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千钧一发
文蔚祁带着全府上下几百号人把所有的角落都找了一遍。
叶图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再着人仔细查点,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不见了。
文蔚祁不禁心中暗想:羽儿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他必定不会带着叶图乱跑。
但是星儿可就不一样了。
这个小霸王仗着多年来自己都是府中最小的公子,向来是娇纵惯了的。
如今英儿一出生,本来是希望他能拿出些做哥哥的样子,收敛一些。
哪知道更是无法无天了,要不是英儿小,恐怕要被他带着四处惹祸。
这么想着,文蔚祁把焦点就锁在了文蔚星的身上。
“叫他的跟班书童过来。”文蔚祁立刻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文蔚星的书童辟璃就诚惶诚恐地赶了过来。
只要自己被传到老爷面前,九成九是自家这位少爷又闯了祸。
辟璃走上厅来,纳头便拜,静静地趴在地上等着发落。
文蔚祁看到他这个熟练的样子心里就来气,感叹自己这个儿子不叫人省心。
倒是明夫人,坐在一旁悠闲地拨弄着茶杯里的茶叶。
文蔚祁问辟璃:“你家公子去哪儿了?”
辟璃答:“回老爷话,公子一早就和大公子出去了。”
听到是和文蔚羽一同出的门,他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毕竟这个大儿子做事相对稳重,从来没有惹过什么麻烦
明夫人听了劝道:“几个小孩子一起玩耍,料也闹不出什么事情。不过是一时贪玩,在哪里躲猫猫罢了。”
文蔚祁听了也就没当回事,只吩咐道:“继续给我找。”
说着话一抬眼看到云修,便立刻加了一句:“什么都别干了,立刻去再找。”
一帮人呼啦啦地退了下去,院子里此起彼伏地喊着:“公子,公子。”
仿佛叫魂一般。
嵩月则敲起小鼓行了个术法,遍问府中草木。
忽然一阵香气飘来,盘桓不去。
“是丁香花。”嵩月对文蔚祁道:“她最后在的地方有丁香花。”
文蔚府里里外外,各处院子和小径上有不少的地方都种着这种花。
所以这个消息未免鸡肋。
“这府中所有栽种了丁香的地方都列出来。”云修不容置疑地说,“看看两位公子可能会去的地方。”
“摘星楼。”一直在一旁哑巴似的文蔚平终于说了一句话。
“那是什么地方?”阿苇好奇地问。
“长老不必担心,摘星楼要武修四阶才能进入。”文蔚祁安慰他,“叶姑娘不过三阶,她进不去的。”
“那么,能不能被人带进去?”嵩月问,“我记得大公子可就是四阶。”
众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摘星楼前。
“清璇和阿苇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嵩月对两人说,“我们也不能完全确定他们就在里面,你们再四处找找。”
金漆大门再次打开,文蔚祁带着云修和嵩月走了进去。
就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一个身影嗖地冲了过去,消失在紧闭的大门之后。
沙漠绿洲中,一柄花纹古朴的镰刀在星空下诡异地飘浮在半空,和三人无声地对峙着。
“这是什么?”文蔚星还没有来得及在水里撒够欢,就被这眼前的一幕吓得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这应该是这一处的阵眼。”文蔚羽攥紧了拳头,暗中给自己鼓劲。
“哦,我听说摘星楼里有无数的幻境迷阵,里面还有无数的珍宝。这个是不是就是什么厉害的法宝?”文蔚星说这话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有点儿破音。
然而看这镰刀的架势,叶图并不想和它纠缠。
毕竟自己阶数并不合格,心里没底。
对于这点,文蔚星却并不在意。
他伸手从水塘里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捞道。
于是从身上将佩玉解了下来,向着镰刀就扔了过去。
文蔚羽发现他的动作时已经晚了。
那块上好玉料静心雕琢的玉佩向着飘浮在半空的镰刀直直撞了上去,而镰刀也在玉佩接近的时候突然转了方向。
玉佩一下子就撞在了镰刀的锋刃上,豆腐一般被切成了两块,落进水里。
“好锋利……”文蔚星一见大喜,拍着手叫好。
只是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镰刀冲着他就劈了过来。
文蔚星见状吓得哇呀一声惨叫,拔腿就跑。
这绿洲上有几棵粗壮的胡杨,文蔚星拼命地跑过去躲在树后,打算和镰刀来个你进我躲的战术。
谁知那镰刀随后就到,一下就将树干切断。
沉重的胡杨失去了支撑,倾倒下去,被沙子吞没。
明明不是流沙,却能吞噬这样大的树干。
这已经不是在正常的理解范围之内了。
叶图惊讶地看着那柄镰刀跟在文蔚星身后,一棵接一棵地把所有的树都看成了树桩。
而那些倒下的树干也都被黄沙吞没,再不见半点影子。
文蔚星这才真的被吓到了。
他疯了似的向文蔚羽跑来,一转身躲到了他的身后:“哥,就我!”
这是叶图第一次听到文蔚星喊文蔚羽哥,是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
文蔚羽拔出自己的佩剑勉强挡了那镰刀几下,只听见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那佩剑的剑刃上被砍出了无数的缺口,顷刻折断。
文蔚羽试图去抓住镰刀的刀柄,镰刀似乎也有心智一样刻意躲避着他的进攻。
一人一镰刀纠缠不休,文蔚星见状急于脱离战团,趁着他们战斗正欢跑到了叶图身边。
“嘿嘿,吓我一跳。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文蔚星擦了擦头上的热汗,兀自逞着嘴上的英雄。
那边文蔚羽被镰刀割伤了手臂,一连后退跌进了水里。
镰刀失去了攻击目标,瞬间又对准了文蔚星飞冲过来。
文蔚星此刻喘匀了气,脑子的反应也快了一些。
他一个错步就躲到了叶图的身后。
叶图眼见那镰刀在半空中偏了一下头,冲着自己就飞了过来。
这速度比刚刚竟然又快了许多,她还没有来得急做出反应就已经到了身前。
无数的白色细丝从她的袖子里冲出来,死死地拉住了镰刀柄。
这一刻,镰刀刃距离她的笔尖不过一指宽的距离。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镰刃上透出的寒气,以及因为极力挣脱而产生的颤抖和嗡鸣。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昊陀莲生
白丝牢牢系住镰刀柄,如坠千斤。
锋利的刃在她眼前挣扎了片刻,忽然嗖地一下向后闪电般飞出。
她手臂上的白丝也于刹那间松懈,收回袖中。
而这份宁静也就持续了十分之一柱香不到的时间。
叶图猛听得身后一阵妖风骤起,她立刻回头!
白色的丝线密如锦缎,在那镰刀将要贴到她额头的时候,形成一个球状的丝茧将她包裹其中。
一滴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好险!
叶图的心脏这才反应过来,疯狂地跳动,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
她的双手因血流加速而微微颤抖,听着那镰刀击打在丝茧上,如风暴中的雨点似的砸下来。
四面八方,密不透风。
不知道外面的文蔚羽和文蔚星两兄弟怎么样了。
也许自己已经成功吸引了镰刀的注意力。
就如同刚刚跌入水塘的文蔚羽,只要自己不被攻破,其他人就暂时是安全的。
这样想着,她默默地祈祷自己能够多撑一会儿。
眼角瞥到那些白丝,她撩起自己的袖子。
赫然发现那些从袖子中穿出的细丝竟然是从自己的手臂皮肤里蔓延出来的。
它们穿透皮肤,穿过衣服的布料,在自己的周身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是那蛉冥蝶幼虫吐的丝。
看来这镰刀应该没有无生剑厉害,但此刻无生剑却没有带在身上。
叶图正在暗自懊恼,外面的敲击声却停止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到茧壁上,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会儿。
难道是这镰刀累了?
还是它已经自己转换了攻击目标?
就在她还在考虑着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出来吧。”
是云修。
叶图瞬间如获新生。
看来是得救了呢。
她的心情一放松,那茧丝立刻就自动收回了袖中。
嵩月正在将小鼓收入怀中,云修背着手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担心:“没事吧。”
叶图摇摇头:“没事。”说着便伸头去找文蔚羽和文蔚星。
也不知道他二人是不是也还好。
随着她找寻的目光,一对印刻在她记忆中的眼睛出现在面前。
四目相对,文蔚平正抓着那镰刀的柄。
文蔚羽?
文蔚星?
通通不记得了。
她轻轻地走过去道:“谢谢你。”
文蔚平怔怔道:“什么?”
叶图低头笑道:“没什么。你怎么进来了?”
文蔚平连忙将握着镰刀的手背到身后:“你不见了,怕你遇到危险,出来找你。”
“嗯。”叶图仰起头对他笑道:“谢谢你!”
云修在一旁看着他俩说话,招呼嵩月道:“怎么着,还想跟我看星星啊?”
嵩月自然没有跟他一般见识,自己一扭头走了。
文蔚祁见他的话落了地,赶紧过来接住:“这景色是不错,但是咱们还是赶紧出去吧。省的外面的人担心。”
云修哼了一声,找嵩月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平儿。”文蔚祁一眼瞥见文蔚平,立刻拉下脸来道,“走吧。”
文蔚平立刻毕恭毕敬地跟上来文蔚祁,在他身后低着头走上前去。
文蔚羽和文蔚星哪里敢作声,巴不得文蔚祁忘了他俩。
但是做爹的哪能忘了儿子呢?
做掌门的哪能忘了荣耀呢?
文蔚祁看见文蔚羽手臂上鲜血直流的伤口眉头一皱,眼神里饱含着心疼。
他扭头等了文蔚星一眼,这个顽劣的公子哥终于露出了一丝惧色,向他哥哥的背后缩了缩。
哎。
文蔚祁长叹一声,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看看那你们两个什么样子,回去给我反省。”
“一个自诩四阶弟子,却伤了胳膊;一个人称机灵,就知道躲。”
他猛地回神,伸出一个指头指向文蔚平:“看看平儿,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同样只是二阶,却收服了昊陀莲生。”
他这一指头差点戳在文蔚平的脑门上:“好好学着点!”
文蔚羽和文蔚星互相对视了一眼,明显的中气不足:“是。”
见众人都走了出去,叶图也赶忙跟上。
“说说吧,怎么回事?”文蔚羽和文蔚星被直接带到了文蔚祁的书房。
文蔚祁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文蔚羽咧了咧嘴,指着文蔚星道:“你先说。”
文蔚星站起身来走到文蔚祁身前,可怜巴巴地道:“爹,我就是和哥哥还有师妹一起玩耍,不知道怎么弄得就撞到了那个门上,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下就掉了进去。”
说完他回头望向文蔚羽,在文蔚祁看不到的方向冲着文蔚羽直撇嘴。
文蔚羽立刻会意,讷讷地道:“是啊,爹。”
文蔚祁见他两个一唱一和,顿时一拍桌子怒道:“我问你了吗?”
文蔚羽立刻闭上了嘴,认真看医师给自己裹伤。
文蔚星在旁站了一会儿,见他爹的胡子不再被吹得飞起,凑上去道:“爹,您看大哥这都受伤了。我们两兄弟费了半天劲把那镰刀的气力耗了大半,谁想到让阿平来了正好赶上。”
他手往身后一背转过身去,感慨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这次文蔚羽抬头看了看他,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爹啊,那镰刀什么来头啊。”文蔚星挑眉问道,“您也教导孩儿们涨涨耳闻。”
他说这话就在文蔚祁的椅子旁边蹲了下来,两只手托着腮,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仰着头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了崇敬。
文蔚羽已经包扎好了手臂,此时也走到文蔚祁的书桌旁。
他站得笔直,低眉垂手等待着父亲的训示。
文蔚祁手捻须髯,眼神因回忆有些迷离:“那把镰刀,叫做昊陀莲生。”
“昊陀莲生?”文蔚星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这个名字好奇怪啊。”
“哎,你别管它名字怎么样。”文蔚祁伸手摸了摸文蔚星的头顶,“它可以渡转恶灵,也可以收割生魂。是魔界锻造的一柄魔器。”
“那这不就是个祸害吗?”文蔚星不解道,“为什么不把它封印起来?”
文蔚祁无奈道:“我们文蔚府的先祖就是将它封印在了这摘星楼里。”
“而今重新出世,恐怕是天意如此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百无一用
“哎呦,我的儿!”父子三人正说着话,只听得明夫人的声音从外传来。
果然脚步声音响起,越来越近。
门帘一挑,明夫人哭天抹泪地就奔向了文蔚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我的儿,你伤在哪儿了?重不重?快让为娘看看!”
文蔚羽本来不想别人看到自己受伤,所以叫人取了干净衣服来换上,纱布也藏在了衣服里面。
明夫人这一来,准确无误地抓到了他的伤口上。
文蔚羽发出“嘶”地一声痛呼:“啊!娘,就是这!”
明夫人立刻像拿了块刚出炉的红薯似的,将她儿子的手臂扔了开去。
“哎呦,这怎么弄的这是。”
她站在文蔚祁的桌案前,柳眉倒竖,瞪着一双杏核眼怒道,“文蔚祁!”
纵然是早有准备,文蔚祁依然被她这一吼吓了一跳。
或者说两人相伴二十载,明夫人吼文蔚老爷,那是一吓一个准。
文蔚祁立刻正襟危坐,正视着她道:“请夫人吩咐。”
明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说孩子就在你跟前,怎么就让他们在家里也遇着危险呢?”
“你这个掌门怎么当的?”她气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你这个爹就不称职!”
文蔚祁也顾不上两个闯祸的逆子就在身边,站起身来走到明夫人身边,伸手将她小心地搀扶到一边的罗汉榻上。
待他的夫人坐定了,才垂手站立堆笑道:“夫人消消气。”
“你叫我如何消气?”
明夫人气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看管保护好两人的孩子,也是气他一味地巴结讨好云修。
就连自己儿子丢了这种事情,要不是因为云修一直坚持寻找,他这个当爹的居然不闻不问,想蒙混过关。
她越想越气,从手腕上脱下一只玉镯,凭空向上一扔,喊了一声:“收!”
那玉镯瞬间变大,从半空中对着文蔚祁兜头而下,将他的双臂连同身体一起套牢。
“你就在这给我好好地反省反省。”明夫人对文蔚羽和文蔚星一挥手,“不累是不是,跟你们爹一块站会儿?”
文蔚星闻言一拉文蔚羽,两个人一溜烟似的出了书房。
明夫人这才挑着嘴角在文蔚祁的耳边低声道:“好你个文蔚祁,羽儿和星儿都在摘星楼里那么久了,你居然让平儿得了件法宝。”
她冷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都长本事了。”
文蔚祁急道:“夫人,你先别着急,你听我给你把当时的情况仔细说说。”
明夫人一甩袖子道:“我不管什么情况,我的儿子在里面拼死拼活,凭什么快到手的宝贝便宜了别人。”
说完也不听文蔚祁说什么,自己带着几个仆从转身就走。
留下文蔚祁一个人无奈地大喊:“夫人,不要走!”
“夫人,你听我解释!”
“夫人,回来!”
明夫人没有回来,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文蔚平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一块崭新的白抹布擦拭着昊陀莲生古朴的木柄和雕刻着花纹的刃身。
他听闻那塔里有很多厉害的角色,也有珍贵的宝物。
想来这一件就是传说中的宝物了。
回想起自己在摘星楼幻境中看到它的第一眼,这家伙正在进攻叶图的白茧。
它不知疲惫地快速敲打着那只白茧,疯狂而凌厉。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不是农耕之人,但看到这镰刀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云修长老和嵩月一起扑向这昊陀莲生的时候,它竟然立刻抽身回防。
这样不需要主人就可收放自如,进可攻、退可守的灵物宝器,文蔚平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会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更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能够拥有它。
这是上天的眷顾吧!
一定是十二天神听到了自己的祷告。
那些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挣扎着活下去所发出的誓言。
那些在无数冷嘲和白眼中定下的决心。
以及那些在一家人的饭桌上受到的无视和拒绝。
这些所有的东西,现在都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补偿。
终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这文蔚府里最让人骄傲的、最成气候的,叫做文蔚平。
他也会在那实现之后的某一天,得偿所愿。
“你叫昊陀莲生是吧?”文蔚平自言自语道,“我听他们这么叫你的。”
古朴的镰刀静静滴躺在他的手中,反射着从窗外投进来的阳光。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他擦了擦镰刀的刀柄,“我们要一起做很多事情,一起见很多人,一起走过很多的路。”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你去过多少地方?”
“我不知道你的上一个主人是谁,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他说着将镰刀迎着阳光举起,“我希望我们能够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不,也许不需要惊天动地。”他补充说,“只要能够做出些成绩来就好了。”
昊陀莲生依然静静地躺着,没有回应他。
看着这柄镰刀如此安静,他自己渐渐生出一些疑问来。
难道出来的时候被人掉包了吗?
还是它发狂的时候云修和嵩月也有出力,所以它认的主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或者自己根本就是没有驾驭它的能力。
一定是自己不够好。
他所有的想法都逃不开“这是个误会”或者“是我自己不行”的怪圈。
全然没有想过其他的原因。
比如,昊陀莲生被封印了太久,换了新的环境以后能量波动较大,和自己的主人之间的契约还没有完全稳定。
文蔚平暗自苦恼着,他还不知道如何向父亲,尤其是明夫人交代。
交代为什么这柄镰刀会在自己手上。
另外,文蔚羽之前因为斗昊陀莲生而负伤,如果明夫人叫自己让出它,该怎么办。
正想着,一个小丫鬟通报道:“公子,夫人叫您到前院去一趟。”
文蔚平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他看着这个分来伺候自己的小丫鬟道:“瑞儿,你先去回话,我换件衣服就来。”
瑞儿两只眼睛会说话似的,用担忧的眼神看了看他,便去回话了。
文蔚平叹了口气,将昊陀莲生放到桌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转手相让
“呦,我们家公子爷来了。”明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端正了坐着的姿势,“快请坐吧。”
文蔚平抬眼偷瞄,房间里只有明夫人和自己。
父亲和兄弟们都不在。
“母亲大人,不知叫儿子来有何吩咐?”
文蔚平两只眼睛看着地,耳朵仔细地分辨着明夫人的动作。
“我儿不必拘谨。”她笑道,“你和羽儿、星儿、英儿都是我的孩子,你平时要跟我多亲多近。”
“哪有娘不疼孩子的呢,是吧。”明夫人用手怕擦了擦嘴角:“你们平时用功,娘很欣慰。”
但紧接着话锋一转:“虽然家里你行四,但是大家都知道,你比他们几个都大。”
“算起来,你比羽儿要大三岁呢吧?”明夫人说着从旁边桌上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
“回母亲的话,儿子比阿羽大四岁。”文蔚平恭恭敬敬地道,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立刻又自嘲道:这么多年了,还没习惯吗?
明夫人倒是没有他这样细腻的心思,听他说完道:“哎呀呀,你看看我。”
她起身缓步走到文蔚平身前,用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我还少算了一岁,比羽儿大四岁呢。”
她的语气有些慵懒,那些年轻时候的回忆一下子就涌入她的脑海。
“对呀,是大四岁。”她收回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将手帕收入袖中。
“那时候我都还没有嫁进这文蔚府。”
二十余年一晃而过,犹如昨日。
“说起来,你比我在这府中的资历还要老呢。”
她说得轻巧,文蔚平立刻把腰弯得更深了。
他语气里满是惶恐:“儿子这二十余年全凭母亲扶养,如此深恩永不敢忘!”
“哎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明夫人一摆手,“娘跟儿子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她轻轻笑道:“以后不许说了,听见没有。都生分了。”
文蔚平连忙答道:“是儿子失言了,请母亲不要生气。”
明夫人招呼他道:“行了,站了半天快坐吧。”
文蔚平战战兢兢地走到一旁的椅子边上坐下,整个人就沾着椅子的一个边,仿佛马上就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虽然他离椅子背有十万八千里,不过他的背却挺的比椅子背还直。
“平儿啊。”明夫人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文蔚平仿佛被人扎了一针似的立刻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是,母亲。”
明夫人哼了一声,心道果然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怂包。
“你的兄弟待你如何呀?”
文蔚平立刻回道:“兄弟们待我很好。”
明夫人点了点头道:“你们兄弟几个除了英儿,都不小了。”
文蔚平弓着身子,垂手站着听明夫人训话:“人相处啊,是相互的。”
“他们待你好,对你亲近,那是他们作为兄弟的情分。”
她说着拿眼睛打量着文蔚平的反应:“人都说血浓于水嘛。”
“什么东西也比不了亲情对不对?”
明夫人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会儿。
文蔚平立刻回答:“母亲说的极是。”
“羽儿和星儿年龄比你小,你也要让着他们一些。”明夫人说着语气里竟然带了几分歉意。
“你武修了这些年来,也没有几件趁手的武器。”她拍了一下手道:“哎,这样吧,今天时候尚早,我叫人带你去天工坊。”
她笑着补充道:“看到什么顺手合心的,随便拿。”
文蔚平还从来没有听明夫人这样和自己说过话,内心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儿子多谢母亲!”
“你挑好了武器以后,就先把昊陀莲生给娘拿来看看。”
明夫人笑呵呵地说:“娘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见过这等神器。”
文蔚平顿时如遭雷击。
他想过自己从摘星楼出来以后可能会受到排挤,会被质问,甚至可能会被责骂。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简单直接地从他身边夺走。
明夫人见他没有说话,于是问:“怎么?舍不得给娘看看?”
文蔚平这才反应过来,他艰涩地吐出一个个字音:“是儿子的疏忽,本来应该立刻给母亲送来的。”
“哎,你有这份孝心娘心里很高兴。”明夫人得意地笑道:“平日里我就跟姥爷说嘛,我们平儿啊可比那三个小没良心的强多了。”
“你看看他们三个,就知道闯祸。”她嘴里数落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里却满溢出了宠爱。
“让人操心。”
文蔚平杵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夫人清了清嗓子道:“明伯。”
外面应声走进来一个五十岁的老仆人:“夫人。”
她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明伯,吩咐道:“你现在带平儿到天工坊去,让他挑两件合心意的武器。”
她想了想补充说到:“他喜欢什么,尽管他拿。”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明伯一眼。
明伯立刻会意道:“夫人放心,老仆一定帮公子选到合心意的武器。”
明夫人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现在就去吧。早点回来早到演武场上练两趟试试手。”
“是,夫人。”明伯说着就要带着文蔚平离开。
“等等。”明夫人叫住他们,“明伯你从天工坊出来帮平儿把武器送到他那里去,记得回来的时候把昊陀莲生带回来。”
“是,夫人。”明伯答应着看文蔚平道:“公子,请。”
文蔚平看了看明伯,又看向高坐在上的明夫人。
“谢谢母亲。”
“有劳明伯。”
天工坊在文蔚府的西侧,距离演武场不远。
文蔚府有很多武器都是自己用特制的铁水和冰山泉水淬炼而成。
这种工艺只有文蔚府自己的工匠才能做得出来,为此府中也有专门制作武器的匠人。
他们大多住在天工坊的周围,这也是为了方便他们观察铁水的炼制和浇灌铸造。
明伯带着文蔚平从前厅出来,一路上穿花廊,走小径,来到了天工坊。
远远地就听见一阵阵金石相击的叮叮当当的声响。
走进了一看,院子里、房间中,人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明伯带着他径直走向了天工坊的库房,那个有着各种品阶武器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忍痛割爱
“公子,您请进。”明伯拿出钥匙开了锁,随手推开了厚重的仓库门。
厚重的铁门吱吱呀呀地向内缓缓打开,一股寒气自屋内扑面而出。
和外面热气蒸腾的空气一撞,让文蔚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走进屋向四周看了看,靠着墙是一排一排的兵器架。
屋子当中摆着一长列的桌子,桌子上面铺列着一件件的兵器。
他迈步进屋,先在桌子上逐一看去。
刀,剑,斧子,钢钩,流星锤……
种类众多,样式繁杂。
看完了桌子上的兵器,他又向架子上看去。
架子上的兵器显然要比桌子上面的,无论是用料上还是样式上都要好出很多。
他一件一件地看过去,终于在这几百件的兵刃中选中了一柄长剑和一套袖箭。
其实得了明夫人的指示,文蔚平很想再多选几件。
毕竟被换走的是一件神器,就算是用这整个仓库里所有的武器加起来也不足昊陀莲生的十之一二。
但是这个库房里的东西实在是挑不出来什么好的,他也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明伯见他拿了两件武器在手准备向门外走去,便问:“公子,您选好了吗?”
文蔚平手拿着长剑和袖剑转过身来道:“明伯,我选好了。”
明伯笑着点点头道:“公子,我们文蔚府一直都是光明磊落,这袖剑是趁人不备暗中伤人。”
他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道:“老仆斗胆,这不是您这样的公子该选的武器吧。”
文蔚平咬了咬嘴唇道:“明伯所言甚是,多谢明伯的提醒。”
他转身走到架子前,将袖箭放回了原处。
从旁边的格子里取出了一柄匕首。
明伯再次进言道:“公子英姿非凡,武艺卓伦。如此短小的武器,恐不能衬托公子的武义和气度。”
文蔚平听了将那匕首拿在手中反复观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回了架子上。
于是走到了另一侧的架子上,又拿起了一柄宽背大刀。
他原本也只是想拿起来看看,并没有想要选中的意思。
谁料明伯立刻道:“刀剑都是长武器,刀携带不便,公子不如就拿手中的这柄长剑。”
文蔚平暗骂自己愚蠢。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明伯说是来帮自己选武器的,实际上就是来看住自己的。
而明夫人说着多选几件合心意的,也不过是只能带走一件而已。
况且这养一堆凡铁死物之中如何能有合心意的武器呢?
想到自己用神器却换来这样一柄普通的铁器,他不禁暗暗咬牙,这明氏欺人太甚!
但也只能暗自咬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冷笑了一声,转了个身面向明伯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剑身修长,光可鉴人。
他一扬手中的长剑道:“明伯,好眼力。”
“就这把了。”文蔚平说完这句话,提着长剑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卡吧一声锁响,门在身后被锁上了。
这下,连普通的武器也没得选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加快了脚步。
文蔚府的演武场、启蒙私塾、天工坊、摘星楼等等一系列和门派、武修有关的场所都建设在府内的西边。
而大家居住的地方都在府内的东边。
因为总有特别用功努力的弟子,他们很早就会出现在演武场等地,甚至直到深夜还有人在练习。
所以住的地方离着演武场这些地方近会很吵。
文蔚平住的地方就在演武场的北边一点。
是一个独立的小院。
明夫人当时安排房间的时候是特意把他的住处安排在了这里。
这座小院本来是用作练习的人临时避雨或者放一些东西用,自从明夫人掌家以后,这里就成了文蔚平的住处。
因为离着演武场近,方便练功。
明夫人如是说。
还给院子亲自命名为:勤勉斋。
文蔚祁对此十分满意,夸赞了明夫人的细心妥帖。
因为碍着明夫人,平日里出了文蔚平和一个小丫鬟瑞儿,这里连避雨的师兄弟也没有了。
大家宁愿淋着雨跑回去,也不想在第二天被叫去前厅问话。
文蔚平推开勤勉斋的大门,瑞儿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公子,回来了。”她笑得很甜,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
“嗯。”文蔚平没有多说话,进屋取出了桌子上的昊陀莲生递给随后走进院子的明伯:“有劳明伯辛苦走一趟了。”
明伯接过昊陀莲生,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喜笑颜开地道:“为文蔚家办事嘛,不辛苦,应该的。”
他说着向院子里看了看,只见一派的穷酸气恨不得要掀了房梁。
于是赔笑道:“夫人还等着回话,那老仆就先回去了。”
文蔚平一直送到院门外,见他远远地走了,才回到院子里反手将门关上。
“公子,刚刚是去天工坊换武器了吗?”瑞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明伯怎么还跟着一块来了,真是稀罕事。”
文蔚平苦笑道:“这整个文蔚府,也就只有你还拿我当公子。”
“在他们眼里,我连个普通的宗族弟子都不如。”
他哀哀地走回房间,看着那柄躺在桌子上的长剑,心里满是厌恶。
瑞儿端着茶水送到他面前,看他正在看那柄长剑,于是想哄他开心开心。
“公子,这长剑可真气派。”她试着用手指去戳了一下剑柄:“嚯,这可比那镰刀强多了。”
文蔚平垂着头,两只胳膊撑着膝盖坐在床边,两只眼睛盯着地板。
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起伏:“那里好?”
瑞儿指着那长剑道:“这多好看啊,拿在手里又儒雅又英气。”
她吐了吐舌头道:“哪像那把镰刀,公子你不知道啊,那是用来割草的。”
她在他面前蹲下来,两只手托着那柄长剑递到她面前:“瑞儿还没见过公子舞剑,不知道可否斗胆请公子赏婢女开开眼界呢?”
她的眼睛清澈而纯真,那样深切而热烈的盼望就一下子涌入了文蔚平的眼中。
他叹了口气,伸手从瑞儿手中接过了长剑缓步走入院中。
“你看好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睡没有过天真烂漫
这是瑞儿第一次看文蔚平舞剑。
平日里那支缠着线的竹竿静静地躺在墙根,终于得以颐养天年。
“瑞儿就知道,有朝一日公子你拿上真正的剑,一定是全天下最英俊潇洒的了。”
她说着话倒不是奉承,只是在她眼里,她的主子就算被全府的人轻视,也是全天下最棒的人。
文蔚平还剑入鞘:重新手握剑柄的感觉,真好。
卧房中灯火摇曳。
明夫人叫丫鬟们退出房间,自己在妆台前取下簪环首饰。
她将这些物件一件一件地摆放在桌子上,对着镜子将高高挽起的头发放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文蔚祁自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我回来了。”文蔚祁说着话走到桌前到了一杯水,坐在凳子上喝了下去。
“老爷,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摘星楼里拿到昊陀莲生的是平儿。”明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条远山眉微微皱起。
“明明这几个人里只有羽儿是四阶,说起来也是修习五阶有一段时间了。”
她回过身子转向文蔚祁:“我听说那叶图倒是个已过三阶的,但是为什么却是平儿这个才过二阶的给拿到手了呢?”
明夫人披散着头发走到桌前,也在凳子上坐下。
她狐疑地问:“按理来说,如果平儿能拿到,那星儿和他阶数相同,也应该能够拿到才是。”
她不敢相信昊陀莲生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平儿?”
文蔚祁给明夫人也倒了一杯水,安慰她道:“昊陀莲生作为一处幻境的镇境神器,那么它的选择必然有它的道理。”
文蔚祁打了个哈欠道:“夫人也不必忧心,平儿这孩子是幼年才学惊人。”
“谁料他自那次试练之后,便才学已尽。”他叹气道:“也许是我对不住他吧,他失踪的那段时间没能照料好他的生母。”
“这孩子回来以后突遭变故,就此一蹶不振。”文蔚祁惋惜地说,“当初我的儿子里面,他可是最聪明的一个。”
“说起来,我对他是愧疚啊。”文蔚祁说着摇了摇头,“如今他能得一件好武器,我心里也踏实一些。”
明夫人听了这话,娇嗔道:“老爷说这话可就不中听了。”
文蔚祁赔笑道:“不知我哪里说得不妥?还请夫人指点啊。”
明夫人笑道:“指点倒是不敢呐。只是老爷说当年平儿是四个人里最聪明的,我这做娘的可是不认可。”
“呦,看我这张嘴。”文蔚祁连忙将茶杯举起道,“为夫失言了,向夫人赔罪。”
明夫人便将桌上的水端起来抿了一小口道:“那我就忘了这事儿吧。”
文蔚祁听了嘿嘿笑道:“多谢夫人大量。”
只听明夫人悠悠地说道:“我说这不认可,也是有理有据的。我就来跟你说说。”
然后就真的和文蔚祁讲起了道理来:“当年平儿十七岁,羽儿不过才十三岁,星儿十一岁,英儿才刚刚出生不久。”
她瞥了一眼文蔚祁道:“你说说,这可怎么比呢?”
文蔚祁伸手在自己的嘴上一拍,笑道:“夫人,你看还是你思虑周全。”
明夫人听了这话得意地一笑。
也不再和他纠缠,向着门外道:“香儿,打热水来给老爷梳洗吧。”
秋风萧瑟,夜凉如水。
文蔚平抚摸着手里的长剑,久久不能入睡。
他推开窗子,一天明月清辉满布人间。
幻梦似的景色勾起了他一些年少时的记忆。
文蔚平小时候是有佩剑的,那个时候他的生母蓉夫人还在。
虽然荣夫人只是一个从舞姬扶上位的二房,但是却生下了文蔚府的第一位公子。
所以他出生后的第一件礼物,就是文蔚祁送来的一柄佩剑和一把匕首。
在他三岁的一天,府里面挂满了大红的绸缎。
从那天开始,他就多了一位长辈。
他喊她:母亲。
那时还年幼的文蔚平,文蔚府的大公子好奇地问流着泪的娘:为什么又多了一个母亲呢?
荣夫人流泪笑道:“因为爹疼平儿啊,所以给平儿多找了一位母亲来一起疼爱平儿。”
年幼的文蔚平相信了。
他用天真的眼睛望着母亲开心地说:那真是太好了,平儿以后要孝顺爹、娘和母亲。
荣夫人听了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文蔚府的第二位公子出生了。
文蔚平奇怪地问荣夫人:娘,为什么弟弟出生了,我变成了二公子?
荣夫人摸了摸他的脸,伸出了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平儿,这是几?”
文蔚平道:是二。
接着荣夫人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那平儿,告诉娘,这是几?
文蔚平纳闷地说:是一。
荣夫人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平儿真是聪明,那你告诉娘,二是不是比一多?
幼年的文蔚平伸出了自己的手,重新比了一下,坚定地说:是的,娘。
荣夫人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把小小的文蔚平拥入怀中:平儿真棒。
然而文蔚平却开心不起来。
那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孩子抢占了他太多的东西。
他和爹相聚的时间,他的玩具,甚至是大家对他的关心。
他跑到荣夫人面前哭诉:娘,我不喜欢弟弟了。
荣夫人拉着他的手坐下来问:平儿为什么不喜欢弟弟了?
文蔚平哭道:大家都不和我玩了,爹也不来了,他们还拿走了我的小木马。
荣夫人拍拍他瘦小的肩膀道:平儿比弟弟大好几岁,现在弟弟只不过和当年的平儿一样。
文蔚平这才抽噎着用询问地看向荣夫人:真的么,娘。
荣夫人笑道:当然了,平儿和弟弟是一样的。平儿还比弟弟多享受了大家的爱护好几年。
文蔚祁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别扭了半天吐出了一个字:哦。
直到后来又过了两年,星儿出生了。
他变成了三公子。
而文蔚羽依然还是大公子。
他这次没有不开心,只是怀揣着疑惑找到了荣夫人:娘,为什么他们叫我三公子?阿羽却还是大公子?
荣夫人坐在榻上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过来:因为羽儿让着弟弟啊,平儿以后也要爱护两个弟弟啊。
文蔚平也相信了,一信就是很多年。
他辛苦地修习各门功课,把自己心爱的东西让给两个弟弟,每天给明夫人请安。
努力地走在自己那条善良、恭顺、勤勉的车辙里。
直到文蔚英的出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别人的心思很难猜
文蔚英出生的那一年,文蔚平没有再去寻问荣夫人。
那年十六岁的他成了这府中的四公子。
就算是再懵懂无知,也懂得氏族中公子们的排行是怎么一回事。
那一天文蔚府里张灯结彩,全府欢庆。
散场后回到房中,他一言不发地跪倒在了荣夫人的面前,头轻轻枕在她的腿上。
很久很久。
那天他对荣夫人说:娘,我要参加二阶的试练。
荣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如今已经十六岁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既然你做出了决定,那就去做,坚持到底。
作为文蔚府里开蒙最快、修习最勤奋、悟性最高的弟子,文蔚平在年仅十六岁的时候完成了别人二十几年才能勉强通过的二阶试练,成为了一名二阶弟子。
他开心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荣夫人,并报名参加了半年之后的选拔赛。
通过选拔赛的弟子可以参加武修大会,见到许多别的门派的招式,开拓眼界。
文蔚平极为重视这次选拔赛。
他提前去了赛场察看地形,但是一去就没了踪影。
再回来的时候选拔赛早已经结束,而荣夫人也因为思念儿子一病不起,在他回来的前一天撒手人寰。
等待他的是宗祠里自己的牌位,和荣夫人冰冷的尸体。
脱锦衣,穿麻衣。
从此文蔚府的四公子一蹶不振,功课稀松、浑浑噩噩,一整天摸不到人影。
文蔚府的主母,名门出身的明夫人撇下自己三个亲生的儿子,对这位不务正业的四公子进行了一系列的管教,希望能将他引上正途。
先是将他的住处从文蔚府东边迁到了西边演武场旁边的杂物房里,让他出门就能修习,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另外给他专门拨了一个年轻的小丫鬟瑞儿,专门伺候他的起居饮食。
接着收了他所有的东西放在荣夫人生前的住所里,什么时候进阶了,什么时候才能打开看一看。
这些东西一锁就再没重见过天日。
因为文蔚府里升阶的试练规矩变了。
在武修能力达到的情况下,还需要教导师父的推荐。
可是没有教导师父肯推荐他,一个都没有。
他没有四阶印加持,也没有师兄弟愿意带他,所以进不了摘星楼。
又没通过三阶试练,或者得到教导师父的肯定,不能到天工坊领武器。
他甚至都没有月钱,也不能到外面自己买一把武器。
还是瑞儿提议将风霖居的竹子折了一支,回来用线细细地缠了,权当做武器来练习。
说来也怪,他没有月钱,服饰、饭食却都是最好的。
文蔚平曾经叫瑞儿去跟账房说换些便宜的来,把钱省下。
这府里却从来没有人听他们的。
这些年来他过的日子,想的心事,怕只有这天上的明月能够相知了吧。
想到此处,文蔚平不由得有些悲慨。
他仰天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放下了去拿笔的手。
而此时寄思绪与明月的,还有另一位。
波澜院里的池塘里,已是只剩一片残荷。
在月光下尤其枯萎灰败,了无生机。
好在池水尚且洁净,游鱼也算活泼。
云修坐在池边的大石上,一条漂亮的龙尾从下摆里没入池中。
他的一双竖瞳在月色下尤其迷离,仿佛有无数的秘密想从那细细的瞳孔中挣扎着钻出来。
望着月亮,龙尾在池塘里轻轻摇动。
那些干枯的褐色莲蓬竟然渐渐现出了新绿,转眼间连粉色的花瓣和嫩黄的花心也都生长了出来。
寒秋之中,一塘盛夏的荷花开得极为诡异。
云修颇为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些荷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才像话嘛。”
这才像话。这么美的院子,为什么那个人不来呢?
特意给她分配了只有松树的院子,还有清璇同住。
特意把阿苇和嵩月分在一起防止他们独处。
特意给自己留了最美的院子。
这样精致、漂亮的院子,她为什么不来看看呢?
为什么呢?
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就是白天的功课太累了。
第二,就是叶图虽然有些小女生的心思,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她已经习惯了对环境不挑不拣的习惯。
哪里睡觉不是一张床呢?
关上窗子还不是都一样?
此刻累了一天的叶图正在酣睡。
高高低低的鼾声自动作曲,随着夜风广为流传。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呼噜声穿透力太强了,清璇始终没有睡着。
她披了件衣服打算在院子里走走。
两棵松树在月光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那浓密的影子里似乎有什么在暗暗酝酿。
“好久不见呀,苏姑娘。”
清璇哑然回头,向那树影里看去。
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外涌出,像是一座黑暗的喷泉源源不断地翻滚着。
“你是古神?”清璇很快回过神来,“你来做什么?”
古神笑道:“我来看看你啊,看看你怎么样了。”
清璇有些懊恼地说:“我还能怎么样?”
“呦,别生气呀。”古神说道,“看来是没成功呀。”
“多么好的机会啊。”它从一棵树的影子移到另一棵树的影子里。
“叶图和嵩月消失,那小院子里只有你和云修。”它桀桀笑道,“半年的时光啊,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理会他的讥讽,清璇直奔主题:“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事?”
“好事啊。”古神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把那地图放到她的枕下,我们继续帮她找回记忆。”
清璇摆了摆手向屋子走去:“我没空和你玩这些游戏了,我累了。”
“云修现在是一个人住哦。”古神提醒她,“你不想去看看他吗?”
清璇瞬间提高了警惕:“之前你要看哪个地图,叶图就被那个山洞迷住了半年。这次你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呦呵。”古神笑道,“原来你知道是我让你有机会和云修独处半年的呀?”
“你也不用谢我,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我们两不相欠。”它又说道,“怎么,你难道不希望再多和云修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吗?”
清璇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那团流动的黑暗,终于一扭头走进了屋里。
她从柜子里取出了那张蓝色水晶地图,轻轻地推开了叶图的房门。
第一百二十八章 蓝色水晶之缚神
叶图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可怜的被子只有一角搭在床上,剩下的全都去给地上的青砖去保暖了。
清璇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弯腰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重新盖在她身上。
也许是因为身上有了压迫感,叶图一个身,又把被子掀了开去抱在怀里。
她一翻身头就枕到了枕头的边上。
清璇手扶枕头看准时机一抖袖子,那块蓝色的水晶便从她的袖子里滑到了枕头下面。
她伸手去拽了拽被叶图死死抱住的被子,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清璇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离开了屋子。
又是一个悠长的梦。
荒芜的滩涂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处处都是被烈火焚烧过的黢黑痕迹,偶尔还有一两处的地上破了几个洞,隐隐透出在下面流动的红色岩浆。
“这是什么地方啊?”坐在人形木船上的人们绝望地哀嚎,“我们要回去!”
叶图和另外一些人一样,试着在这片贫瘠的大地上动用神力让自己飘浮在半空,以防被那些近似疯狂的人撞到。
她俯瞰着这片大地,没有一处是可以落脚生活的。
除了漫无边际的洪水就是涌动的岩浆和炽热的大地。
“回不去了。”母神的声音在上方传来,声音里有淡淡的悲悯。
“神域之门已经关闭。”母神缓缓地说,“我们随着洪水来到这里,回去的路也没有人记得。”
“水不可逆流。”
叶图的心里十分酸涩,一种叫做悲伤的情感充满了她的内心,把两只眼睛涨得酸涩。
她听到有个人问道:“母神,我们该怎么办呢?”
紧接着另一个人说:“母神,我们可不可以离开这里呢?或许别的地方会好一点儿。”
母神并没有回答他们,取而代之的是那艘人形的木船在汹涌的洪水上打着转,上面的人头晕眼花苦苦哀求。
“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谁来救救我们!”
“神啊,救救我们吧,我们是一起逃出来的啊!”
“把我们也带到上边去吧,这里又潮又热,这船转得我头晕!”
“你们难道听不到吗?”
“你们是冷血的吗!”
还有一些人并没有求助于这些飘浮在上的天神。
他们默默地察看着周围的情况,用在神域学会的微末法术试图定住木船。
“母神,可他们就算是定住了船,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
“十一,你这是什么话,上神创造他们的时候也没有说要他们一定永远存在下去啊。”相比之下,几个拥有破坏之力的天神显得尤为兴奋。
他们看着下方那些挣扎的人开心地大笑,连滚烫的岩浆都像是庆祝会上的糖浆。
天神们的对话被船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震惊、愤怒、惊诧、惶恐从他们的脸上显现,这让掌控情绪的天神尤其欢喜,他贪婪地吸食着这些力量。
船上的人们窃窃私语着,想要商量出一个办法来。
“我们该怎么办呢?一直在这个船上生活下去吗?”
“可是我们不同于那些天神,我们要吃东西啊,不然就会死去。”
“我们得想想办法下去。”
“去哪儿?”
在等了天神们很久之后,船上的人饥肠辘辘。
他们看着对方,眼露精光。
一对年轻的男女神情地望了望彼此,他们站了起来。
“与其在这里等死,我们想到水里去看看。”
“水里?”
“是呀,如果水里能够找到吃的,我们就不怕被饿死了。”
“好呀。”
大伙儿高声叫着,欢喜地看着两个年轻人手拉着手跳了下去。
在翻滚的河水里,他们连个水花也没有激起。
人们等啊盼啊,终于还是没有等回他们。
“看来不能到水里去。”
“是啊是啊。”
“那这里是不是和神域不一样,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飞上去的?”
听了这个想法,人们纷纷爬起来,拼命地向空中跳去。
但是跳上去马上就会落回来,把个木船砸的咚咚直响。
“哈哈哈哈,他们在什么啊?”
破坏力的天神们被这样的场景逗笑了:“他们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和我一样了吧?”
的确没有和天神一样可以飞到半空中。
但是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我有一个计划。”坐在人形木船头部的年轻人轻声向众人道:“既然他们不肯帮我们,我们待在这里也是死。”
“那不如。”年轻人看着周围那些人热切的眼神道,“把他们拉下来。”
“好!”
“一起来的,就要同甘共苦!”
人们纷纷赞同,只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过来,我们……”年轻人给每个人安排好,自己就又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他们怎么不动了?”天神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但是那些人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他们手舞足蹈地在木船上跳着,发出了一阵阵咚咚咚的响声。
天神们被他们怪异的样子逗的前仰后合,笑个不停。
忽然从船上探出十几根绳索,一下子套中了失去警惕的天神们的身体,一直把他们拉回了木船上。
“母神!”天神们哀哀地哭求着。
“母神救我们!”
天空中唯一的天神大惊:“你们放了他们!”
年轻人抓着叶图,对那唯一自由的天神道:“反正我们在这里没有吃的也会死,不如……”
他还没有说完,母神急道:“不,我可以帮你们。”
年轻人冷冷地笑着:“刚才就帮我们多好。”
他看了看那些吞着口水的难友:“我们看看她的诚意。”
“你放了他们,我就为你们造一片可以行走的大地。”
“母神!万万不可!”
这样广阔的大地,想要在遍是岩浆的大地上早出土地,在雷霆密布的天空中重见日月星辰,在满是漩涡的河水中见到平静的水面,那代价必然会很大。
甚至会消散掉整个神体。
母神望了望那些被缚的天神:“我将与你们同在。”
她对年轻人道:“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如果我发现你没有履行承诺,那我会立刻停止,你们将永远被困在船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结卢幻境
“好!”年轻人笑道,“开始吧!”
天空中的母神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在喷涌的火山上将自己献祭。
她的鲜血散入江河湖泊,神解后的灵魂脱离躯体,越升越高。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岩浆中融化,大地开始凝结,河流平息了愤怒。
“放开我们!”天神们挣扎着,“你们答应要放我们回去!”
“是啊。”年轻人笑道,“放了他们。”
船上一个中年的汉子也许太饿了,他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神域特有的香气的天神,没有忍住心中的恶念。
他一口咬在了那天神的胳膊上。
天神们大惊,众人也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你们这些人不配作为神域的遗族留下来!”天神们愤怒地叫喊着,他们重新升起熊熊的地火,聚雷霆闪电于当空。
“如果你们要杀我们。”年轻人掏出一柄匕首抵在第十二天神女的脖子上,“我就用你们的一位神子来给我们陪葬。”
那是屠神的法器,名曰天一。
天神们大惊失色,惶恐地看向母神。
“好,你们放了我的神子们,刚刚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彼此和平相处。”母神的声音从空荡荡的天空飘下来,听不出悲喜。
“好。”年轻人对船上的人们说,“天神已经原谅了我们,放了神子吧。”
绳索松开的一刻,十一位天神瞬间飞至半空。
“十二!”天神们转身的一刻,竟然看到那个年轻人甩出一个结界。
第三天神女手疾眼快劈出一道闪电,直击那年轻人,被他偏头一闪,险险躲过。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连同第十二天神女和所有船上的人都消失在人形木船上。
拥有破坏力的天神愤怒道:“竟然如此卑鄙!我去把它砸个稀巴烂,看它们往哪里躲!”
“别去。”母神的声音于虚空之上传入众天神的耳中。
“那个结界依附于木船之上。”她的声音悲伤而绝望,“毁了木船,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该怎么办?”天神们着急地问。
“等。等他们放她出来。”母神孤注一掷地做出了决定,“我要将这木船藏于山腹之内。当外面的世界变得美好,他们就会投降出来。”
“那时,这山将成为他们的囚牢。”母神恨恨地说完,诸位天神便一同默默颂念起法咒。
山摇地动,一座大山自水下升起,将木船吞噬。
叶图只觉得眼前一花,再醒来时,所有船上的人都到了一个和刚刚景色相似的地方。
“你怎么言而无信?”叶图气愤地质问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只管像牵牛似的拉着自己往前走的年轻人。
“怎么不说话?你心虚了对不对?”她搞不懂为什么别人都被放了,唯独自己会被拐来当人质?
再说,当他们的人质万一被撕票怎么办?
想起刚才船上发生的一幕,她心里直打鼓:这些野蛮人会不会生吞了自己?
年轻人也许走累了,听到叶图的话他停了下来。
周围那些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慢慢地转过身,望向叶图。
他的脸被刚刚第三天神女的那一道闪电打伤了。
一道伤口从额头划过鼻梁,不停地流着血。
“绑你回来实在是个意外,等你母神和其他神子的气消了,我便放你回去。”他轻轻地一抽手里的绳子,那绳圈自动松开落到了地上。
叶图赶紧跳出圈外:“再信你一次。”
这是不得不信。
对于法术一窍不通的叶图不知道怎么从这个幻境里才能出去,她只能等他放了自己。
但是很快她就有点等得不耐烦了。
因为这个幻境里没有四时更迭,没有昼夜交替。
她的每一秒仿佛都无穷无尽,根本没有时间的流逝。
那些人在这样的幻境里,也开始渐渐不适。
尤其是那个咬过神子的中年人,他从一进入幻境开始就越来越不正常。
扑咬同伴、自言自语、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
这些的种种迹象出现在他的身上,人们议论说,这是天神的诅咒。
于是大家商议献祭他,以偿还他的罪孽。
年轻人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同意了。
这个在洪水中孤注一掷地挑起重担的年轻人,自然而然地获得了众人的尊敬和拥护。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用天一刺向中年人,中年人的身体立刻消亡。
叶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充斥着整个幻境。
她想:这也许就是母神所用来创造大地的力量吧。
这样想着,她不禁又生出许多意念。
如果要是也有厚实的大地和肥沃的土壤就好了。
此念一出果然众人的脚下出现了土地、山石。
她惊讶于这种巧合,于是又想到:外面有水,这里没有水呀。
马上他们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河流。
叶图看着这条河有点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于是就想起自己院子里的松树,竟然马上土壤里就钻出来树苗。
她终于明白,原来在这个地方,她只要想一想就会出现那些她脑海里的东西。
“放我回去吧,我保证他们不会伤害你们。”叶图很奇怪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不是自己,她所说过的话并不是叶图自己想说的。
她想说的是:快放姑奶奶回去!不然我就想一个十八层地狱图!
但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话却很柔软,没有半分威慑力。
“不,他们不会听你的。”年轻人摇摇头,“这也是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大家逃来这里一路上艰难困苦都经历过了,现在我们既然流落到了这幻境之中,不如就好好把这里造好。”
他笑笑:“我不指望出去享受天神们的恩赐了。”
“十二天神女,我劫你来到幻境也有我的私心。”
年轻人看向叶图道:“在神域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你是创造之神。”
“我的能力还不够强大,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创造一个幻境而已。”
“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们建造一个能够供我们生存下去的地方。”
“如果建成,我们可以不再出去。这样天神们也就不用再看到我们。”
他的眼睛里有光,满载着希望。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叶图竟然听到这句话从自己的嘴里说了出来。
这是她自己想说的话。
第一百三十章 田螺公子
“啪!”
叶图脸上挨了一击。
不用这么狠吧?问个问题就动手!
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破口大骂:“有病啊!”
一句话出口,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脸上贴了个东西。
伸手扯下来一看,是奋力挥动着四条小短腿的福禄。
叶图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福禄嘿嘿地笑了两声,扭着胖嘟嘟的肚皮说出了一句让她胆战心惊的话:“你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啊啊啊!”叶图一把甩开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床上跳下来,跑到衣架前穿上衣服,草草地挽了个发髻夺门而出。
“叶……图……”清璇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看见她跑出来还没跟她打完招呼,就见她消失在了大门外。
所以叶图迟到了。
她不是文蔚府有史以来第一个迟到的弟子,却是第一个迟到这么久的弟子。
创下新纪录的她被教导师父“好好关照”了一番。
当天所有的练习功课全部翻倍,外加给厨房所有的水缸挑满水。
这还是看在她贵客的身份上,小以惩戒。
累得要死,还要干活。
叶图一边吐槽着教导师父,一边极不情愿地走向厨房。
她抬头看了看正在落下的夕阳,心中不禁泄气。
完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吃完饭了。
她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皮,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水缸前。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形势有多严峻。”她用一种极其亢奋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搭配她沮丧的表情,简直是让人怀疑她被附身了。
“咦?”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缸水心花怒放,“一共十口大缸,看来少了十分之一的工作了。”
再打开一个盖子。
满的!
又打开一个盖子。
满的!
竟然有六口缸是满的!
真是天助我也!
叶图拍了拍自己脆弱的小心脏,看来今天运气不赖啊。
她从墙上取下一副扁担挑起两个水桶就向水井走去。
还没走到近前,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背对着自己正在井边打水。
“好巧啊,也来打水?”叶图走过去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啊,是啊。”那人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头来。
“风平!”叶图见是文蔚平,心里时分欢喜。
她匆忙走过去,挤了下眼睛说:“怎么你也来挑水?也是被罚了吗?”
“啊,那倒没有。”文蔚平灵机一动,“和朋友打赌输了。”
“你还敢打赌?”叶图压低声音指着他道,“你不知道文蔚府的家规不许的吗?”
文蔚平露出来一个讨好的微笑:“所以请你帮我保密啦。”
“嗯。”叶图点了点头,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一定一定。”
两个人挑着水往回走,扁担被水桶压得弯下去,又随着脚步弹起来。
“那个。”叶图觉得这样的机会真是难得,不说说话实在是可惜了。
“你知道吗?我今天到厨房一看,嚯,十口大缸一半都是满的。”她兴奋地说着,仿佛眼睛里落入了天上的星星,“我还以为这世界上真有田螺姑娘呢。”
“田螺姑娘?”文蔚平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转头看向叶图问道,“她是谁?”
叶图不禁莞尔一笑:“田螺姑娘是我家乡的一个故事。”
文蔚平哦了一声,道:“我说呢。”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你的家乡,是我第一次见你的那里吗?”
叶图摇了摇头,但是马上又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于是干脆就将自己第一个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地点算作是家乡。
文蔚平看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心中升起一丝疑问。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人家不愿意相告,又何必勉强?
“那里,真是个好地方。”
文蔚平望着眼前光滑的青砖,想起在结卢境里的那几天,几乎可以算是自己有生以来获得最舒适的几天。
不用顾忌遣词用句,不用睁开眼就想着如何成为同阶弟子里的第一名。
不用看明夫人的脸色,不用看大家的眼色。
轻松自在。
“在想什么呢?”叶图看他挑着水还能走神,倒觉得有几分可爱。
“哦,没什么。”文蔚平抬手扶了扶扁担,“那个故事讲的什么?”
“田螺姑娘?”叶图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没想到他这个年纪了,倒是没有了当初十几岁时候的迂腐气。
“田螺姑娘。”文蔚平点头确认,“讲了什么故事?”
“故事里讲的是一个年轻人,一连很多天每天回家发现自己家里被收拾干净,饭菜也做好了。”
“你猜是怎么回事?”叶图神秘兮兮地问。
文蔚平略一思索回答道:“是那位姑娘帮他做的?”
“对啦。”要不是因为肩上还挑着水桶,叶图可能会跳起来拍手。
“真聪明!”她笑道,“就是那个田螺姑娘,她看年轻人勤劳善良,就有心帮助他。”
“可是一个人在屋子里进进出出,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文蔚平表示不信,“如果被发现了,会不会被当成是小偷抓起来?”
“……”叶图很怀疑他脑子里有没有浪漫这两个字。
“当然不会发现了,如果发现了的话,怎么可能一连好几天都给他做饭呢?”叶图试图讲明白他的假设并不成立。
“不,这怎么可能。”文蔚平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就算他白天不在家,那左邻右舍也会看到的啊。”
终于两个人走到了水缸前。
他把水桶从扁担的挂钩上摘下来,打开水缸的盖子把水倒进去。
叶图在旁边看着他把水桶从自己手中接过去,越发觉得他像田螺姑娘一样。
不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文蔚平把水缸盖子盖好,看到她站在旁边傻乐,黑漆麻黑的又不明所以,着实有点儿瘆人。
“没什么。”叶图轻轻踢着面前那只水缸,“因为那个田螺姑娘就是个田螺变的。”
“所以不会引起邻居的注意。”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文蔚平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故事的女主角要叫做田螺姑娘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哦?是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蓝色水晶之 缔造
弯曲的小河、草地、松树、鸟鸣。
这里简直和幽墟谷一模一样。
叶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回到了这里,她努力想记起原因,头脑中却一片空白。
“神女,你怎么在这。”那个年轻人从河边趟过茂盛的绿草向她走来。
“你找我?”叶图认得这个人。
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很容易让人记住他,也很容易勾起人们对木船上所发生的事情的回忆。
“我们不是布置了雨雪风雷这些天气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跟自己回去。
“再说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就算是躲在树下也不解决问题。”
正说着,河的对岸有人向他们喊道:“巫竼!我们已经选好了地方,你来看一下。”
年轻人回应道:“这就来!”
他向叶图伸出手,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回了河对岸。
那些船上的人,不算已经死去的中年人,一共十六人。
他们在草地上晒着太阳,有的人默默念着咒语,催生出一朵朵小花,有的人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小鸟飞上树梢。
“巫竼!”
“是巫竼回来了!”
看见巫竼和叶图,大家纷纷聚拢。
“选好的地址是在这里吗?”巫竼看了看这片地周围的环境。
离河水不近,不至于河水泛滥被淹。
离河水不远,喝水不会太麻烦。
空地上三三两两地张着些大树,既有阴凉又不会太挤。
土地平整没有大石,看上去倒是时分舒心。
“是这里了。”
“就是这里!”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地回答着,对新家园充满了憧憬。
“好好好,大家不要着急。”巫竼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们先看看怎么把住的地方先造出来,然后再分。”
“大家觉得怎么样?”
大家对他的说法并没有反对,纷纷退到了一边等着十二天神女再次发挥她的神力。
“我倒是觉得这个工作可以大家一起来做。”叶图对他们这种抓到一个人就拼命使的做法非常不喜欢。
她清了清嗓子道:“这不是说我不愿意管大家。”
“住的地方总要称心如意,那才是住着开心。”
她说着向旁边的大树一指:“不如我们玩个有意思的。”
“怎么说?”巫竼问。
“我们提前把这块地方画出每家房屋的用地的范围编出号码,然后在这树叶上也编上号码。”
“大家一起来抽,抽到哪里就是哪里。一切听天意。”
她向大家说:“抽中以后,你无论是想就躺在地上睡,还是想造一个什么样子的屋子,全凭自己。”
她一字一句道:“只要你自己有这个能力建,无论是伐树用木头搭,还是用泥巴垒。”
“总之,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听了她的话,十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觉得呢?巫竼。”叶图问。
巫竼若有所思,半晌道:“我觉得可以。”
说完他便率先将大树上的树叶摘下,一一标了号码。
“接下来就是画地了。”巫竼带着这十六个人把这一块地用树枝划开。
除去通道,分成了大小差不多的十六块。
“好了,我们开始吧。”
巫竼将那些树叶反扣在地上,由人们一一上去选。
他自己则排到了最后一个。
房屋很快建起来了。
叶图放眼望去被这景象惊呆了。
这简直就是个世界房屋博览会好嘛!
出于各人的喜好,那些方的、圆的、长条弯成迷宫的、建得抬高歪成比萨斜塔的……
还有那些终于没有成功,倒塌成一堆废墟的。
“这……”叶图有点儿想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还是统一建起来的好啊!
哎。
“我想,这个方法似乎并不太奏效。”巫竼摸了摸他鼻子上的那道伤疤。
那道疤虽然已经愈合,但是还能看到里面粉红的肉和被闪电烧过、焦黑的边缘。
“我觉得也是。”叶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
还没等他说出来,叶图率先抢道:“不如大家一起分工合作吧!”
“什么意思?”巫竼虽然发出了疑问,却依然把人们召到了一起。
“我们还是需要建样子差不多的房子,这样才不会睡觉到一半被倒下来的泥土拍醒。”
她解释的时候不时地偷眼去看那些人,害怕突然跳出一个人来说不行。
也许是因为事实胜于雄辩,人们出乎意料地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和反对。
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推翻重建,把有用的材料放到一起分配使用。
很快房子再次建起来了。
“这河水离我们还是远了一些。”一个人提议。
“那总不能让河水从房子中间穿过吧!”
“我们可以打一眼井。”叶图说着,努力集中注意力回想之前在幽墟谷见到的那口井。
地上真的就出现了一口井,连带那个有着木碑和石碑的亭子。
“这是做什么用的?”巫竼问。
“这……”叶图惊讶地看着两块光秃秃的碑,道:“你们可以写点什么上去吧。”
巫竼点了点头,道:“那就将我们今日在神女的帮助下建造幻境的事写下来吧。”
“好啊!”叶图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睁开了眼睛。
天光……大亮!
她猛地从床上窜起来,一下跳到地上,更熟练地将头一天的步骤操作了一遍。
演武场上没有人。
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文蔚府明夫人的寿宴。
整个文蔚府所有人都要去参加宴会。
从早到晚。
整整一天。
她暗叫一声糟糕,赶紧返回住处换衣裳。
换好衣服匆匆赶到前厅,远远地就看见一溜队伍排得长龙也似的。
黑压压的一片人,缓缓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她这才发现人多的好处,站到了队伍的后面。
“叶图,过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叶图转头去看。
只见云修和嵩月、阿苇一起从后面走上来,也不排队直接向前面走去。
“喂!等我一下!”叶图追上去道:“还是排队吧,插队不好。”
云修挑眉道:“我又不是弟子,为什么要排在弟子队里?”
……
叶图竟然无言以对。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明家小姐
“你……”叶图无力反驳。
云修摇摇头,抓住她的手腕走向大门:“就这个脑子啊,文蔚府居然愿意收你。”
虽然对这挖苦非常不爽,但是毕竟不用排队了。
“哎呀。”一声轻呼从前方传来。
叶图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抬头一看,好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呀!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
阿苇和嵩月伸手过去搀扶,一个小丫鬟跑过来将她家小姐挡在身后。
气势汹汹地用手叉着腰叫道:“你们要干嘛?”
嵩月连忙解释道:“小姐倒在地上,我们自然是将她扶起来。”
“扶起来?”小丫鬟冷笑道,“就是他把我家小姐撞倒的!”
小丫鬟一指阿苇:“你们有什么企图!”
阿苇本来是想赔个不是,接过被她一阵抢白,气得直翻白眼,一个字也说不出。
叶图拽拽云修的袖子,冲他挤了挤眼睛:“你不帮着说两句啊?”
云修看看她,看看阿苇和嵩月,又看了看那位小姐。
两手往袖子里一插,双眼望天。
“这其中可能是有所误会。”嵩月走上去劝解道,“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小姐,这……”
他还没说完,云修接口道:“这么漂亮的小姐怎么能会没有人注意到呢?”
他上前两步微微拱手道:“小姐恕我等唐突。我们云游至此,蒙文蔚掌门抬爱留我等在府中居住。”
他笑道:“虽然走了不少地方,见过不少的人。像小姐这般的人物还是第一次遇到,我这兄弟才一时失礼。刚刚他脚下失察,撞到小姐。”
“我这个做兄长的替他给小姐赔个不是,望小姐宽宏大量,不要和我这小弟一般见识。”
这一番动静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那小姐也是个要脸面的人,看到如此情境当然想早早地就解决完离开。
她听完云修的这番话,心道原来也是文蔚府的客人,而且是贵客。
那脸皮可就不好撕破了。
再者这番话也给足了自己面子,没有必要搞得很僵。
于是娇嗔道:“茵儿多嘴,还不到一边去。”
那丫鬟茵儿瘪着嘴退到了一边,两只手胡乱地揪着袖子。
小姐笑盈盈地走上两步道:“原来也是府中的贵客。”
她看了云修一眼,马上又低下头道:“这位公子言重了,今日是我表姨的寿辰。人多难免有些磕碰,哪里就有什么碍事的了。”
她转过身去,对嵩月和阿苇笑道:“刚刚我的丫鬟对两位无礼,回去我定当责罚她,望两位海涵。”
嵩月自然是微微一笑:“原来是文蔚府的表小姐,失礼失礼。”
小姐向他微微一笑,算是还礼。
而阿苇直到此时心里这口恶气才算是顺过一些来,他翻了个白眼将脸别了过去。
“既然大家都是来参加寿宴的,那我们不如结伴而行吧。”清璇出来打了个圆场,“小姐先请。”
内宅里高搭戏台,漫挂红绸。
真个热闹非常,几百号弟子再加上各路来拜贺的亲朋,里里外外站满了人。
“芙嫣!”文蔚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那位穿着与众不同的大小姐。
明芙嫣听到有人叫自己,寻声望去正是自己的表兄。
茵儿也听到了这声呼唤,向明芙嫣笑道:“呀,小姐,是表少爷!”
明芙嫣当然知道是文蔚羽,只是恼她说了出来。
于是以袖掩唇嗔道:“就你听见了。”
文蔚羽见她主仆二人只是在人群中说话,并不见走来。
心中十分焦急。
“娘,儿子看见芙嫣表妹就在人群之中。”文蔚羽看着明夫人的脸色,小心地说道,“不知道她看到我们没有?”
明夫人斜了他一眼:“这么多人,你表妹怎么能看到我们?”
抬手就打了她儿子一巴掌:“愣着干什么呀,还不过去接她来坐?”
文蔚羽连忙应了,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分开人群向明芙嫣走去。
而此时文蔚平在人群里正向着戏台的方向走去。
这样大喜的日子绝对不适合出什么岔子。
对于他来讲,这一天如果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芙嫣?”文蔚平在拥挤的人群里看见了穿着杏黄色衫子的明芙嫣。
在一众齐刷刷的弟子服里面,这样扎眼的颜色很容易就被一眼发现。
“芙嫣,你怎么在这里?母亲特意在身边给你留了座位,我带你过去?”
明芙嫣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于是转头一看,竟然是文蔚平。
“平哥哥。”明芙嫣看着自己的鼻尖道,“那就麻烦了。”
“小姐?”茵儿眼看着文蔚羽就要走到近前了,凭空里杀出一个文蔚平来。
小姐怎么还要跟他走?
明芙嫣问:“怎么了,茵儿?”
也就是耽误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文蔚羽已经挤过了人群来到了几人的面前。
“茵儿给表少爷请安。”茵儿倒是个伶俐的,连忙从自己刚刚站的位置挪开了几步,给文蔚羽腾出了地方。
“呀,原来是羽哥哥来了。”明芙嫣含羞笑道,“你这个丫头怎么不通禀一声?”
“我……”茵儿委屈,肚子里都是委屈。
但是茵儿不说。
“芙嫣,我带你去见娘。”文蔚羽看都没看文蔚平,“走吧。”
明芙嫣愉快地点点头,又迟疑地看向文蔚平:“我们一起过去吧。”
文蔚平的双眼正对上准备转身离去的文蔚羽,将他目光里的轻蔑和冰冷映入眼中。
文蔚平反倒觉得轻松了,他笑着说:“好啊。”
说完不顾文蔚羽瞪大的双眼跟了上去。
但也紧紧是跟了上去。
因为文蔚羽和明芙嫣两个人连带着丫鬟茵儿,三个人和文蔚平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相隔的人越来越多。
文蔚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拉开这么远。
如果他听到一贯儒雅的文蔚羽在前面对周围的弟子们说了什么,那他就会知道了。
“风平!”叶图在另一边远远地看见了他,甩开拽着自己袖子的云修向他走去。
“你在这呢?”她笑嘻嘻地说,“你家这宴会可真热闹。”
云修紧跟上来道:“平公子,正巧你在这里,麻烦你带我们到座位上去好嘛?”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看戏
作为寿宴的主角,明夫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
两旁分别是文蔚祁和文蔚羽。
文蔚祁的旁边是云修,再向外是嵩月、叶图和清璇、阿苇。
因为这是阿苇出幽墟谷以后第一次看戏,所以非常兴奋。
嵩月看他高兴,便坐到他的位置上去,把自己的位置留给他。
而另一边文蔚羽的旁边本来是文蔚星,此刻明夫人便让文蔚星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
如此一来,明芙嫣正好坐在两兄弟中间。
作为幼儿的特殊礼遇,文蔚英自然还是和明夫人坐在一起。
好戏开场。
台上翻筋头、耍花枪、排阵列、提高腔。
台下套近乎、拉关系、假正经、瞎客气。
“芙嫣,姨母姨夫怎的不同你一起过来?”文蔚星比芙嫣还要大上一岁,性子上也是最为相近。
都是年少活泼。
“星哥哥,我爹和娘家里有些事抽不开身。”芙嫣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搅着手帕。
文蔚星听了便安慰道:“姨夫姨母辛苦,你来这里他们也好安心做事。”
文蔚羽道:“芙嫣你这次来,姨夫姨母准你住多少时日?”
文蔚星哼了一声道:“我们是姨表亲,就和自己的家是一样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啊。”
文蔚羽道:“姨夫姨母偌大的家业,经营起来尚可托管家照管。但是女儿只有芙嫣一个,却是需要自己扶养的。”
他说着看向芙嫣,只见她肤白胜雪、两颊飞红,一双眼睛尤其动人:“分别日久,怎么舍得呢?”
“哎?”明夫人眼睛看向戏台,却是一只耳朵向着文蔚祁,一只耳朵向着文蔚羽。
“羽儿,你芙嫣妹妹的父母舍不得,难道为娘就舍得她回家去吗?”
她笑着转向文蔚羽,眼睛却看向明芙嫣。
明芙嫣果然聪慧,立刻接口道:“芙嫣也舍不得姨母呢!”
逗得明夫人大笑:“调皮。”
“娘,不如您给姨夫姨母写封信让家人带去。”文蔚星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就让芙嫣妹妹在我们家常住下去吧。”
明夫人佯怒道:“你个惹祸精,又要做什么勾当?”
文蔚星一脸委屈道:“儿子哪里有什么勾当,只是平时爱闯祸惹娘生气。只要芙嫣在娘就高兴,儿子一片孝心,自然也舍不得芙嫣妹妹走。”
明芙嫣粉面通红:“星哥哥你说些什么呀。”
文蔚星一脸茫然道:“我说的实情呀。”
明夫人笑骂道:“果然是个惹祸精。”
文蔚羽一脸铁青。他看看坐在最远处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的文蔚平,又看看抖机灵的文蔚星,心里压了一口恶气。
知子莫若母。
明夫人自然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
她俯首对着文蔚英的耳朵低语了几句,便又是一副端庄主母的样子端坐在垫子上。
文蔚英一个轱辘爬起来,扎着胖乎乎的小手走到明芙嫣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姐姐,陪英儿玩一会儿吧!”
经过刚才的一番笑闹,明芙嫣坐在垫子上也不怎么自在。
她拉着文蔚英的手问:“英儿要玩什么?”
文蔚英道:“英儿想玩捉迷藏。”
明芙嫣犹豫道:“捉迷藏?这么多人,可容易被捉到呀。”
文蔚英道:“人多姐姐才不容易找到我呢。”
明芙嫣当然不信,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随便一问就知道藏在哪里了。
文蔚英却不以为然:“那我们就说好了不许问别人,只能自己找。”
明芙嫣想了想还是说道:“英儿,姐姐教你踢毽子好不好?”
文蔚英听了嘴一瘪,脸一垮,眼看就是一副风雨欲来的前兆。
“好好好,就捉迷藏。”真是怕了他了,明芙嫣可不敢在明夫人的寿宴上把这个小不点弄哭。
“好!”文蔚英答应一声,立刻就向外跑去。
“哎,你等会儿……”明芙嫣赶紧跟着他跑了出去。
明夫人一挑眉,转头向文蔚羽眨了一下眼睛。
文蔚羽立刻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也离席而去。
“云长老可喜欢看戏?”文蔚祁咧着一张嘴,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说不上喜不喜欢,常看罢了。”
云修这话说得不假。
这千万年来他凭着长生这张通票,看着天上人间的是非曲直、悲欢离合。
那些生生死死,人们是在西台上看假的,他是在天上看真的。
没有喜不喜欢,只是常常看到罢了。
“如此说来,长老也算是个行家了。”文蔚祁一脸赔笑,伸手就将戏折子递了过去。
“请长老点一出吧。”
“客随主便,掌门请吧。”云修没有看那张戏折子,只是礼节性地笑了笑。
“我们都已经点过了,长老请吧。”文蔚祁举着戏折子的手纹丝不动,一副誓要成功的劲头。
人家过寿辰,没有理由扫兴。
云修下意识地转头想问问叶图,一看旁边坐的是阿苇。
阿苇此刻正性质昂扬地跟着锣鼓点,和台上的“武将”一起比划着拳头。
为了保持住贵宾的前面,云修只好作罢。
他翻开逐页看过去,只见两个戏名极其眼熟。
而这两个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一个名为荆山遇龙朝天子,另一个名为冰湖决战得真君。
荆山遇龙朝天子,这个故事说来也巧。
正是发生在云修自己身上的事。
自从十二天神正位,分了上、中、下三十三层天之后,天界的修炼之法发生变化。
各神位也有了正神一说。
能否正位成神,主要看功德和福报。
功德高,福报低,神位就会下降。
功德高,福报高,神位可以上升。
功德低,福报高,勉强可以维持神位不变。
功德低,福报低,不仅神位降,甚至身陨形销。
那时云修在云头上修炼已久,正在等待一个有缘之人从他的云头下面经过。
他只需要向有缘人问一个问题,而问题的答案关系着他是否能够正神位。
为了这个问题,云修在那里等了三年。
戏词里唱的是这一年人间天下大乱,地上的人王追逐叛军来至荆山。
只见荆山上荆棘遍布,怪石嶙峋。
叛军忍着血肉被划破的疼痛逃到了山上,而人王爱惜士兵,不肯让他们损坏身体。
正在这时天空中忽然降下一条真龙,帮助人王剿灭叛军,并向人王俯首称臣。
这戏是好戏,图个顺应天意,顺顺利利的意思。
但是云修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戏里戏外
那天的云修正在云上清修,呼吸着天地之清气,沐浴着万古之流光。
偶有灵气飘过,便被他吸纳入自己的身体。
忽然他感应到那有缘之人将从这片云彩下经过,机会错过了就难再得。
于是便扒开云头露出一条缝隙来,向下观望。
人王自远方负伤而来。
忠心的将军和士兵们掩护他和侍卫逃到此处,已经全军溃败。
他的马到了这里忽然前蹄一软倒在了地上,忽扇着两个鼻孔,不久就没了气。
人王环顾四周,只见这山上荆棘密布,根本无处躲藏。
他不由得悲愤恸哭:“莫非天要亡我?”
正在这时叛军赶到,为首的一人从马上跳下来道:“哥哥,终于追上你了。”
他向人王走去,后面的叛军也一步步地跟上。
“你这个乱臣贼子!”人王的头发散乱,状似癫狂,对着他就是好一顿痛骂。
“这许多年来我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给你封地、准许你自己训练兵士,本想着你我兄弟二人可以齐心收复天下,共创一个盛世。”
人王的声音都在颤抖着:“谁知你是个贪心不足的祸害!”
叛军首领道:“哥哥,你太过软弱,行事又太顾忌别人。这不是你这个位子需要的东西。”
他眯着眼睛走到他面前:“而这些,我都有。”
“两条路,要么你让位给我。”
“要么,你就只能长眠于此。”
人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还有第三条路。”
说完毅然决然地反身跑上了荆山。
那些侍卫见此也有就地投降的,但是多数都跟着人王上了荆山。
那些丛生的荆棘划破了他们的衣服,刮烂了脸和手臂。
但是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求饶。
“哥哥,我还没发现你这么有骨气啊。”他用玩笑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这倒是让我很好奇,你能忍受荆棘,你能忍受烈火吗?”
说着吩咐手下放火烧山。
大伙很快就吞噬了丛生的荆棘,快速地蔓延了整座山。
人王和侍卫们最终一个都没有下来。
“来人。”叛军首领解开自己的发带,拿出一把匕首。
他用锋利的刃从额头划过鼻梁:“卸甲。”
亲兵立刻为他卸去束甲,露出里面穿的白色里衣来。
他看了看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嘴角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好吧。”
他深吸一口气向燃烧着的大火滚去,头发瞬间被烧焦。
几名士兵立刻冲上去把他拉出火堆,用最快的速度扑灭了身上的火苗。
“将军,您……”
“什么?”叛军首领的声音嘶哑,他瞪向那个士兵道:“你说什么?”
那个士兵也算是反应快的,他灵机一动道:“王,您伤到了哪里?”
他哈哈笑道:“区区小伤,并无大碍。叛军已经全部命丧山火,我们回去吧。”
士兵们齐齐跪倒,拜称:“是,谨遵王命。”
云修在云上看到这一幕,他明显的感觉到那个人还活着。
金色的天光从云层的裂隙里投下,叛军首领抬头看去,只见一条白色的天龙从裂隙中露出真身。
它探下身子盯着他问:“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他两条眉毛皱在一起,思考着这句没有来由的问话。
它细长的瞳孔中金光渐盛:“你看到了什么?”
首领想起了一个传闻。
灵物修炼的时候会问路上遇到的人,跟他打招呼或者问他一个问题。
如果这人回答这就是个神仙啊之类的,那这灵物即可得道。
否则这灵物就要继续修炼,而这人也会得到它的报复。
叛军首领此时刚刚完成一波李代桃僵,怎么能就此功亏一篑?
他这样想着,心中的惊恐之情也就渐渐好转。
打量这天龙应该已经修炼有成,又从天上出现,于是开口道:“看到了天神。”
他话音刚落,忽然起了一阵飓风。
满天的云彩都被这风吹散了,一位白衣白发的男子在天空中向他拜了一拜,也便消失了。
后来叛军首领以人王的身份重整朝纲,再兴百业。
并着人制造出了戏中的故事桥段,在民间广为流传。
而云修因为刚得了正了神位留在了天界,要在天界进行封神之后才能再回人间。
至于冰湖决战得真君这出戏,也是源自云修的一段经历。
那是他在天界封神后第一次回到人间。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世事更迭,天道轮回。
这一年的冬天藩王割据,民不聊生。
当年的人王已经死去,他留下的基业也没有撑过这场二十年后的初雪。
当年被打压、削弱的各族势力在二十年中修养生息,并效仿当年的叛军首领训练自己的士兵,最终裂土称王。
因为前车之鉴,他们各自联合,抵挡住了王庭的围剿。
并一步步地通过离间和挑拨将王庭的土地进一步剥离、压缩。
天下终于不再只对一个王庭俯首称臣。
从此大地上出现了十座城池,这些藩王们有的碍于别人的口舌,不再自称王,而是称为族长。
冰湖决战,就是王庭最后一次派出士兵围剿反叛的藩王。
戏文里自然是写人王的队伍在冰湖决战中得到了法道真君的帮助,一举歼灭了叛军,得胜还朝的故事。
然而当天的实情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那天两军于冰湖上对垒,而冰湖的下面链接着一条水下的暗河。
暗河所通往的山洞里,有着不为人知的恐怖存在。
云修自云间穿行,来到冰湖上方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又危险的气息。
而且这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从云层的间隙看下去,透过那些人所踩的冰面隐隐约约看到了有无数条黑色的东西在缓缓地蠕动摇摆。
难道是?
云修来不及多想,立刻从云端跳了下去。
就在他的双脚刚刚点在冰面上的同时,那些黑色的东西冲出了冰面,将大半边的湖面浮冰击碎。
连同落入水中的藩王士兵和一部分人王士兵一同消失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而这一次人王编成的戏文虽然也广为流传,却再没有助他稳住一个盛世江山。
第一百三十五章 捉迷藏
“长老?”文蔚祁看他一直盯着戏单看,也不见有任何动作。
于是向那页纸上看去:“我就猜到长老是喜欢这类武戏。”
他笑眯眯地指了指那出荆山遇龙朝天子道:“长老若是喜欢,不如点这出戏。有龙衣更热闹些。”
他本就无所谓看什么,这时候文蔚祁递上来的台阶哪有不下之理?
“好啊,那就这个吧。”云修将戏折子递还给他,倚靠在椅背上继续看戏。
明芙嫣和文蔚英离开有一会儿了,就连文蔚羽也离开有一阵子了。
他们都没有回来。
这可不大对劲。若说文蔚羽和明芙嫣两个人不回来还有的解释,那文蔚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就是他睡着了,第二就是他真的在和明芙嫣做游戏。
可是文蔚英会和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做游戏这么长时间吗?
答案是不可能。
明夫人对他百依百顺,疼爱有加,恨不得把他挂在自己的身上。
文蔚英也不习惯离开明夫人太久。
那么就剩下第一种可能他睡着了。
文蔚英可能在课堂上睡着,可能在宴会上睡着,可能在这府里所有有桌子、有床的地方睡着。
但是捉迷藏能睡着,文蔚平还从没有听谁说过他这个兄弟有这等本事。
明夫人到现在还沉得住气没有任何举动,这倒是让文蔚平有些意外。
难道这早有预谋?
他看了看一旁被台上的戏吸引了注意力的文蔚星,又偷眼看了看兀自端坐的明夫人。
悄悄地离了席。
他们会往哪里去呢?
文蔚平顺着院墙在内宅里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影子。
文蔚英平时喜欢去哪里呢?
说到这个,却是让人头痛。
别看他不过六岁的年纪,已经显示出了武修世家的优良血统。
好动,且体力惊人。
他常常满院子乱跑,引得一众下人在院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追他,生怕他磕碰或者摔倒了。
所以这院子里出了房顶还没上去过,哪里都经过他的毒手、遭过他的践踏。
这就有点儿困难了。
“风平!”
文蔚平转头看去,只见叶图分开人群向自己走来。
“去干嘛?”她笑嘻嘻地看着他,“带我一起去呗?”
文蔚平道:“阿英离开很久了,我怕母亲担心,出来找找他。”
叶图道:“哦,那我也跟你一起找。”
他们二人从前院找到后院,从东跨院找到西跨院,始终没有看到文蔚英或者文蔚羽和明芙嫣的影子。
“这就奇怪了,怎么会找不到?”叶图忽然道,“他们不会是躲在人群里吧?”
文蔚平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不会。”
“英儿是个小孩子,可能走到人群里并不显眼,但是阿羽和芙嫣都是大人,比较容易被发现。”
叶图也犯难:“那这该去哪里找呢?”
两人走到葡萄架下想办法,忽然文蔚平想起一件事来。
他回忆道:“上个月母亲曾经和爹提起过给阿羽成亲的事情。”
叶图对此倒是有点儿好奇心,不知道这位顶替哥哥成为长子的迂公子要与哪家的小姐喜结连理。
她用鞋尖踢着地上的泥土问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呢?”
文蔚平道:“当时也并没有说是哪家,只不过说是要相熟的才好。”
料想他文蔚府,无论是在哪一方面都可以在当今的十族里面赫赫有名。
婚配的也必然是名门望族。
向来法修、武修之间甚少通婚,所以对方也该是个武修世家才对。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怎么了?”叶图看他忽然神情有异便问,“你想到了什么?”
“可能是芙嫣。”他怔怔地说,眼睛里一下子就失去了光彩。
“什么?”叶图不解地问,“芙嫣怎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缓缓道,“阿英是母亲叫他去把芙嫣叫出来的,然后阿羽就跟着也出来了。”
“喔噻。”
叶图听到这里有些小激动:“明夫人这是要点鸳鸯谱啊!”
文蔚平默默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傻子不会是喜欢明芙嫣吧!
叶图有点不高兴,自己辛辛苦苦追寻一路的人有心上人了?
不公平啊!
只是在结卢境错过了几天,结果就和少年的他擦肩而过。
一路追过来遇到了些让人想也想不到的事情,耽搁了路程,结果就拉长了等待的时间。
那时就差了一点点啊,这一点点可就是六年的光阴。
她的一年,他的六年。
“你不开心啊?”叶图试探地问,“那我们还找不找啊?”
文蔚平摇摇头:“不找了,回去吧。”
“哦。”叶图应了一声,就往回走。
听到文蔚平在一边说道:“母亲的娘家明氏有很多年龄相当的姑娘,但是跟她最亲、关系最好的,就是明氏现任族长的女儿,芙嫣。”
“她是姨夫姨母唯一的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文蔚平无奈地笑道:“我们兄弟四个,谁娶了芙嫣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以后文蔚府就是由谁当家了。”
“我也早该料到,阿英年纪小,阿星性子跳脱,只有阿羽适合。”
他苦笑着摇摇头,“阿英不见了,母亲自然会去派人找,我应该老实地在戏台前当个傻子就好了。”
叶图听他这样说,反而不走了。
她一把拉住文蔚平道:“风平,不要说丧气话,你一点儿也不傻。”
“你怎么能料定芙嫣一定会嫁给阿羽呢?”
她耸耸肩道:“她都不一定会嫁到你们文蔚府里来。”
“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可是。”
叶图忽然问他:“你喜欢芙嫣吗?”
文蔚平一时被问愣了:“什么?”
她换了一种问法:“你想娶芙嫣做妻子,跟她过一辈子,然后跟她一起白头到老,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吗?”
她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声音严肃,仿佛是婚礼上的神父。
叶图见他久久没有说话,于是替他回答:“她很漂亮,家世也好。谁不想娶她呢?”
“可是,风平。”
“得到别人的尊重和重视,也可以靠别的。”
“比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