船牵引。”
明溯皱眉想了想,又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到了东莱、辽东一片,岂不是先要找一处码头才能靠边?”
“基本上是的。”古灵言语之中极为肯定。
明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四下里张望了一遍,却毫无所得,便纳闷地问道:“那这些楼船怎么靠边的?”
“冲滩上来的。”古灵紧忙回禀道:“便是冲滩,也是有着很多讲究。比如说这岸边水深、船舱吃水线高低、船速风向……通常船只登陆只有三个法儿:一是寻找如同平县渡口上下那般石岸陡峭、水流湍急的地方靠边,这些地方的河岸一般都是直上直下的,可以容纳下这么深的舱底,此为上策;二是使人先行上岸采石伐木,搭建码头栈桥,如此即便是停在河中,货物、人员亦能自由上下,此为中策;三是先行卸下部分重物,如此船只吃水线降低,在水下的底部较少,可以离岸更近些,此为下策。若是采取了第三种方式,船只容易受损,且每次之前都得先费上一番动作。”
这些东西太过于深奥,明溯一时也不能理解,便直接问道:“如果不能冲滩,又没有码头,我们又该如何登岸?”
古灵不假思索地禀道:“那就只有第一种法儿了。”
不得不说,这古灵倒的确是一个人才。短短几句话工夫便提了三个建议,最好的自然是去寻找一处适合停留的地方,也就是深水港,其次便是人工搭建码头,这种方式虽然比前一种费事,却是简单易行,也没有强行冲滩之后的种种弊端。
毋庸置疑,按照明溯的想法,如果要选择一处水军驻扎营地,那天然的深水港当然列在首选之列。明溯仔细回忆了一番黄河下游一直到渤海湾有哪些深水港口,却是一无所得,原因倒不是水深不够,而是符合条件的地方大多处于外海,水面辽阔,风浪巨大,这些楼船一旦到了那里,估摸着一场稍微上点规模的飓风,便足以将自己的水军全部变成水鬼。
内陆航行的船只与海上航行的船只结构上便有着根本性的区别,这也是汉朝虽然国力强盛,威震宇内,却也没能建立起海军的原因所在。对于海船的结构,明溯只清楚大多是尖底船,通体使用龙骨连接起来,风帆亦是有着其独特的规则,其他也不甚了解。这些唯有等待到了地方,扎下根基之后,寻访船工慢慢摸索了,目前首要考虑的还是此行的终点究竟放在何处。
当晚,众人用过晚餐之后,便齐聚当头的一条楼船上进行了此次东征的第一次军议。
按照葛权找来的地图显示,黄河东行至魏郡邺县位置偏西处,突然改道,向东南直冲进漯川故道,流经乐昌、东武阳、阳谷、聊城、祝阿、平原,与漯水汇合在一起进入渤海。
历史上,黄河先后改道了十数次,每次入海口皆是不同,所以明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究竟该往后世的江苏还是山东一片区域探寻。
正在明溯苦恼的时候,旁边的无名却是突然言道:“漯水入海的地方在乐安郡,距离我东莱约有数百里之遥。”
“乐安?”明溯一头的雾水:“那又是甚么地方?”
“乐安即是古之千乘。”孟建却是博闻强记,将那乐安的历史细细解说了一番。
原来这千乘郡得名于齐国城邑千乘。东周时一车四马为一乘,大国有车千乘,号称“千乘之国”。春秋时,齐景公有马千乘,畋猎于青田之地,遂得名“千乘”。千乘城有南北二城,古漯水穿城而过。西汉初年置千乘县,县东为漯水入海处。此后,千乘屡屡作为皇子的封地,一会为国,一会为郡,直到数十年前,千乘的名称才被废除,改为了乐安郡,隶属青州刺史部。
至于明溯想去的北海、东莱两郡,与之相隔甚远,而那辽东,更是隶属幽州刺史部,二者风马牛不相及。
既然知道属于青州,那后世黄河故道南流口外的东西连岛便不用考虑了。明溯只得积极发动群众的力量,依靠大众智慧在那张简单的地图上一一寻找着适合驻扎的地方。
一群路盲商议行程的结果便是,月色高悬正中时,除了一堆的哈欠和许多完全没有营养的话,明溯却是甚么也没有收获到。正在明溯气恼得欲要赶人,那孟建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舒展了一下腰身,小声地嘟囔道:“似我等这般无头苍蝇一般乱寻,岂不如那徐福东渡去寻找长生不老药一般目标渺茫。”
闻言,明溯突然眼中一亮,紧忙追问道:“公威再说一遍。”
“我说甚么了?”孟建揉了揉眼睛,纳闷地问了一声,见众人皆在看他,便仔细地想了一想,言道:“我是觉得这么纸上寻地,完全没有价值。”
“后面呢?”
“目标渺茫,还不如到了地头再看。”
“不是这个,前面那句!”
“无头苍蝇?”
“不是!”
“其他我甚么也没说嘛。”其实,方才众人商议之时,孟建一时没扛得住,便悄悄地睡了一觉,所以此时大脑还是懵里懵懂的。
“你说的东渡那一句……东渡!”孟建那浑似梦呓一般的言语,明溯没有完全听清,但是东渡这两个字却是依稀在耳边转了一下,当下,见孟建回忆不出来,便连声地提醒道。
“东渡?”孟建偏着头,认真地想了一想道:“东渡与军议有关么?”
“无关……哎,可能有用呢,你再好好想想。”见那孟建似乎还没醒的样子,明溯索性让无名出去提了一罐子冰凉的河水上来,优先让那孟建先清醒了一下头脑,这才得到了心中所要的东西。
“徐福东渡,携带了童男童女各五百,加上各种补给,那这船只一定不小。”明溯仔细地分析道。旁边众人却是纷纷打着哈欠不屑地想着:你这不是废话么!我们这五层的楼船也不过才能装得下千余人,再加上数年的补给,估摸至少也要再大上一倍才是。当然了,这话只能心中想想,真要说出口,还要考虑面前这个已经痴迷的主公会不会拔刀砍人。
“这说明两个问题:其一,渡海的大船早在先秦时期就有了,只不过制造技艺可能流失了;其二,徐福东渡之处定有深水港口。”明溯却是丝毫不理众人的反应,思维缜密地继续分析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徐福究竟是在甚么地方东渡的?”
“太阳岛。”这个问题却是难不倒博学的孟建,稍一思忖,孟建便将那太阳岛的来历讲述了一遍:“先秦时期,徐福奉始皇之命,率千名童男童女和百工,携带五谷子种,由此地出海东渡,寻求长生不老药。始皇御驾送行,见这里桃花争艳,宛如世外仙境,为天降吉祥之兆,遂赐名桃花岛。后来,始皇为了祈福秦的天下如不落的太阳、江山永固,又颁昭将此地更名为太阳岛。”
“就是这里!”闻言,明溯猛然拍打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言道:“这个桃花岛主我是当定了……传令下去,船队解索,立即,目标:桃花岛!”
“啊?”航行经验丰富的古灵不禁一个激灵,急忙起身提醒道:“现在还是夜间,行船多有危险。”
第244章 撞船事件
尽管明溯兴奋了一夜,却还是没能如愿。
自古黄河九曲,滩多水急,雾气笼罩,白天船只在里面行驶都比较危险,何况是夜晚航行。若是一个不慎,恐怕等不到那甚么桃花岛,自己这支船队便先自相撞击,沉没水底了。古灵当了水贼十数年,这点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所以不管明溯当“岛主”的心情是如何的迫切,这支混编船队还是停泊在黑岗口外,直到次日黎明方才动身。
好在明溯虽然决议的时候比较霸道,但是,一些专业的东西他还是能够听得进属下的劝说。具体的事情全部扔给了古灵之后,这一路上,明溯这个主公是乐得逍遥自在,除了没日没夜地与自家几名女子轮番制造着小人,便只剩下与诸将领一起品尝烧酒了。
或许是做多了之后更容易疲劳,这不,大清早的才喝了三钟,明溯便仰面朝天躺在甲板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入迷迷糊糊的明溯耳中,似乎身下的船只猛烈地震荡了一下,然后便是一阵惊呼声,又似乎听到有人在争吵甚么,过了一会儿,无名与古灵对话的声音便断断续续地传入了明溯耳中。
“对方要查验我们的官方文书……只有叫醒主公了。”
“不行,他现在还没睡醒……而且,还喝了那么多的酒。”似乎无名正在维护自己,看来自家女人就是比手下贴心。明溯喜滋滋地想了一下,头一歪,又迷糊了。
“用冷水一激便醒了。”古灵似乎甚是坚决,连那对付醉汉的重磅武器都搬了出来。
不就是睡个觉嘛,怎么这么鼓噪?明溯心中咒骂了一声,想要起来,却是感觉四肢无力,尤其是两条大腿,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正在心中挣扎起还是不起的时候,突然,面上一凉,如同大冬天跳进河里洗了个澡一般。
明溯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如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眼前湿漉漉的,犹如雨帘一般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凉水,便纳闷地问道:“下雨了么?”
无名眼神飞快地往旁边古灵手中的瓦罐瞥了一下,便抬头看天,似乎正在研究云彩一般。古灵却是嗫嚅着言道:“主公,实在是有急事,不然,我也不会用河水泼你了。”
“河水……不是雨水?”明溯觉得自己似乎还在梦中,伸手一抹,眼前顿时清亮了几分:可不就是河水,此时,除了自己身边,三尺开外,哪里还找得着一丝水渍痕迹。
“嗯?”明溯恼怒地翻身起来,对着无名言道:“小丫头,你就这么看护自己老公的?竟然还让别人泼我冷水。”
无名无辜地回头笑了一下,嘴角努了一下古灵方向,转身继续研究那慢慢行走的一片云彩去了。
“睡个觉有错么?”明溯瞪了古灵一眼,恨恨地往舱内行去:“不就是在甲板上睡了一会嘛,凭什么拿冷水泼我。”看这懵懂的样子,明溯似乎还没睡醒,正赶着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
见状,古灵苦笑了一下,连忙上前拦住了明溯,禀道:“前面有官船拦路。”
“官船……拦路?”明溯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除了自家另外两条楼船高耸的桅杆之外,甚么也没有发现。明溯不禁伸手去摸了摸古灵的额头:“没发烧吧?”
正在此时,一阵激烈的吵闹声从甲板下面传了上来,明溯的脚步不禁一顿,回头往船头行了十余步,终于找到了古灵口中所称的“官船”。
此时,明溯所在的楼船前面,七八条小船纵横交叉地簇拥在一起,有的丈许长短,个别甚至还要短上一截,似乎有点像独木舟,又似乎是整块树木雕空做成的简易工具。唯一没有区别的是,这些小船都是又窄又深,船头和船艄皆是向上翘起,正如那后世常见的海盗船模型一般。
“就是这些……官船?”站在高高的甲板上面,望着下面一群小不点,特外的显得滑稽,明溯不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见楼船上有人出面,那些小船纷纷地摇开了七八丈,一个全身湿漉漉的汉子站在中间小船上面忿然喊道:“来者何人?”
明溯却是毫无搭话的兴致,手指一戳,对着旁边的古灵言道:“告诉他!”
“这就是我家主公。”古灵将手拢在一起,对着下面喊了一声,又回身对着明溯禀报道:“先前这些船儿中间还有一条二三丈的大船,只是因为太矮了,不小心被我们撞沉了下去。”
“二三丈的大船?”这个时候,明溯是确信无疑古灵比自己醉得还要厉害。自己这支船队中,遥遥跟在后面的蒙冲、先登、赤马几种小船都没有五丈以下的,便是那此时正高高悬于船舷旁边的侦察船斥候,也足足有三丈长短。如果对方二三丈的船只也算大船的话,那自己这边只要随便派出去一条,便可以称得上是巨无霸了,至于自己身下的这条,绝对算得上是航空母舰。
古灵却是没有明溯这么大气,此时见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心急火燎地解释道:“其实这些楼船都是用于圣上巡视时用的,平素水军之中,等闲冲锋船只也就二三丈长短。”
“啊?”明溯不禁惊愕了片刻,方才兴奋地一拍大腿:“我勒了个去,那五万两钱银绝对没有白花……这可是专供刘宏巡视用的大船,太爽了!”明溯仰首看着那高耸的桅杆,心中一时升起一种无与伦比的自豪感。
“兀那船上的小子,你爷爷还等着回话呢。”那下面的汉子见明溯一副高傲的样子,便恼怒地大骂了起来。
“你是谁的爷爷?”闻言,明溯不禁大怒,回身按刀回骂了过去:“你娘没教过你,见了你爹要客气一些么?”
……
半个时辰之后,双方口干舌燥,都冷静了下来,那汉子方才想起还不知道与自己大吵了一番的是谁,便高声问了一声:“那无礼的小子是谁家的种?”
“问甚么?见到我坐的是大船,想攀亲么?”明溯不屑地喊道:“不要嫉妒别人有钱,富二代、官二代,有漂亮的女人,骑宝马,坐楼船,而你只是一个单身的穷**丝,唯一能做的只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努力奔跑,用最快的速度奔跑追赶。只有真正付出了自己的努力,你才会发现……你怎么努力也不起作用!”
“啊哇哇……气死我了!”虽然没有听懂明溯究竟在喊甚么,但是隐隐约约之间却是猜得住还在攻击自己,那汉子想回骂却发现无从下口,直气得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眼前一花,脚下一软,差点便再次跌落滚滚黄河之中。旁边的船夫见自家统领危急,紧忙过去扶住了坐了下来。
“好了好了,”明溯也是见好就收,见对方不再吭声,便也住了嘴,兴趣怏然地回身往舱中行去,留下古灵继续与对方交涉。
或许是这楼船的阵势太大,对方也知道了此次遇到块石头,便不再在口舌之上纠缠,而是直奔主题,要求就撞沉他们船只的事情给一个交代。
“船都已经沉了,还交代甚么?”明溯却是不屑一顾,这种讹诈的手段前世看多了,随便找条破船出来碰瓷一下,便缠住了要钱,真当自己是好骗的,当下,也不再废话,直接命令那回来禀报的古灵出去开船闪人。
七八条小船,数十个船夫而已,自己船队中间足足三千多兵马,还怕他翻了天不成。明溯压根就没把这伙自称官船的无赖当回事情。
“可是,我已经告诉了他们你是圣上御封的仁义侯……”那些小船已经分出两条回去报讯了,古灵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是忐忑地言道:“若真是官船,恐怕我们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迟早要被人家寻上门来。”
“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啊?”明溯恨铁不成钢地连连戳着古灵的额头,恨恨地言道:“本来就是黑吃黑的事情,到了你嘴边,却是先将自家的底细卖了个一干二净。”
见古灵犹自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明溯摇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言道:“这次我们东征,本来就是暗地里进行的,结果被你这么一嚷,若是此次事件处理不慎,恐怕再过几日全天下都知道我明溯到了海边发展了。”
事已至此,再说多少也没用了,明溯索性让那古灵再出去一趟,将那领头的汉子请上船来商议事情。
片刻,那浑身湿漉漉的汉子进了船舱,一见明溯便抬手行了一礼,口气却是十分僵硬地言道:“不知侯爷当面,济北国茬平守将窦莽有失远迎。”
“窦将军竟然赶到大河中间来迎接本侯爷,这份情意,本侯爷记住了。”明溯想了想,窦莽这个名字甚为陌生,便也不再追问来历,只是诧异地问道:“可是,大河至此,过了东郡不应该就是那平原郡么,你们济北国的人又跑到这里来做甚么?”
此时,黄河被世人称作大河,明溯也就是在自家将领议事时才称作黄河,对外的时候亦是顺应世俗名称,唤作大河。
第245章 布棋兖州
那自称茬平守将的窦莽心中暗恨明溯托大,顾自寻地方坐了下来,口中却是硬硬地言道:“我茬平在大河之阳,与其余各县隔河相守,同属济北国治下,为何不能在此?”
原来济北国在东郡和平原郡之间横插了一脚,占据了黄河边上一县之地,明溯闻言,不禁为此时的地图汗颜不已,也不管那窦莽在旁边候着,紧忙唤了无名捧出地图,小心地在中间描出一小块地方,仔细地涂上济北国的标志。
那窦莽本就心中甚有意见,此时见明溯圈了一块狭长地带出来标为茬平,便在旁边忿忿地言道:“我茬平地域甚为辽阔,岂是侯爷画得如此狭小。”
“哦?”明溯抬头望了窦莽一眼,索性将手中的炭笔送了过去:“你且画了给我看看。”
窦莽也不客气,抓过炭笔,唰唰几笔,便沿着大河边上,将那茬平的地界画了出来。
明溯拿过来一看,顿时捧腹大笑,半响,方才乐乐地问道:“茬平莫非就是像那男子的命根子一般?只是……这话儿也生得太短了一些。”的确,在窦莽UU小说,茬平的地界一撇一勾,直如那男子的**,而且,更为搞笑的是,大河正好横穿整个县境,正如那中间的尿道一般,活灵活现。
这地形简直是绝了,也不怪明溯发笑,此时就是古灵等人在旁边看了,亦是暗自偷笑,指点不已。不一会儿,船舱中间已是纷纷笑成了一堆,便是那因为性别关系有所忌讳的无名,此时也是紧咬下唇,眼生桃花,煎熬得痛苦异常。
见明溯拿他们地形说笑,窦莽心中更为不喜,便也不再闲话,铁青着面颊,直接质问道:“不知侯爷此行是否得了圣上的旨意,还是擅自行动?”
“为何有此一问?”明溯诧异地抬头望了窦莽一眼,淡淡地言道:“不知窦将军究竟是想盘查本侯爷呢,还是为了那沉没的船只?”
“船只肯定是要赔偿的!”窦莽咬牙切齿地言道:“但是,如此大的一支船队从我茬平地界上经过,身为守将,更应当盘查一番。”
“啊哈……”明溯却是打了个哈哈,指着那外面透进来的明媚阳光淡淡地言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啊!窦将军,你我若是共同泛舟大河之上,欣赏河光山色,顺便钓上几位鲤鱼,把酒言欢,岂不更好?”
“还请侯爷将行军文书拿出来一观!”
“一千金。”明溯笑眯眯地望着外面,口中却是轻轻地言道:“二三丈的船儿,估摸着十金便足以打造上几条了。”
“本将现在是在查验文书。”
“二千金。”
“侯爷,还请将文书拿出来。”
“五千金。”
窦莽面上阴晴不定,半响,方才狠狠地咬了一下牙,猛地立了起来:“他姥姥的,老子等的就是侯爷这么爽气的人。”
明溯回过头来,笑眯眯地言道:“窦将军更为爽气,本侯爷佩服,佩服啊!”
这一日,船队便在茬平渡口靠了岸。在窦莽的陪同之下,明溯以京中贵人的身份视察了一番县城,当然了,除了茬平的最高军事首领——守将窦莽之外,其余等闲人等并不清楚究竟是京中的哪一个贵人前来了茬平。
临别的时候,明溯意犹未尽地咂巴着嘴,赞叹道:“大河的鲤鱼果然滋味不一般,窦将军有心了。”
“哪里哪里,都是蒙侯爷的福气,我等才能一快朵颐。”窦莽倒也不是客气之言,明溯送上的那五千金,若是全部用来买鲤鱼,估摸着足够整个济北的百姓吃上一月。
这一顿酒菜吃喝了下来,除了品尝到大河鲤鱼的滋味,明溯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这济北国的情况他是摸得个一清二楚。
原来,济北是一个诸侯国,它名义领导是济北王,但是依照汉制,这个王是不能管事情的,所以就有了国相。在济北,国相的地位、职权大致相当于其他郡的太守,只是名称上不同而已。
此时,济北的国相暂时空缺,据说,兖州刺史刘岱准备将自己手下的州吏万潜推荐到这个位置,然而,万潜却是以才干不足推辞了刘岱的好意,反而荐举自己的好友,泰山平阳人鲍信鲍允诚来做这个国相。
提到这个鲍信,窦莽便赞不绝口,尤其是对其胞弟鲍韬、鲍忠更是推崇有加。随意恭维了几句,明溯便得知鲍信此人善舞长戟,年少时有远大的志向,宽厚爱人,沉着刚毅有谋略,他两个弟弟更是武略过人,尤以一手大刀威震泰山周边的鲍忠为甚。
按照常理而言,明溯听到了这些尚未出山的英雄人物,定然会主动上门,死磨硬缠,招揽一番,可此时窦莽都快把口水说干了,明溯却依旧端着酒樽,笑而不言。旁边孟建觉得奇怪,便悄悄地问了一声无名,无名却是不屑地言道:“这个鲍信,此时正在洛阳城中,我曾经听老公说过,他与那奸臣面相的曹操走得极近。”
其实,明溯倒不是不想招揽鲍信,只是当日在胡商客栈之中,那鲍信亦是名帖排在前面的五人之一,当时其余四人正是袁家三兄弟以及曹操。不消多说,这个后来曾为十八家诸侯之一的济北相鲍信,此时亦是尚未得志,正在洛阳城中四下拜访,增益名声,玩着“北漂”一族士子最爱做的事情。
本来,明溯倒是想做个顺水人情,在那刘陶、桥玄面前推荐一下此人的,奈何这个鲍信却早已投入到了曹操的门下,当时与曹操正打得火热。不仅如此,在明溯与一众恶少梅林斗诗之时,那鲍信之弟鲍韬更是易名为“鱼七”,埋伏在山道之中,索要数十斤大钱的“过路钱”,欲要给明溯一个下马威。当然,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不得不说,这些小人当时玩得太拙劣了。不说充当随从兼书童的徐庶,就是那临时投奔明溯麾下的许靖,早已对天下名士有了个充分的了解和认识,这鲍氏兄弟为虎作伥,跟在后面做了如此下作之事,明溯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一个“鱼七”的真实身份。只不过当时身在刘宏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怎么也得显示出点宽宏大度,方能对得起刘宏亲自赐下的“仁义”二字。
当下,见窦莽也没甚么新鲜事可讲了,明溯便起身告辞,施施然先行了出去。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那窦莽一下子从明溯这里得了五千金,而且对方好歹也是个朝廷的侯爷,便跟在后面阿谀地言道:“侯爷若是喜欢大河鲤鱼,本将军……我日后便命渔夫多捕几尾。”
“也好。”明溯脚下不停,口中却是欣喜地言道:“日后若是本侯爷嘴馋了,便使人前来找窦将军讨要。”
“侯爷尽管使人过来便是。”那窦莽卖弄地言道:“我营中用竹篾圈了一块水面,平素吃不了的鱼儿都是暂且养在那里,侯爷随到随取,绝不会耽搁。”
这窦莽倒是十分会享受,明溯心中羡慕了一下,却也不能白白承了这个情,便询问道:“窦将军有心了……只是,不知这大河鲤鱼作价几何?”
“侯爷只管来取就是!”闻言,那窦莽不禁想到自己先前一条破船讹了明溯五千金的事情,面上有些臊然,便讪讪地言道:“鱼儿而已,水中多得是,不值当钱银的。”
“嗯……总也不能让窦将军自掏腰包吧。”明溯想了一想,便淡淡地言道:“这样吧,本侯爷也不跟你客气了,日后不管拿了多少鲤鱼,每月计作百金,你看如何?”
这真是遇到过大财主!窦莽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这个交易。
二人就此别过,回到船上之后,孟建郁闷地跟古灵嘀咕了几声,无名觉得有趣,便凑过去听得个仔仔细细,又回来向明溯鹦鹉学舌了一番:“我们家这个主公今日却是彻底傻了去了,几尾不值钱银的鲤鱼,到处都捕得到,可他偏偏要每月花上百金到茬平购买。”
闻言,明溯不禁哈哈大笑,半响方才言道:“你且去让公威计算一下,区区百金如何能够长期租赁到一处可以随时停泊的军用码头……而且,船只往来还无人盘查。”
这便是明溯心中的计较了,然而那扼守兖州关键水面的茬平守将窦莽却是因为贪图一些绳头小利,暗自与明溯达成了合作的协议,也没能想到这么深的层次。这一关系的效应,眼前可能还看不出来,但是,只要兖州通行无阻,日后,明溯的水军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驶入豫州地界,兵锋所指之处,京辅地区尽在弓弩之下矣。
当然,这只是明溯随手布下的一个棋子,说不准等那鲍信兴冲冲地随着曹操讨伐董卓的时候,后院却早已起了熊熊大火,这一切,目前言之尚还过早,明溯此时的目标自然还是漯水入海处的桃花岛,其他的事情,只有等他安置下来,方才能有那空暇时间徐徐图之。
第246章 你的女人
这一晚,诸将领聚在当头的楼船上品尝起了鲤鱼汤。
或许是中午吃得太多了,明溯才刚刚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将瓦罐放了下来,心中暗暗地思忖着,是该找个好点的厨师了,要不然,以后在船上连续喝上三五顿破了鱼胆的汤汁,还不把自己的胆汁苦得先呕吐了出来?
除了无名、孟建、古灵三人,其余将领却是没有意识到这鱼汤有甚么问题。明溯先前已经好生地夸奖过一番大河鲤鱼的滋味,诸人虽是丝毫没有觉得这苦力吧唧的汤汁有甚么好吃,却还是一个个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满脸皱成了麻花一般将面前瓦罐中连鱼带汤消灭得个一干二净。
有那几名将领本来不想吃的,明溯却是笑眯眯地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河中的鲤鱼最适合祛除湿气,大家多喝点、多喝点……我与那茬平守将已经说好了,以后每个月都供应一批。”
既然主公都这么说了,大家伙也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往下灌了,本来孟建还想提醒一下中午在城中吃的可不是这个味道,旁边古灵却是拽了一下他的衣襟,悄悄地言道:“这大河之上,不消说肉食,大多时候连个蔬菜都吃不到,你就别添乱了。”
这话说得确实在理。此时行船河上,沿途多是荒芜地带,也难得上一回岸,所以能够有些鱼肉,不管滋味怎么样,也算是补充了一回营养,怎么能够因为口味不合,就白白地舍弃呢。
当下,孟建便捏着鼻子,开始喝起了鱼汤。有了曾经跟随主公上岸尝鲜的孟统领带头,众人心中也就释然了。虽然这汤汁却是难吃了,可没听到主公说能够祛除湿气么,那就当药吃呗。
无名尝了一小口,便觉得实在难咽,便端起手中的瓦罐站了起来,言道:“这天寒地冻的,我还是喜欢喝点烫的。”说完,便往外行去,走过明溯身边时却悄悄探出一条腿蹬了一下明溯,打了个眼色,然后头也不顾地出了舱门。
这是什么意思?明溯微微一愣,看看自己面前的瓦罐,顿时醒悟过来,便也站了起来,没头没尾地自嘲了一句:“昨晚做得太多了,医生吩咐不能吃凉的,容易落下病根。”说完,端起面前的瓦罐亦是跟了出去,留下背后众人哄堂大笑不休。
孟建见状,心中一动,亦是准备也把瓦罐端了出去,旁边古灵却是晃晃悠悠地言道:“主公昨晚做了事情,不能吃凉的,难不成你也自摸了一夜不成?”闻言,孟建尴尬地站在案旁,走又不是,解释又不是,无奈之下,只得又坐了下去,勉强将那些汤汁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了下肚。
明溯走出舱门之后,发现那无名在依在扶手旁边,笑盈盈地回头望着自己。夜风吹过无名的面颊,几丝散落下来的头发在鼻子尖上跳跃中,看得明溯心中一荡,便走了上前,空出一手,将那些碎发温柔地挽了上去。
无名面上不禁一红,紧忙左右望了一眼,发现无人注意这边,便将瓦罐轻轻地放在脚边,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气,拽了明溯便往后舷位置行去。
此时,尾柁的位置已经没有了士卒的身影,只剩下一盏风灯摇摇曳曳地在风中晃悠着,明溯望着面前满面通红的无名,纳闷地问道:“你不是出来倒鱼汤的么?”
“嘘……”无名却是咂巴咂巴嘴,娇喘着凑了上来,嗫嚅地言道:“老公,我嘴里太苦了。”
“那怎么办呢?”明溯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俯身过去……还别说,这种偷情的感觉真是刺激,猪哥一般啃了半日之后,明溯方才抬起头来,紧张兮兮地望了一眼船舱的地方,小心建议道:“我们还是再换个地方吧,这儿太空旷了。”
说实话,此时船上除了一众手下,还有蔡琰、胡敏、小侍女几个已经有个实质性关系的女人,若是被别人发现也就罢了,可若是自家几个女人出来不小心撞见了,一个个缠着自己要浪漫,自己还不得先在甲板上冻死。
“你快点不就行了?”无名却是正沉浸其中,一时舍不得挪动脚步。明溯不由地暗自汗了一把:快点?我也想啊,可这开始的时候自己能够把握,真入得榖中后,哪里还由得自己想甚么时候结束就甚么时候结束。毕竟,一直充血得不到释放的感觉放到谁身上都不好受。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明溯紧忙一把捂住了无名的嘴巴,闪身躲进了船楼的阴影之中。
来的是一队巡夜的士卒,此时步伐齐整地从甲板边缘转了过去,绕过船尾的时候,有一名士卒突然憋不住了,便落后了下来,站在船边对着河中,一掀衣摆,便稀里哗啦乱扫了一通。
无名听了那男子撒尿的声响,面上更是臊然,一只小手已悄悄地攀上了明溯胯间的帐篷。顿时,明溯全身猛然一僵,怔怔地站在那里,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望着怀中的小人儿。耳边激流迸射的声响与下面潮水一般袭来的快感交织在一起,明溯突然有了一种将子孙后代全部涂在这甲板之上的冲动。
或许是近乡情怯的缘故,越是靠近青州,无名便越发变得像换了个人似的,前几日夜间,她更是突破了心里的桎梏,猛烈的叫喊了起来,若不是大家早已习惯了小侍女屡屡在忘乎所以之间弄出来的奇异声响,估摸第二天,单就是满船诡异的目光都足以将她逼得跳下河去。
“老公,我怕!”那士卒渐渐行远,无名嘟哝了一声,手中的动作更加地猛烈了起来,明溯不禁一阵口干舌燥,紧忙将身子往前多凑了几寸,口中柔然安慰道:“现在没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无名手中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呐呐地言道:“我怕……到了东莱之后,母亲大人与大兄都已不在人世了。”
“不会的!”明溯一脸的苦笑,这个妖精,把自己弄得不上不下,此时却是突然伤感了起来……你说你伤感就伤感吧,怎么连个小手都停了。
“为什么不……”无名的疑问尚未能够表达出来,一张温润的嘴唇已经重重地堵了上来,转瞬,一截舌尖便顶了过去,上下一挑拨,无名口中才“嗯”了一声,丁香小舌便被明溯狠狠地缠住,卖力地吸允了起来。
巡夜的士卒半个时辰才出来一次,想到这里,明溯的胆子便慢慢地大了起来。不一会儿,无名的衣裙已被撩到了腰间,露出下面半截白皙的身子,双手在那颤颤巍巍的山丘上面一捏,明溯一挽一收,两具身体便猛力地撞击在了一起。
“哦……”充实的感觉冲上脑海的一瞬间,无名情不自禁地低吟了一声,呼吸顿时变得异常紊乱了起来。月光如洗,冰凉地照在甲板上面,阴影之中,两只偷情的猫儿一边急促地喘着粗气,一边弓着身子飞快地耸动着。寂夜之中,随着河水冲涮船底的浪声伴奏,“啪啪啪”的乐曲奏得十分的和谐。
一轮轮的潮汐奔过,无名早已神智昏迷,渐渐地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此时,她脚尖踮起,双手高抬,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发髻,胡乱地摩挲着,一张玉脸却早已仰向天空,檀口无力地张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是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凉的空气。
一只手扶着无名的腰身,明溯空出的另外一手不知甚么时候已经钻入其裙领中间,在那双峰之上肆意地揉捏不已。或许是那黄河鲤鱼确实具有壮阳滋阴的效应,此时,明溯只觉得自己肚腹中一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单一的动作已经无法熄灭沸腾的火气,迷茫之间,明溯压抑着喉咙闷嚎一声,双手陡然往下一按,无名只觉得下面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甚么时,一根粗粗壮壮的物什已经粗暴地从口中钻了进来,直奔闷燥的咽喉而去。
似乎被这突然的变化惊住了,无名下意识地将牙关往中间一压,狠狠地咬了下去,顿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沿着身体,一路冲入明溯的脑中。随着明溯神智的回归,那粗壮的物什亦是发出一阵激烈的抽搐,比晚上的鱼汤还要白皙浓郁千百倍的浆汁如同找到宣泄口一般喷涌而出,片刻之后,垂头丧气的物什蠕动着从无名的口中退了出来。
看到那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的东西现在乖巧得如同毛毛虫一般,回过神来的无名怜惜地在上面轻轻地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表扬了一句:“真乖!”
明溯正待将那毛毛虫继续回顶过去,忽然听到又是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心中一惊,也不顾无名口边黏糊糊的浆汁,一口便盖了上去。
听声音,这次来的却是一名女子。明溯隐在阴影之中,探眼往外看去,只见那小宫女刘莹拿着木勺拼命地在手中的瓦罐中搅动着,嘴里犹自不停地嘀咕着:“让你一个人去城中吃鲤鱼,让你不带我,让你不带你的女人去,我多放点苦胆,苦死你……苦死你……”
第247章 真吃醋了
刘莹脚下轻快,一会儿便转过了拐角,往那前舱去了。早已憋得满面通红的无名紧忙一把推开明溯,弯腰扶着船壁,大口大口地急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方才稍许和缓了过来。
明溯见无名难受,便伸出一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纤巧的肩背,无名却是倏然立了起来,一把打掉明溯那只手,狐疑地问道:“方才那小宫女说甚么你的女人?”
明溯心中还在想着先前那鱼汤之中的苦胆是不是刘莹有意弄了进去的,此时咋一听到无名的问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随口“唔”了一声。
见明溯默认了刘莹的话语,无名的眼角顿时浮现出一丝晶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地言道:“就知道你不是甚么好东西……这侯爷任做,郡马任骑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甚么郡马任骑?”明溯无奈地伸指弹了一下无名小巧的鼻梁,一脸的憋屈模样:“你老公像是那种见了男人都想上的人么?”
无名紧紧地咬住樱唇,飞快地斜了明溯一眼,气呼呼地言道:“你就是那种人。”
沉浸在爱河中间的小女人智力近乎于零。这么简单的道理,明溯还是明白的,当下,也不再与无名争辩,只是将嘴凑了过去,哪里肉软便是胡乱地啃了一气。
半响,无名终于抵抗不住明溯的执拗,乖乖地举手投降了。
“老公,你会不会有了那些宫中的女子,就不要我们了?”无名的小脑袋瓜子里不知道在琢磨着甚么,正当二人甜甜蜜蜜地一同欣赏着月光之时,无名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突然又幽幽地来了一句。
明溯心中一愣,暗想自己是不是最近在蔡琰、胡敏房中睡多了,这无名独守空闺,心中便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念及前面无名对于太史慈母子安危的担忧,明溯将这番话归结为无名思乡忧亲的情绪作祟,便安慰地言道:“不会的,我只爱我的小可爱。”
“小可爱是谁?”无名却是愤愤不平地问道:“难道就是方才那个小宫女?”
明溯一时无语,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刮了一下无名的鼻梁,食指在她额间点了几点,摇头叹息了一声。
“谁是小可爱?”无名依然不依不饶。
“当然是我心中最爱的……”明溯低头深情地对视着无名的眼睛,认真地言道:“你!”
无名心中好一阵甜蜜,嘴中却是强硬地言道:“才怪。”
明溯有些急了,便指着那天上的月亮胡乱地起了一番誓言,无名这才将心放了回去,两只小手一起忙着捂住明溯的口,忸怩地言道:“我又没有说不相信你,发这些誓言做甚么……听起来怪恐怖的。”
“反正,我是不会随便再找其他女子的。”明溯信誓旦旦地言道。
“可是前几日我听到一诗,说:侯爷任做,郡马任骑,大河泛舟,逍遥自在。这也不是你作的么?”无名心中还是藏不住事情,才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啊?”明溯闻言一愣,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了,赶紧纠正道:“我说的是骏马,神骏的宝马,不是那个郡主的驸马。”
“真有郡主可骑,你还会骑宝马么?”无名却是不信。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以回答,明溯想了一想,便和声解释道:“我也不瞒你,若真是有圣上赐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天下的郡主也就那么几个,哪里会便宜到你老公我的头上?”
“郡主没几个,可是皇宫中的宫女多着呢。”转来转去,无名还是将话题引回到刘莹身上。
女人当真吃起醋来,还真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听无名话音之中酸溜溜地意思,明溯的思绪不禁凌乱了起来,紧忙义正言辞地解释道:“那两个宫女不过是圣上赐给我的侍女,到现在,我连她们叫甚么名字都不知道,哪里还会有甚么其他想法。”
无名抬起小脸,紧张地望了明溯一会,方才问道:“果真?”
“绝对千真万确。”明溯并指向天,斩钉截铁地言道:“就是真去骑男人,我也绝对不会主动去骑那刘莹。”看这样子,明溯是真的与那大小宫女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了。
闻言,无名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嗔怪地言道:“谁让你真的去骑她了!”
终于安慰下来了,女人多了未必是件好事,明溯心中不由地涌起一阵激动的感觉。胸口如同千钧巨石放了下来,明溯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息,爱怜地抚摸着无名早已披散下来的一头秀发。无名亦是甜蜜地将火热的身躯依偎了过来,肩膀抖索着在其胸口磨蹭了几下,安静地享受着这温馨的感觉。
这一幕你情我浓的景象并没能维系多久。正当明溯感受到鼻尖那一丝似有似无的香气的诱惑力,兽血再次沸腾起来的时候,无名却是突然忿怒地低吼一声,一把撑开了此次正放在她柔嫩的****上揉捏、挤压个不停的爪子,脚下一滑,便退出了一丈开外。
“怎么了?小可爱。”明溯的火热已经酝酿到了极点,此时一个粗壮的物什正顽强地在衣襟里面蠕动着,寻找着出口破蛹而出,月白色丝绸缝成的长袍中间顶得格外的醒目。
船舷外面的水流依然不紧不慢地拍打着船底,然而,此时无名却已冷静了下来,语气中满是煞气地言道:“你方才说了她的名字。”
“谁?”明溯一副莫名其妙。好好两人正在亲热,又突然冒出个甚么人的名字出来,真是件要命的事情。
“刘莹。”无名幽幽地言道。
“我说过刘莹吗?我真的没有说过……我连这个名字是那小宫女的都不知道……”明溯一时之间口不择言,还没等无名追问,便自己慌张地招供了出来。
无名听了之后微微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淡淡地言道:“你让我先冷静一下吧。”说完,掉头便冲回了自己的舱室。
衣襟之内犹自湿漉漉的,明溯的心中却是异常的冰凉。随着无名的离去,船尾逐渐归入沉寂之中。阴影之中,明溯犹自不停地回想方才自己说过的话:我说过刘莹么?我似乎没有说过啊。可是,即便是我说过,又有甚么关系呢?女人心,海底针,这更年期的女人心理还真是奇怪,一会儿迷醉得完全没有逻辑可言,一会儿又清醒得比那大河入海处还要泾渭分明。
下身的坚挺和脑中的狂乱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明溯也忘了,这无名就是一个尚未完全成年的小女孩,离那更年期还早得很呢,只是在那苦恼地望着惨白的月光,随着热情的退却,下面的坚挺亦是无辜地消停了下去。
七八丈外的一处阴影之中,小宫女刘莹一双美丽的眼眸紧紧地闭着,赛过珍珠一般的白皙下巴高高地扬起,如同那渴切的花猫一般,双手激烈地在玫红色的衣裙底下不停地捣鼓着,面色却是忽白忽红,似乎是痛苦到了极致,又似乎惬意上了顶峰。
明溯与无名亲热后残景全部落入眼中之后,刘莹刻意地将头扭转向面前的瓦罐,视线却是不自觉地斜到了极致……后来没有再发生甚么过于火烈的场景,偷偷潜了回来的刘莹心中不知道是舒心还是失望。
此时,随着酥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刘莹感觉自己似乎飘向了天空,一刹那,又突然从云霄滑落了下来,一种剧烈的快感随着股股热流奔涌而出。良久,刘莹带着满面的疲倦之色,慵懒地轻轻舒了口气,便悄悄地将手掏了出来,在衣裙之上随意地擦了擦,柔弱无骨的身躯犹如泥鳅一般悄悄地滑出了阴影之处。
明溯回过神来的时候,纤巧的刘莹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侯爷一个人在这里赏月?”刘莹媚眼如丝,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赏甚么月啊?明溯抬头望望,此时一片乌云恰好铺满了半幅天空,将那月亮遮掩得严严实实,回头看看,眼前这个导致自己一身的火气无处释放的罪魁祸首正妖媚地等着自己的回答。明溯定了定神,强自忍耐住了将她按下来就地正法了的奇怪心思,正色言道:“我在巡夜。”
“巡夜?”刘莹奇怪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嘴道:“躲在这里等女人吧。”
“啊?这也被你猜到了……”明溯故作惊讶的样子,四下看看无人,便上前几步,伸出一手,缓缓地抬起刘莹的纤巧如玉的下巴,仔细地端详了片刻,见其面上飞起了一抹红晕之后,方才坏笑着言道:“莫非姑娘正是小生所等的那位月中仙女?”
“滚!”刘莹极其不自由地扭动了一下身躯,让过了明溯的手指,低声娇嗔道:“侯爷请自重。”
明溯却是没有接刘莹的话,而是诧异地嗅了嗅鼻子,又低头看了一圈,询问道:“甚么气味,怎么像是谁尿了裤子。”
闻言,刘莹不禁想起来方才自己的小动作,便羞红了一张面孔,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难不成是你尿了?”明溯跟着往前挪了一下,似乎要去摸一下刘莹的衣裙干湿,验证一番心中的想法的一样,手指微张,缓缓前伸了过去。
第248章 古版熊二
刘莹愣了一下,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侯爷醉了。”说完,不待明溯那手近身,急忙转身一溜烟地奔回了船头。
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刘宏派到自己身边的眼线?若是的话,早在那汜水关外水寨中,便应该表现出异常来。
这段时间,似乎明溯没有刻意去关注大小宫女的举动,可在葛权的安排之下,西山无时无刻不在暗军的监控之中,根据密报,二女除了庄内游玩,其他均未有丝毫与外人接触的现象。尽管如此,明溯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便也没有与其商议,便直接决定一并带上了船队。
可若不是的话,这小宫女刘莹又为何在登船的那一刹那,眼神突然有些恍惚。而且,单看方才此女与自己搭讪的前后经过,显然是心中有所准备而来。
明溯若有所思地望着刘莹的背影,沉吟良久。
这一夜,明溯厚着脸皮敲开了无名的舱门,硬是挤了进去借了半幅床位歇息。
半夜里,无名忽哭忽笑,一会儿咬牙切齿,无比古怪,一会儿娇羞忸怩,十分可爱,嘴中还不停地说着梦话。唐宾侧耳听了许久,都没听懂无名口中冒出的那一个个生硬的方言,心里便有些揣揣,心想莫非在外面做了一番,不小心着凉了?便紧忙起身摸了一把无名的额头,却发现体温十分正常,便凑在其耳边轻轻地言道:“小可爱,你没事吧?”
这么一问,无名的反应却更加地强烈起来,手脚乱蹬了一阵之后,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竭斯底里地大喊道:“娘,二哥,明子回来了!”
“二哥……明子?”明溯脑子一瞬间便全部短路了。这是甚么情况?不是说无名只有一个大兄叫太史慈么,而且,似乎先前她告诉自己的乳名是叫明儿……明溯不放心地又将手探了过去,搭在无名的额上,除了一手的冷汗,其他依然十分正常——没发烧啊!可没发烧,怎么就糊涂了?
良久,清醒过来的无名见自己依然还在船舱之中,便喟然叹息了一声,怏怏然躺了回去,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便索性唤了明溯起来聊天。
“做噩梦了?”明溯体贴地擦去无名面上的汗水,问了一声。
“嗯,梦见俺娘俺哥了。”无名虚弱地言道。
看来这噩梦还真是做得可以,一下子竟然惊吓得连“俺”字都冒出来了。之前,无名常常是一口曲阿软腔,突然换了这么生硬的方言,明溯有些不是很习惯,便轻轻地询问道:“二哥是谁?”
“二哥便是大兄啊。”无名还没彻底回味过来,见明溯发问,便随口答了一句。
二哥便是大兄?这又是甚么逻辑,明溯不禁有些抓狂,愕然张口,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按道理说应该是已经醒了过来的无名。
思维混乱的无名颠三倒四地说了小半夜,明溯方才弄了明白,原来青州地区的习俗与其他州郡完全不同,这里大多称呼男子为“二哥”,原因据说很多,无名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所以只能一一地说与明溯。
第一个说法是老大为鳖。民间对鳖奉若神灵,而内心则是厌恶的,以为其寿百千年,必有灵,故称百岁之人为属鳖的,平时也以鳖为詈语,故称呼男子时绕开“大”这个字眼。第二个说法则是孔子出身于青州,他的仁义礼智思想给予后人影响十分深远,由于孔子在家排行老二,所以青州人喜称二哥。第三个说法明溯比较认同,青州人一向谦虚,不愿被人视作为“大”,而在民间传说中老二往往比较憨厚,更能代表这里男子的性格特点,所以地方常有“老大精,老二憨,家家有个坏老三”的谚语。不管是什么原因,二哥便是太史慈这个事实只要没错,明溯就无所谓了。
至于“明子”,其实也是青州的一种传统习惯称呼。青州人总是喜欢叫乳名,一生当中极少用着正名。而且乳名也有规律,总是叫什么子什么子,比如说大柱子、小柱子、如意子、猛子、狗剩子、和尚子,等等。这些乳名会随着青州度完一辈子,一直到老,老了人们还会叫柱子爷爷、猛子爷爷……至于女子青州人没有叫甚么“儿”的,有的只有霞子、盼子、惠子、莲子……以及,像无名的乳名在家乡就是“明子”。
听到这里,明溯不禁心中大乐,暗暗思忖道:这不就是活脱脱的一出古代版熊大、熊二和光头强子么。这些知识的掌握对于明溯日后在渤海湾一片站稳脚步极为有益,听得起劲的明溯便索性坐了起来,和衣与无名仔细地请教了一番青州各地的风俗。
其实,无名了解的主要还是东莱一片的情况,稍远往南方一些的习俗变化,她也就不清楚了。就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失误,明溯日后行至那琅琊国时,热情万分地称呼当时的琅琊相臧宣等人为“二哥”,无意中得罪了这些人,最后在与刘备争夺徐州的过程中,险些丧命在琅琊。当然,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这边明溯暗乐太史慈这个古代版熊二成了自家大舅子,那边刘莹却是辗转反侧,始终未能入眠。
终于溜出了那个沉闷的大家庭,外面好玩的事情太多,这些都是宫中听不到的:洛阳旁边竟然隐藏着一座水寨,张邈被封了四门做了缩头乌龟,小小的一个西山竟然有两万兵马,御用的五层大楼船竟然跑到了明溯的手中……还有,这明溯到底是甚么样的人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将领追随着他,还有……他身边似乎总也缺不了女人。最打击人的就是,帝都第一大才女,蔡琰竟然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想想在那洛阳城中,我刘莹主要是不能出头露面,若不是如此,第一大才女哪里还轮得到她蔡琰去做,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第一大美女……当然了,这话只能心中想想,嘴边刘莹可是万万不会承认有谁长得比自己还要漂亮的。
整齐划一的二十四座庄子,奇怪的男人,美丽的女人,强悍的士卒……刘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今天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日子。一想到晚间在那船尾看到的情形,刘莹的脸上不由得便是一阵滚烫。小时候,偷看过不少宫女与宦官对食,却都没这么逼真,不知道为甚么,当时自己就将手掏进了裙底,而且,似乎……那种感觉还真是不错!刘莹羞涩地将气味犹存的衣裙扯了过来,放在鼻间慢慢地嗅了一下,一股腥臊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体香直冲脑门。
那个该死的臭男人,竟然说自己尿裤子了……他说的也没错,自己的裙子确实湿漉漉的,与那尿了没甚么两样。可是,再怎么样,他也不应该来摸我的裙摆撒!想到明溯用食指轻轻地勾起自己下巴,一副坏笑的样子,刘莹心中便如同装了一只小兔子一般,“噗通噗通”直跳。
若是当时自己不走又会发生甚么事情?想到那尿裤子的说法,刘莹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是疯了,恨不能立即找个地洞钻了进去,可是,明溯胯下那软绵绵的毛虫却是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单纯从体积上而言,明溯悬挂的那个毛虫似乎比宫中小宦官的要稍微长上一些,可是,多少年以来,刘莹却是从来没有发现有哪个小宦官的下面能够肿胀成粗粗壮壮的一条。估摸应该有小半尺长吧?刘莹悄悄地拿手比划了一下,突然感觉下面似乎十分空洞失落,似乎正等着一个粗粗壮壮的东西冲进去,填满它。
这是与手指完全两样的感觉。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望着仔细纤细小巧的手指,心中默然对比了一下两者的区别,刘莹终于明白了为甚么无名会发出那种犹如九天凤鸣般的娇啼。这手指与那物什相比较,差距还是足够大的。
若是明溯当时对自己用了强,自己是跑还是不跑呢?当然,最终叫还是要叫上几声的,只不过,到底是呼唤救命,还是如无名一般啼吟,那就要看当时的感觉了。一想到幼时寝宫内传出的奇怪声响,刘莹便若有所思,看来这男男女女的事情,也不像自己在宫内所偷看到的那么简单。
越想心中的感觉就越是奇怪,从来没有哪一夜,刘莹是如此的期待黎明的曙光,因为,只有天亮了,她才能看到明溯那挺拔英俊的身影。
晚间大河鲤鱼汤中的古怪当然就是刘莹整蛊出来的。在船上闷了这么久,难得有一次上岸的机会,而且,似乎那码头后面便是一座热闹的小县城。可是,明溯却是下了军令,要求所有的人都留在船上待命,除了他与孟建、古灵、无名四人。在刘莹的眼中,无名只是一个女人,当然应该排在最后,事实上,她并不清楚,在明溯心中,正确的排列次序应该是无名、孟建、古灵。这些都不是刘莹关心的东西,此时,她心中正在恨恨地回想着明溯吃得腰粗腹圆、打着饱嗝度了回来的模样。
让你上岸享福!想到这里,刘莹便哼哼唧唧地嘀咕道:哼哼,我苦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吃鲤鱼了!
第249章 前长公主
或许,是因为昨晚被挑逗得太露骨了,接下来几天,刘莹一直躲避着明溯,偶尔几次在甲板上遇到,亦是面带红晕,慌慌张张地躲了开来。
只要刘莹不去随意接触下面的士卒,明溯也就不再在意。对于这个小丫头的反应,明溯是心领神会,每次见到那闪开的身影,便是有意并起两指,做出一个向上抬的动作。
尽管刘莹心中恨得痒兹兹的,对于明溯的挑衅却实在是无力反抗。每次躲进舱室之中,小声地咒骂的时候,刘莹面前总会浮现出那日晚间坏坏的微笑、忽硬忽软的毛毛虫,以及,尿完之后怪异味道。
想到这里,刘莹便感觉下面痒痒的,大白天的就想伸手搔挠一番,可旁边大宫女阿英却是安静地在旁边看着一本《女诫》,有这么大一个灯泡戳在旁边,刘莹便是像像那日晚上一般自我解决一下都变得十分苦难。
这种煎熬的滋味是越捱越是难受,直到后来,刘莹若是半日不能见到明溯那坏坏的微笑和充满野性意味的动作,便是坐立不安、怅然若失。
这一日,明溯借着酒劲又去后舱玩那白日宣淫的勾当去了,刘莹无聊地坐在床上,想到此时那充满无尽诱惑力的毛毛虫正在别人的身体里尽情地穿梭着,心中便是一阵茫然。
阿英见刘莹似乎有些黯然,以为其在船上闷久了,便体贴地将手中那本《女诫》递了过来。《女诫》是本朝班固的妹妹、帝师班昭写作的一篇教导班家女性做人道理的私书,包括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七章。由于班昭行止庄正,文采飞扬。此文一出,世间争相传抄,风行一时。
“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刘莹随手翻了一页,便忿忿地将书砸在了地上:“凭甚么女子不如男?我大汉奇伟女子多矣,许多世俗男子亦是赶马也难及,比如说,那蔡大家琴诗双绝……”说到这里,刘莹突然住口不言了。自己怎么说说,就扯到蔡琰身上了,还真是莫名其妙。
阿英却是不以为然,俯身捡起那本《女诫》,轻轻地拍去上面灰尘,接言道:“蔡大家再是博学多才,品德俱优,最后不还是嫁与了仁义候?”
“齐家治国,女德为要。”刘莹却是驳言道:“嫁与仁义侯又怎么样……闺阃乃圣贤所出之地,母教为天下太平之源。若不是有我们女子教导,男人哪里还能成器,那仁义候再有千百般的好,也是女子教出来的。”
闻言,阿英不禁婉然一笑,奇怪地言道:“公主为甚总是要举仁义候的例子……难不成?”
“都说了上百遍,让你不要叫我公主。”刘莹嗔怪道:“也是你先提起他的。”
“是奴婢不对。”阿英喟然一叹,担忧地言道:“公……阿莹,此次你偷偷溜出了皇宫,圣上不晓得会有多焦急呢。”
“他才不会着急呢。”刘莹神色不由一黯,消沉地言道:“自从父皇、母妃相继过世之后,都没甚么人管我的事情。”
“可是……皇宫里丢了一个大活人,做奴才的总不敢一直瞒着的……”阿英十分担忧:“还有,你私自更改了名册的事情,恐怕此时圣上已经知晓了。”
“这几年,宫内连续放出了好几批宫女,哪里还会记载得那么详尽……”刘莹索然言道:“反正记录上赐予仁义候的是你与小娥,守卫也是验过名册腰牌才放我们出来的,你担心甚么。”
“哎……”事已至此,再说多少也没有用了,那大宫女阿英长长地唏嘘了一声,便也不再劝说,只是继续去看她的书了。
东汉皇帝短命,只有开国的光武帝刘秀活过了“花甲”,六十二岁时死,其次就是汉明帝,四十八岁,其他多在二三十岁以下,包括一大批娃娃皇帝。汉灵帝刘宏虽然活了三十二岁,却是永康元年十二月汉桓帝刘志逝世后,才被外戚窦氏带入宫中,挑选为皇位继承人,到现在为止,在位时间不过十五年。
至于刘莹,父亲桓帝逝世时还不满周岁,在宫中则是一个另类。皇兄刘宏算是她的远方堂兄,可却是毫无兄妹之情,母妃又在其成年之前过世了,现在可谓是姥姥不疼,哥哥不亲,若不是还顶着个皇家长公主的名分,估摸着早就不知道被刘宏给打发到哪里去了。
年前,刘宏突发奇想,赐予明溯两名宫女,其中一名恰恰便是其母妃寝宫中侍候过的小宫女阿英。于是刘莹便串通了自小亲近的阿英私自改了名册,胡乱填写了一个早就被放出了宫的老宫女名字,方才混了出来,意图玩耍一番后再回宫中去。
明溯并不清楚刘莹是一个假冒的宫女。当然,即便他知道了刘莹长公主的真实身份,也绝计不会再放她回去的,毕竟西山的诸多情况已经被其看得个精光。有些事情,私下里做做就可以了,若是摆上台面,那大家都会很尴尬,最终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刘莹这次可谓是真正地入了狼窝,在暗军的密切监控之下,想要全身而退,溜回去已是完全没有可能。其实,就是刘莹跑过去表明自己的身份,估摸明溯也只会当她从来没有存在过,大不了找个意外借口,直接杀人灭口就是了,反正赐了下来的只是阿英、阿娥两名寻常的宫女。
对于刘莹这样要身材没身材,要脑子没脑子的**宫女,明溯纯粹是抱着一种好玩的心态去看待。或许那个叫阿英的年长宫女还有可能是刘宏玩剩下的女人,可这个叫刘莹的,应该不是刘宏赐下的残羹冷炙。不为其他,就为那对旺仔小馒头,一看就知道完全没有经过男人的开发。
联系到这些日子里,刘莹的探头探脑,似乎对一切都十分好奇的表现,以及她名字中这个“刘”字,明溯初步判断:这应该是皇室培养出来的,专奉刘宏的旨意安插在各位达官贵人身边的密探类的人物。不得不说,古代以女为谍的例子比比皆是,所以对于刘莹,明溯心中并没有起上甚么非分之想,唯一好奇的是,这个谍子到底会通过甚么样的隐蔽手段将探知的情报传了回去。
令明溯失望的是,连续多日,暗军的禀告皆是此女并无私自与外界相通的痕迹。一个谍子,怎么可能不与外界相通,此时信鸽、电话都没有折腾出来,情报唯一的传递途径便是通过人这一最原始的工具。明溯心中有些闷闷不乐,也没多说甚么,只是吩咐前来禀报的暗军士卒加强警惕,多多观察细节破绽。
很显然,那名士卒已经看出了明溯的情绪变化,当下,行至门口的时候,脚下迟疑了一会,便又转了回身,低声禀报道:“主公,有一件事情甚为奇怪……那女子有时候会发出一些奇异的声响。”
“奇异的声响?”明溯突然想起那后世的声音讯号,心中便猛地一激灵,当下紧忙追问道:“那些声响有甚么规则特征?附近有没有嫌疑人等发出相类似的讯号?”
“似乎是一些啊哦奥耶之类的声响,”那士卒犹豫了一下,便又忐忑言道:“根据值班记载,那日在舱尾发出相同声响的还有一名女子。”
“是那个叫阿英的大宫女?”明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
“不是……”那士卒没有再往下说,却是拿眼睛飞快地望了一眼内室方向。
此时内室里除了明溯与那士卒,便只有蔡琰正在梳妆打扮,见那士卒神色诡异,蔡琰便行了上前纳闷地问道:“总不会是我在传那讯号吧?”
“不是不是!”那士卒紧忙否决了此事,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说出实情:“是无名统领。”
“无名?”明溯不敢相信地追问了一句。
“据记载,无名统领发出的声响极为高亢,而那刘莹发出的则是十分低沉,若不是我们士卒暗暗潜在其身后不足一丈,估摸都察觉不到。”反正已经说开了,那士卒便如实汇报了一番。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见事情涉及到了自己身边的女人,明溯也是十分纳闷,一时心中烦躁,便挥手让那士卒先退了出去。此时,心细的蔡琰却是唤住了士卒,追问道:“这事情发生在何时?”
“就是主公在茬平吃鱼的那晚。”在船上呆了这么久,大家都快忘了时日,所以记载上面也只是大概地点了一下当日的大事,以作日后甄别回忆之用:“据说二人传完讯号之后,那刘莹还与主公有过一番交谈。”
“茬平……与我交谈?”明溯仔细地回想了一番那日晚间的事情,瞳孔突然放大到极致,愤愤地言道:“你们暗军胆子肥了,竟然连我都敢跟踪偷窥!”
那士卒觉得甚为冤屈,便低声辩解道:“属下只是汇报刘莹的行踪记录而已,并未派人跟踪主公。”
“那为何……”明溯心中不禁大为憋屈,可有些事情却实在难以说了出口。啊——哦——奥——耶,这哪里是二女在暗传讯号撒,此时,明溯方才明白过来,这分明是无名当时情至**时的娇喘高吟。只不过,那刘莹为何也会发出类似的声响?
第250章 风云变幻
“当时,刘莹旁边可有他人?”想了想,明溯决定还是将话题引开。
“据记载:无!”那士卒回答得极为干脆。
明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个人?”
“是。”虽然不知道明溯所问何意,那士卒还是飞快地应了一声。
“可有记载无名的其余情况?”
“亦无。”
“记载士卒为何人?”
“一名帮厨的侍女,出身流民孤儿,家世清白,尚未成亲……”
“很好!”得知偷窥者不是男子,明溯心中稍许好受了一些,当下,便强忍着心头不快,打断了那士卒的话,吩咐道:“此等机要情报,汇报之后便应立即毁去,你且先去办理吧。”
那名士卒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外行去。明溯却是突然喊住了他,莫名其妙的又吩咐了一句:“换几个已经成年的去监控刘莹吧……那侍女尚还年幼,暂时不要安排这么高难度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明溯此言何意,但是,既然主公已经吩咐了,那士卒自然是全数应了下来。
片刻之后,蔡琰一边帮明溯捏着肩膀,一边试探地问道:“要不要喊无名过来问问。”
“问甚么?”明溯郁闷地回了一句。
“那个讯号的事情撒。”
明溯回身认真地望了一会蔡琰的眼神,见其不似作伪的样子,便轻笑一声,悄悄地将那讯号的由来解释了一遍。这话尚未说完,蔡琰已是羞得面上绯红一片,见状,明溯便抓住蔡琰的小手,将其拽到身前,一把抱住,色迷迷地言道:“要不,琰儿今日也学习一下那个讯号?”
“我才不呢。”突然被明溯抱在怀中,蔡琰不禁有些娇喘吁吁,羞涩地将头摇了摇。
“来嘛……”明溯促狭地言道:“我们家琰儿音清色美,叫了出来定然傲视群芳,别有一番滋味。”
“老公,你真的喜欢人家……那样……那样叫?”蔡琰单手捂住小脸,声若蚊蝇,神色既羞涩又显得有些紧张。显然,此时她是鼓了极大的勇气,方才能说出这番话的。不得不说,无名的大胆对于蔡琰的触动还是比较大的,虽然说内心一直十分保守,可是此事关系到在老公面前争宠,也不由得她不去表示顺从。
看到蔡琰剧烈起伏的胸脯,明溯口中重重地“嗯”了一声,便飞快地将嘴唇覆盖了上去。难得蔡琰今日如此懂得风情,作为一个后世的成年人,明溯心中清楚,若是此时不能趁热打铁,那么自己便可以当得上一个“禽兽不如”的光荣称号了。
作为一个男人,在自家女人迈出艰难的一步,克服内心的羞涩,想要大声地叫了出来时,能做的便只有去狠狠地鞭挞、征伐、满足她的**。此时,明溯心中的冲动以一种无与伦比的速度飞快地高涨着,随之同步的是,是一片席卷整个舱室的怒海狂涛以及分贝足足盖过外面一切声响的——四声连绵的神秘讯号!
“哐哐哐!”二人正在无尽的潮水中尽情地玩着冲浪,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砸门声,紧接着无名焦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老公,要起风浪了!”
这不是废话么!这大白天的,自己二人窝在舱中整得是翻天覆地,风云变色,眼看这潮汐一浪一浪地袭了上来,蔡琰也是突然放开了,那高亢的叫喊声丝毫不比杀猪时的嚎叫逊色半分……难得突破一回,无名却不知吃错了甚么药,还是听到叫声吃醋了,此时竟然赶在明溯紧要的关头跑过来拼命地砸起了门。
明溯心中顿时恼火异常,当下气呼呼地冲了过去,也不披件衣服,便一把拉开了舱门,就想将无名给拉了进来,加入战团好生地较量一番。不想,此时,突然耳边传来一连声尖锐的叫声,明溯定了定神,往面前一看,顿时亦是惊呼一声,“噗通”一声紧忙将舱门给死死地扣了上去,自己则是背依着板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勒了个去,此时舱外竟然密密麻麻的,除了无名、胡敏、孟建、曹仁等人,就连那大小宫女亦是站在其中。明溯精虫上脑,冲动了一回,竟然主动跑出来走光了一回。可不是嘛,方才那大小宫女惊诧莫名的眼神,此时还在明溯眼前晃悠着。
这次脸可丢大发了!
这句话刚浮上心头,明溯心中便陡然往下一沉:不对,这些人齐聚自己舱门口,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来看一回自己的******,何况,还有无名、胡敏、小侍女等人亦在其中,都是自家的女人,总不可能伙同着别人一起来算计自己的老公。想来想去,答案便只有一个——那就是出大事了!
盏茶时间之后,明溯在神情古怪的诸人陪同之下,来到船头甲板上,顿时面色一变,心中有些五味俱陈,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庆幸看到了百年难遇的自然界奇观还是悲叹自己运气实在是太背了。牙间倒吸一口凉气后,明溯连声招呼旁边的众船紧紧团聚在一起,降帆下锚,随时准备退回舱中避难。
此时,天空已不复先前的晴朗,只见一团团乌云密集地从四周往中间聚了过来,不一会儿时间,船队上空便如同倒扣了一面锅盖,乌云遮天蔽地,慢慢地往下压了起来,越来越低,渐渐地压近了桅杆的顶部。大河中间的波浪却似乎不甘示弱一般,在猛烈回旋的怪风推动之下,一阵阵地将那惊涛骇浪往天空拍了过去。在这自然界巨大的威力面前,千余步长的楼船则如同那蹒跚学步的婴儿一般,在波涛中颠簸摇曳,似乎下一个瞬间便要倾覆一般。
虽说明溯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可是从他前世几次坐那滚海轮的经验来比较,也能分析出这次恐怕真的是灾难临头了。楼船虽然平素比较平稳,可那也要看是在甚么地方,若是比较狭窄的河面,风浪高不过尺,自然是稳如泰山,坚若磐石。可现在已经快要到出海口了,河面辽阔,两岸望之皆在万步之外,飓风盘旋,波涛汹涌,连连掀起了足足五六丈的巨浪,一直扑上了楼船顶部,明溯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早就知道这楼船经受不住海浪,却不曾还想到,还没入海,老天便已开始给了自己颜色看了。
那飓风一阵猛于一阵,浪头一个高于一个,转瞬时间,大河上下,狂暴肆虐,有那几条稍微小点的蒙冲斗舰本来还护在外面,此时却是被风浪掀了起来,一会儿冲上高空,一会儿又埋入了浪底,仿佛随时都会给浪头拍得支离破碎一般,那船帮与船帮之间相互挤压,发出吱呀吱呀的巨大刺耳声响,传到诸人耳中,不由得一个个面色煞白,胆战心惊。
不到半个时辰工夫,浪头已经升到十余丈高,此时,船上的诸人一个个都浇成了落汤鸡,浑身湿漉漉的,似乎要为这巨大的风浪增添一份力量般,天下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借风势,剧烈地打在诸人的面上。明溯狠狠地一把撸掉脸上的雨水,连呼诸人将被盖之物捧了出来,在那船舱的入口之处,堆起了一道高高的防水线。如果让这些雨水浪花全部打进了船舱,估摸着不等风暴发力,自己等人便得沉入水底去与那鱼鳖作伴了。
此时,明溯的脑中一片清明,不待诸人跑动起来,他已经一个箭步回冲入舱室,抱起自己那床全新的棉胎,一下子便按在了楼梯口边。虽然说心疼那些避寒的被物,可这会儿性命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见明溯带了头,诸人便一个个跌跌撞撞地冲了回去,同样跟着明溯将棉胎堆积了起来,形成了一道高高的防水墙。
船舱进水后的严重后果古灵心中也是十分清楚,此时见明溯吩咐了下来,他便紧忙点起了灯笼,拖着一根绳索,一步一步地挨到船头,开始指挥全队船只做好放水工作。然而,此时的楼船摇晃得十分剧烈,那古灵才行至一半的位置,手中的灯笼便飕然被一阵巨浪给打得稀巴烂,自己则像滚地的葫芦一般迅猛地回滚了过来,一直撞到舱壁之上,方才停了下来。几次努力之后,古灵被撞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犹自苦苦支撑着继续想往那船头方向发令。
“都将绳索绑在腰间!”明溯见情况危急,回身高喊了一声,便蜷起身子,脚下猛然发力,一下子冲出了船头,就在诸人一片惊呼声中,明溯只觉得身体一震,一股巨力从脚下冲了上来,便栽倒在旁边的一条赤马快艇甲板上面。
心中暗叫一声侥幸,明溯也来不及察看这条早已被周边诸船挤压得有些破损的快艇的情况,高声地指挥了一番,便紧忙跃身往下一条船只上面跳了过去。风浪之中,人体便如同那纸片一般,被吹得动摇西晃,明溯小心跃过一道道船只之间的缝隙,虽是提心吊胆,却是丝毫不敢停步,片刻时间,所有的中小船只尽皆通知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了旁边的两条楼船还在独立苦苦挣扎着。
第251章 损失惨重
站在一条蒙冲船头,明溯估摸了一下二者之间的高度差距,稍稍退后几步,酝酿了一下,回头望见一个巨浪突然扑了上来,脚下的蒙冲顿时剧烈地倾侧了过去。
就在此时!明溯把心一横,右腿猛然一蹬,身体便如同那飞箭一般射了出去。
这条船上的士卒见明溯直直地撞向了对面楼船的底壁,顿时一个个惊吓得大声喊叫了起来,那条楼船上面坐镇的便是屯卫八营的统帅黄忠。此时,黄忠亦是听到了下面的一片惊呼声,心中一动,便将甲板上一盘绳索猛然甩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明溯即将撞上那底壁之时,绳索已经到了旁边丈许开外。
“吆喝!”明溯口中疯狂地长啸了一声,双掌交叉一拍面前的船体,身体飞快地往旁边滑了出去,就在即将下落的时候,闪电一般地拽住了那根绳索。
那绳索太长,陡然吃重之下,便嗖溜溜地往下滑了过去。巨浪翻滚,眨眼工夫,明溯便飞快地滑入了水中。顶着满头的河水,上面两片巨大的阴影猛然往中间挤了过来,明溯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了,风浪之中,船只紧邻在一起,最容易发生互相撞击,不说船帮硬碰硬之后的损坏,便是此时,身在其中的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被巨大的船体挤压成为一块肉饼。
想到这里,明溯心中暗骂了一声,紧忙双腿绞动,拼命地往下沉了过去。说来也怪,这水上的世界如同倾覆了一般,翻天覆地,数丈深的水下,却是异常的平静。还没等明溯相通这一切,头顶突然又出现了一片隐约的光亮,两条船暂时又分了开来。顾不得考虑多少,明溯脚下猛然一蹬,全身气息迸射,身子如同一条飞鱼般从水下冲了出来,快速地沿着那已经固定住的绳索往上攀了过去,不一会儿,便出现在黄忠的面前。
“堵舱……”明溯刚欲大喊,却是发现这条楼船之上早已在舱门入口外面堆起了一道防水线,包括黄忠在内,甲板上的数百名士卒腰间皆是一条绳索,便愕然愣了一下,转身回望之时,却发现自己乘坐的那条楼船的桅杆上面,高高地绑着一人,正在猛烈的风雨之中披头散发地努力打着旗语。此人正是那船队指挥——古灵。
现在,船只的颠簸已经到了一个极点,站在甲板之上,明溯感觉自己就像坐着前世游乐园中那高高抛起的海盗船,一种眩晕的感觉顿时涌上脑海。自己脚踏实地,已经是这样的感觉了,那高高的桅杆上面犹如钟摆一般大幅地摇晃着的古灵处于一种甚么样的状态,明溯心中可想而知。望着尽心尽职挥舞着手臂的属下,明溯的眼角不由地起了一丝湿润。
在古灵的指挥之下,所有的船帆都已经落了下来,相邻的船只之间船帮上面亦是铺开了厚厚的棉胎,除了几条先前提防不及,已经被撞出了豁口的船只,此时正在匆忙地往外舀着溢水之外,整个船队看上去还是比较完整的。
明溯心中暗暗地舒了口气,跌跌撞撞地往船舱里行了过去。先前上船的时候自己那一掌的威力,明溯心中清楚得很,虽说这楼船选用的都是坚硬的杂木,可是自己情急之下猛然拍出的一掌,定然已经将底壁那一处击得腐朽不堪。事实果然如同明溯所料一般,侧面舱壁上面,就在明溯方才跃起的部位附近,急剧的河水正从两块盆口大小的裂口中间涌了进来,那间舱室中间积水已经慢慢地溢过了腰身。
“快拿木板来钉上!”见状,黄忠却是连忙唤了手下士卒进来修补船身。不一会儿,在木板与棉胎的共同努力之下,那激涌的豁口已经变成了慢慢的渗出。
在甲板上面还没感觉,此时陡然放松了下来,明溯不禁感到一阵恶心:那些呕吐出来的食物残渣漂浮在舱室中间的水上,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息,却是因为空间密闭,久久不能散发出去,熏得明溯差点连隔夜饭和胆汁都一并吐了出来。
所幸的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浪并未维系多久,两个时辰之后,天边终于慢慢地浮现出一片鱼肚般的白色,虽然说雨水并未减小多少,可是船只的摇晃却是逐渐地缓慢了下来。各条船只的甲板上,欢呼声响成一片,望着那天空的白色亮光面积越来越大,所有人苍白的面色上面都透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表情。不管怎么说,这次劫难算是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考虑赶紧靠岸,检修船只,休整一番了,众人心中松了口气,一个个如同抽光了骨头的赖皮狗一般东倒西歪地瘫在了甲板上面。
望着那头顶越来越小,越聚越黑的乌云,明溯的眉头不禁紧紧地皱了起来。对于这些久在中原腹地的人们来说,碰上如此规模的暴风雨已经是足够倒霉的事情,可久在海边生活的明溯却是心中郁闷,这大冬天的,就算是气候反常,也不应该会出现如此大的暴风雨,除非另有缘故。
黑云凝聚到了数百丈方圆的时候,明溯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龙吸水!”难以置信地望着天空中急剧旋转的漩涡,无名突然大喊了一声。
噼里啪啦的暴雨中,九条尘黄色的水柱如同蛟龙一般自苍茫的天际坠入大河之中,水柱中,浑浊的沙砾、摇头摆尾的鲤鱼如同雕刻其中一般,活灵活现,顷刻之间,船队周边的水面如同被人生生地挖了一块似的,突然诡异地洼陷了下去,四周河水迅猛地回补了过来,巨大的“吱呀吱呀”声响中,水流将船队死死地挤压在了一起。
甲板上的人群已经全部拜倒了下去,这种自然界的壮丽奇观在他们眼中是如此的不可思议。随着漩涡的进一步扩大,四周船上一些轻微的东西已经缓缓浮上了空中,除了明溯与无名,其余众人皆是惊惧地望着面前的一切,纷纷将头一遍一遍重重地叩在甲板上面,便是连那自诩见多识广的孟建也不例外。
无名怔怔地站在甲板上,魂飞魄散地望着那些零星木板、绳索头子以及浸水较少的棉絮如同飞鸟一般从身边升了起来,瞳孔放到了最大,口中却是一直喃喃自语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闻言,明溯心中一惊,赶紧厉声呼唤道:“一个牵一个,大家都进舱去!”
此时,明溯中气已经提到了最高,吼声如同惊雷一般响彻在众人耳边,如同与之呼应一般,那漩涡旋转的速度更加地迅猛了起来,有些身体比较单薄的女兵已经慢慢地离开了甲板。见状,众人也不敢犹豫,赶紧依着明溯的吩咐,互相牵扯着,往舱中迅速地退去。
我勒了个去!明溯心中暗暗地咒骂了一声:是谁说只有雷暴才能产生龙卷风的,眼下明明就是冬天,又哪里会来那雷暴。可是,现在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明溯努力挣扎着立于甲板上面,望着四下里的船只上面已经没有了士卒的身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正待拉着无名退回舱中之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喊声:“主公救我!”
原来那古灵先前将自己绑在桅杆之上指挥,后来暴风雨停歇的当儿,众人只顾得庆幸,却一时忘了将其放下来,不想,更为恐怖的龙卷风却是随之而来。此时,古灵无力地在桅杆顶端飘荡着,似乎下一刻就将被那上面的涡旋吸入其中。
明溯心中大急,转身便欲冲了上前,旁边无名却是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襟,拨浪鼓一般地拼命地摇着脑袋,哀求的目光透过晶莹的泪花直刺明溯的脑中。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明溯伸出一手,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无名散乱的发髻,回头望了一下那高处悬挂的古灵,幽幽地言道:“若是我连自己的属下都不去救,将来又有谁会为我卖命。”说完,便手掌吐力,一把将无名推向了舱中,自己却迅捷地往桅杆下面奔去。
“不要!”无名悲恸地大呼一声,便悠然晕倒在手指抠得发白的胡敏怀中。
眼看那漩涡已经卷到了古灵的头顶,桅杆在巨大的风力牵引之下,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明溯终于艰难地攀爬到了古灵的身边,刀光一闪,二人迅速地往那大河之中落了下去,眨眼间便沉入了水底,连个气泡儿都没有冒了出来。
这龙卷风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百米冲刺一般,两盏茶的时间,漩涡便迅速地消失在天边。
这一次,才真正算是劫后余生的人们走上船头,细细地盘点损失之时,方才发现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时间,有两条楼船最上面似乎刀削一般已经被掀掉了一层,其余的船只甲板上亦是被夷为了平地,不管是绳索、棉胎,或者那些散乱的木材、兵器盔甲通通失去了踪影。此外,更是有那七八条桅杆被拦腰折断,连同下面的船帆一并被漩涡卷入了天空。船队中间,便是损失最小的一条,那船尾原来舵轮的位置,也只剩下了一条竖插在甲板上秃秃的圆轴,孤零零地直指向天空。
第252章 纤夫难做
夜幕降临的时候,明溯站在楼船之上,望着已经完全丧失了航行能力的船队,欲哭无泪。
梦想总是无限美好,现实却是十分残酷。在这一场自然界灾难的连续打击之下,三条应对措施采取不当的船只当场支离破碎,随之一同葬身水底的还有那些船上两百余名精悍的士卒。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无奈,明溯这一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番。
危难时际,幸好经验老道的古灵爬上了桅杆,以旗语指挥全队的士卒做好抢修、堵水、防撞以及自身的保护。除了那二百余名不幸遇难的士卒之外,其余船只上面,不慎被掀落河中,或者被狂风暴雨摧折了的物什砸伤的尚不足十人。虽然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明溯心中却仍是纠结不已。
望着被那一阵怪风席卷一空的甲板,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了起来,一个个哭丧着脸,浑身飒飒发抖。从陈留到平原,千余里的航程,好不容易才捱了过来,眼看便要到达那最终的目的地——入海口的桃花岛,老天爷便当头给了一记棒喝。一场诡异的风暴,险些让众人的雄心壮志全部沉入大河之中。
好在有古灵指挥,眼下的处境才能稍许好上一些,至少众人目前还能站在甲板上面。虽然说身上尽是湿漉漉的一片,冰凉的衣服直刺筋骨,让人手脚发僵,可毕竟不用泡在寒冷的河水里面,性命暂时无忧。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将舱中的烧酒分发下去御寒之后,明溯稍许盘点了一番各条船只汇报上来的损失情况后,当场便下了决定,船队必须靠岸修缮。
四下里黑黝黝的一片,浪花慢慢地扑打着船舷,除了各条船头高高悬挂的风灯,便再也辨认不出甚么方向。古灵将半皮囊的烧酒一饮而尽,抹去嘴角溢出的几丝汁液,咬了咬牙,便转身拉过一盘绳索:“我下去拖绳索吧。”
“你哪儿都不能去,就这么好好地在船上歇着。”先前在水下冻了那么久,若是古灵此时再下一趟水,估摸着不等到那桃花岛,明溯便得永远地失去这名尽职的属下了。
在明溯手下将领中,论武艺,古灵足足排在数十人往后,不谈黄忠、夏侯淳等人,便是那些羽林亲卫、青龙战队中的一些屯长,估摸对上他,也只需要出一只手便能完胜了;论水性,半辈子在长江浪中翻滚的观鹄绝对要比古灵这个半吊子水贼厉害上十倍、百倍;论韬略,徐庶、孟建、石韬等人随便出来一个,古灵便会被耍得找不着北了;就是论资历,估摸现在船上什长以上的统领都要比古灵早入西山军中数月。
古灵心中很清楚自己的这些差距,所以,他选择一条捷径,也是一条最原始最笨拙也是最能打动人心的法子——比尽职。
面对这样一个尽心尽职得近乎到了不要命的地步的属下,明溯除了发自内心的关爱,还能再做甚么呢?见无名还欲争辩,明溯看似迅猛的一脚蹬了出去,轻轻地踢在古灵的臀部,口中笑骂道:“此时,你是船队的统帅,我不过是一名小兵……当然应该是我去。”说完,也不待众人劝说,便扯过索头,缠在腰间,“噗通”声中一头栽进了无尽的黑暗中间。
望着那渐行渐少的绳索,古灵微怔一下,却是顾不得心中的感动,紧忙吩咐士卒将其余的绳索搬了过去,一盘一盘地接了上去。
经过前面几个时辰惊心动魄的折腾,现在的明溯也是属于强弩之末。明溯逞强的依仗无非是自己一身的内功气息,可到了水中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气息已经缩成了极细的一束,只能护住心胸间狭小的一片,压根就支撑不起自己在水上飘行。
我勒了个去,这次还真是玩大发了。明溯暗暗后悔之际,心中也回过神来了:自己这个状态实在不应该贸然下水。可既然已经跳了下来,就没有胆怯回去的道理。明溯微微将口鼻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遍布全身的刺寒,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奋力往前游了过去。
风暴起时,明溯在考虑下锚还是靠岸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左右两岸距离自己大约都有千步之遥,虽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游出了多远,可心中一万个数字默数了下来,脚下还是没有碰到泥沙,这就说明自己的方向选择发生了错误。
足底连蹬几下,明溯将身子稳在了水中,回头望去,一片飘渺的雾气混杂着夜幕已经彻底地掩盖住视线,身后船队上的灯光已经看不到了,明溯心中喟叹一声,凝了凝神,也不敢怠慢,又选择了一个大约与此前垂直的方向,奋力地游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七八千个数字数了过去之后,明溯突然感觉脚下已经蹬到了一片粗粝的泥沙,心中顿时一喜,手中用力多划了一下,一头扑在了浅滩上面。
这次运气很好。明溯筋疲力尽地望着身边黑乎乎的一片灌木,兴奋地将腰中的绳索解了下来,连连往后拽动着。一步、二步、三步……那绳索似乎没有尽头一般,明溯连续拖上来百余步绳索,那对面的一头却轻轻松松、软软绵绵,似乎毫无着力点。
“糟糕!”明溯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手下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一股无名的沮丧袭上心头——不会那盘绳索全部被自己带入水中了吧。对面黑漆漆的一片,明溯无法验证心中所想,又不敢放弃心中的期盼,只得黯然将那绳索一段一段地往身后送去。
如果绳索都入了水中,那之前的一片努力可就全部付诸了东流,而且,不尽如此,自己此时连船队在哪里都找不到,就是想再回到楼船上面亦是不大可能。两颗浑浊的泪水从明溯眼角慢慢地滑落下来,似乎是不甘心,又似乎是为了壮胆,明溯凄凉地狂嚎一声,拼命地将那绳索从水中拽了上来。片刻之后,一个紧扣的绳结给了明溯一丝希望,手中的速度不由地又加快了几分……小半个时辰之后,绳索对面越来越紧,越来越重,突然……卡在了明溯与那一片夜幕中间,丝毫不能拽过来半尺。
料想那船上的绳索定然已经牵牢,彻底松了一口气的明溯回身小心翼翼地开始探索发现之旅。令人失望的是,这片岸边除了稀稀拉拉的一些灌木和遍地枯萎的茅草之外,再没有发现一些比较高大的树木,而且,除了遍地的沙砾,便是连那一块稍许大一些的岩石都没有。
一咬牙,明溯将绳索在腰身上面连缠四五圈,陡然大喝一声,双足便深深地陷入了淤泥中间,紧接着便是一阵高亢的长啸在河面升起。
有谁在黄河之上见过以一人之力,牵引一条船只靠岸的?自古以来,恐怕也就只有明溯会这么做了,好在那古灵足够明智,第一条溯着绳索慢慢地移动过来只是一条四五丈长的侦察船斥候和三十余名士卒。有着这么多人造“桩头”,后面移动的速度便逐渐地快了起来。
如果可以选择,明溯宁愿返回那帝都洛阳之中,发明点新花样,顺带碰碰瓷,敲诈敲诈益州刺史郤俭这样的冤大头,至于“暴兵”、“抢地盘”之类的高难度动作,那就交给徐庶、黄忠等一众文武属下去具体操作了。
当然,这只是幻想幻想而已。此时,明溯正就着河岸边熊熊燃起的篝火,一边烘烤着僵硬的手足,一边思索着何去何从这么一个本来十分简单现在却被一场风暴折腾得极为奥妙的问题,不知不觉之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次东征,最为大意的便是张机与黄叙一个都没带了出来,不过还好,临行之前,出于习惯,明溯从神风营中抽出了数十名医护兵随从。疑难杂症这些人是束手无策,可架锅烧水、剁姜祛寒、简易包扎的一些小技巧,诸人还是做得顺手顺脚。
无名捧着大半瓦罐的姜汤走到篝火旁边,见明溯已经疲惫得睡了过去,便将瓦罐放了下来,回舱搬出来一床全新的棉胎,轻轻地披在了明溯的背上。旁边古灵满眼含泪,黯然跪坐于沙砾之上。按说主公有难,属下义不容辞,可明溯却是将自己这个属下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三番五次地冲在前面。有如此主公,作为属下又复何求?默默地对着昏昏睡去的明溯拜了三拜,古灵面色凝重地立了起来,行至数十步开外,方才发下去一连迭的命令。
毕竟是从原先的先登军中精选出来的士卒,虽然这一日饱受折难,此时一个个连饿带累地瘫倒在了篝火边上,可一见船队统帅发了军令,那些士卒便是再腰酸腿软,不想起来,可还是咬紧了牙关,按照古灵的要求修补起了船只。
之前的风暴之中,不少船体上的拼接缝儿都松散了开来,大部分船只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漏水的现象,而且,那些被楼船挤压在中间的中小船只漏水还比较严重。若是此时不及时进行修缮,恐怕不等到天明,便会又有船只因为灌入的河水太多沉没下去。
第253章 向导邴原
到底是水贼出身,对于修补漏水的船只,古灵自有一套便捷的土办法。
之前,舱中储备了百余筐生鸡蛋,因为风浪颠簸的关系,这些鸡蛋已经尽数破碎,和着浑浊的河水,灌满了半个舱室,古灵却是废物利用,命人从岸上绞来一堆灌木树皮,和着撕散的麻绳,食用的油脂,又从篝火堆中清出一些灰烬残余,一同倾入了舱中,稍一搅拌,便制成了简易的披灰。
天色大亮的时候,明溯醒了过来,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船队中间,除了那些齐腰折断的桅杆上尚还能看得出来昨日经受了多么巨大的摧残之外,便再也找不出一丝灾后的痕迹。在木板、钉子、披灰的共同作用之下,船只漏水这个最大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桅杆的选材却是轻率不得,在河上航行,一支结实耐用的通长桅杆是少不了的,本来明溯还幼稚地建议那古灵用铁箍将木材连接起来作为桅杆,可话一出口,旁边便已是一片诡异的笑容。
哦,忘了这已不是那西山之中,船队自然不可能携带铁匠上路。当然了,即便是带了铁匠也没有用,毕竟离开了铁炉,再高明的铁匠也是无计可施。
黄河水域多野生松树,这些树木通体笔直,高耸云间,正是做桅杆的上等材料,明溯想到这里,也不再耽搁,便将手下的士卒分成了数十组,散了出去寻找能够充当桅杆的木材。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晌午十分,便有五六组士卒返了回来,除了剥了树皮、斫得光溜溜一堆松材之外,有两组竟然还带回了十余匹各色粗布,正好可以拼凑起来暂且充作船帆使用。当然,随行的还有几名当地的百姓,这些人却不是过来加入船队,而是因为——那些士卒身上没有携带钱银,他们跟随了过来取回自己应得的报酬。
望着那些畏畏怯怯的百姓,明溯嘴边不由地咧开了笑容。他并不会为难这些百姓,可是,从这些人中间重金聘得一两名熟识地形的向导倒也确实是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
船队再次的时候,望着甲板上欢呼雀跃的士卒,明溯亦是受这气氛感染,忍不住仰首长啸了一声。实在是太兴奋了,经受过灾难之后,能够重返河面,对于明溯而言,其重要意义绝对要比从那黑岗口还要来得深远。
毫无疑问,有了这次磨难,随行的士卒大部分都会迅速起成长起来。正所谓没有见过血腥的士卒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士卒,此时,经受过水面风暴的洗礼,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精悍士卒中间一定能够迅速成长出一批擅长水战的将校统领。
这些可都是好苗子,想到这里,明溯不由地为那些昨日葬身河底的士卒感到惋惜和悲恸。或许是感受到了明溯的情绪变化,旁边几人之中,一名文士打扮的百姓忐忑不安地劝说了一声:“将士难免阵前亡……在这大河之上航行,即便是精通水性的老船夫,亦是常常会有倾覆之险。能够保住这么多的船只,那些士卒也算是死得其所,将军就不要过于伤心了。”
听这话音,似乎是有着一些见识,明溯不由惊疑地回头望了一下那名文士。此人正是率先将家中布匹赊予士卒,并随之回来收账的一个百姓,明溯见其为人落落大方,便殷勤地将其挽留了下来暂且充作船队的向导。
“倒是我失礼了,还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既然有求于他人,明溯也不啻放低姿态,以礼相待。
“在下邴原,北海朱虚人,现在平原馆学。”那文士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
馆学就是开馆授学,闻听这位请来的向导竟然是一名教书先生,明溯不禁大感兴趣,毕竟这个时代读书人还是一种稀缺资源,能够学有所成、教书育人的无一不是稍具见识之辈。当下,便恭然一礼道:“我麾下士卒大多不识文字,还望先生能够久居军中,担任教习。”
那文士邴原却是微微一笑,推辞道:“若是原贪图富贵,抛弃馆中学生,岂非背信弃义,无节无操之辈,亦当不得将军看重。”
现在说得好听,先前还不是因为重金相酬方才答应做这向导,明溯心中不屑,口中却是劝言道:“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先生纵有勇略雄气,却不思人间疾苦,一味地闭门造车,又岂能合辙?”
邴原将头摇上一摇,也不辩驳,只是拿眼去望那滔滔河水,一路奔流向东。
明溯还待劝说一番,旁边孟建却似是突然想起来一般,趋步上前问道:“敢问先生可是孤儿?”
闻言,邴原稍稍惊诧地回望了孟建一言,口中却是应道:“是。”
孟建紧忙退后一步,抬手作揖,一个大礼行了下去,口中却是恭谨地言道:“水镜先生门下孟建见过根矩先生!”
“你是司马德操的弟子?”邴原讶然问了一声,纳闷地言道:“我与那司马德操素未平生,只是稍有耳闻而已,他的弟子又如何能够知晓我的情况?”
“家师好友陈太丘来访时尝多次赞言先生节操高尚,幼有大志却不欲显于世,与同县人管宁、平原人华歆共称一龙,且先生为龙腹关键,故建有所印象。”孟建依然态度十分恭谨。
“呵呵,”邴原轻晒一声,坦言道:“所谓一龙,龙尾管宁与龙首华歆早已割席绝交,惟余在下一人,实难独撑此称号也。太丘先生此言过誉了!”说完,邴原也不管孟建如何反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远处忙忙碌碌的几条渔船,萧萧然一副寂寥的模样。
陈太丘先生便是颍川陈寔,因曾任太丘县长,故世人称之为陈太丘。陈寔与其子陈纪、陈谌并著高名,时号“三君”,又与同乡钟皓、荀淑、韩韶等以清高有德行闻名于世,合称为“颍川四长”,华歆、邴原、管宁三人曾结伴至其门下学习,与之十分亲善。
提到割席,明溯已是想起那管宁的来历。
传言此人与华歆同窗,一日,二人下田种菜,锄出了块金子,管宁只顾挥锄,华歆却是将金子拾了起来,不舍地看了许久才扔了下来。又一日,管宁与华歆同坐在一张席子上看书,外面恰好有贵人的轿子经过,管宁端坐不动,华歆却是将书扔了下来出去观看。管宁鄙夷华歆的为人,便取出刀子将席子一分为二,不愿再和他做朋友。这就是成语管宁割席的来历。
至于那一龙的说法,明溯却是不甚了解,便悄悄地向那孟建询问了一番。这下,明溯方才知道自己真正可以算得上是有眼无珠。原来这邴原此时名声已经更甚那割席的管宁。
据说邴原十一岁时死了父亲,家中贫穷,每次经过学堂旁就默默流泪,那学堂的先生就问他说:“小孩子悲伤什么?”邴原说:“孤儿容易伤心,穷人容易感怀。那些学习的人,必定都是父兄都有的人,一是羡慕他们没有成为孤儿,二是羡慕他们能够学习,心里悲伤,因此流泪。”听了这话,先生也为邴原的话哀伤,说:“想读书,你就来呀!”邴原回答说:“没有学费。”先生说:“孩子如果有读书的志向,我白教你,不要学费。”于是邴原就入了学,仅仅花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孝经》和《论语》两本书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其实,关于邴原,流传得最广的还不是“少年泣学”,而是“戒酒苦学”的轶事。
早先,邴原很喜欢喝酒,但想到喝酒会荒废学业,就毅然下定决心戒酒,后来他在外地游学**年之久,常常通宵达旦地和挚友高谈阔论,和名师一起谈诗论道。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每逢有人劝酒,邴原都是只望一眼酒杯,然后含笑摇手,表示自己不会饮酒。学成回乡后,邴原广收门徒,为了尽心教学,他仍是克制着自己,酒不沾唇。
东汉末年历史上,因为饮酒误事甚至是丢了性命的事情太多了,张飞为了饮酒失了徐州,关羽醉酒骂了孙权最终导致两家联盟破裂,董卓喝完了酒玩起来夜宿龙床,就连那吕布,也是因为酒喝高了,才被手下绑了出去献给了曹操,至于曹操则是酒喝多了没事干便上了张绣的婶婶最终导致手下大将典韦的性命白白送在了宛城营寨门口……
不谈这些,就是自己手下一众将领,东征前隔两日,也就是三月十六那日晚上亦是酒壮怂人胆,当着自己的面在那军议堂中就开始抢起了女人。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孟建一介绍完,明溯便想到了这邴原的一个最好的用途——军法官。
心中思定,明溯也不犹豫,便将长袍下裾一提,肃然拜倒在甲板上,恳切地言道:“我乃朝廷仁义候,此次前往渤海驻扎,还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仁义候?”邴原闻言愣了一下,却是将头摇摇,不肯答应。
“我知道先生品行犹如金玉一般高洁,”明溯赶紧先送上了一顶大帽子,又继续拿百姓说事:“如今天下乱象频现,百姓流离失所,先生高义,当知舍小家而护佑大家的道理。”
第254章 田畴督军
“天下百姓与我又有何干?”闻言,邴原却是转过身去,不肯接受明溯的拜见,面上似笑非笑地言道。
啊?明溯突然一怔,不是说这邴原品德高尚么,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正郁闷间,突然发现旁边孟建正拼命地使着眼色,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紧忙跪转了过去,继续正对着邴原恳言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请先生助我。”
见明溯如此执拗,那邴原却没办法再拿捏架子,只得弯腰去扶明溯,口中却是索然言道:“侯爷出口不凡,奈何我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帮不得大忙!”
闻言,明溯心中不由一阵气馁:原来此人倒是喜欢记仇,到现在还挂念着自己起初想请他教导士卒识字的事情。不过,这些也只能心中想想,口中却依然恭谨地言道:“是小子有眼无珠了,还望先生念及天下苍生,不要与小子计较。”
邴原本是孤儿出身,自幼又是家贫,对于百姓流离失所亦是十分同情,此时见明溯一再坚持拜于面前,不肯起来,心中也是感激。不管怎么说,对方好歹也是个侯爷,虽然自己没听说过,但是能够统帅这么一支船队,想必在朝中的势力也不会小到那里去。而且,先前在赊布的时候,邴原发现这支队伍明显有别与汉朝的各地驻军,对百姓不光是秋毫无犯,更是买卖公道,不仗势欺人,心中更是有所好感。
想到自己学成归来之后,开个学馆都是入不敷出,还得凭借家人纺纱织布贴补生活,邴原心中也是有了借势一展心中宏图的想法,便正色言道:“教书育人是本份,王侯将相莫敢论……既然侯爷先前已经相邀,我便随侯爷前往那驻地一观,但是丑话说在前面:我只是去那边开馆设学,教导学生,并不参与军事议论,还请侯爷先应允了这一条。”
辖区能够有一所学堂的好处,明溯心中自然清楚得很,此时见邴原愿意在自己驻地开馆,心中是莫名的喜悦。尽管邴原不想就这么轻易加入明溯的阵营,可是,既然已经落到了明溯的嘴边,那这块大肥肉迟早有一日会飞入碗里来。何况,有这么一个名士在,又肯教授学生,那后续的少年人才自然会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地冒了出来。
“如此,多谢先生抬爱了!一到驻地,我便会派手下去先生馆中将家眷尽数接来,若是有那弟子愿意同往,我定当扫榻倒履相迎。”当下明溯便趁热打铁,欣喜地再三拜了一番,方才站了起身,开怀大笑了起来。
邴原见明溯发笑,便问其缘故,明溯却是手指前方苍茫河水,慷慨激昂地陈言道:“我本心忧百姓,欲要做上一番事业,奈何才能有限,兢兢业业之下却还是如履薄冰,自恐难以担当大任,今日能够得到先生襄助,顿觉阴霾一扫,信心满腹。”
“侯爷有大志,又能如此谦逊待人,何愁大事不成!”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见明溯如此重视自己,邴原却也是不着痕迹地小小地回拍了一下明溯。
大事?明溯闻言,心中不禁一惊:难不成这邴原还擅长相人,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其他想法。凛然之下,便紧忙收束情绪,抑制了一下心情,片刻,便风轻云淡地与邴原谈论了起来。
见明溯如此懂得节制,那邴原不由得将其引为了同道之人,心中钦佩,便赞叹地言道:“人各有自己的志向,各人打算不同。所以才有登山采玉的人,有入海采珍珠的人。世人皆以为登山的人不知道海深,入海的人不知道山高,其实,那是他们不知道侯爷心中的远大抱负!”
“唉,燕雀怎么会知道鸿鹄的志向呢!”明溯微微叹息一声,却是主动转开了话题,虚心地请教道:“我麾下虽是兵强马壮,战时亦十分悍勇,奈何平时因我过于放纵,将校为人做事却是不拘小节,不知先生可有办法教我?”
“我看侯爷手下令行禁止,对百姓亦是秋毫无犯,又何来不拘小节一说?”闻言,邴原却是十分诧异地反问了一句。
明溯心中苦笑,难不成我会告诉你这些将校见了女人便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滚圆的事情?虽然说文人士子往往都会将风流之事视作为风雅,但是毕竟二人才认识了短短个把时辰,交浅言深是大忌,因此明溯便干笑一声,也不细细叙说缘由,只是请求邴原教导其规范治军的办法。
“遵章守纪也无甚么秘诀,惟克制二字尔。”邴原实在扛不过明溯的死缠乱打,想了想,便轻轻地说了一句。
明溯心想,就是因为知道了你擅长克制,才请教你的,不曾想却用这些废话来敷衍我。就像那戒烟一般,大家都知道吸烟有害,戒烟要靠意志力,可最后还是许多人熬不过去,继续吞云吐雾,慢性伤害着自己身体。想想,心中有些不甘,便继续追问道:“那靠甚么来保证能够克制住想法呢?”
“规章制度。”邴原见明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索性解释了一遍:“单单制订一些规章制度,还是没有用的。所以这时候就要讲究一个执行力,只有通过长年累月的执行,方能在人的潜意识中产生一种认识……这个事情能做,那个事情不能做。久而久之,这种认识根深蒂固地植入了心中便成了习惯,也就是行为准则。这时候,即便是没有规章制度了,人们亦是能够自觉遵守心中形成的那个普遍的准则。”
人才啊人才!明溯不由心生敬意,还真没看得出来,这邴原原来是一个上等的管理人才。这块好料子不能直接为自己所用,还真是太可惜了。当下,便也顾不着双方的约定,死死地缠着邴原,欲要请其进入军中担任督军一职。
被纠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此时船队正在大河之中,邴原也不可能拂袖跳入河水中逃遁,只得心中默念了一声歉意,伸手拉过旁边一名十余岁的少年,郑重地向明溯推荐道:“这是我的弟子,为人秉德纯懿,志行忠方,清静足以厉俗,贞固足以干事,想必定能符合侯爷的要求。”
“他?”明溯望着那名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心中狐疑难定。
那少年却是被闹了个措手不及,也不顾明溯反应,只是回头向邴原抗议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先生也知道弟子向来不慕荣利爵禄,为何又要做出此等勉强人的事情。”
邴原腆着面皮,低声地言道:“那仁义候实在逼迫太甚,徒儿,你就休怪为师将你踢出去顶上一顶了”
少年心中忿然,口中却是辨言道:“可是我们只是过来收钱银,难不成他仁义候还敢赖账扣人不成?”
“赖账未必,不过扣不扣人就说不准了。”邴原将田畴扯出去三四步,悄悄地言道:“你看这支军队如何?”
“颇为雄壮。”
“士卒面貌如何?”
“精神抖擞。”
“将校表现如何?”
“忠勇精悍。”
“那仁义候又如何?”
“枭雄之相。”
“那就是了,如此枭雄人物,执掌精兵悍将,当是十分自尊。若是看不中我等,便是百般央求,估摸着最后也是喝令大棒赶了出去;可若是乌龟对王八,看对了眼,换了你又该会如何去做?”
“当然是尽力留了下来。”
“如何尽力?”邴原一手循循善诱的功夫玩得是出神入化。
“实在不行就扣人呗。”少年眼睛中一道厉光闪过,不假思索地应道。
“对呀。”邴原猛地一击掌,促狭地言道:“那你还不赶快上前去拜见主公?”
那少年顿时欲哭无泪,哪有这样的先生,自己看不上人家,竟然硬生生地将自家弟子卖了出去顶缸的。这正是应了那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偈语了。
这二人嘀嘀咕咕之间,明溯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是那邴原推荐的人才,想必能力也不会差劲到哪里去,即便不是很尽如人意,自己也就当千金买马骨了,有了这个先例,日后再行招揽其弟子也能够更加顺利一些。于是,便行了上前,朗声言道:“还不知先生这位高徒怎么称呼。”
那少年恨恨地望了自家先生一言,也不待其代为介绍,径自没好气地答道:“徐无山田畴,区区无名之辈,侯爷是不是很失望?”
“田畴?”明溯闻言心中一怔,想了想,便试探地问道:“不知这位小先生与那右北平的田子泰有无渊源?”
这下,轮到那自称田畴的少年惊愕了,半响,他方才纳闷地言道:“子泰正是我的表字,不知侯爷又从何处听说我的来历?”
开甚么玩笑,这可是三国时期屈指可数的民族英雄之一,历史上这田畴曾经帮助过曹操击破了常年劫掠北疆的乌丸,为汉族绝了一大后患,姑且不谈他运筹帷幄之中的诡异才能,便是那精通边疆诸多民族语言、熟识塞外地形两项,便足以值得自己引为重臣。
当然,在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面前,偶尔装一回神秘,亦是可以吊吊少年好奇的胃口,所以,明溯便诡异地一笑,微微伸指示意道:“行前,我掐指一算,便知道此行会有一个右北平的田畴前来助我督军,你信是不信?”
第255章 登桃花岛
到底是少年心性,那田畴被明溯一忽悠,顿时便好奇了起来,围着明溯转了几圈,发现其并无甚么出众之处,便忿然言道:“装神弄鬼!”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田畴心中却是十分忐忑,须知其从那徐无山出来不久,便遇上了邴原,拜其为师,中间并无与其他闲人有过接触,就是那子泰的表字,连一众师兄弟都从未告知,若不是有那鬼神之力,这明溯又该是从何方得知的呢?
“是不是装神弄鬼,你日后便知晓了。”明溯却是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
这副笑容,落到心思复杂的田畴眼中,却是透着无尽的诡异。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心志坚毅,当下,也不管自己还在别人地盘上面,便高声地叫嚷道:“你若是能够掐指神算,便再算几件出来听听,不然的话,休想我来助你。”
跟未成年人说话就是累,哪里像那老奸巨猾的邴原,随便点拨半句,马上就能猜测出自己的言外之意。明溯心中暗暗地叹息一声,却是未曾想到,若是按那后世的标准,其实自己也只不过一个未成年人中的大龄少年而已。
“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你父母尚还健在……”明溯老神道道地言道。
“这个傻瓜都能猜得出来。”田畴闻言,不屑地回了一句。毕竟父母不在的情况比较少。
“你比较有语言天赋,对那些边疆胡人的语言比较熟悉。”明溯也不敢说得过分明显,毕竟这个时候田畴尚是少年,若是不小心说豁了边,那就得不偿失了。
“啊……这你也知道?”那徐无山深处边塞胡汉杂居地带,有了这个地域优势,田畴自小便对各方语言朗朗上口。
说起来,史上关于这田畴的记载还真不多,明溯想了一想,便指着其空空如也的腰间,笑言道:“子泰本为轻侠少年,为何今日未曾佩剑?”
那田畴尚未回答,旁边的邴原却是不由地代其答了一句:“本来子泰喜好舞剑,恰好今日大军前来征购布匹,我唯恐士卒误会,便令其解了下来。”
“原来如此。”明溯微微地点了点头,突然厉声喝道:“既然有心驱逐异族,胡不入我帐下效力!”
对杂胡的仇恨之心,那田畴自幼便有,然而一家老小皆居于徐无山周边,若是轻易露出真实心思,恐怕早已为人所害了。或者先前明溯所言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有人知晓,只要派遣那有心之人稍一打听,便能说得上来几分,可这混杂着民族感情的仇恨,田畴却是一直谨言慎色,深埋心中,便是自家至亲,都不清楚自己会有如此想法。
此时,见明溯突然将自己内心最大的秘密给说了出来,田畴身体猛然一震,难以置信地望了明溯片刻,便惶然拜倒在地,敬畏地言道:“主公在上,请受畴一拜。”
“放心,你的心愿我定然完成的。”明溯上前扶起田畴,欣慰地言道:“我有根矩先生授学荐才於前,子泰效力於后,正所谓御二龙於长涂,骋骐骥於千里,不亦乐乎!”这句话却是明溯形容此时的情景,夸说前有邴原帮助开设学馆,推荐人才,后面又有田畴的投奔效力,自己如同在那长路中驾御双龙,在千里中驰骋良马,心情十分愉悦。
俗话说,女为知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有了明溯这个分量极重的评价,此时,不消说田畴,便是那邴原,亦是心潮澎湃不已,若不是自矜身份,怕也会当场选择与明溯共事一番了。
对于明溯,孟建可谓是一路看了过来的,去年在那黄家村中,他还是个懵懂少年,只不过仗着一身武艺和坚毅的性格,赢得了墨家钜子黄承彦的喜爱,方才再三鼓动自己等人前去相助。今天,就在这甲板之上,孟建亲眼所见明溯利用人的心理变化,驾驭自如地将邴原、田畴二人收入势力范围,其间节奏控制极为自然流畅,一颦一笑之间皆显深意,半声半语里面都是玄妙,心中不禁为主公的成长感到由衷的欢欣,便紧忙行了上去言道:“贺喜主公又得了两名大才。”
其实,邴原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为明溯效力,可此时孟建却是言语之间隐隐约约地也将其囊括了进来。闻言,邴原眉头稍稍一皱,转瞬却又舒展了开了,摇了摇头,也不上去与孟建分辨甚么。
明溯也不欲托大,只是谦虚地言道:“根矩先生只是我军客卿,公威不得胡言乱语。”
“一样一样,”邴原却是在一旁自我解嘲地言道:“侯爷如此本事,我也是佩服得紧,日后但有驱使,我馆学中间自无拒绝之理。”这便是变相的表示了顺从了。
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大家也就没有必要这么拘谨了。当下,明溯传令下去,就在甲板上面摆开酒菜,与诸人痛饮了一回。那邴原果然如同传说所言,的确是滴酒不沾,只是可能平素生活贫苦了些,此时见了满案的丰盛菜肴,也不客气,提起竹箸便大快朵颐了起来。明溯细细观之,见邴原竟然比那大腹的夏侯淳还要能吃,便轻笑了一声,低声吩咐士卒将菜肴多往其面前案板上送了一份。
这一顿,犹如风卷残云,不到半个时辰,厨间准备的新鲜菜肴便被诸人一扫而空。席间,邴原好奇地问起了明溯“神算”的技能,明溯却是直接将之推脱到自家便宜师傅玄微子的头上,那孟建察言观色,见邴原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便又将自家主公已经成为当代墨家钜子女婿的猛料又曝了一回。
这下,便不由得邴原不信了,不待诸人酒足饭饱,邴原已经从内心深处默默地认可了明溯这个主公的身份。也的确如此,民间士子才贤待价而沽也要看看是甚么对象,若是遇到明溯这种先天上便具有优势的人物,还要一味地玩弄矜持的话,最终也只能怪自己眼光不行了。
就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之中,船队终于行至了那太阳岛。当然,此时这座荒芜的沙岛已经被明溯又恢复了旧日的称呼——桃花岛。
绕岛一周之后,诸人大略对这桃花岛有了个初步的认识。此岛东西长约两万余步,南北宽近千步,整个岛屿给人的感觉有如一枝狭长的纺锤一般。
或许都是古黄河泥沙淤积而成的缘故,满眼往岛内望去,植被丰饶,桃林丛生,其余野生柽柳、杜梨、棘枣、海椹子、碱蓬、芦苇亦是连成一片,回望大河,水天一色之间,蓝黄交织,不时惊飞起几只野鸭、沙鸥,原始的自然风光与海滨独有的岛屿风情在这里相映成趣。一时之间,众人皆有来到世外桃源的感觉。
除了没有找到深水港口之外,其余的一切明溯都十分满意。不过那古灵却是脑筋十分灵活,上岛转了一圈没有找着巨大的石块之后,便灵机一动,将那破损最为严重的几条船只清空了货物,依次冲上了滩头,不到半日的时间,一座由蒙冲、先登、赤马几种船只连接而成的独特栈桥便出现在诸人面前。
明溯上去试走了一番,不禁对古灵的细腻心思赞叹不已。本来船舷皆有弧度,彼此之间难以接触严密,古灵便令人从岸上伐来树木,并排钉了起来,固定在那两船之间,形成了一条稳固宽敞的通道,让人走上去感觉十分平坦安全。
虽说木材易于腐朽,久经风浪冲击之后,这座栈桥迟早会散落水中,明溯却是毫不在意。只要登岛扎下了根基,有的是大把的时间从那附近的岸边寻来巨大,慢慢地垒成一座坚固的码头。
当晚,诸人依然在船上度过。军议的时候,作为特邀嘉宾的邴原却是给了明溯一个大大的惊喜。在邴原的眼中,这座沙岛四面无遮无挡,若是将码头建在西侧河水的来路,受到流水的迎面冲刷,则船只靠岸难以顺当;若是建在左右两侧,却又同样因为水流,船只之间容易相互碰撞;若是建在东侧入海的方向,涨潮之时或者遇到海上风浪袭击,对于船只的安全亦是难以保证。正当古灵跳了出来准备大声争辩一番之时,明溯却若有所悟地问道:“依根矩先生所言,难不成准备在岛中开辟一道防风大港?”
“岛中开辟大港,水面之下,难以拓深,”邴原微微卖了个关子,也不待诸人催促,便不慌不忙地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不若伐木为堤,中间填充沙土,逐渐向水中深处延伸,如此两边环抱,当能形成避风港口,又一并将那上下货物的栈桥建立了起来。”
此言一出,舱室中诸人皆是陷入长长的沉思中间,那古灵长期在水边生活,邴原所提的这个法子,他稍许在心中一比划,便明白了其中高明之处,当下,便愧疚地立了起来,主动向明溯进言道:“属下愚钝,恐会误了主公大计。这位根矩先生实在大才,所思所想着实令人佩服,不若日后这船队的统帅便改为他任。”
闻言,邴原却是焦急得连连摆手,尴尬地言道:“我不识水性,入水便沉,如何能统帅这船队……古灵统领,你千万不要害我平白无故送了性命。”
想出此等绝妙码头建设计划的人竟然是只旱鸭子,诸人愕然之际皆是会心善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