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弑汉TXT下载弑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弑汉全文阅读

作者:孤怀吐明月     弑汉txt下载     弑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横生变故

    明溯挑了个中间的案儿坐了下来,嫌厌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丫髻将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撤了下去,换上些热汤热菜、好的酒水上来,旁边那狐媚的妇人见明溯大方,心中一喜,便凑到耳边言道:“后院有那陈年的乌酒,不知大爷可有兴致?”

    “几年陈?”乌酒便是那类似女儿红的酒水了,在湘县张机那儿,明溯也曾经尝过一回,此时听说这个帝都窑子竟然还有陈的,便起了兴趣。

    “八年。就是价格贵了点,每钟须要十两银子。”那妇人巧笑兮兮地言着,眼神却是一直在瞥着明溯的反应。

    进来就是准备挨宰的,明溯早就将那钱银当做了身外之物,今日用完了,大不了明日夜间去寻那富裕人家“借”点出来便是,自己可不是甚么英雄好汉,惹急了也会冒充一回强人歹徒。闻听那妇人之言,明溯便不开心地言道:“上就上了,还说那价格做甚?俗,俗,俗不可耐!”

    那妇人大喜,紧忙召过旁边一名丫髻,吩咐了下去准备。

    这边明溯左拥右抱,上下其手,一副大款加猪哥的样子,那边郭贵却早已被几名妇人围上,轮番地将那浊酒一樽樽地灌了下去。这红袖招到底是销金窟儿,便是这普遍招待的酒水,浊是浊了点,口味却是比那乡下的好上若干,不待那佐酒的小菜上来,郭贵已经是喝得头重脚轻,舌头大了去了。

    明溯也不去管那,只是把眼去望那其余诸人。徐庶也是轻侠出身,虽然初始很不习惯,然而到了这个地方,也就不由得他置之身外,此时虽然是正襟危坐,旁边那肥腴的妇人早就换成了一个玲珑别致的小妇人。“看来只有自己会胖瘦统吃,对那肥婆也能产生兴趣。”明溯哀叹了一声自己的审美观念,目光已经转到了无名身上。

    无名还是那副面红耳赤的模样,自是那把长枪却已悄悄地平躺在地上,两腮鼓鼓,正自气呼呼地拿面前的干鲜果品出气。明溯见有趣儿,便促狭地对那旁边侍立的丫髻言道:“我这小兄弟最是面薄,若是哪个今日能够与他开上一回荤,大爷我先赏上百金。”百金是甚么概念,若是将这红袖招抖抖细碎,连夫人带小厮尽数出卖了,估摸也不过就是万金而已,当下,便有几名丫髻受不了诱惑,转了过去,心中默默回忆平常姑娘接客的手段,细细拿到无名身上轮番实习一回。不一会儿,那无名已是热汗淋漓,左挪右闪,却总也逃脱不了几个青涩丫髻的魔爪。

    丫髻对丫髻,不知能玩出什么花样,明溯心中得意,便好整以暇地在那一边与二位妇人**,一边欣赏着这场期待已久的百合斗艳。不想,此时门口却喧哗了起来,回头望时,却见先前那青衣小厮死死将大小侍女拦在外面,急得那小侍女眼泪汪汪,却怎么也闯不进来。

    明溯看得心头怒气,面上却神色不变,只是将那屠龙连鞘踹上了郭贵的脚踝之上,顿时那郭贵跳将了起来,正待发怒,低头一看,原来是六兄的随身兵器,便郁闷地将头转了过来,正好发现明溯一直往门口瞄着。

    郭贵顺着明溯的视线往外这么一看,顿时面带寒霜,倏地站了起来,将怀中小妇人推倒一旁,手按直剑,一步步往那小厮身后逼了过去。旁边自有那维持秩序的虬髯大汉,见其姿态不对,便紧忙上前拦了下来,郭贵却不停步,腰间“刺啦”一声,直剑入手,径向那几名大汉胸前逼了过去。那些大汉自然也不肯示弱,便一个个掏出兵器围了上来。一时之间,堂中气氛紧张,眼看便要肢体横飞,血溅五步。

    先前众人低声下气地被那些巡路的士卒讹了将近百两钱银过去,郭贵心中早已忿忿不平,只不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见几个龟公也敢为难自己的女人,自是火冒三丈,只待那些大汉还手,便先折损了几只手脚再说。

    见情况危急,堂中的妇人皆是手足发抖,那狐媚的小妇人更是在一旁连连哀求,明溯悠然将一樽乌酒送入口中,仰首咂了一声,口气却是冷碜碜地言道:“我倒是不信,这京都附近到处都是龙潭虎穴,连两名侍女都不肯放了进来。”

    话音刚落,旁边的楼梯之上却是袅袅走下一名大妇人,只见此女金杈玉簪,步摇叮当,镂衣绸裙,腰肢波动,面上煞白一片,焉支估摸涂了足足有二三两之多。那大妇人行至楼梯中间,眼神一扫,便将全场状况尽扫目中。

    “这来的都是客,你情我愿,图个乐儿,又何必耍刀弄枪,惹得大家不畅快。我说小的们,你们拿着家伙,也不怕惊吓了客人,赶紧都给我收起来。”那妇人声音煞是好听,如珠玉一般,三言两语,顿时将场中气氛缓和了下来。闻言,那几名大汉便将兵器垂了下来,却还是拦住了郭贵的去路不放。没有得到明溯的指示之前,那郭贵自然不肯罢手,见那些汉子兵器落地,也不客气,口中冷斥一声“与我让开”,剑光一闪,便点向面前正对的那名汉子。转眼之间,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叮当作响。

    见郭贵并不识相,那大妇人口气一冷,阴阴地喝道:“当然,若是有人存心闹事,老娘我也不是好惹的。”重重地哼了几声,对那下面的小厮言道:“你且告诉他一声,我这红袖招的后台是谁。”

    那小厮闻言,便将那大拇指往天一比划,神情倨傲地高声喝道:“我家掌柜,背后是那宫中的中常侍,郭胜郭大人,就是那朝中大臣,来到红袖招,是龙也得盘着,是虎,更得趴着。若是你等识趣,赶紧奉上孝敬钱银,我等便就此作罢,如若不然,哼哼!”

    “哦?”明溯心想这倒有趣儿了,便将那酒樽重重往案上一顿,骤然一声大吼:“拿好酒来!”

    那大妇人此时已行至堂中,见明溯犹自装痴卖傻,便讥讽地言道:“到我红袖招闹了事,还想喝酒?!我看还是到那洛阳狱中好好品尝一下辣椒水儿,清醒清醒头脑吧。”洛阳狱与那廷尉狱并称帝都两大监狱,只不过廷尉狱位于廷尉府内,属于“诏狱”,专门收审重大案件的涉嫌人犯,其中多是王侯大臣和郡国守相,至于寻常百姓,犯了事儿,只得往那肮脏的洛阳狱收押了。

    “这位大娘……”明溯却毫不在意那大妇人的毒舌。

    “这是我们掌柜的。”旁边小厮见明溯轻浮,便上前喝道。

    “哦,原来是掌柜的,失敬失敬。”明溯微微将手往中间一拢,语气突然一转,故作疑惑地问道:“适才,我听说这红袖招似乎是甚么宫中的大人所支持,却未听清是哪位大人,不知可否再说一遍。”

    “中常侍郭胜郭大人——怕了吧?”那小厮得意万分,见明溯发问,便回了一句。

    “怕了。”明溯悠悠地叹了口气。

    见明溯服软,那大妇人顿时松了口气,堂中大汉、小厮口气更是猖狂,一个个连声喝令诸人束手就擒,等待天明之后送官问罪。

    “哎……”明溯长长地叹了口气,对那犹自手握直剑不放的郭贵高声喊道:“七弟,这红袖招却是你那伯父开的,赶明儿个,万一被他知晓你这个唯一的宝贝侄儿趁夜过来狎妓,竟然还被人打伤了,这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还是作罢了吧……”

    郭贵闻言将那直剑重重地甩在地上,“呸”了一口,上前推开那汉子,出去拉了大小侍女转头便往那黑幕之中行去。

    此时,大妇人并堂中一众姑娘、丫髻、龟奴尽数傻了眼,怔怔地望着那郭贵的声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真是索然。”明溯意兴阑珊地立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行至那大妇人面前,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言道:“掌柜的,今儿个玩得不甚开心,我就先走了——对了,都是一家人,想必不会向我收钱银了吧?”

    这时,那大妇人方才回过神来,惊疑地问道:“你说那位大爷是甚么人?”

    “郭大人的侄儿啊。”明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声,眼珠转了几下,惊诧地言道:“看样子,掌柜的并不认识我这郭贵兄弟撒……难不成,方才你是假借那郭大人的名头来恐吓我等?”

    明溯惋惜地咂了几下嘴,继续言道:“若是如此,可就糟了。我这郭贵兄弟最是实诚,今晚跑过来寻花问柳,不小心撞了自家大伯的生意,明日一早肯定会过门请罪。你说这郭大人见宝贝侄儿被打了,对方还冒充自己的人,这个心中暴怒之下,会不会……”

    明溯摇了摇头,便也不再多说,转头便欲离开。那大妇人却是急坏了去了。正如明溯所料,她虽然寻得人情以重金托得郭胜手下小黄门庇护,却哪里见到过郭胜本人。那郭胜与张让、赵忠等人交好,朋比为奸,肆虐中庭,寻常官宦人家,听了其名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赶紧赔了钱以求消灾,哪里还有心思与这些窑姐儿去理论甚么。不想,这河边走多了,今日却遇上了正主儿的侄子,而且,听那话音,还是唯一的一个宝贝。

第152章 半老徐娘

    大妇人做的便是那迎来送往之事,平素听得多了,自然清楚这些下面没有了的人最重家族子嗣,若真是被他听说自家宝贝侄儿被人打了,而且还是冒得他的名头,估计明天这红袖招铁定是不能再开了,而且,在场的人估摸全得去那洛阳狱中喝上一辈子的辣椒水。

    本来大妇人还以为是遇上了那吃白食的主儿,奈何明溯语气如此笃定,且前面出手大方,赏赐那青衣小厮的一锭银两便足以顶上在这红袖招中**化雨的资费。那大妇人自然是不肯随意的恶了如此贵人,便紧忙换了一副奴颜婢色,上前紧紧牵住明溯的衣襟,苦苦哀求不已。明溯却是双手一摊,无奈地言道:“我又不是那郭大人的侄儿,你该找谁找谁去,别拖累了我跟在后面受责。”

    那妇人闻言眼中一亮,一阵风似的,往那门外卷了过去。明溯使劲嗅了嗅这鼻间的香气,感叹地言道:“常言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大妇人虽然年岁大了些,却是虎狼之姿犹在,倒也不知我那七弟今日会不会就此被她亲自拿下了身子。”说完,便也不再往外,径自坐回了原位,招呼那狐媚的小妇人斟酒。

    那小妇人面上早就被吓得失了颜色,先前以为来了个冤大头金主,不想最后却成了那催命的阎罗,当下,见了明溯坐下,便忌惮地在那抖抖索索,就是不敢上前服侍。

    明溯也不以为意,挥手示意那无名出去看看,避免郭贵不小心遭了暗算,自己则拉着徐庶,你一樽我一樽地,就这么没心没肺地对饮了起来。

    好半日之后,那大妇人才紧紧地拉着郭贵行了进来,恭谨地请他坐了下来,这次那青衣小厮没敢再阻拦大小侍女,任凭她们跟了进来。那大妇人见郭贵面色犹有不愉,也不敢多言,便行到明溯案前,告了一声罪,讪讪地言道:“不知这位贵人能否移驾说个话儿。”

    明溯抬眼瞥了一下,低头只顾喝着自己的酒。徐庶却是看不得她那一副哀怨的神色,局促地言道:“掌柜的但说无妨。”

    “不知这位贵人如何称呼?”

    “此乃吾家主公。”徐庶认真地回了一声。

    “主公,我……”那大妇人话未说完,明溯便没好声气地打断了过去:“休要跟我攀甚么交情。你又不是我的下属,凭甚么称我主公?”

    “哥儿……先生……大人……”那大妇人连续换了几个称呼,不知如何是好。

    “到这里来的都是寻欢作乐的,你就叫我大爷吧。”明溯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这大爷与先前大妇人自称的老娘倒也绝配,不由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坐下来就是嫖客,这大人听起来怪刺耳的。”

    “对对对,是有些别扭。”那大妇人连声应是,见明溯面色稍霁,便也把个心放回了肚子,进言道:“这常言说,不是婊子不进窑子。先前倒也不是我手下执拗,只是若是放了那二位夫人进来,却是坏了本行规矩……”

    “这好办,”明溯按住旁边欲要发怒的无名,想了一想,吩咐道:“你且给她们二人去安排个姑娘,就当是拉拉吧。”

    “不知大爷所指这拉拉?”大妇人疑惑不解地问道。

    “就是有那特殊爱好的妇人,比如说磨镜。”明溯坏笑了一声,那大妇人立马心领神会,赶紧下去安排了一番,不一会儿,便有两名浓妆艳抹、放荡佻达的小妇人行了上来,各自扯过大小侍女,小心侍候了起来。

    古用铜镜,须常磨光方能照影。本朝刘向在《列仙传?负局先生》中言道:“负局先生,不知何许人,语似燕代间人,常负磨镜局,循吴市中,炫磨镜一钱。”女同性恋双方相互以厮磨或抚摩对方身体得到一定的性满足,由于双方有同样的身体结构,似乎在中间放置了一面镜子而在厮磨,故形象地寓称“磨镜”。

    这大妇人经营此道久矣,自然知晓一些宫廷女性和豪门名闺“长向空房宿”的寂寞和饥渴,因而院中也常备用几个极善此道,凡鞭身浴血,削发伪欢,无一秽行不通的妇人,以应不时之需。此时见明溯言语之间明示,便也就恍然大悟,心中更加坚信了几分这些人与那“下面没了”的郭胜的关系。毕竟,这些新式玩意,大多是借助******才从宫中流传出来的,寻常人家,如若不是像她这样的有心人,哪里会明白磨镜其中奥妙。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说门道。明溯这一番老成,却是让那大妇人暗暗去了许多疑心,此时一声令下,顿时整座红袖招全部发动了起来,尽数围了这六人花蝶飞舞,佳肴齐上。

    得到掌柜的暗示,知道眼前少年才是那主事之人,那两名妇人更是咯咯娇笑,曲意迎合,进身簇拥,将窑姐儿的精髓演绎的淋漓尽致。这前世的会所自己是没有机会见识过,然而此时,想必以这阵势,也不会比那群魔乱舞的场面逊色多少去了吧,明溯心中赞叹了一声,便索性放开了身心,完全地融合了气氛之中。

    不一会儿,案上的酒菜全部换了下去,一罐罐热气腾腾的珍品佳肴都端了上来,还没开吃,诸人闻着味道已是食欲大动,这半月来连续在山间赶路,吃的多是干粮,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于是,一时也顾不得守礼,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见身旁众女皆是掩面轻笑,那大妇人更是诧异地望着自己,明溯连忙举樽,歉意地言道:“前些日子,我等奉了上命,往那长沙郡中走了一趟,这一路上,星夜兼程,往来亭舍,尽是粗茶淡饭,哪有掌柜这里考虑得周全。饥饿难忍,一时失礼,还望掌柜的勿怪!”

    “这些天杀的,竟然将贵人饿成如此模样,实在该打。”洛阳南去,颇多疫瘴,确实不是常人能耐的。闻言,那大妇人心中释怀,忙举起了酒樽,面露笑意的言道:“大爷,小女子敬你一樽。”

    “干!”明溯连忙以袖掩樽,一饮而尽,然后将那空樽朝外,微微示意一下再放在案上,旁边狐媚小妇人忙持钟上来斟酒。

    大妇人饮完之后,明溯笑吟吟地端起了酒樽:“来而不往非礼也,掌柜的,我敬你。”二人又是一饮而尽。

    几樽酒下去,气氛明显融洽了起来,众人渐渐熟捻,也就不再拘谨。

    众人皆是****之人,很快便聊到了那**的地方。喝到高处,明溯悄悄地向那大妇人招了招手,见状,大妇人便将那耳依了过来,明溯一把搂了上去,口中言道:“掌柜的,你老是自称小女子,可我……怎么没发现哪里小了?”一边说一边却是空出一手上下摸索个不停,直惹得旁边二女吃吃笑个不停。

    那大妇人也是风尘中人,此等仗势,又怎么能惊倒了她,便一边尽将那凹凸之处往手上迎合,一边浪笑着言道:“小女子其他地方都大,然惟有一处,却是小巧玲珑,堪称一绝。”

    “哦,不知可否见识一番?”

    “这里不是十分方便,还请大爷随小女子到那偏院一叙。”

    “你不是住在楼上么?”

    “哎呀……这二楼是普通的姑娘住的,小女子另有别院。”

    “如此,且随你去欣赏一番。”说着,明溯便起身歪歪扭扭地往后面廊道行了过去。

    大妇人也是久旷之身,客人来了皆是挑那嫩的品尝,即便是有个把胆儿肥的,也只是口中花花,真正到了行动的时候,自然不会将那钱银浪费在一个半老徐娘身上。此时见一个少年对她感了兴趣,心中自然欣喜异常,也不顾手下姑娘惊诧的神情,爬了起来便追了上去。

    到了后门处,明溯突然想起一事,便回身言了一句:“我那七弟,郭胜大人之前却是吩咐过的,只能让他摸摸,却万万不能真的入港……你也知道,这姑娘接客多了,难免会肤带桃花,身藏暗疾。郭大人却是说了,若是谁将那玩意传到我七弟身上,害他断了后,哼哼,后果你知道的。”

    这个时期花柳却是极难治疗的,常人一旦染了上身,痛苦翻腾十数年便自归天,即便有个别侥幸治愈的,从此以后亦是不能人伦,自然也就断了后。这一点,也正是明溯舍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娇娘,宁愿去抱着这个“老”板娘睡觉的真正缘由所在。

    那大妇人闻言自是提了神儿,正欲要去吩咐手下那些姑娘千万不能坏了郭大人的规矩,却也突然想起了一事:“大爷那些手下怎么办?”

    “凉拌!”明溯哼了一声,言道:“那两人,大的晚上扔我七弟床上去;小的等她玩尽兴了,使人直接送到我床上来。还有,那个姓徐的公子不是个好鸟,一身是病,没几年好活了,你吩咐下去,让那不想死的便离他远点。那个少年……”

    大妇人识人较为毒辣,无名的神态反应早就被她看在眼中,见明溯提及无名,忙揣测地言道:“那是个雏儿吧?”

    “聪明!”明溯惊讶地望了大妇人一眼,随即恍然。若不是有着一双毒辣的眼睛,估摸她在这京都外门挣钱,早就被那些无赖轻侠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想了想,明溯还是谨慎地吩咐了一声:“那是我表妹,最爱扮装少年,回头你让人给她找个干净的屋子,随她一个人,爱干嘛就干嘛去吧。”

    “表妹?”大妇人疑惑地望了望无名,再仔细看了看明溯的相貌,不由低声嘀咕了一声:“表面上的妹子吧!”

第153章 销魂蚀骨

    这边徐庶才被撩拨得一身莫名火起,突然,姑娘们全部都避之如蛇蝎一般,个个窃窃私语,又惊又惧地望着他,就是不肯向前,便是来斟个酒儿,也是如惊弓之鸟,稍有动作,立马遁得远远的。

    那边郭贵左拥右抱,上下其手,可一旦碰着那紧要之处,触眼之处立马一片苦苦的哀求之色,惹得郭贵心中索然,便起身扯了那大侍女,径直上楼,找了个干净的屋子,反脚将门踹上,也不管外面有没人听那墙角,便三下五除二,把个大侍女剥得如同一只惶惶待宰的羔羊似的,喉咙中闷喝一声,便扑了上去。

    无名见得堂上气氛奇怪,有心问上一问,可那些姑娘只顾殷勤地劝酒夹菜,就是不肯说明缘由,左思右索想不明白,又见那明溯与掌柜的久久没有露面,心中亦有所猜测,当下,面色铁青一片,也自己去找了间屋子,上了门栓,顾自生那闷气去了。

    只有小侍女,面红耳赤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就被几个姑娘上前按住,裹在一个被窝中间,径直送去了后面别院之中。

    见诸人转眼之间便各自有了着落,徐庶自怨自艾地望着周边一个个袅袅行走的姑娘,心中郁闷异常,便也不打话,只顾将那八年陈的乌酒一樽一樽往下灌了进去。这时,突然一个满面红斑的妇人凑了上来,提起酒钟,慢慢斟上一樽,一歪身也坐了下来,哀怨地言道:“任谁得了这种病,心中都不会畅快的。想当年,老娘我也只是看那西域来的商人长得魁梧,便陪伴了一夜,不想……你看看,现在都成甚么样子了。”

    徐庶毛骨悚然地望着那具身体,红色的斑点一个挨一个地,紧紧地挤在一起,从面部延伸到脖子,再到背部……那妇人怕徐庶看不清楚,不顾天寒地冻,当众便揭开了裙裾,准备让徐庶再看看她大腿深处的血肉。随着那妇人的手臂转动,一阵腐尸的味道扑面而来。

    “哇呜……”徐庶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恶心,紧忙冲了出去,找到那台阶下面,扶着柱子,便是一阵倾江倒海,转眼之间,晚饭便全白吃了。

    “是哪个怂人说我得了这病的,是哪个怂人!”徐庶忿怒痛苦的嘶喊声转瞬便传遍了整个大堂。见一个个姑娘、小厮视同蛇蝎的躲闪模样,徐庶悲戚地蹲在台阶上面,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明溯自然不知道自己一番好心,最后竟然让徐庶找到了一个“知音”,此时,他正兴致勃勃地在大妇人的带领之下,夜游红袖别院。

    这座小院孤零零地吊在别院后面,通过一条曲折回旋的长廊与大堂相连。走在这条长廊中,明溯不由大吃了一惊,不为其他,只为这漫天左旋缠绕的藤萝,没有绿叶,花儿谢了,只剩下虬枝嶙峋,粗壮金黄,傲居廊上。可以想象,春天漫步在这长廊,仰望碧流倾泻;夏天远观风景,紫花如瀑布辉煌;秋天拾取几片残花落叶,心如黛玉葬花。然而,这一切都存在于回忆之中,此时,这一树苍虬,带着无限的生机和想象,却偏生孤寂地,执拗着在这月下维系着生的期望。

    有那一瞬间,明溯突然伤感地想到,生命流逝得如此之快,自己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将近两年了,却连个帝都还没能走了进去,虽然也执掌了一定的权限,却在权势这个庞然大物的压制之下顾自风雨飘零,担惊受怕。

    大妇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明溯心中那一份苍凉,紧走了几步,上前挽住这个老成的少年,往那别院方向行去。

    其实,抛弃长廊这一份寒冬的凛冽,周边花坛的景观还是比较迷人的。抬眼望去,在数十串纱灯的照耀之下,只见三五排翠柏香樟,七八棵古树松木,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墙外山泉之中引了过来,慢慢地流淌成一个小小的湖泊,那湖泊虽然只有三五亩方圆,中间却是用那窟窿密布、姿态万千,通灵剔透的白石堆成了一座假山,一条窄窄的石板桥从长廊这边的岸边通往那假山下面。大妇人陪着明溯慢慢地行了过去,绕过假山,眼前顿时柳暗花明,三间小小的木屋翼然临于水上,幽静清雅到了极限。

    一个京都的窑子都能有这么大的手笔,想想自己在那西山庄中,地面垒高了几尺,面前挖了个水塘,便以为是神仙过的日子,殊不知,这个世上真正有权有势的人海了去了,只有自己猫在山中,还犹自坐井观天,自以为已经很了不起了。明溯一边欣赏着周边的景色,一边暗暗警醒着自己。

    木屋内外早就点上了灯火,大妇人领着明溯进了那左手的屋子,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原木大床。这张床足足占据了半间屋子,上面绫罗绸缎,纱团毛皮,铺垫得足足有大半尺之高,明溯见了这张大床的时候,第一个想法便是:“我勒了个去,不就是睡个觉么,咋就连席梦思都整出来了。”

    现在这张足足能够容纳十数人的大席梦思上,就躺下了两个人。明溯惬意地翻了个身,将半边身子都陷入了那厚厚的垫子中间,睁大了一双黑亮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大妇人,却是甚么话也不说。

    大妇人悄悄脱掉那吊镂长裙,猫了上来的时候,发现在前面堂中手脚并用一副急色样儿的明溯到了这里,却突然像换了人似的,安静得让人无所适从,便“噗呲”一笑,打破了屋中的尴尬气氛,一只手慢慢地抚摸上了明溯的背脊。

    “别动,就这样呆着。”明溯淡淡地言了一声,继续拿那惘然的目光慢慢地打量着大妇人,半响,才惆怅地感慨了一声:“真像啊!”

    “像什么?”

    “像她。”

    “哪个她?”

    “就是你身后的那个她。”

    大妇人闻言悚然一惊,赶紧回头望去,除了散发着原木清香的隔板,却甚么也没有发现,心中以为明溯故意戏弄于她,便嗔怪地拍打了几下。

    明溯却是没有理会这番暧昧的动作,犹自纳闷地望着她的背后,认真地问道:“为甚么她看不见你?”

    这下,便是明明知道后面没有甚么东西,那大妇人还是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惊惧地贴墙东张西望。

    “别动,她就躺在你的脚下。”这话却是对大妇人说的。

    “呜呜,你别吓我,我最怕鬼了!”大妇人双手掩目,潸然泪下,哭得像个小女子似的,腿脚犹自飒飒发抖,却是不敢再动弹上半分。

    突然,幽幽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不是让你把我留在那玉泉山中的么。”随着声音,一道素白的身影慢慢地在床上浮现了出来。

    大妇人望着面前诡异的一幕,顿时全身麻木,心跳加剧,面色一刹那变成了灰白颜色,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头一歪,就这么生生地晕倒了下来。

    “吓人好玩么?”早就坦诚相见若干回了,明溯自然无所畏惧,不示弱地反问了回去。

    “哎……”那身影慢慢地浮现了面容,正是先前一直追踪着明溯的芦苇荡中邂逅的小妇人。此时,那小妇人怜惜地望了一眼与自己面貌依稀有几分相似的大妇人,哀怨地言道:“公子也知道我并非人身,这帝都之中阳气极盛,若是我就这么随公子进去,恐怕转眼之间便会灰飞烟灭。”

    凝了一会神,明溯似是不解地问道:“那京中妇寺干政,奸佞横行,阴气早就盖过阳气了,又有何惧。”明溯心想,我怎么舍得将你这样一个可人儿扔在荒郊野外,带在身边,实在遇到那无可化解的危险,唤出来吓吓人也是好的。

    那小妇人在床上再三顿首,悲恸言道:“公子就别再说笑话了,那帝都朱雀、玄武、青龙、白虎,无一不是镇压鬼邪之物,况且在那玉泉山中,我便能感受到城中似有一道玄阳之物,极为耀眼,虽现已近深夜,然方圆数百里之内,在我等眼中,与那白昼并无两样。”

    “当下帝威汰微,不应如此撒。”明溯苦思冥想,突然脑中一道亮光闪过,便问道:“难不成是那玉玺?”明溯心中暗叫可惜,若是如此,小妇人随不了身,自己也便失了一道护身奇符了。

    “应该便是此物……”小妇人也不太肯定:“本来在那下山途中,我已被压制得无法动弹,幸好遇到这个院子,有那山泉源源不断地引入阴气,在这木屋之下积累,周边又是柏树成荫,阴身集聚,所以我才能勉强显身出来。”男为阳,女为阴,这窑子中间自然是阴身齐聚,这道理明溯倒也明白。

    “要不,你就住在这里吧。”明溯灵机一动:“此地景色别致,怡情养性,我在京中也能随时出来见你。”

    这时候,那大妇人正悠悠地醒转了过来,闻说明溯欲将一个“女鬼”安置在她这里住下,顿时全身如同连番大战了三日三夜,着实**蚀骨,疲软万分。这时候,小妇人却是回头望了她一眼,大妇人顿时迷失在了那奇诡深邃的目光之中,三魂六魄混似全部飞了起来,口中呐呐地言道:“住下也好,住下也好。”

    小妇人嫣然一笑,轻轻地言道:“你与我长相如此相似,便是有缘,我又怎么舍得害你性命呢。”言罢,便全身化作一缕烟雾,沿着大妇人的七窍,慢慢地渗了进去。

第154章 欲生欲死

    其实,在那玉泉山中,明溯心中就在想如何才能将那小妇人放了下来。

    然而,当时没有等他开口,小妇人便倏然又从脑海中蒸发掉了。

    现在,既然定下了安置方案,明溯自然得问个明白。

    答案却是让他嘀笑皆非,原来这小妇人却是紧紧与那小鼎捆绑在一起,正常活动范围不得超出方圆千步之外。

    我勒了个去,难怪自己跑到哪里,小妇人便能如影似随地跟到哪里,害得自己前面有几天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日夜兼程,都没能甩脱得了。

    可是,小妇人说这鼎就在自己身上,明溯左右摸索,最后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连那话儿都来回抚摸过几番,却还是没能发现那鼎藏在何方**之处。一无所获之后,明溯无奈地将那疑惑的目光紧紧地放在了小妇人身上。

    说实在的,甚么时候的明溯最可爱,便是这种无可奈何之后一副无辜、疑惑的神情。女人最爱萌萌哒的东西,尤其是当一个心仪的男人萌萌哒站在你面前,更有甚者,这个男人还是赤身**,犹自萌萌哒握着那根粗粗的话儿。

    这番坦诚相见的结果便是笙箫交鸣,淫呼起伏,二人又一次滚成了一堆。

    小侍女被扔了进来时,木屋里一片漆黑,幸好连夜赶路习惯了,她随身带着火折子。一团幽暗的火光在屋中亮起,两具雪白的身体正在尽情地厮杀着,小侍女顿时心中一惊。

    火光灭了,一阵悠长啼鸣转瞬刺穿了别院的长空,送小侍女过来的姑娘小心肝“扑通扑通”一通乱跳,艳羡地回头望了一眼假山后的木屋,咬了咬牙,压制下澎湃心潮,互相暧昧地望了一眼,不一会儿,两盏灯笼悠悠地靠在了一起,不停地上下颤动着。

    火光再一次亮起,明溯陷在皮毛丝绒之间,惬意地欣赏着面前的一番美景。火光闪烁之间,二女皆是明媚艳丽。一个罗衫半解,半只瘦削的肩膀俏生生地露在外面,似凝脂白玉,娇嫩清润,吹弹欲破,此时正怯怯地缩在床角,惊疑地望着另外一个女人。“大妇人”此时却没有作为焦点的觉悟,就那么稳稳地坐在床沿,也不把衣衫套上,只是一边左右顾盼一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晶莹雪白的肌肤

    这还是明溯第一次真正地欣赏“大妇人”,正兴奋间,那“大妇人”却缓缓转过身来,秀发如瀑洒向侧颈,一对微微窘起的弯眉如画似柳,双目含媚,风情万分地望向了明溯,顿时将其三分魂儿勾去了二分。

    “真美啊!”明溯魂不守舍地往下看了过去,琼鼻檀口似嗔,锁骨微凸类勾,圆润胸脯赛丘,小腹平坦如缎,更兼那下面的三角地带,一簇茂盛的褐色灌木中间乳白色的溪水犹自潺潺而流,好一副天生尤物!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面前这个性感的女人,明溯搜遍脑海,方才想出一个恰当的说法:“好一朵风骚的雪莲。”

    与之同时发出声音的却是那小侍女,此时,小侍女见这个掌柜的勾引自家男人,心中忿恨,便不屑地言了一声:“狐骚气好浓哦。”

    那“大妇人”却毫不在意,微微梳理了一番瀑发,莞尔一笑道:“谢谢夸奖。”小侍女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明溯却更是欣赏,这个奇女子待人接物不卑不亢,一举一动,混若天成,令人沉醉,再配上那似乎能够洞悉人心的一双明眸,若是能够长久地行走于阳光之下,必然是暗军不二的首领人选,只是……可惜了!明溯不由默默地叹了口气。

    似乎是能感受到明溯的心情一般,那“大妇人”附耳过来轻声嘀咕了几句,明溯顿时喜出望外,匆匆地问道:“此事可真?”

    “从此我便不能离开你千步之外了。”那“大妇人”却是哀怨地言了一句,神情无比低落。

    明溯却是将脸凑了上去,压在她鼻尖处,笑嘻嘻的言道:“如此更好,你岂不是可以夜夜去做那新娘了。”说完,鼻子拼命嗅了一下,由衷地赞叹了一声:“真香。”

    真的是香。那“大妇人”不知平素是否经常用那花儿沐浴,此时嗅了上去,一股淡淡的玫瑰混杂着清幽的茉莉,或许还有那股桂花的香味吧,在面前微微涌动。明溯深深地吸了口气,女儿香混着花香顿时全部流淌进了自己口中,一种酣快淋漓的感觉从骸骨深处升起,却不想,那“大妇人”却是伸出一根葱指,轻轻地点上了他的脑门,嗔怪地言道:“口中一股奶味,你离我远点。”

    “奶味?”自打相识以来,自己被这女汉子压制的一直没有出头之日,明溯心中不服,便趁各种机会拼命地将头在下面拱啊拱、拱啊拱,那山巅最高,自然是明溯照顾的重点,明溯疑惑地抹了抹嘴角,顺势往下摸了一把,顿时脑中如同雷霆走过,惊愕一片。

    几日没重点关注,怎么突然肿了?明溯突然感觉好像一团火焰在掌心翻腾跳跃着,不安分的火焰四下乱蹿,直欲摆脱明溯的魔爪。明溯惊诧地低头望了一眼,我勒了个去,这哪里是肿啊,这简直就是硕大无匹,眼见一只手已经无法掌握,明溯顿时手口并口,将“大妇人”恶狠狠地扑倒在床,啃了上去。

    明溯将“重点”放在大妇人身上,旁边凄惨无助顿时就傻眼了,自家大人这是怎么了,折腾了二人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没完没了,一时之间心中委屈无比,蜷缩在床角哽咽了起来。

    那“大妇人”久居明溯身体之中,自然晓得他与这位侍女的真正关系,此时见了小侍女哭泣,便悄悄地探了一只手过去,顿时摸在了其旺仔小馒头上。

    小侍女正沉浸在悲恸的情绪之中,突然感觉胸前一凉,等她意识到发生了甚么的时候,一只清凉的纤巧小手已经快速地揉动了起来。

    “不要……怎么可以这样……”小侍女吃了一惊,顿时语无伦次起来,心中如同一只小鹿揣在怀中,扑通扑通地乱蹦了起来,一双小手徒劳地死死揪住了身下的皮毛,却是忘了去护住馒头。“奥……奥……啊哦……哦……哦……”小侍女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感受。

    半响之后,明溯惬意地抬起头来,惊艳地发现小侍女横躺在床上,面上娇艳欲滴,一头乌发仰铺,与脚踝形成了一个平衡,支撑起高高挺起的臀部,那中间,一只小手正快速地揉搓着,另一手则死死地按住了——另外一只素手。此时小侍女正紧闭着双目,檀口微张,鼻息粗重,一连串无意识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徘徊。

    明溯看得都愣住了,“大妇人”却是嫣然一笑,坏坏地将头埋了下去,在那抖颤的双腿之间轻轻一啄,一阵冰凉的感觉顿时从小侍女的下面迅速往上蹿去,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她亢奋到了极点,顿时一连声放松后的婉转娇吟快速地从小侍女口中鱼贯而出,极尽魅惑之力。那松弛下来的双腿之间,一股清清的激流快速地涌了出来,随着身体的颤抖,一浪接着一浪,将下面的垫物全部浸透了。

    这样也行?明溯脑门上顿时一条黑线走到了眼角,传说中的****竟然让自己幸运地遇上了,然而……自己的女人与人上床了,而且,那个男人还不是自己。妖精!明溯悲愤万分,怒怒地盯着身下那具始作俑者,鼻息粗重,双眼冒火,全身都充满了忿怒的……情火。

    明溯粗重的男子气息喷在“大妇人”的脸上,那“大妇人”却是妩媚一笑,嘴角一翘,挑衅地与其对望了起来。明溯终于没能敌住那诱人的目光,赶紧将视线往下移了过去,一具勾魂摄魄玉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辉。明溯顿时口干舌燥,意乱情迷了起来。

    天雷勾动地火,兽血遇上佳人,一阵满足的呢喃声后,紧接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吐气娇吟。旁边的小侍女偷眼望着这一幕,心中羞涩到了极点,口中却是不由地伴奏了起来,如哭似泣,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禁忌的快感。

    这有人旁观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不到盏茶的时间,二人**急剧地颤抖了几下,缓缓地平息了下来。

    旁边小侍女艰难煎熬了半夜,此时终于见到了空处,当下也顾不得羞涩,舔了一下自己有点干燥的嘴唇,悄悄地挪动了一下,慢慢地对着那个半软不软的东西凑了过去,樱唇微张,便将其轻轻的含在口中,齿舌卖弄,连添带吞,渐渐地那话儿又狰狞地昂首直刺屋顶。

    小侍女示威似地将浆液横溢的嘴唇悄悄向“大妇人”努了一下,也不客气,飞快地爬了上去,一记观音坐莲,一片泥泞缓缓地将那胀得发紫的话儿吞了进去,顿时,感觉下面火辣辣的一团充盈直透溪谷源头。

    “大妇人”却是毫不介意,翻身上前轻轻地扶住小侍女的****,双手推磨,慢慢地研了起来。明溯抬眼去望,但见二女配合默契,顿时一股舒爽的快感涌上心头,便卖力地耸动着腰肢,狠狠地撞了上去。

第155章 初入帝都

    云收雨歇,三人并排静静地躺在床上,此时,远处鸡已鸣过三遍,天便微微泛亮。

    明溯惊奇地望着身边的“大妇人”,惊诧地言道:“你怎么还没走?”

    那大妇人脸色酱紫,满目羞红,娇嗔道:“大爷,你昨日弄了我一夜,现在拔出便是无情了么?”

    “大爷……”明溯微微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想到甚么,便试探地问道:“掌柜的?”

    那大妇人风情万千地抬手撩了一下如云的秀发,白了他一眼,言道:“总算你个杀千刀的还有良心。昨日你是怎么弄的,我到现在都全身乏力,四肢疲软……”

    不会吧?明溯张了张口,却是甚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傻傻地怔在了那里。

    见明溯双目呆滞,大妇人也是意识到了甚么,便将头偏过一边,嘤嘤的哭了起来:“大爷你嫌弃我出身勾栏之地,我心中明白。其实,我原本也是那官宦家的小姐,后来父亲大人蒙罪流放边关,我与家中的婶娘都被官卖进了这里,吃尽千番艰苦,幸得原来掌柜的可怜,为我销了奴籍,又收作假女,前些年,假娘去世,我才独自撑下了这么大的一个门面,也是为了姐妹们有个活路……”

    原来也是个可怜的人儿。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昨夜大妇人“鬼上身”,可毕竟是这具身体与自己荒唐了一夜,想到这里,明溯便伸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怜惜地往那额上轻轻一啄,言道:“该做的都做了,不说这些了。我的情况,以后会慢慢地告诉你,现在疲倦,先睡个回笼觉吧。”

    大妇人面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就这么依在明溯怀中,慢慢地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明溯悄悄地爬了起来,嘴角含笑,爱惜地轻轻抹去大妇人一丝口水,想了想,扯过一床厚厚的被子,覆在那具玉体之上。

    小侍女早已起床,此时正在石桥之上怔怔地望着水面发呆。明溯走了过去,伸手将其拥入怀中,爱怜地好生安慰了一番,将那奇女子的故事细细地叙述了一遍,话还没说完,那小侍女早已双目泛红,泣不成声,仰首悲恸地言道:“原来那姐姐如此凄惨,过门不久便成了殉葬品,还被那猛鬼欺压。幸得大人那坐骑神骏,竟然将那老鬼给踩散了去,就是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安置那个怕光的姐姐?”问完,小侍女犹自心有余悸,不由为那小妇人的遭遇长吁短叹一番。

    明溯将心神集中,此时,随着太阳升高,丹田之中那股气息逐渐地狂暴了起来,昨日午夜,应小妇人要求,明溯已将那不知甚么时候潜入自己丹田中的“鄂候夫人鼎”悄悄地运功逼出了体内,安置在这方假山后面池塘之中。此地距离京城太近,白日阳气尤盛,便是他自己,也已经失去了与小妇人的心灵联系。

    “虽然不能日夜与公子相伴,然埋身深潭,能够日日想着公子,又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小妇人那充满满足的神态久久地在明溯心中徘徊。良久,明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尽扫心中烦躁:不管怎么样,小妇人的魂魄尚未散去,这是好事。至于以后会如何,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人总不会被尿憋死,等自己权势到了一定程度,集天下妖孽之智慧,总归是能想到甚么妥善法儿的。

    其实,早在明溯展开那床被子的时候,大妇人便醒了,只是流落烟花之地久了,难得见了个真性情的少年,心中自是留恋那份从未品尝过的甜蜜滋味。适才明溯与小侍女慢慢地分说故事,大妇人在旁边也听得个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那昨晚附于己身的鬼魂去了哪里,心中却是毫无怯意,只盼着能够让那温柔女鬼再上一回身,也能重温到那种奇异的感觉,充满爱的家的感觉。

    明溯回头的时候,正好望见大妇人那充满着爱恋的眼神,心中一动,便有意识地将其当成了小妇人的分身,空出一手,轻轻地搂在胸前,转瞬,怀中便已湿了一大片,原来二女听着明溯强健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又想到那段缠绵的人鬼未了情,心中哀伤,不知不觉便又哭了起来。

    早早地用过了午饭,明溯领着郭贵、徐庶二人步行前往那洛阳南门行了过去。帝都门阀遍布,规矩甚重,二女相貌秀丽,红、青二马亦生得雄壮神骏,甚是惹眼,明溯也不欲横生枝节,便将无名与大小侍女托寄在怡红别院中,陪那大妇人慢慢地叙着闲话儿。

    帝都洛阳建筑宏伟,由内到外分别有宫城、内城、外郭城三重城圈,外郭城挺拔高耸的城墙蔓延十数里,似一条蜿蜒在伊洛平原上的巨龙,首尾相衔。洛阳外郭东三西三南四共计十道城门,唯独北边对着邙山方向未设城门;内城则环城分布了十三道大门,门皆双阙,门外有亭,供朝见的官员临时休息;宫城止有东西南三道门,其中南门阊阖门为正门,象征帝王威仪,用于重大活动礼仪,极少用于通行。

    明溯三人是从南边的方向过来的。抬眼望去,只见南垣宽约万余步,从左往右,依次排列着开阳、平城、小苑、津门等四座门楼。其中,平城门为正门,除了皇帝出巡、检阅或重大典礼,平素都是紧紧关闭着。平城门不像其余外郭城门那样,有一个整齐的门脸。

    其实,严格说起来,平城门并非一个单独的城门,而是由多个高低不等的城楼所构成的庞大的建筑群。其平面视觉上呈现凹形,地上建筑主要由台基、门楼、垛楼、东西阙楼及其廊庑组成,凹进去的那部分空间很大,恰好形成一个门前广场,作为检阅或万人庆典的会场绝对绰绰有余。

    明溯等人抬眼望去,夯土板筑而成的台基上面,那平城门楼高约十余丈,雄居中央,两侧前后分别建有阙楼、垛楼,略略高于门楼数丈,与其形成依角之势。前面突出的阙楼之上皆建有双重飞檐,状如朱雀,展翅欲飞,通过七八丈深的城墙与门楼主体相连。远远望去,整个城门楼、两垛楼、两阙楼,体量宏大,浑然一体,庄严肃穆,观者无不心生敬畏之意。

    明溯自然不是前来顶礼膜拜的。此时,他牵着一匹杂色的驽马,领着郭、徐二人慢慢地往那小苑门前行去。

    洛阳城内街道横竖相交,形成棋盘式的布局,仅那百余步宽的大道便有二十四条之多。来之前,郭贵早就问过他老子了,从南面进去,若是走那小苑门,则无须东拐西寻,一路向内,穿过内城,贯通直达那宫城的正门,阊阖门。当然,这只是初至贵境辨认道路的一种简易法儿,尽管那郭胜权倾朝野,明溯却还没有天真的去幻想到他会罔顾天子威势,公然下令大开阊阖门,迎接自家侄儿入宫。

    阊阖门楼大致相当于一个缩小版的平城门。因而,明溯三人也未多瞻仰许久,便顺着那七八丈高的宫墙根儿,慢慢地向西门方向行了过去。

    宫城位于整个洛阳的中北部,这一路上,明溯粗粗估算了一下,这座城池大概呈现前宽后窄的不规则形状。前面已经目测过,外郭南垣东西约莫有万余步之长,此时,一路穿过内城,行至宫城前面,中间约莫行了四千步左右,又左拐行了六百步方才绕过宫城南边半幅城墙,转向又是千余步才到达西门外面。如此可见,洛阳外郭是个东西狭长,南北稍窄的扁平形状,至于这面前的宫城,则完全与之颠了个个,南北狭长,东西窄了约莫三分之二。

    那徐庶见明溯一路上只顾埋头走路,从不东张西望,便戏谑地言道:“主公这一路行来,似是心思满腹,难不成是在担忧前途?”

    “我在估算这洛阳的大小,计算游骑士卒从小苑那边策马狂奔,多久时候才能到达这宫城之内……”明溯心中正想着,换了自己又该如何排兵布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这座城池,此时徐庶突然问及,便毫不思索地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话音未落,便见旁边二人尽皆变了面色。

    那郭贵闻言紧忙上前一把捂住了明溯的大嘴巴,四下观望了一遍,见无人注意己等动静,方才悸悸地言道:“六兄这砍脑袋的话在外面说说还行,到了这里面,可千万不能随意嚷嚷。万一不小心被闲杂之人听了过去,我等今日便是长了一百张口也无法辩解。”说完,便拿那眼神暗暗瞥了一下徐庶。

    明溯正待转了话题,徐庶却是稍稍退后一步,将衣裾撩起,谨然拜言道:“主公雄心大志,庶殊死追随。然此时势力汰微,怎可轻易去受那腹诽罪累,还望主公慎言。”

    二人此言一方面是为了明溯要好,另一方面却也变相地表明了心迹。闻言,明溯不由感动异常,心想跟那些个愚忠的腐朽之辈相比,还是自己这两个手下贴心,在这个时代,不小心听到主公有造反的心思,虽面有揣色,却还能侃侃而谈的,无一不是懂得变通之人,当真值得重用!

第156章 私入宫中

    三人入京之时,见那守卫外郭城门的皆是徼巡士卒,到了这宫城西门,掌门却是宫卫屯兵。那些屯兵自然不知道三人先前嘀嘀咕咕地在言说甚么,此时见其逐渐靠近宫门,便扬戟呵斥道:“何人鬼鬼祟祟,安知天子威仪?”

    这却是让三人速速离去,不要惊撞了天子仪驾。明溯暗道,这东汉的皇帝宿卫却是好说话,换了自己上辈子,若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靠近大大的住所,恐怕不等解释,便已被暗中潜伏的黑衣人拿颈扭臂,推了下去先关上几日再来审问。

    其实,明溯却是想偏了去,这洛阳的守卫,因职责不同,各自统率隶属亦自不同。像那守卫外城的徼巡士卒,归属北军,由执金吾统领,这守卫宫城的宫卫屯兵,号称南军,由卫尉统领。至于皇帝身边的宿卫,相当于皇室卫队,则按照片区、职责以及出巡、驻守的区别,由车郎将、户郎将、骑郎将等郎中三将以及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等禁卫统领分别执掌,负责禁卫里面的宫殿及皇室人员的安危。

    说白了,门口这些人,虽然比外郭守卫的地位要高,其实也不过就是些二娘养的,里面归属九卿之一光禄勋统率的那些主儿,平素出入宫门,都难得给上一个好脸色。若是这些屯兵胆敢随意步入里面的宫殿半步,轻则被那一墙之隔的宿卫当场斩首示众,重则抄家灭族,万世不得翻身。

    这边明溯思绪如潮,那边郭贵却紧忙上前,拱言道:“我乃中常侍郭胜郭大人的侄儿,此次前来京中拜访伯父,还望通报一番。”

    闻说是宫中郭大人的子侄,那些只能在宫门外对普通百姓抖抖威风的屯兵自然也不敢拿捏架子。当下,便有一人转过身来,远远地对着里面喊了一声,片刻,两名宿卫领着一个小黄门行了出来。

    多年之前,郭胜曾经蒙恩准还乡省亲,那小黄门亦随同前往,此时上前,见郭贵眉目之间依稀可辨当时面貌,便谄笑着行了上前,互相见礼、盘问一番,确定身份无疑后,方才惊讶地问道:“大郎为何到这西门之处?”

    “难不成西门不能进人?”郭贵也是惊讶莫名,此行之前老爹老娘没吩咐过非要从哪个门进宫的撒,难道这宫城规矩不光是南门不开,西门平时也是禁止行走的。

    那小黄门见郭贵纳闷,便笑着解释道:“这西门之外皆为杂役刑徒所居,东门之外,方为各位大人的住所。”言罢,便向那两名宿卫请托了一番。

    本来寻常人等是不得放入宫中的,然而此时郭胜等人在宫中威势一时无二,便是那皇帝都是言听计从,这些宿卫也不想恶了此人,便折中想了个法儿,让那小黄门领着三人从南宫穿了过去。

    原来这宫城内还分了南北两进,其中南宫为皇帝接受大臣朝见、读书的地方,北宫才是真正的住所。本来,陌生人等是不得随意进出宫内,只不过此时皇帝势微,妇寺干政,宿卫也就因私废公,私下里开了后门放明溯等人进去了。

    一路从却非殿、前殿、崇德殿、德阳殿、翠花楼面前台阶下面行过,明溯三人见那城郭巍峨、宫阙壮丽、亭台林立、楼阁鳞比,其余御园池塘,亦是极尽奢华,不由得如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着实大惊小怪了一回。那小黄门自幼便生得此处,早已习惯种种稀奇之处,亦是知晓外面民生的疾苦,当下也不多言,只是恭谨地在前面领着路儿。

    嘉德殿是皇帝会见大臣的地方,守卫尤为森严。沿途,诸人连续遇到三十几拨宿卫盘问,那小黄门皆是轻轻一言,便直接放了行去。明溯不由得暗暗心惊,这宫中宦官的权势之盛,大略从此便可窥得一斑。

    不一会儿,诸人已行至东门,这边的看守远远要比西门严格得多。出门的时候,尽管那些宿卫与小黄门熟识,却依然检查了一遍腰牌,细细地盘问上一番,方才允可放了明溯三人出去,却是将小黄门留在了门内。

    郭贵是个自来熟,又兼有那郭胜的关系在内,短短的千余步,便与那小黄门混得极为熟捻,此时,见其不再陪同出去,便扯了那小黄门的袖子央其带个路儿。那小黄门却是犹犹豫豫地言道:“宫中自有规矩,我等欲出宫门,须得列位常侍大人手书凭条。”

    这便是出门证了,明溯心中恍然,便也不再让郭贵胡扯,只是上前恭谨地行了一礼,执手邀那小黄门如若有机会出得宫城,定要到郭胜府上与众人一聚。客套话是假,袖中暗暗递过去的钱银才是真的。

    这次小黄门假托了郭胜的面子,妄自带了诸人私入宫内行走了一番,开了个眼界,虽然没有见到那皇帝办公宫殿之内究竟是何模样,然而,此等情谊之珍贵明溯心中自然清楚。本着多结交几个人,有备无患的心思,明溯出手也不小气,转眼之间拳头大的一块金子便送了出去。

    那小黄门正自奇怪明溯为何如此客套,突然之间袖中一沉,暗暗将手拿捏了一番,面色更为和善了起来,心中也便记住了这个出手大方的少年。

    出了东门,明溯回头望了一言,只见夕阳如荫,隐隐地投射在那东门之上,照得“青琐门”三个大字流光溢彩,甚为耀目,其内黄墙红门,金钉密布,过道里甲士云集,禁卫森严,端得是气派异常,一丝也看不出即将败落的景象,心中不由得暗自叹息了一声,也不打声,径直领着二人往前行去。

    先前路上,小黄门已经介绍了那郭胜的宅子便在青琐门外左手第五进。此时,三人一路慢慢寻去,行了约莫千余步,便见到一道长长的围墙边上,一挑青檐飞了出来,行至前面,“郭府”二字跃然其上。

    见到了地儿,郭贵便上前叩响了门环。不一会儿,几名下人行了出来,问清来路之后,便有一人赶紧入内禀报了一番,再回头时,那郭胜已是亲自迎出了垂花门。郭贵忙领着二人绕过影壁,转了过去,不顾地上泥泞,口称“伯父大人”叩拜在地行了个大礼,明溯与徐庶亦是以晚辈之礼上前叩拜了一番。

    虽然郭贵一向对他这个大伯为人颇不待见,然而今日,以明溯的眼光看来,此人面慈言祥,笑意怏然,言语之间,毫无架子可言,初一见面,便让人心中不由生了亲近之意。况且此人极为看重亲情及血脉延续,凭郭贵区区一名子侄晚辈到访,他亦能亲自迎出垂花门,可见其对传宗接代的执着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想到这里,明溯心中对于宦官的一些看法便有了些许改变:都是些可怜人儿,若不是当初家中破落,实在没了活路,又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心甘情愿地骟了下面,断了终生念头,跑进宫去做那低三下四侍候人的活呢。暗暗地叹了口气,明溯便招呼徐庶一并跟了上去。

    郭胜对于明溯、徐庶二人却不在意,满面惊喜地执着郭贵的手,一路并行,过了垂花门,进了内宅,穿过游廊、跨院,径直进了那堂屋之中。这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子,庭院中孤零零地植着几颗杂树,左右厢房大门紧闭,中间甬道虽然铺了砖儿,上面却是灰尘遍布。

    明溯一路过去,心中不由有些诧然,毕竟以这郭胜的权势,不消说弄个池塘,买些下人搭理,便是整个五进带花园的大宅子,在这洛阳城中,也没人敢吭个声儿。现在瞧这架势,一进不过二三间倒座房,四五名下人,进了堂内,只见一名侍女忙前忙后,心中不由对这简朴寒酸的景象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郭胜却是毫不在意,只顾扯了郭贵问东问西,最后更是如数家珍般点了京中数个名媛闺女的情况,也不管人家是否看得上自家侄儿,就在那一脸渴切地盼望着郭贵能够立马应了下来。

    郭贵跟随明溯在军中自在惯了,好不容易自家那老爷子没有再逼着读书,不想到了京中,这大伯却是一门心思要将自己弄成那种马,顿时一脸的懊丧,恨不能转身连夜逃离这京城帝都。

    郭胜见了侄儿无心这一类话题,便按捺住了内心的急切,把注意力转向了明溯二人。此时,明溯、徐庶尚还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见郭胜发问,便上前各自报过籍贯、名号,重新拜过了一遍,又立于一旁,等待郭胜发话。

    那郭胜见明溯是家乡之人,又是那大儒庞德公的子侄,心中爱屋及乌,自又亲切了许多。此时,见明溯二人恭立堂中,便示意二人坐下,口中和蔼地言道:“我一直侍立帝苑,将近十年未能返乡,不想昔时娃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不知先生身体可好?”

    明溯以为其询问庞德公的情况,便谨然起身言道:“大伯长在襄阳隐居,竟劳大人挂念……”话未说完,那郭胜已是匆匆言道:“我幼时亦从你祖父读过几日书,与你父亲有同门之好,算来也是你的长辈,你就随贵儿后面称呼我一声伯父吧。”

    原来是祖父的学生,明溯心中纳闷,如此重大的人际关系,自家那个老爷子怎么就从来没有和自己提及过呢。

第157章 古怪奸商

    既然郭胜主动认了亲,明溯也不妨顺杆儿高攀一回,当下,便再次以晚辈之礼拜见了一番,立身谨言道:“回伯父的话,家祖八年前已经过世,后由家父接了那私学的事务。去年年终,小子蒙郡、县看中,任为了亭长,有了俸禄,足以养家糊口,便也不敢再让父亲大人过分劳累,就此歇了在家。”

    “淑浦端得好福气,生了争气的娃儿。”淑浦是先生的字,那先生五行缺水,老先生便为娃儿起了个“淑浦”的字儿。郭胜感慨了一声,又问了家中许多事情,得知物是人非,自又长叹短吁了一番,面上也露出了一丝伤感的神色。

    诸人聊了一会儿,明溯突然想起,给郭胜、张让等人带得一些“土特产”还在那古怪手中,便告了一声罪,留下郭贵继续“倾听”郭胜的唠叨,紧忙带了徐庶出去打听古怪的下落。

    既然已经认了子侄,郭胜倒不是太在意什么礼物,有郭贵这个唯一的侄儿送了上门,对他而言,便是最好的礼物,然而明溯却是再三请辞,郭胜无奈之下,只得遣了一名熟识地形的下人,陪同二人出门寻找,并嘱托无论结果如何,晚饭必须先赶回来一起用过。

    明溯自是装作乖宝宝,尽数答应了下来,再拜别了一番,便径直出门郭府,只留下那郭贵满面哀怨地望着二人的背景,暗自羡慕不已。

    前朝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了以长安为起点,经甘肃、新疆,到中亚、西亚,并联结地中海各国的陆上通道,因为由这条路西运的货物中以丝绸制品的影响最大,故得此名“丝绸之路”。

    至东汉时期,洛阳城内更是胡商云集,盛况空前:自葱岭以西,至于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款附。商胡贩客,日奔塞下……乐中国土风,因而宅者,不可胜数……天下难得之货,咸悉在焉。是为附化之民,万有余家。古怪冒充商胡贩客,自然应该与这些侨居的商人混在一起。

    洛阳城内除了南、北两座宫城外,还设有二十四条主要街道。其中,内城东北建有太仓、武库;西侧有金市;南郊集中了规模宏大的太学、明堂、辟雍和灵台等礼制建筑;城西则有永平十一年佛教沿丝绸之路东传中原后创立的第一座寺院——白马寺。至于外郭城中,则置了三百余个里坊及大市、小市、四通市等商业区。

    四通市,建在外郭城南,即为胡商从事商贸活动的场所,周边还建有安置异域人员居住的里坊和居所——四夷里和四夷馆。明溯向那郭府下人打探明白了其中究竟之后,便由其领了,直奔城南方向而去。

    长街漫漫,明溯与徐庶并肩而行,不一会儿,便到了那四通市口。明溯打赏了那郭府下人十两钱银,让他找个地方戏耍,闭市之时,诸人在市口相会便是,那下人接了钱银欢天喜地自去找地方逍遥快活去了,留下明、郭二人信步往里面行去。

    “不知主公对这些水贼了解多少?”沉默了一路之后,徐庶终于有机会说出了憋在心底很久的一句话。

    明溯高深莫测地回头看了徐庶片刻,方才说了实话:“认识了两日一夜。”

    “如此短的时间,主公也不担心那些水贼贪墨了货物?”徐庶心中不无担忧地言道:“须知,依照主公形容,那些珍稀货物这些水贼抢一辈子都不定能够凑足。”

    明溯沉默了好久,摇了摇头,却是甚么话也没说出来。徐庶这番话,算是说到他的软肋了。那批准备拿了上京送礼的货物,大部分来自于青龙山贼窟之中,先前那些贼人烧杀劫掠了多年,足足将邻近的郡县地皮都搜刮下去几尺方才积得如此多的家产,若是要论品相,不谈价值连城,至少三五百万金是绝对足足的。

    这些货物让古怪押送,明溯心中确实是有些忐忑不安的,然而,当时他还有的其他选择么?要么是放弃黄忠这样一员超一流武将,要么是选择信任那古氏兄弟,孰轻孰重,只要是熟悉三国那段历史的,想必都会作出一个同样的抉择。

    其实,若是心中有十足的把握,当时他也不会将那七八名暗军士卒尽数调拨与古怪遣使了。本来明溯已经刻意地强迫自己忘了这段故事,然而,此时徐庶却是一针见血地点明其间弊端,明溯闻言后心中莫名的一阵烦躁,便恨恨地言道:“他们已非水贼,我已经授予其先登军第二独立纵队称号,我以国士之礼待之,想必其定然会以国士报我。”其中,明溯还是少说了一句深埋在心中的话,若是古氏兄弟以草莽待他,他必然会以草莽报之。得了这么大的一笔财富是件好事,但也要看看究竟有没有那个富贵命去花才是。

    “吾以国士之礼待之,其定然会以国士报吾……”徐庶慢慢地咀嚼着这句话的涵义,心中若有所悟。

    明溯却是笑了笑,驱散了心头的阴霾,游目四顾后,扬首示意道:“前面有家胡商客栈,不妨我们去那打探打探消息。还有,以后不要老跟我说什么之乎者也,吾汝尔等之类的词,太文了,俗!”

    “吾晓得了。”徐庶却是一时改不了习惯,明溯也不管他,顾自往那客栈之中行去。

    那家胡商客栈看上去极为寒酸,当街一个狭狭长长的烤炉,周边地上溅满了油渍,一个戴着四角白帽子的胡人正在那里翻腾着一串串的羊肝牛心。明溯小心地绕过那腾起的油烟,掀开不知什么材质编成的粗劣门帘,正欲进去,一阵类似孜然的味道混杂着劣质的烟土经年熏成的气味迎面扑了过来,一瞬间,明溯的眼睛差点都睁不开了。

    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里面的环境,明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是一间吃饭住宿合二为一的客栈,二楼是住宿的地方,一楼则被布置成了一个大餐厅。令明溯觉得惊喜的是,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几件古典古香的欧式家具,此时,这些桌椅柜台缺胳膊少腿儿地乱七八糟地堆积在墙角,中间一方沾满油污的地毯之上整齐摆放着的却还是案几。

    见有客人进来,楼上走下来一名蒙着面纱的妇人,先是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见明溯二人似乎言语不通,便换了那别扭的中原官话又重复了一遍欢迎之类的话,又将一张沾满油渍的“菜单”送了上前。

    眼神扫过那些菜名,明溯心中微微一愣,便抬头仔细地打量了一遍那妇人的眼睛,当下心中略有所得,手指不停地在菜名上面飞快移动着,口中却是将那长江流域的杂牌普通话混杂着说个不停,那妇人却是毫不在意,与明溯有问有答,丝毫没有沟通障碍可言。

    此时,明溯心中已经了然,便将那纸往前一推,笑眯眯地言道:“这位大嫂,那大秦、安息的商人我也曾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有谁中原语言精通到如此程度的,连一些乡村俚语也是信口捻来……咱们大哥见二嫂,谁不知道谁啊。别装了呗,该有甚么特色酒菜都上了过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可千万不要拿那混了刷锅水的浊酒冒充葡萄美酒端了上来蒙我。哼哼……”最后两声鼻音,却是威胁意味十足。

    那妇人面纱上面的额头顿时就殷红一片,正支支吾吾还想蒙混过去时,旁边一块与里间相连的帘儿却是挑了起来,一个粗粗壮壮的本地汉子提了菜刀行了出来,高声地问道:“胡娘,甚么人在此找事儿?”

    “我们也不过是想吃点地道的特色酒菜,怎么到了你口中便成了找事儿了?”明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边,连个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那蒙着面纱的妇人见来了援兵,紧忙将那汉子扯到一旁,嘀嘀咕咕地商议了一通。不一会儿,那汉子直挺挺地行了过来,叮当一声便将那菜刀硬生生地剁在案上,刀刃深入三两寸,满面凶相地言道:“小店今日不接客,还请二位另寻个地儿。”

    “我们又不是逛那窑子,喊甚么人接客?”明溯摇了摇头,此人真是不可理喻,见自己揭穿了其伪装胡人的行径,索性上来耍无赖赶人了。现在的明溯可不是上午进城之前的明溯了,诚如玄微子书中所授,有了郭胜借势撑腰,明溯心中自然没有将这些下九流的货色当作回事。当下一边转头欣赏着窗外景色,一边极为不爽地言道:“门口那牛心给我来两串,记住,要九成熟的……店中若有那鹅肝、牛排甚么的,也来两份,对了,我这朋友肠胃不好,鹅肝要蘸醋儿,牛排一份七成熟的,一份八成熟的……还有那波斯的白葡萄酒,若是有,先上一瓶尝尝,不过得配上那琉璃的夜光杯儿喝了才有情调……”

    “还想喝那波斯美酒?老子看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那汉子话音未落,十余名黑衣打扮的汉子迅速从楼上冲下,一个个手持兵器,呈半月形恶狠狠地逼了上来。

    “我看你们是活腻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下脚下,便敢当众行凶,是谁借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明溯头也不回,朗声训斥道。

    话音才落,背后突然传来几声兵器落地的声响,明溯心想,不会是自己王八之气出现,虎躯尚未震动,便将这些宵小之辈吓尿了裤子吧,于是,便缓缓地将头转了回来。

第158章 文艺复兴

    “中餐吃的是味道,西餐吃的是情调!这些、这些、这些……全部给我扔了。找个手艺好的木工过来,把这些桌子、椅子、柜子修一修……让皮匠将毛皮翻过来缝了上去。

    这边,墙壁全部换成杂木条板,这边用青砖砌了起来,用木炭勾上胡女劳作的画像……对,你理解得不错,我们要展示的就是这种原始粗犷的感觉……

    门旁边的那面墙要做出特色,找个画匠过来,把世界地图给我描了上去,中间注明各种葡萄酒产地,连成一条旅行路线,这样才适合小资……世界是什么?这个问题太难解释了,就是由乱七八糟的色斑组成的图案,每个色斑都是一个国家……懂了就行,就按这个思路去设计……

    地面要分区,做出高低,靠近窗口的抬高一尺,铺上木板、毯子……就是那种波斯来的……很贵?没问题,半年之后你就会发现这钱银花得值得……

    这一半顶上全部给了刷了起来,就是那种深邃的感觉……就像夜空,你懂了吧?下面挂上一盏盏灯笼,全部用麻黄纸给我蒙起来,越昏暗越好……什么,怕吃进鼻子里?你是猪啊!连情调氛围营造都不懂么?

    那边全部刷成宝蓝色,要像大海一半湛蓝湛蓝,如果再加上一些星星点点的小花酒更好看了……大海是什么?大海就是几万个湖泊连在一起,中间全部盛着蓝盈盈的海水。

    那个厨房给我敲了,烤炉就放里面,前面整一个架子,专门放那烤熟的食物……

    你问我要整这么多东西做甚么?我还问你呢——胡人的西餐你做得地道吗?既然不地道,那就要在氛围环境上下工夫:在我们这里未必能吃出好的味道,却吃得很优雅,很舒适,很有情调——对了,那个餐巾和刀勺的样式记下来了吗?找工匠照这个订上一百套,每一件都给我标上胡商客栈的字号。

    每套席位之间必须用木板或者花草隔离开来……桌子能坐下几个人,自己先试一下。那个大胖子,说的就是你,你去试坐一下……位置大小要以舒服为宜,到这里来的客人都是享受的,来了五个人你就要往那六人座带,要坐得舒适,要吃得有范儿……我要的就是那种豪华中的温馨,舒适中的浪漫

    找几个能唱会跳的过来,最好有点乐器,就放那边,视线最好的地方。搭个台子,每晚定时演出。

    二楼房间门脸全部给我拆了,栏杆重新刷一遍,摆上花草,做成雅间,要每间一个风格……每间都摆上盅儿、骰子,不要问是甚么物什,回头我会画了图让你去定做的。

    ……菜式?这个好办。你不是有那个羊肉泡馍么,就叫羔羊汉堡,吃之前先上点水果、生的蔬菜,餐后再加一道茴香汤水——用来洗手……”

    古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自己先到这洛阳,正好碰上一家经营不善的客栈出售,便做主拿了下来,虽然一日到晚,难得有个客人上门,却为众人解决了一个住宿的难题。

    当然了,古怪也不是那种坐吃山空的懒人,于是便按照当初踩点时的做法,将那留下来的厨娘稍许改扮一下,混作胡女,虽然菜还是那几个菜,却也总能蒙上几个不懂门道的中原汉子。

    然而,灾难便从此开始不断发生。

    先是主公跑了进来,莫名其妙就揭穿了胡女的伪装,惹得笨拙的厨师大发神经。然后,一堆杂役帮工混着些暗军士卒上去欲要镇住场子,不小心差点将主公给砍了。再然后……

    古怪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都不够用了,恨不能立马跑了出去雇个教书先生过来先给自己扫扫盲:甚么西餐、情调、吊顶、餐巾、骰子,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名称,也不知道主公是如何发明出来的,反正看看那些暗军士卒张得可以塞下一整只鸡蛋的嘴巴,就知道这些西山出来的亲卫也不知道主公在说甚么。

    幸好,最后明溯也算是体恤下属,让徐庶将他适才的吩咐整理一份交给古怪去搭理。

    不就是开个客栈么,有这么讲究的么?!拿到那一长串的改动要求和那些完全看不懂的订做图样,古怪一时之间是欲哭无泪,要不是这里原先的主人早就跟随那商队回了自己的国家,便是让他去给人家磕上三个响头,请其收回客栈也是愿意至极。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望着明溯一脸的认真之色,古怪委屈地拿了那张单子出去找工人了。临出门时,明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让他当场趴倒在地:“这些时日,我会整理一份酒菜名单,你必须全都背了下来……而且,任何一种菜式、酒品,你都必须能够对着客人介绍上足足一柱香的时辰。”

    我的娘哪,开个客栈竟然比打劫个兵营还要难上百倍、千倍。难怪当初大哥领着大家去做了贼人,原来老老实实做个生意更为艰难,这中间的门道实在是太讲究了!古怪闻言,当即转过身来,可怜兮兮地言道:“主公,古怪天生驽钝,你还是让我回去当水贼,换了大哥过来经营这个吧。”

    明溯见状,不禁暗自失笑,自己也是一时之间脑子没转过来,这古怪,让他凭借先天的本钱冒充个胡人掌柜的,自然是没有问题,可真要实打实地将个销金窟打造出来,还真不是这块料。于是,便笑骂了一句:“你且先去挑那容易的准备,其余诸事我将徐先生留下来帮你。”

    古怪听了有人可以推脱,自然是喜出望外,行了个礼便匆匆忙忙出门找人去了。那徐庶却是不答应了,自己学的是那纵横计谋、军国大略,现在投了个主公,还没带上士卒,却先跑到这洛阳城中当上了二掌柜,这角色变化也太快了点吧。

    明溯却早就预备了一个不得不为之的理由等着说服徐庶,此时,见那徐庶一再回绝,便微微一笑,招手让徐庶附耳过来,悄悄地言了几句,便轻描淡写地将徐庶这个二掌柜的身份给落实了。

    当下,徐庶留在了胡商客栈,明溯则召了二名暗军士卒牵了那装载礼物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市口行去。

    此时,就在那市口外面,一顶大红花轿在唢呐吹打声中沿着大街慢慢地行了过来,轿子旁边一个披红挂彩的英俊少年骑着高头大马,神采熠熠,顾盼生辉,周边不少围观的百姓,簇拥着议论纷纷。

    “鸿都门学的生员就是不一样,娶个亲都如此气派。”

    “孙老头,你那小子一手画惟妙惟肖,甚么时候也让他去报个名儿?”

    “许掌柜的,你就别笑话老头我了,你们家丫头纤巧机灵,日后像这小娘子一般找个生员嫁了,保不准外孙没抱,女婿已经入朝为官了。”

    “唉,太学是没落咯,我们家大子进去辛辛苦苦读了七八年经书,估摸将来连个小吏都当不成。”

    众人不住地指指点点,将那羡慕的目光投向马上少年。

    灵帝刘宏素来喜好文学艺术。熹平年间,灵帝别出心裁地先后宣召了数十个擅长辞赋、书画的人,并让他们聚集在洛阳的那道鸿都门内。有的时候,这群人就会和皇帝在一起,或者讨论吟赋作辞的问题,或者他们会绘声绘色地向皇帝述说一些民间的奇闻逸事,把皇帝逗引得非常开心。自然,这群人马上就得到了皇帝的莫大宠信,其中很多人还先后被委以重要官职。

    光和元年二月,灵帝受到那些鸿都门闲人的鼓动,为了打破传统经学对于文学的束缚,培植真正忠实于自己的政治势力,在传统儒学之外另辟蹊径,创立了一所堪与太学相对立的专习辞赋、书画、尺牍的新兴学校——鸿都门学,并诏令天下,凡州郡、三公都须举用、辟召鸿都门学生员。就像太学生那样,鸿都门诸生学习出色者,便可以出任刺史、郡守乃至尚书、侍中等重要官职。

    明溯自然不知道帝都洛阳之中的这些轶事,此时,他刚一拐出市口,便听到前面锣鼓喧天,彩屑飞舞,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一时心中好奇,便往前挤了过去,后面两名士卒见主公都往那个方向去了,自然也不会落后,二人想也未想,便手牵肩推,赶着马车尾随了过去。

    有那开路的下人见明溯一行浑然没有眼色,就这么生生地运着货物,迎面而去,便大声地喝斥了一句。明溯开始还没搞清楚状况,后来见那围观的众人皆将同情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心中不爽,便冷冷地言道:“这大街宽逾百步,便是有那十几二十个轿子并排也能过去了。我从边上借个道儿,又没碍着你甚么事情,大呼小叫做甚?”

    那下人见明溯竟然胆敢顶口,便抡了鞭子欲要上前教训明溯一通,后面两名士卒见主公有难,便从车上抽出兵器,逼了过去。一时之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极为紧张。正在此时,旁边围观中有那好事之人突然高声地喊了一句:“鸿都门学生员了不起啊?娶个亲儿都不让我们走路了。”

    他这一声喊,顿时旁边不少人心中有了共鸣,便一个个跟着起哄了起来,甚至有几个人喊的嗓门比他还高。明溯惊诧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敢情这个新郎官儿在本地很不得人心撒。

第159章 无妄之灾

    这帝都自己初来咋到,没必要搀和到当地土著的矛盾之中。

    “这位新郎官儿,”明溯伸手止住手下的冲动,冷冷的盯着那马上少年言道:“我很理解你今日的心情,但我不得不提醒的是,这条大街属于整个帝都的老百姓,而你,只是这座城池中的一部分。既然你是甚么鸿都门学生员,那就更应该维护士子的荣誉,不要因为一时之兴,而成为众所矢之,须知千夫所指之下,岂有圣人!”

    “鸿都门学乃是当今圣上亲设,吾等更是如同当今圣上的学生。”那名生员本就因为周边围观人群的不敬而暗生恼羞,此时闻听明溯竟然敢出声直言相对,面色更是铁青,扬鞭前指,针锋相对地言道:“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皆是王臣,这京中道路,本就是圣上怜悯尔等行走不便所设,今日,吾圣学有喜,汝等却如此作梗,若非欲要行那谋篡之事乎!”

    我勒了个去,这甚么鸿都门学了不起啊,随随便便出来一个生员,不开心了便直接为别人套上一顶造反的大帽子,够狠够辣,我不喜欢!但又不能明着对抗,谨防有那言官借了话头拿自己开刀。

    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性子。明溯先前本不欲作了那出头的木梁,此时见那生员话中阴损,暗暗地将造反的罪行扣了上来,心中一股怒气冲冠而起,便转身对着旁边众人慷慨陈言道:“古有盘古开天辟地,后人多追其迹;有巢氏教人构木为巢,以避野兽,众人将其视为圣人,推举为部落首领;女娲炼五色石补天,世人尊称娘娘;遂人氏钻木取火,奉为三皇之首;伏羲氏造书契、正婚姻,教渔猎,方为人祖;神农氏尝百草之实,察酸苦之味,教民食五谷,遂为土神;黄帝、炎帝击败九黎族入侵,流传数代,成就天下之始祖;尧帝严肃恭谨,光照四方,上下分明,和睦邦族,自然得到百姓爱戴;舜以孝行闻世,得四岳推举,方承为帝,登位之后,尽心治理水患,身为表率,凿山通泽,疏导河流,最终降服洪水,四海之内咸戴其功;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为帝后更是善待恶毒后母,时人称赞,娥皇女英更是爱慕其德,愿一齐嫁于其为妻……当今天子上追三皇五帝,下施德行善举,便是建条道儿,也要宽敞百步,让京中诸多人等能够一并行走,如此贤良明君,又岂是此等无赖小儿能够污蔑得了的!”

    明溯这番话引经据典,以古誉今,评说得是冠冕堂皇,中中正正,言辞之中,更是大大地拍了一把灵帝的马屁。此言方罢,四下的人群已是齐齐地叫了一声好字。有那混杂在其中的御史言官更是对这个“贩运货物”的少年刮目相看,心中暗想,此少年饱读经书,见识不凡,若是那鸿都门学的生员横行霸道,强自与这个忠君敬上的少年作对,将那个抄家灭族的罪名硬扣到其头上,己等便要串联同侪,联名上疏作保。

    “多说无益,今日汝有辱斯文、损了圣誉,吾定要与汝同往那圣驾之前一辩。”那生员也就是懂得吟个诗儿作个对联,哪里有心思去精读什么圣贤之书,此时被明溯这番存心的卖弄给搅得头疼无比,一时之间,又找不到甚么词来来反驳,便蛮不讲理吩咐下人上去揪了明溯送去官中治罪。

    明溯却是毫不示弱地立于当场,团团四揖一圈,言道:“小子是否损了圣誉,还请诸位伯叔与我作个证儿。”当下,四周人群喧哗一片,有那义愤填膺的汉子,更是纷纷往前涌了过去,与那些下人对峙了起来。

    不一会儿,百余名徼巡士卒在一名曲长的率领之下匆匆赶到了现场,见其一方乃是鸿都门学著名的生员,心中便生了拉偏架的意思,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仗刀高声喝止了围观之人后,便将那锁链望明溯脖子上一套,扯了便走。

    明溯心知若是就这么随了过去,恐怕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自然就不肯吃了这无妄之灾。眼下见这些士卒浑然不讲道理,便欲拔了屠龙,杀他个血流成河,逃出城去,日后再缓缓图之。

    正在此时,人群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道清朗的声音:“老夫可以为这位少年作证。”话音刚落,一名瘦削的便衣之人不慌不忙地行了出来。

    “此乃吾与其之间的恩怨,与汝无关。”那生员见竟然有人胆敢管他的闲事,便威胁地言道:“汝最好别搀和进来,如若不然……”

    “怎的?”那便衣之人却是好不惊慌,随手弹了弹袖上的灰尘,好整以暇地言道:“难不成连老夫也要锁了去见官?”

    “敢与吾圣学作对,便锁了汝又如何!”那生员也甚是狂妄,此时见甚么人都敢上来说上几声,便勃然大怒,恶狠狠地言道。

    见那生员发话,那曲长也不担心,转身便示意了一个眼色,让手下徼巡士卒上来拿人。

    本来只有自己几人,明溯倒是不怕生事,大不了杀了出去,此时见有人仗义执言,心中顿时感激万分,便紧忙强忍下一口恶气,满是歉意地对那便衣之人言道:“今日小子不懂事情,惹了飞来横祸,蒙先生直言,自是感激不尽。然则奸佞当道,蒙蔽了圣听,还请先生暂避一番。”明溯的意思是想让这人先躲了出去,自己再突然发难,这样也能避免祸及无辜。毕竟自己日后还是要图了东山再起,此时尽力保全他人,也能在世人口中争取个好的名声。

    那便衣之人却是回头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过来,转身不慌不忙地对那些徼巡士卒傲言道:“圣言道:刑不上大夫。汝等敢尔?!”

    帝都之中,官员满地跑。或许随便从哪个门楼泼下盆水,都能浇到个四品以上官儿。此时闻听这便衣之人口气不善,那些徼巡士卒心中便有了些犹豫,一个个停滞不前,只把那询问的眼神望向了自家的曲长。

    “算了,这大喜之日,舞刀弄棒的多不和气。”那曲长适才听了便衣之人的言语,心中已知这次踹上了个硬石头,心中便欲和个稀泥,混了过去,当下,也不去问那人是何等身份,暗暗地示意手下徼巡士卒先将明溯放了:“你这少年好不懂事,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下次定要好生注意,不要随随便便就惹了祸事上身。”

    那便衣之人却毫不领情,信步行至那马前,回身微微地一笑,言道:“或许老夫也是个不懂事之人呢,还是锁上吧。”

    那曲长吓得衣襟之内湿了一大片,呐呐地言道:“其实,我也是一片好心,不想却惊扰了这位大……”话未说完,却是那生员见得便宜,也没注意这些士卒的反应,不管不顾地将手中鞭子劈头往那便衣之人头上抽了下去。

    话说这便衣之人本就不是个普通人,此时连明溯都已经听出了不对,偏生那生员先前被明溯给驳得个张口无言,后来见又来了个管闲事的人儿,三言两语也不见有甚么出奇之处,竟然将局面扳了回去,心中恼羞之下,便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状,此时见那便衣之人背对自己,仗着圣眷在身,便偷冷下了个狠手。

    “不要!”那曲长与围观的众人尽皆喊了出来,然而此时鞭子已到了那人头顶,一时之间,众人只得无可奈何在那高声呼唤。

    明溯却是一直在暗暗观察那便衣之人的行为举止,此时恰好发现了不对,当下,见救援已然不及,便猛地冲了上去,迅速与那人对换了个个儿。电光火石之间,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明溯的面上,只见皮肉绽开,血流如注。那生员愣愣地望着马前,心道难不成自己眼花了,怎么莫名其妙那便衣之人又换成了这少年。

    “当街行凶,还不与老夫拿下此人!”那曲长惊魂未定之际还未开口,便衣之人便手指马上生员忿怒地喝道。

    “这位大人还请息怒,”一边明显是朝中官员,一边是圣学的生员,那曲长也是左右为难,便忐忑地言道:“他今日新婚,不知可否原谅一二。”

    “那这位少年面上受伤,又该如何?”便衣之人冷哼一声,心中对这帮维持外郭治安的徼巡顿生愠怒。

    “不若补偿一二伤银,你看可好?”那曲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又不想得罪两边,只能继续和着稀泥。

    明溯心中恨恨地决议道,待会若是处理不公,自己定然偷偷尾随过去,不将这一鞭子讨回本来,决不罢休。然而,此时面上却不能有所表示,以免日后怀疑到自己身上,注意打定,便淡淡地言道:“小子粗人一个,受些伤痛,不敢劳驾军爷挂念。”

    “身体发肤,受诸父母,岂可轻易辱之。”便衣之人轻轻地责怪了明溯一声,转身傲然言道:“老夫刘陶,汝可知罪?!”

    那生员久在学中,自是对朝中要员有所耳闻,此时见其威势,便惊疑地言道:“莫非刘丞?”

第160章 斗诗

    “老夫不过兰台一故吏,何敢言丞。”便衣之人此言却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说起刘陶此人,却着实不简单,其为人沉勇有大谋,不修威仪,深居简出,不拘小节。桓帝初便曾上书言事,后举孝廉,累官至侍御史,封中陵卿候,又三迁尚书令,拜侍中,因屡屡直谏奸佞,为权臣所畏,遂徙为京兆尹,这个职务应当出买官钱千万,他耻于以钱买职,故称疾不听政,灵帝宿重其才,原其罪,徵拜为谏议大夫。

    因为其以举劾非法著名,又出身于太学这个对头学校,鸿都门学那些凭借鼓动皇帝游手好闲而上位的先生对其又恨又惧,平素言辞之间往往多有议论,久而久之,下面的生员对其名声也是畏惧有加。

    心中猜想得到证实,那生员不禁双腿发软,紧忙滚落马下,面上遍布懊丧惊惧之色。

    明溯双目中却隐隐约约地闪现出了一缕缕亢奋,却是由于心中突然想到了此人的身份,其实在那黄家村中,庞德公便将京中颍川名士一一与他作了分说,其中,对这刘陶更是重点进行了介绍。据说,这刘陶本是颍川颍阴人,西汉淮南厉王刘长次子济北贞王刘勃之后,精通《尚书》、《春秋》,生平著书数十万言,又作《七曜论》、《匡老子》、《反韩非》、《复孟轲》及上书言当世便事条、教、赋、奏、书、记、辩、疑凡百余篇。庞德公曾点评其德甚雅,好尚或殊,富贵不求合;情趣苟同,贫贱不易意。

    如此之人,平素迎合或许会惹其反感,然此时恰逢其会,若是有意运作一番,当能收到奇效。心中打定主意,便也不去处置面上伤口,上前进言道:“小子不知大人职务,斗胆称呼一声先生,可否?”

    “汝本来就是称呼老夫先生,又有何不可。”那刘陶含笑言道。

    “既如此,先生便请恕过小子妄言了。”明溯稍一思忖,拱手言道:“今日这位少年横行街中,当众行凶,虽十恶不赦,然其新纳妇人又何罪之有,新婚之日,夫婿锒铛入狱,这新妇人心中定然悲伤。小子思前想后,顿生恻隐之意……”

    那刘陶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便狐疑地看了看那花轿,又回头看了明溯半日,方才言道:“难不成汝起了色心?”

    “先生此言非也!”明溯心想,我连那新妇人年岁几何,长得美丑都不晓得,哪里会对她感兴趣。然而,这话却不能明说,总不能坦白地直言“哥现在对女人不感兴趣,却对你刘陶一个老男人有了兴致”吧。当下,便故意卖了个小关子,继续言道:“小子幼读《论语?颜渊》,见其有云: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不若就此放过此人,且观其是否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免得新妇人一人独守空房,徒自悲戚。”

    明溯这话中的意思倒是为那生员求情了。一般人,无缘无故被人刁难,还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破了面相,心中还不恨得牙痒痒的,明溯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与之计较,还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刘陶闻听此言,不由地愣了一下,半响,才感叹地言道:“仁也!”

    既然明溯这个当事人都出面求情了,刘陶也不欲与一个少年生员计较什么,便转身对那些徼巡士卒冷冷地喝道:“汝等且将此事记录在案,报与兰台,细细观其行为可有悔改之意。”刘陶那是做过京兆尹的人物,虽然一直没有肯露面,这些徼巡算起来都曾经受过其统辖,此时知道了身份,自然是不敢违背,赶紧上前将事情原由过程详细地记录了一遍,当街让那生员划了个押儿。

    处置了生员之后,刘陶饶有兴致地望着明溯,言道:“哥儿面上伤口似是极深,应该是已经破了相儿,难不成就此罢休了?”

    刘陶这话中的意思却是有着为明溯讨要点赔偿的含义,明溯故作不解,心中暗暗地思忖着:自己有那修复伤口的神奇能力,这个当然是不能随便告诉他人的,但是,若是就此轻易地放过此人,岂不显得太虚伪了。

    于是,明溯便伪作困恼地言道:“面上伤痕,我当慢慢寻找那良医诊治。”顿了一顿,又继续言道:“常言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也不需要甚么钱银补偿,只求先生做个裁判,我与这鸿都门学的得意弟子好生比划一番,也好教世人知晓我等苦读经史之人诗书才能并不逊色其歪门邪道多少。”

    那刘陶本是太学出身,对于鸿都门学也是一向不屑,只不过自峙身份,不欲为难一些小辈罢了,此时见明溯少年性情,直爽可爱,又兼之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言语之间能见诸多不凡之处,便也乐观其与那猖狂的小子斗上一番,当下,便促狭地问道:“不知哥儿是准备文斗还是武斗?”

    “武斗?”明溯瞥了一眼那全身飒飒发抖的生员,不屑地将腰间屠龙解了下来,随手望后一抛,那刀便倏然穿入了货物之中不见,当下空出双手,微微向着刘陶一揖道:“适才围观的父老言道,那鸿都门学素以诗歌文采独步帝都,小子心中不服,便以这诗歌为题,比上一比吧。”

    “好,有胆识!”闻听了明溯的豪言壮语,刘陶不由得觉得这小子格外的顺眼,当下也不问那生员的意见,毫不客气地言道:“如此,老夫便托大一回,担任汝等赛诗主持,四周乡老皆为评判。”刘陶这句话已经是暗暗偏向了明溯。试想先前那生员行为已经犯了众怒,此时,让众人作为评委,这二人之间孰好孰差,还未比过,却已经有了一个结论。

    作为主持人,刘陶稍稍宣布了一下比赛规则,便给出了题目。这比赛采用的是通常文斗的三局制,考虑到项目的特殊性,这第一道题目先定为“同名作诗”。刘陶出的题目很简单,便是取之于此情此景的“婚娶”。

    明溯也不担心,笑吟吟地请那生员先来。

    那生员抓耳挠腮想了半日,心中也无所得,只得高声朗诵了一段诗歌:“猗嗟昌兮,頎而長兮,抑若揚兮。美目揚兮,巧趨蹌兮,射則臧兮。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猗嗟孌兮,清揚婉兮。舞則選兮,射則貫兮。四矢反兮,以禦亂兮。”

    这首诗歌出自《诗经?齐风》,名为猗嗟,主要是用来赞扬男子相貌美丽,虽然音律优美、朗朗上口,却与题目甚是不符。当下,周边有那读过诗书的人便纷纷高声喊道:“竟然抄了,不要脸”、“文不达意,诗不合题”。

    那生员心想,自己在鸿都门学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己都作不出来的题目,难道这个贩运小子还能作了出来不成?当下,也不管周边的反应,只是催促明溯快些将自己的答案公布出来。

    明溯微微一笑,信步走了几下,转身缓缓地吟道:“婚娶不在早,在此两相宜;岂得人无妇,能如子者谁。孝廉图我取,家务以身支;要见看承处,颓然白发时。”

    话音一落,刘陶并那周边众人已是目瞪口呆,先前还想暗自帮这少年作个弊儿,不曾想,此人几步成诗,韵律相扣,寓意深刻,数言之间道尽了夫妻一生数十年的经历。此时,那生员背后花轿之中却是幽幽一声叹息传了出来,随之,一个清脆的声音言道:“此题,我君兄已经败了!”

    那生员听到后面那新妇人竟然出口帮那外人,顿时恼羞成怒,也不顾得形象,癫狂地吼道:“他是抄的,抄的……”

    明溯奇怪地望了他一言,心道,难不成你也是穿越的,竟然连这宋朝的诗歌都能知道?见过不如人的,但没见过面皮这么厚的,简直是搞笑。当下,便讥讽地言道:“本来应该一人作上一首,既然这位鸿都门学的得意弟子不肯好好答题,小子无才,便擅自为其作了一首,以飨诸人。”

    众人闻听他还能作出不同的诗歌,便一个个热切地催促了起来。

    明溯也不思索,直接信口吟道:“三百六十日,日日有借口。虽为生员妇,何异太常妻。”言罢,便暧昧地望着那花轿的方向笑上一笑,又长长地叹上了一口气,却甚么也不解释,就这么立于当场摇头不已。

    “这叫什么诗歌?”那生员纳闷地反复琢磨着句中涵义,却是一无所得,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刘陶。

    刘陶却是笑骂了一下明溯,言道:“老夫也曾与那故去的周泽同朝为官数年,却不能妄自诽议他人,汝等若是有那博闻强记之辈,自是明白其中奥妙。”

    旁边人群中自有那好卖弄之人,见诸人不解,便得意地解释了一遍。原来本朝曾经有个叫周泽的人,官封太常,可能性功能有些问题,经常借口要洁身敬祖睡在斋宫里。他老婆跑去看望他,他便怒骂老婆冒犯了斋禁,把老婆关到牢里监禁起来。时人讥云:“生世不谐,为太常妻”。

    那卖弄之人故意作怪,解释的时候声音喊得极高。此时,花轿中的新妇人却是沉默异常,死活也不肯吭声;那生员闻得此言,顿时觉得周边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正常了起来,当下,不由得嘴唇发紫,伸手哆嗦着直指明溯,却再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话儿来。

第161章 三局两胜

    “为彰显公平,第二题,辞赋。”刘陶略举一手,止住了周边的哄笑喧哗,不假思索地将第二道题目公布了出来:“题材不定,只限于此情此境,少年心性。”

    辞赋也就是赋,这是我国古代的一种文体,介于诗和散文之间,类似于后世的散文诗,与诗歌想比,它更侧重于写景,借景抒情。赋在各个时期名称有所区别,诸子散文中,叫短赋;以屈原为代表的骚体是诗向赋的过渡,叫骚赋;两汉时期正式确立了赋的体例,称为辞赋;魏晋以后,日益向骈文方向发展,叫做骈赋;唐代又由骈体转入律体叫律赋;宋代以散文形式写赋,称为文赋。

    其实,这第一道题目比诗歌创作,明溯心中早有所料,毕竟他一直点的就是这个。然而,第二道究竟比甚么,他就猜不出来了,毕竟两汉时期文学繁荣,涌现了一批集大成着,便是一本《史记》,枯燥的史学纪传,都能够整得如此文字优美、叙事精妙、脍炙人口,以至于后辈大文豪鲁迅先生也不得不由衷地赞叹一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能人太多,一个不留神便会翻船了。此时,刘陶方一给出题目,明溯的眼睛倏然亮了,赋这玩意不就是排比叙述一件事情或者描写一个人么,写起来不难,难的在于字数控制,字越少越见功底。于是,便恭谨地问道:“先生,不知这字数可有限制?”

    刘陶却是没有考虑得这么周全,此时见明溯发问,思忖了一下,言道:“这字数当限制在百字以内。若是无限延长,老夫岂不是要陪着汝等在这饿着肚子。”周边人群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出游山涧,睹一丽人,余情悦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抗琼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那生员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不待明溯客气,便领先将自己生平之得意作品择了一篇朗诵了出来。

    毕竟这个时代,诗与赋往往并举连称,惟有只作赋而不写诗的文人,却几乎没有只作诗而不写赋的才子。在那鸿都门学中,众生员闲着无事时,也喜欢吟上几句,互作点评,因而,这生员腹中也是存稿多多,此时闻听比辞赋,自然毫无畏惧。

    不得不说,生员这短短不足百字的一则辞赋,情节完整,刻画深刻,心理活动描写细腻,以及其华丽的辞藻,将少年追求心仪女性时的矛盾心理尽数显现了出来。此文,便是在学中,亦是曾为诸多先生赞叹不已,推崇为例文。

    不论人品高低,单从这则辞赋的构思、用词上来点评,便是刘陶也不得不佩服那鸿都门学中确实有些专长为太学所不能。周边人群中亦有识货的士人,此时尽皆为明溯捏了一把冷汗。

    明溯暗暗心想,这倒是有点意思,自己提出来比划,一不小心却比到别人的强项上面去了。以那个生员辞藻之华美,明溯绞尽了脑汁,搜完了记忆,也只能找到《登徒子好色赋》这篇能够与之相抗衡,然而,此时明溯却不能照搬了出来,盖因此赋乃是先秦时期著名作品,影响巨大,世人皆耳熟能详。

    见那生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明溯脑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微微一笑,便高声吟出了一段词赋:“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显摆,爱上显摆,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若论辞藻,明溯这则作品是拍马难赶那生员的辞赋,然而,在意境上面,却是完胜了先前一则。

    二人吟罢,四周人群皆是一篇沉默,从感情而言,众人自然是希望明溯胜出,然而从理智上来说,辞赋辞赋,比的主要还是用“辞”。明溯这赋作得虽然意境深远,紧扣情景,讥讽了那生员年少时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愁,却为了做文章,为了有文采,而故意写一些不合年龄的哀愁,事实上,在言辞之间却早已落了下风。

    那生员闻了明溯作品,心中不屑,嘴角不由地露出了一丝笑意,然而,不待刘陶作出评判,那花轿之中新妇人却又突然出声言道:“公子此赋别出心裁,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无不兼胜,不若小女子来做个主儿,第二道题,便算双方平手了罢。”

    明溯闻言,不禁心中暗暗奇怪,明明自家这赋要逊色许多,不想这新妇人却是胳膊往外里拐了,也不知道打的甚么主意,便也不接言,只是将那狐疑的眼神在那轿子上面来回梭巡着。

    旁观诸人本就觉得难以抉择,此时听了新妇人的话,顿时松了口气,一个个都对那知书达理的女子感上了兴趣,口中自然是连声称是。

    那生员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轿中新妇人心生外向,当下便忿忿不平地言道:“此言差矣。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怎么能就此认了平手呢。”

    那轿中新妇人却是不卑不亢地淡淡言道:“三局二胜,先前一题,君兄已然落北了,这第二道题不管是平是赢,都必须比完三题才能分出高下,君兄又何必争执这个眼前的得失呢?”

    这话说得在理,即便是生员争出此题胜负,他与明溯之间也不过就是一比一,最终结果还得看那第三题的情况。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然而以轿中此女的见识,便是眼前这鸿都门学得意弟子都无法比拟,明溯闻言不禁心中暗暗思忖,这倒是何家的奇女子?端得如此贤淑有才,若是有机会见上一见,当秉烛夜谈一番。

    这番心思,却是对眼前之人的老婆感了兴趣,若是说了出来,恐怕不等那生员那怒,刘陶早已经拂袖而去了吧。所以,明溯也不吭声,只是将目光投向刘陶,静静地等待他出第三道题目。那生员虽然在场面上扳回了一局,却也心存不满,若不是对刘陶心存畏惧,恐怕早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刘陶却是不管二人反应,直接给出了第三道题:“汝二人各以诗、赋见长,老夫作为长辈,也不欲偏袒任意一方——这道题目为诗、赋的区别,限一句话点评完。”

    诗、赋虽为两种文体,然而却同出一源,格式体裁相类,都是那战国时期各国的民歌发展过来的,若要强行将其分了开来,也只能说是因为语言习惯爱好的区别,有些诸侯国喜欢吟诗,有些诸侯国却偏好作赋。想到这里,那生员便熟捻地抢先言道:“诗、赋同源,至前朝方分为两种形式,前者必须押韵,后者不押韵、不对仗。”

    到底是学中生员,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二者之间的联系、区别尽数叙了出来,众人不禁将担忧的目光投注在了明溯身上。

    说句实在话,明溯千想万想,诗词歌赋词曲小说,甚么体裁的东西都在脑中盘旋了一遍,却是万万没想到刘陶竟然出了这么个刁钻的问题。当下,也是面容凝重,就在原地度上了步子。

    那生员见状,心中更是得意,便不断地拿话去催促、讽刺明溯,干扰他的思维。

    众人焦急地等着,过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就在刘陶黯然叹了口气,正待宣布比赛结果之时,明溯却是止住了脚步,回了身来,恭然言道:“诗、赋皆为先人心血结晶,众人智慧集大成者,小子无才,本不应妄自揣测,然今日事关比赛胜负,不得不妄议一句……”

    那生员闻言,不耐烦地打断了明溯的话,不屑地讥言道:“既然知道自己无才,便不要在这里丢脸了,还是赶紧回去寻汝母亲求乳去吧。”

    刘陶回头瞪了一眼,目光凌厉,顿时将那生员惊吓得不敢再言。明溯却是摇了摇头,轻轻地一笑,继续言道:“我观那诗赋俱丽,然诗者,大多为情而造文,而赋者,却常常为文而造情,简而言之: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不知此言当否?”

    “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刘陶仰面闭目,喃喃自语了一番,忍不住高声地喊了一声好,言道:“老夫浸淫诗书数十年,自以为已能读懂文字,不想今日小哥儿一言,却似当头棒喝,将老夫击醒了过来。如此绝妙点评,当为之浮一大白。”说完,也顾不上去宣布甚么结果,直接拽了明溯便往街尾去寻那酒肆去了。

    周边围观的人群中一阵哄笑,依稀几个声音叫道:“鸿都门学也不过如此!都散了吧,散了吧。”

    那生员却是毫无自知之明,在那满面疑惑地言道:“还未宣布结果呢,怎么就全部跑了?”

    后面轿中幽幽一叹,低声言道:“君兄就不要再丢那颜面了。”此时,那新妇人声音已不复初始的清脆,言语之间充盈着无边的失落和寂寥。“诗者,为情而造文……”呢喃之中,轿帘一角微微掀开,一双好奇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明溯远去的背影。

第162章 抢个亲儿

    “哥儿可知那新妇人何人?”才落下座,刘陶便迫不及待问了明溯一句。

    明溯愕然四顾,半响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言道:“先生可是问我?”

    “然。”刘陶满面的期盼。

    “不知。”明溯莫名其妙,我连那新郎官儿都是第一次见到,哪里知道人家老婆叫什么名字,你这个为老不尊的,想要知道,自己去打听啊,又何不扯了我这个路人过来询问。

    其实,明溯此时心中还是蛮失望的,这刘陶号称素有品行,不想却是一个色中饿鬼,才打压了人家新郎一把,转眼便又凭着声音看上了新娘。哎,世风不古,看来不仅仅是自己一个好色,以后要警惕了。

    那刘陶却是不依不饶,又问道:“那鸿都门学生员汝可识的?”

    “亦不识。”明溯也不欲多话,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听哥儿口音倒似乎陈留一片的,第一次来京城?”

    “小子陈留已吾县人,今日午间方才入京。”明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毕竟这刘陶是当过京兆尹的人物,若是想盘查自己,随便找个昔日的手下去打听一番就全部清楚了。些许小事,没必要隐瞒,以免横生枝节,泄了古怪等人的行踪。

    那刘陶闻听明溯是陈留的,便又问道:“圉乡汝可熟悉?”

    “圉乡?”明溯仔细想了一想,试探地言道:“小子此次赴京途中曾经过一个名叫圉乡的地方,大致位于郡治西北方向五六十里,因路上有事,并未停留。不知先生所言可是此地?”

    明溯何止是未曾停留?当时,他简直是一路逃窜过了那个名为圉乡的地方,其实,黄忠第二次、第三次刺杀皆是在那圉乡境内,直累得明溯一行抱头鼠窜,恨不能直接飞出陈留地界。

    当然,这些故事是不可能跟刘陶去讲述的。张邈是党人,这刘陶是不是党人自己不清楚,但是作为朝中谏议大夫,想必对于张邈等人还是抱着很大的同情之心的。不清楚其所问何意,所以此时明溯索性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望着刘陶。

    见明溯一问三不知,那刘陶是满面的失望,半响,才讪讪地言道:“老夫还以为汝乃陈留士子,故意假扮了来折损那卫家小儿的颜面的呢。”

    “谁是卫家小儿?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为何要折损他?”明溯更是一头的雾水,这个怪老头,把自己拉到酒肆来,不唤那小厮上几钟好酒,却莫名其弥地跟自己说了一堆的奇怪话儿。

    难不成自己弄错了对象,此刘陶非彼刘陶?明溯一时之间心中起了疑心,便立身行了一礼,客气地言道:“小子长辈有约,还得赶过去用晚饭,就不陪先生在这里闲叙了。”说完,转身便欲离去。

    那刘陶闻言大急,也不顾形象,从榻上翻了过来,一把拽住明溯的衣襟,快速地言道:“蔡伯喈至孝,乡人皆敬,汝忍心其女嫁于一病痨鬼乎?”

    不会是遇到精神病了吧?明溯愕然回顾,悄悄地将那衣襟抽了出来,后退几步,正言道:“先生所言之蔡伯喈,小子从未耳闻。家中长辈已是久待,还望先生谅解。”一边说,一边脚下不停,快速地往那楼下行去。

    “老天,汝张张眼吧!伯喈兄有难,难道汝就忍心让文姬这么一个妙龄女子受到蒙骗,嫁到卫家去守那活寡?!”见明溯不肯留下,刘陶顿时嚎啕大哭,仰天长啸了一声。

    蔡伯喈,文姬?卫家,守寡?这几个词儿若是连在一起,那岂不就说蔡文姬要出嫁了?明溯心中突然恍然大悟,脚步一顿,回身问道:“先生适才所言文姬,莫非便是那博学多才而又精通音律的蔡琰蔡大家?”

    刘陶见自己表演留住了明溯,便紧忙止了泪水,伸袖抹了一下,急促地言道:“文姬正是蔡琰。然而这蔡大家一说,老夫却是从未听说过,不知哥儿又是从何听来?”

    “你休要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先问你,方才那花轿中新妇人就是蔡琰?”

    “正是。”

    “何以为凭?”

    “这……伯喈兄是老夫多年好友,家中有喜,其家人自然会报于老夫知晓。”

    “伯喈就是那蔡邕(yi)?”

    “蔡邕(yi)?”刘陶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明溯所言何人,便纠正道:“蔡邕(yong)伯喈,才是文姬的父亲。”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案上将个“邕”字慢慢写了一遍。

    明溯顿时暗暗汗了一把,原来自己一不小心读了个别字,遂也不多话,直接问道:“那迎娶的生员可是河东卫家子弟?”

    “正是。”

    “我看那生员相貌清秀,身体康健,为何你要说他是个病痨鬼?”

    “他本来就是个病痨鬼……,不对,不是他,”刘陶急得在堂中乱转,好半响才说清楚了缘由。

    原来方才街上与明溯相遇的那名新郎却不是卫仲道本人,而是他的哥哥卫觊卫伯儒。此人受儒学传家的影响,年轻时就学有成就,以才学箸称,尤其以文章而名扬于世,前些年更是被侍中祭酒乐松、贾护等趋炎附势的小人荐入鸿都门学求学。

    那河东卫家初兴于本朝名将卫青以及被立为皇后的卫子夫,世代尊荣,一时无二,然而传到这一代,却是家道中落,人丁稀薄,只得两名嫡子,兄名伯儒,弟名仲道。

    文姬的父亲蔡邕琴鼓得好,被引为当世名儒,而卫仲道所在家族河东卫氏亦是儒学大族。早在蔡邕被司徒桥玄看重,以议郎身份推荐到东观校书时,两个门当户对的家庭就在桥玄的牵线搭桥下,议定了儿女婚事。当然,这个婚事的男主角并非今日明溯所见的卫觊,而是他的弟弟仲道。

    按理说,此时女子成婚十六岁左右,男子约二十,今年那文姬才十三岁,远远没到出嫁的年龄。然而,中间却是生了一个变故——今年秋天,那卫家仲道不小心感染上了风寒,大病了一场,延请了数十个州郡名医都无计可施。

    常言道,病急乱投医。仲道作为卫家的幼子,打小受到百般宠爱,此时快要病死了,便有那游方的道人献了一个方子,便是“冲喜”。

    这么荒唐的事情,本来若是文姬的父亲蔡邕在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然而,光和元年七月,妖异的现象常有发生,人人惊恐,灵帝便下诏召蔡邕与光禄大夫杨赐等人入崇德殿,询问他们关于灾异及消除变故所应当采取的办法,蔡邕于是上奏认为妇人、宦官干预政事,是怪异发生的原因之一,并弹劾太尉等十数人贪赃枉法。灵帝在看了奏章后很是叹息,在起身如厕时,奏章被常侍曹节在后面偷看了,就向左右的人泄露了全部内容,致使事情泄漏。凡奏章上认为应该废黜的人,都非常恨他,便勾结起来罗列罪名,将蔡邕流放至朔方。

    此时,蔡家家主蒙冤遭遇流放,家中只余下妇孺之辈,那卫家仗着祖先威势,也不遵守法制,直接上门逼了文姬早日成婚,去为他们家的儿子冲喜。

    当然,仲道此时已经卧病在床,人事不省,自然不可能亲自前来迎娶。于是,卫家便做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儿,用那仲道的大兄,也就是此时正在鸿都门学求学的卫觊,临时扮作新郎,前去蔡家迎娶文姬。

    刘陶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心系老友颜面,便紧忙赶到蔡家去阻止,不想却是晚了一步,便沿途赶了前来,不想正好遇上明溯与那迎亲的队伍起了争执。后面的事情明溯也都亲身经历了,所以也不须多言。

    我勒了个去,这不是活生生的一出古代版“婉君”么!难不成那琼瑶阿姨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情,才编出了《哑巴新娘》这出经典剧作的?明溯心中一时感慨万分,当年看那出民国电视剧时,还笑言此时万万不可能发生,没想到,自己穿到了东汉,却真实地见证类似事件的发生。

    那刘陶本来以为找到了一位意图救美的少年英雄,不想明溯听完了这一段故事,只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案板,感慨地叹言了一句“古人诚不欺我”,便面无表情,甚么话也不再说了,心中自是焦急万分,急迫地言道:“哥儿若是要拦下花轿,便得紧忙出城,再迟上一时三刻,恐怕连那城门都出不了了。”

    “拦花轿做甚?”明溯惊讶地问道。

    “当然是抢亲了。”刘陶满面期盼地望着明溯。

    “她去嫁她的病痨鬼,我自回长辈家吃我的晚饭,二者风马牛不相及,我没事找事,去惹这麻烦干嘛?”明溯不快地回了一句。听个悲情故事便可以了,自己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怎么能遇到个人,给他这么一怂恿,就在天子脚下公然去做那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明溯便也不客气,微微将手一揖,便欲出门去寻得自己两名属下,唤了那郭胜家的下人,一并赶了回去。毕竟自己初来咋到,第一次就不给郭胜面子,日后要求他的地方多了去了,可不能轻易得罪。

第163章 劝人做贼

    那刘陶先前见了明溯文武双全,又不惧权势,便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此时见其浑然不解人意,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当下,便快速地行至明溯面前,深深地一揖,恳切地言道:“壮士若是能够搭救老夫那侄女儿出此火海,便算老夫欠了汝一个人情,日后定当相报。”

    这刘陶虽是身处要职,却也不能公然去做那违纪乱纲的事情,当然了,即便他真的去做,凭他一个文弱之辈,估摸轿子还没劫下来,自己早就被打得连舅姥姥都不认识了。所以,现在若明溯真的见死不救,这老头子也只能剩下以泪洗面,以头抢墙两大招儿了。

    明溯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此时见去路已被拦住,便停了下来,不快地言道:“俗话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说老先生,你唱的这算哪一出?”

    刘陶却是毫不在意明溯的不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毅然言道:“眼见老友之女跳入火海,却无能为力,老夫现在真的是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得,你看看,这个老头,给他鼻子还立马蹬上脸了。明溯也不打话,转身便欲绕了过去,那刘陶却是左拦右阻,就是不让明溯下楼。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毕竟刘陶是朝中的谏议大夫,明溯是打也打不得,骂又不能骂,只能在那含沙射影地好生数落了一番,好半响后,见甚么招儿都没辙,只得秧秧地言道:“不是我不肯帮你去救那可怜的女子,实在是我也有难言之隐。”

    “啊?”刘陶却是吓了一跳,揣测地问道:“难不成汝也身患重疾。”

    “切……”明溯不由的嗤了一口,恶恶地言道:“你才有疾,你全家都有疾。”

    “那又有甚么难言之隐?只要壮士能够仗义出手,但有所驱,只要老夫能够做到的,必定竭尽全力为你排忧。”

    “说来说去,你还是把我当成了贼人啊。”明溯抬眼望了望天色,言道:“这城门快要关了,你说我要是出去搭救了那女子,还怎么能够入城?”

    “老夫可以手书一封,今晚汝便在那官亭借宿一宿,岂不方便。”

    “官亭啊?那就免了。”提起那官亭,明溯就是一肚子的气。瞧那里都是些甚么人,一个个眼高于顶,连一个老卒都是“看阶前草绿芳青无非百姓,听墙外莺鸣鹊噪皆是平民”,我看都是给那个昏君宠惯出来的。想了想,明溯接着言道:“这城中不得纵马疾驰,我怕赶不上那迎亲的队伍……”

    “这个好办,老夫手书一封文凭,汝骑了官马便可畅通无阻。”

    “长辈有邀,我要赶回来吃晚饭……”

    “老夫会遣了门下吏,关照那城门守卒用吊篮放汝进来。”

    到底是做过京兆尹的人物,对这些暗门道道熟悉得很,这些明溯眼中无法解决的问题,到了刘陶面前,便都迎刃而解,一个也没能难倒他。

    看看火候差不多,明溯便猛然将个重磅炸弹扔了出来:“可我不能让长辈久等……”

    “老夫遣人去知会一声便是。”

    “我长辈是那宫中常侍郭大人,寻常人去只会恼了他。”

    “既是官身,那老夫便亲自走上一回……”明溯说得极快,刘陶也回得迅速,此时言一出口,方才醒悟了过来,呐呐地问道:“哪个郭大人?”

    “郭胜郭大人啊,难不成宫中还有其他姓郭的常侍大人?”明溯故作不解地问道。

    “郭胜!”刘陶顿时怔在那儿。说起这个郭胜,刘陶可是熟悉得很,那郭胜与张让、赵忠等人坑壑一气、狼狈为奸,罔顾法令、祸佞朝政,刘陶作为谏议大夫,可没少与其作过对。

    然而,就是这个郭胜,自己竟然与他的子侄在一起商量了抢亲如此违纪乱纲的事情,而且,似乎还不能算是商议,眼前这个少年可从来就没答应过自己要去抢亲,是自己百般央求,甚么还利用职权准备为他创造诸多便利才勉强答应下来的。

    这算个甚么事儿啊!自己打鹰打了一辈子,临终却被鹰儿啄去了眼珠。这个时候,刘陶心中真的是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明溯却是毫不在意,见刘陶在那面色一会白一会青的,便好整以暇地自己先坐了下来,淡淡地言道:“我就说有难言之隐吧,可你还偏生不信。现在好了,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出了这个门,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对吧,我的谏议大夫——刘大人。”

    “汝早就知道老夫官职?”刘陶咬牙切实地问道。

    “本来不知,”明溯轻轻将头摇上一摇,继续言道:“可你嗓门那么大……兰台一故吏,刘丞。哎呀,想不猜到也难哦。”

    “汝早就知道老夫与那郭胜不对付?”

    “不知。”这个当然不能承认了,要不然今日的所有努力全部要泡汤了。想了想,明溯还是坦诚地回道:“其实我与郭大人也是下午才认识的,所聊不过几言,所处不过盏茶,怎么可能知道你们中间如此**的关系呢。”

    “如此说来,汝并未与那郭胜勾结,有意设下套子让老夫来钻的?”

    “唉,这人老了,想法便有些奇怪了。老先生,你也太看得起小子了,”明溯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想你们朝中大员何等尊贵身份,设个套儿,那也是黄金白银浇灌成的富贵套儿,又岂会与一个乡下来的小子合谋?”刘陶闻言不禁犹豫了起来。

    明溯想了想,又言道:“再说了,老先生你到这里来,也是临时起意吧?我就不信那郭大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然能够推算出你不在家好好坐坐,竟然跑了出来,还这么赶巧地与我在市口遇上了。当然了,这一切还得那卫家甚么二子重病、大子迎亲,蔡家文姬协助,尽数配合一番才是。”

    明溯这一番话却是直接点中了要害,刘陶闻言,也不禁哑然失笑。若果真如此,那倒实在是匪夷所思到极点了。于是,便神情和缓地问道:“汝适才所言下午与那郭胜才认识的,为何又称之为长辈?汝也算是饱读诗书之辈,为何又要效那认贼作父之事?”

    “认贼作父?”明溯微显诧异地言道:“没有啊。那郭大人常年侍奉当今圣上,蒙其信任,得授常侍职务,如若也算是贼的话,那先生心中又将当今圣上放到了甚么位置?你等与贼为伍,同朝为官,岂不比我更为离谱?”虽然你是谏议大夫,可辩论这玩意,还是我们文科生更为擅长,明溯心中暗暗偷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扯出甚么大义出来。

    “老夫……”明溯没有依照常理出牌,而是直接将话题牵扯到了朝事之上,那刘陶听了,也是一时哑口无言,心中清楚眼前这少年是满嘴的胡说八道,却实在找不出甚么有力的言语来反驳他,只得细细地将明溯与那郭胜相识的过程以及“认贼作父”的情况了解了一番,方才叹道:“如此才华横溢少年,却与妇寺有旧,岂不可惜。”

    “不然。”明溯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在先生眼中,或许那郭大人十恶不赦。然而,从小子的角度来看,不过是家祖曾经的学生,与家父亦有同窗之谊而已,难不成在郭大人幼小的时候,先生你便能看出他日后的行事秉性?”

    “既知其十恶不赦,为何又甘愿认贼作父?”刘陶却是死死地揪住那郭胜的行径来责难明溯。

    “此言差矣!”明溯义正词严地言道:“鸦有反哺之恩从不嫌其母身黑,羊有跪乳之德尚不言其母腥臊,况高祖亦尝有遗训,毋论是非过错,尊重孝敬长辈是传统美德。”

    两汉之时,对晚辈的限制极为严格,律法有云,父有罪而子不应首告,否则当处忤逆。刘陶自然明白明溯言语中的意思,此时闻言,心中不由陷入深深的失落之中,愣在当场长吁短叹不已。

    “既然先生为难,小子便告辞了。”明溯见刘陶依然腐迂不通人情,便索性快刀斩乱麻,直接准备告辞了出去。

    “等等……”刘陶却是依然拦住了明溯,喟然言道:“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得……汝可知老夫的意思?”

    刘陶这段话只说了一半,其用意却是要规劝明溯取仁取义,远离奸佞。闻言,明溯依然微微一笑,继续援用了其中一段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避患者何不为也。凡事当审时度势,先生可知小子的意思?”

    刘陶暗暗思忖片刻,知晓眼前少年学识丝毫不逊与自己,一时半会,恐难论出结果,而此时已过了许久,再耽搁下去,等那迎亲的队伍进了河东卫家的地界,再说什么就都迟了。于是,黯然言道:“如此,为了老友的颜面得保,老夫便代汝走上这一趟,还望壮士能够酬信而归。”

    “区区劫道小贼,我当就当了,还怕甚么。”明溯豪言壮语了一声,突然发现那刘陶似乎面有不愉,想想饭得一口一口地去吃,眼下还是不要过分刺激他的为好,便急忙改口道:“那逼婚乱纲的小子,我只要出马,定会手到擒来,人过新妇人……”一边说,一边将那双手合并作翅膀飞翔状:“飞了!”

第164章 锦帆水贼

    那句话怎么说的?我不是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刘陶的做法真正印证了这一点。有了这个前任京兆尹做最大的内应,半个时辰不到,黄河古道一条水军楼船之上,明溯已经晃悠晃悠将那鱼钩抛进了水中。

    而此时,那卫觊一行才缓缓地行至平县渡口。

    平县即是那后来的孟津。在这里,龙马负过图,伏羲画过卦;在这里,八百诸侯会过盟,楚霸王为亡秦绝过河;在这里,西汉家贾谊、唐代著名诗人王维折过柳,一代名相狄仁杰、大书法家王铎渡过津。现如今,同样是在这里,明溯这个堂堂西山先登军的统帅人物,与那京中素以耿直著称的谏议大夫刘陶联手起来,欲要做上一回没本钱的买卖。

    楼船上面的士卒早已被调回了岸上,现在剩下的全是明溯的人。

    古怪脚步稳健地往船头行了过来,明溯回头望了一眼他歪歪斜斜的盔甲,责怪地言道:“瞧你个人模狗样的,这盔甲穿到你身上,立马连那土渣子都要掉了出来。”

    古怪却是陪着笑容言道:“还不是暗军那几位兄弟在船上站不住脚,若非如此,属下也不出来丢这脸了。”见明溯在那专心钓鱼,便试探地言道:“属下打小都没摸过这么大的战船,要不,做完这一票后,咱们便将它弄回去——这要是往那汜水关前一横,嘿嘿……”

    “你是准备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人是我们抢的喽?”明溯也回头,淡淡地言了一句。

    “哪里,哪里,属下也只是过把嘴瘾而已。”古怪恋恋不舍地咂了几下嘴巴,紧忙陪了个笑脸,转身便往舱中行去,一边走一边言道:“这帮旱鸭子,我让他们定住船身,这才眨眼时间,便已经漂出去几百步了,照这样下去,人还没看到,我们早已经到荥阳了。”

    明溯也不去理他,只是将目光默默地投向那平县渡口方向。

    这个季节,河面上冷冷清清,昏暗的天空中,北风夹着阵阵水汽从船头席卷而过——要起雾了。

    若不是自家那个没用的老二快要不行了,卫觊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时候渡河。黄河多滩,十雾九难,本来,那些艄公一听说这些人想连夜渡河,一个个将脑袋摇得直如那拨浪鼓似的,然而,一眨眼的工夫,他们便全部改变了主意。

    千两黄金,足够买下半个平县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次,为了价值半个平县的财富,这些打小便在浑浊浪花中光着腚儿翻滚的汉子一个个红着眼拼上了性命。

    滚滚浊浪中间,能遇上一条船,交换上一些生活用品,甚至,还能听到一些鱼讯的消息,绝对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何况这还是一条四层楼船,如此巨大高宽的船只,只有朝廷才能建造得起来。然而,卫觊在见到这条船的时候,整个人便一下全懵住了,怔立在船首。

    眼前的这条楼船,大半个舱室浸掩在水中,舷边设有半身高的女墙,在甲板上女墙之内,设置了第二层建筑,也就是船庐,庐上的周边也设有女墙,此时,庐上一道身影正手持鱼竿,居高临下将那线钩抛入水中。庐上还有两层建筑,第三层是飞庐,这本是弓弩手的藏身之所,此时却是黑沉沉的一片,连个士卒的人影都没有;最高一层为爵室,也就是整个楼船的驾驶室和指挥室,透过初起的薄雾,依稀能够看到,七八道身影正在一名身着盔甲之人的指挥下,不停地转动着那几面巨帆。

    此时,卫觊心里面拔凉拔凉的,原因无他,只为那条楼船上面,几匹丝锦正冉冉升起。那些常年居住黄河边上的艄公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情,曾经游学过襄荆地区的卫觊可是熟识得很——锦帆贼!无论是从那些江边的艄公还是渔民口中,都能听到这些凶狠的贼人消息,然而,最怕的还是当地的驻军,据说襄阳水军数次围剿,最终都被这伙不足千人的水贼逃之夭夭,而且,为此襄阳水军还搭上了他们的最高将领,校尉凌操的性命。这可是黄河上面,离那长江有着近千里之遥,这些该死的锦帆贼是如何转到这边河面,难不成他们是飞过来的不成?

    卫觊立于船头发了一会呆,那些艄公却不知道危险悄然来临,此时见那楼船之上一个接一个点燃了二串大红灯笼,便更加卖力地转柁落帆,将渡船往那楼船前面划了过去。为了防范水贼,大汉水军有稽查河面往来权力,那二串灯笼正是要求对船靠近的信号。

    二船越来越近,卫觊突然从慌乱中惊醒了过来,大声叫喊道:“快往回划,他们是水贼。”

    渡船上的气氛倏然紧张了起来,艄公们不约而同地一个个地走上船头,伸长了脖子朝前面望了过去。敢于傍晚出来的艄公都是在黄河风浪里摸爬滚打过十数年以上的汉子,久行于河面,可谓是经验十分丰富,此时这么一张望,顿时发现了不对。

    这条楼船太诡异了,上面望斗竟然没安排士卒探望四周,而且横杆之上也没有悬挂将旗,取而代之的,是几面迎风招展的锦锻,不伦不类地发出猎猎的声响。船上的士卒也太少了,这么大的一条楼船,竟然只有七八道身影在四层之上操控着船帆,连同船首那钓鱼的怪人,整条船上触目可见的不足十人。要知道,若是官家水军,便是连那操船、搬运、清扫的杂役、船工,一条四层楼船便得配备上足足百人之多。

    “这是什么来路?”领头的艄公一边向卫觊询问着这些贼人的来历,一边急切地指挥其余诸人升帆转向,快速划离这片水面。性命攸关,也不由得渡船上的人不卖力,顿时,拉索的拼命用力,转帆的全力绞盘,掌柁的手臂论得滚圆,划撸的大汗淋漓,船上的艄公全部都发动了起来。

    或许这些水贼并不是冲自己来的呢,眼见两船之间逐渐拉开了距离,卫觊自己安慰着自己。可他这种侥幸心理却没能维系多久,船尾操柁的那名艄公突然大声喊叫了起来:“不好了,那楼船起了船帆,往这里冲过来了。”

    这个时代,水战多以弓箭对射以及船只对撞和跳帮肉搏为主,船只的大小直接决定了单船所能容纳的水手和战士的数量以及船只的撞击力,也决定对撞时的冲击力。此时,对面这条巍峨威武的巨无霸缓缓地动了起来,转瞬,便如同奔马一般,飞快地顺流而下冲了过来。

    “老大,他们在上手,我们跑不掉了。”操柁的艄公带着哭腔喊了起来。所有人听到他的喊声之后,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就连迎亲队伍中那些旱鸭子都能想象得出来,若是两条船儿撞到一起,自己这条渡船刹那之间便会分崩离析,破碎成一块一块的烂木头。天寒地冻,河水凌冽,这种情况下,落入水中,己等众人的悲惨下场,可想而知。

    卫觊脸色一变,紧忙厉声喝道:“往岸边划,快往岸边划!”船上的人听了,一个个手忙脚乱起按照他的吩咐,将渡船转了个方向,横过来斜斜地避开了河中间的位置。这时,那个艄公却又喊了出来:“老大,他们也调向了。”

    “加速,甩掉他们,只要上了岸,我们就安全了。”卫觊紧忙将自己手下的人全部派了上去帮忙,便是那些唢呐锣手也都加入了划撸的队伍。那艄公却是声音颤抖地言道:“没用的,他们船大,横过来速度更快。”

    眼见两船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卫觊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声家中那不争气的老二,断然喝道:“他们船上才几个人,我们加起来足足四五十个人,操兵器,拼了!”话才说完,一个足足几人高的巨浪打了过来,顿时渡船猛烈地抖动了一下,那些艄公经验丰富,见船身歪了,便紧忙拽住周边可以固定的东西,紧紧地将身子贴了上去。

    这些迎亲的人却从未见过这番景象,一个个措手不及地翻倒在地,滚作了一堆。有那三五个顿时腹中犹如翻江倒海,一个个扒在船帮之上使劲地呕吐了起来。卫觊也差点给抛了出去,这下,便再也顾不得风度,紧忙抱住旁边的桅杆,这才没有被甩入水中。

    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那船突然转向之际最容易侧倾,等到完全横了过来,则会安全许多。这种颠摇的感觉并未维持多久,不一会儿,渡船便完全横了过来,摇动的幅度逐渐小了下来,船上众人慢慢恢复了平衡,赶紧各自继续忙着自己活儿去了。

    这个时候,先前操柁的那名艄公却是愕然大喊了起来,卫觊正头昏脑花之际,一时之间也听不清楚那艄公在喊甚么。见这边都不理会,那艄公急切之下,左右张望了一圈,把心一横,便舍了那柁,三下五除二便甩掉了身上的棉袄,一个鱼跃,便扑下了河中。

第165章 新娘飞了

    “这个神经病,大冬天往水中跳,不想活了!”眼看那柁滴溜溜地胡乱转着,卫觊暗暗地咒骂了一声,努力稳住身体,歪歪扭扭地往那船尾挪了过去,想要稳住渡船的方向。

    不要去想,卫觊也明白自己遇上了什么,如此大的风浪,却不管不顾地追了上来,毫无疑问,这条楼船上面定然是胆大妄为的水贼无疑,孱弱的大汉水军远远还没尽忠职守到这个程度。

    卫觊面色铁青,心急如燎地加快了速度,这时候唯一的希望便是赶在那楼船撞了上来之前,紧忙先抢滩登岸,借助夜色的掩护拖住这伙水贼,逃出生天。然而,他今日的运气似乎不大好,正当他的手握上船柁的时候,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巨大物什迎面压了上来,上面两串大红灯笼在迷茫的夜雾中,依稀可辨。

    其实,就在先前渡船摇晃不停的时候,两条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一箭的距离,古怪等人在那爵室顶上不停地扯动着风帆,一个个兴致高涨,难得有机会操控这样一条大船,不消说那些西山出来的旱鸭子,便是古怪此时这个楼船之上最大的指挥长也是兴奋莫名。

    若不是自家主公驳回了自己的建议,古怪还真想将这楼船给弄回汜水关外的水寨中去。若是有这样一条四层大船,寨中那百余条兄弟从此便都有了安身之处,不论是溯河而下,还是烧杀劫掠,只要往那船上一窝,只要水军船队不出,任谁也拿己等没有办法。

    这可是一座移动的堡垒!光是想想,古怪心中都觉得火热火热的。慢慢地,两船之间距离又靠近了一半。暗军士卒紧忙放下索绳,一个个抄起脚下的兵器,迫不及待地便欲往那甲板之上冲去,古怪却是低低地沉喝了一声:“下面有主公一人足够了,你等一个个将那帆儿固定好便是。”

    说实在的,古怪心中压根没把那些在河上讨生活的艄公放在眼中。先前做水贼的时候,他跟着大哥古灵,可没少与这些没卵子的家伙打过交道。这是一群早已被风浪磨去了血性的懦夫,绵羊似的,只要有一名水贼挥舞着兵器跳到他们船上,便立马抱头蹲了下来,纷纷争抢着求饶乞活。

    古怪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挥舞着兵器,独自冲上一条商船时,望着那满船腰粗臂圆的汉子,一个个手持船篙大橹,瞪着自己的情形。当时自己小腿肚子发软,都快吓尿了下来,没想到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汉子看了看自己手中明晃晃的长刀,突然全部将手中的家伙抛在了地上,一个个跪了下来,争抢着将那甲板磕得山响。一切都像做梦一样,自己只言未出,耳边便已是“叮当叮当”一阵家伙落地的声响,然后,一群汉子,比自己要健壮许多的汉子,跪在面前,声泪俱下,如同磕头虫似的。

    帆借风势,大船如同怒马奔驰一般,飞快地横切向那渡船的尾部。“站稳喽!”随着古怪一声大吼,诸人皆是将脖子一缩,紧紧地挂在了那绳索上面。

    那条渡船之上的艄公此时也尽皆发现了不对,一个个互相打了个眼色,便脱了衣服往水中扑了下去。千两黄澄澄的金子已经摆在自家炕头了,这一条破船儿,还不值得己等用性命去保护它。至于那些出钱的家伙,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谁让他们大晚上的非要渡河不可,只是,可惜了那轿中千娇百媚的新妇人了。领头的艄公回身望了一眼船舱,惋惜地叹了一声,和身也扑了下去。

    “咚……吱呀……”卫觊刚把头抬了一半,耳边便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脚下一震,感觉自己已经飞上了半空,昏迷之前耳边一阵木材挤压的尖锐声响传来,然后,便是一阵哭喊声,紧接着,全身一凉,便失去了知觉。

    不怪明溯狠心,抢劫可不是讲仁慈的事情。两船靠近还有三五丈的时候,他早已将全身的气息调到了脚下,缓缓地往那足下涌泉穴压了过去。

    三丈、二丈、一丈,明溯突然脚下一蹬,迅速地往前冲了过去,两船相撞的时候,他已经扑入那舱中的花轿之中。

    剧烈的撞击声之中,渡船上面的人顿时全部跌作了滚地葫芦,有那眼尖的,眼前红光一闪,便见一道褐色的影子裹住那新妇人,破轿而出,冉冉地往那天上升了过去。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响中,渡船四分五散,被那高大巍峨的楼船碾压成一堆碎烂木头,东一块,西一片地随着波浪不断起伏。

    早在众人惊呼遇上水贼楼船的时候,蔡琰心中便已是冰凉一片。这个时代,盗贼横行,其中水贼由于长期处于凶险的江河之上讨生活,惊涛骇浪之间,生死常常牵于一线,加上长时间饮食、生活的压抑,令这些贼人比其他寻常的盗贼更加的凶狠、残暴。

    那些艄公长期生活在水上,只要不被贼人当场拿下,自然有办法从水中逃了出去。卫觊等人即便被抓了过去,也只会作为肉票,只要卫家愿意付出一大笔钱银,想必保住个性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有自己,一个弱女子,若是落到这些贼人手中,只怕还等不到家人来赎,便已被日夜凌辱至死了。即便是能保住了一条性命,名节已失,恐怕那卫家也再不肯让自己进门了,自己的父亲又被流放在边关,生死未卜,家中只剩下母亲与一个尚还年幼的妹妹相依为生,又能从哪里筹集到钱银来赎回自己呢。

    想想自己的命运也真是颠簸,本来在那陈留郡中生活得好好的,便是太守张邈也对父亲礼遇有加。奈何朝中闻说父亲擅长鼓琴,便征召了入京,先是在司徒桥玄手下做了一名小小的书掾;后来因为有才干出任了河平长,又被征召为郎中,参与续写《东观汉记》;大前年桥玄升迁太尉后推荐他这个嫡系任了议郎,参与刻印熹平石经,前面这一路走得可算是十分顺利。然而,不知道犯了甚么邪,去年太尉桥玄托病被免职,改任了太中大夫,脱离了权力中心,紧接着失去靠山的父亲又与那些宦官结下了梁子,因直言被诬陷流放到了朔方,至今毫无音讯。

    接下来,自己又遭遇卫家逼婚,尚未成年便要去与那即将病死的未婚夫拜堂,为他冲喜。自己也早已做好了夫婿早亡,青灯枯禅作伴了此终身的打算,不曾想,夫家为了隐瞒逼婚冲喜的卑劣勾当,却是派了那大公子出来公然冒充新官人迎娶自己,不管结果如何,自己这一女嫁两夫的恶名从此便是落下了,也不知道自家那苦命的父亲万一侥幸能够活了下来,听到世人的耻笑,会不会因此气死了过去。

    本来已经够不幸了,不曾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迎亲的路上,路过平县黄河渡口,竟然又遇上了残暴的水贼。想想以往听说的那些落到水贼手中的妇人的悲惨遭遇,蔡琰心中暗暗决定,若是那贼人的船只靠了上来,便立马自寻了解脱。

    想到这里,蔡琰便悄悄地将手探入怀中,摸了摸那把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剪刀,本来还想若是路上那卫家大公子对自己有了不轨之心,便用这把剪刀了结了自家性命,不想,此时却已经提前派上了用途。正在此时,身下突然一阵猛烈的震荡,轿子东倒西歪间,一双强健的胳膊搂了上来,随即,自己便往那天上飞了过去。

    身后的男人气味十分浓厚,那双手,不偏不歪正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前,蔡琰顿时又惊又羞,便欲从那宽阔的胸脯面前挣脱了开来,不想那手却按得更紧,自己便是连那剪刀也抽不出来,正在一筹莫展之时,突然感觉脚下一实,睁眼一看,原来已经落到了一座楼船的甲板之上。背后那人见已落到实处,便松开了双手,蔡琰紧忙将怀中的剪刀抽了出来,羞急地往后面转过身去,那先前抱着自己的汉子,眉眼之间依稀可见一丝幼稚,此时正抱臂胸前,似笑未笑地望着自己。

    明溯事先早就计算好了救人后的落点,方才抱了蔡琰一飞冲天,后面那楼船顺势正好冲了过来,二人往下一落,正好上了甲板。一切就像事先早已排练过百次千次似的,时机把握得丝毫不差,借那两船相撞的冲劲,电光火燎之间,明溯已是趁势冲了出去,正好越过了楼船的高度,稍有不逊,此时二人早就被那宽阔的船首撞了个正着,性命不保,落入水中喂那鱼虾去了。

    杂技虽然好看,然而却是一点也不好玩。便是此时成功地落到了甲板之上,明溯手中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不管怎么说,现在人已经救下了,与刘陶的约定已经完成,自己只须往下游行个七八里,将楼船靠岸,那边自有早就备下的数匹快马候着。至于这船,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要那些水军天亮之后能够发现楼船失而复得,自然会把嘴闭得紧紧的,谁都不会没事找事,自行去那军中领取私自走失船只的责罚。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6/ 第一时间欣赏弑汉最新章节! 作者:孤怀吐明月所写的《弑汉》为转载作品,弑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弑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弑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弑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弑汉介绍:
鬼谷传承,纵横谋主,美女入怀,名将归囊,小兵大将,人鬼情深……随着情节的展开一一各显风流本色。
盗寇蜂至,民困潦倒,狼烟四起,且看主角如何于夹缝中偷得一线生机,最终湮灭三国群雄,篡弑汉室……
徐庶守宅,典韦开矿,张机医护,蔡琰主内,刘宏成了大舅子,诸葛亮、庞统要从小培养,赵云堵在家中……曹操的资历浅了些,老袁家乃生死大仇,刘备更有杀叔夺弟之恨,当然了,最惬意的还是阳谋玩死诸多一流大将。
本书完本字数预计350万,目前正处于第四卷波澜壮阔的高潮期,第五卷将结束所有情弑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弑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弑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