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论点
听得欧阳修这位老大人竟然问自己的政治主张,沈欢这一刻愣住了。一个人现代人,接受的是现代教育,在这里,思想也当与别人格格不入,虽然这几年来慢慢溶入了这个时代,不过有时候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看到这个时代的落后以及想到这个时代的悲惨结局,他也不无改变局势的念头,但是他也知道,一个时代的车轮,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抡得动的,欲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也不知道是不是妄想。总之这些年来,他内心总是在徘徊着,既有积极的性子,又有消极得过且过的念头。如今听得别人问自己的政治主张,才惊醒过来:他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个官员,是别人眼中的朝廷人员了,他的一举一动,也将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他如今不再是这个时代的过客,而是这个时代的某个大人物,那么,他该怎么办呢?大的不说为什么天下苍生,就说小的吧,小的方面也该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这个时代,再撑也不过六十年而已,六十年之后,北宋王朝就要灭亡,若是他的寿命能比得上乌龟的零头,也许还能看到这个局面,那么,他就会成为亡国奴。那个人命如草芥,汉人比狗贱的黑暗时代,他能忍受吗?
不!沈欢这一刻警醒自己真要有一番作为了!他该怎么做呢?变法?王安石的历史证明了不能成功,之前的范仲淹也以失败告终,再说他自己也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政治人才,除了一些领先这个时代上千年的见识外,若要拿出具体的政治主张,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今天在座之人,他也算了解,除了欧阳发与司马康对于仕途没有多大兴趣外,其他都是政坛的风云人物:欧阳修是庆历新政的过来人,与范仲淹等人一道标举过新法,也经历了失败,更受过打击,因此要他们这些快要退出政坛的人去搞什么改革,那是不可能的了。今天欧阳修的询问众人的意思,也许真存了接班人的心思。
宋代有由前任宰相推荐后继宰相的传统,韩琦与欧阳修都老朽了,也到了寻找接班人的时候。那么,今天欧阳修考察的应该是韩绛与司马光,毕竟其他人还太过年轻。一想到这里,沈欢就兴奋起来,如今的他与司马光算得上荣辱共进了,今天更当为他出一把力。他是司马光的学生,他的观点应该也会有一定的作用——据说后来的康熙皇帝之所以让雍正做皇帝,是看中了康熙的儿子也就是后来乾隆皇帝的才能!
“一定要谨慎!”沈欢这样告诫自己,再一思虑,揣摩欧阳修喜欢的是哪一类的政治观点,他的平生,大多在仁宗朝活动,而宋仁宗号称最会做皇帝的人,玩得最漂亮的便是平衡之道,因此纵是才如欧阳修,也有大起大落的时候,多次在朝廷做官,也多次被贬到外地,可谓一生坎坷,这样的人,想必也给时代之风给磨掉棱角了吧?欧阳修是个稳重之人,也许更喜欢寒暑派的论调吧?不过苏轼是他的亲传弟子,如今的苏轼还是激进派言论,谁知道他会不会受到这个学生的影响呢?沈欢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韩绛说白了就是王安石的传声筒,如今就给王安石的思想影响到了骨髓,上下都是王安石的论调。他的思想是理财,原因当然也是大宋的财政已经到了羞涩的地步,每年都亏空许多,再这样下去,朝廷的各项工作都不用开展下去了。因为给钱财折磨得有切肤之痛的韩绛当然会支持王安石的理财主张。就是后来的宋神宗,那样鼎力支持王安石,想必也是因为王安石能给他带来更多的钱财吧,当然,深在宫中的他,并不了解外面的实情,对与错都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这才造成了熙宁变法的悲剧!
至于司马光的思想,这个大人物,沈欢不可能不了解,这个政治上老成持重的人物,前期也想改革,不过要求稳重,但是可以这样说,他战略眼光不错,若要具体拿出措施来,又不是所长了,因此在这方面与王安石相争,吃了不少亏。他可以成为一个战略家,战术却永远不是他所擅长的,也许,他沈欢就该在这些方面给他帮助吧。
“自己该在政治上有什么作为呢?”沈欢也这样问自己,他已经不能避免地成为了这个时代的弄潮者,再也不能退缩了。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苏轼,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想来也是希望能听听自己的论调吧。暗叹一口气,苏轼的大才,他从来都是佩服的,可惜他的一生就是太坎坷了点……
说到苏轼的政治主张,沈欢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神也广阔了许多,想的问题也深远了点:苏轼生活的时代,正是北宋积贫积弱的局势逐渐形成、社会危机急剧发展的时代。王安石变法就是当时各种社会矛盾交互作用的产物。后人相应于王安石变法的发生、发展和失败的全过程,依据苏轼的政治态度和政治经历,把他一生的政治道路划分了好几个时期。
可以这样说,苏轼的经历,折射了这个大时代的始终:从宋仁宗赵祯嘉佑二年苏轼考中讲士、走入仕途,到宋英宗赵曙治平三年他返蜀为父服丧,这是王安石变法前的酝酿期。这时苏轼的基本政治倾向是要求变法,代表作是前几年所写的《进策》等二三十篇文章。在这些文章中,他针对北宋天下的“财之不丰,兵之不强,吏之不择”等社会政治积弊,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主张。其主旨正像他后来所说的,是为了促使赵祯“励精庶政,督察百官,果断而力行”,其中不乏一些对社会矛盾较为深入的分析和个别较为激进的议论。
但是众所周知,宋仁宗给庆历新政弄得心神不安了,早没了当年的锐气,当然不可能采用苏轼的主张,只给了他苏轼兄弟一个“为后世得两相才”的评价就作罢了。但是苏轼的经历才只是开始而已,治平年间苏洵病故,苏轼回蜀丁忧,宋神宗熙宁二年从蜀返京,到元丰八年,这是王安石变法的推行期。这时苏轼的基本政治倾向是反对变法,代表作是《上神宗皇帝》万言书和《再论时政书》。在这些文章中,他公开提出反新法的政治纲领,即所谓“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把新法比为“毒药”,说:“今日之政,小用则小败,大用则大败,若力行而不已,则乱亡随之”,要求宋神宗不要“求治太速,进入太锐,听言太广”,在这长达十六年的变法推行期中,又以熙宁九年王安石第二次罢相为标志,新法逐渐失去打击豪强兼并的势头,封建统治阶级内部变法和守旧两派的斗争部分地变成了封建宗派的倾轧和报复。苏轼也遭到了他一生第一次严重的政治挫折:因“乌台诗案”被捕入狱,几乎丧生。
从元丰八年赵顼去世、苏轼被召回汴京,到宋哲宗前期,这是司马光等人全面废除新法的所谓“元佑更化”时期。这时苏轼的基本政治倾向又发生了变化,他又开始维护某些新法,从而跟司马光等发生尖锐的冲突。这突出地表现在反对废除免役法的论争上。这场论争规模不小,在一些维护免役法的人物中,苏轼是最为激进的一个。
接着是宋哲宗“亲政”,到元符三年,这是变法派章悖执政、守旧派下台的所谓“绍圣”时期。这时苏轼长期被贬官在外,远离斗争的漩涡。最后他远谪海南,近于流放,并不由于是坚持“旧党”立场,而是因为封建宗派的打击。
一想到这些大时代的序幕就要拉开,沈欢又是彷徨又是激动,恨不能快快见识一番,脑子里总是浮现一幕幕熟悉的认知。苏轼的经历,是一面镜子,映射了北宋中期的大时代的始终,他不能忘怀,也不能不借鉴:从对王安石新法的关系来说,苏轼的政治态度有两次重要的转化:一是熙宁王安石当政时期,一是元佑司马光等执政时期。这两次转化,却成为一些后人指控苏轼为“投机派”、“两面派”等的全部根据。在封建的政治斗争中,人们政治态度的改变是经常发生的,为什么一发生改变就注定是“投机派”、“两面派”了呢?
苏轼每每把当朝的实权人物作为自己的论敌;“两面派”则以真假两面兼备、以“假”掩真为手段,而苏轼的那些攻击王安石、责难司马光的言论,昭昭在人耳目,彰彰载诸简册。苏轼在元佑六年的《杭州召还乞郡状》中回顾自己的经历时说:“是时王安石新得政,变易法度。臣若少加附会,进用可必”,但他“上疏六千馀言,极论新法不便”;元佑时,也因为坚持“独立不倚、知无不言”的信条,论“衙前差顾利害”,而“与司马光异论”。苏轼的这个自述,即可概括了他的一生情操。
但是苏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呢?沈欢有时也这样问自己。
也许,这个转化决定于苏轼政治思想的深刻矛盾。他的自然观就充满着变革与不变革的因素,他说:“夫天以日运故健,日月以日行故明,水以日流故不竭,人之四肢以日动故无疾,器以日用故不蠹。天下者,大器也,久置而不用,则委靡废放,日趋于弊而已矣”。主张万事万物都只有在不断地运动变化中才能求得生存发展。这也是刚才他把《易经》里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作为教条的原因吧。
直到晚年,他仍说:“夫天岂以刚故能健哉?以不息故健也。流水不腐,用器不蠹,故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强则日长,偷则日消。”这样的自然观当然只能引出变法改革的政治主张。但是,他受黄老佛释思想的影响,有时又消极了点,这就是他要求变革又害怕变革过“度”的缘故。
总得来说,苏轼变来变去,也不无公立的缘故。短短的片刻时间,沈欢想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别人以为他在沉思,还是旁边的司马光轻碰了一下才回转过来,终于想起要回答欧阳修的询问了。
寒暑派是个好东西,至少还算符合儒家的“中庸”之道,科学地说,又是辨证的关系。既然此刻的苏轼还是激进派,那么他沈欢不介意再一次把寒暑派的论调给宣扬出来!
“永叔先生……”沈欢顿了顿,“晚辈读书不多,说不出大道理,但至于说到朝政观点,晚辈觉得,有一句话不能不琢磨。那就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欧阳修喃喃念了几遍,他纵横史册,当然清楚这话的出处:《晏子春秋》原文为“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典故就是:齐国的晏子到楚国,楚王想戏弄他,故意将一个犯人从堂下押过。楚王问:此人犯了什么罪?回答:一个齐国人犯了偷窃罪。楚王就对晏子说,你们齐国人是不是都很喜欢偷东西?晏子回答:淮南有橘又大又甜,一移栽到淮北,就变成了枳,又酸又小,为什么呢?因为土壤不同。
沈欢又道:“我大宋天下疆土万里,风土人情,皆是不同,朝政策略,放之此地也许适宜,放之彼地也许就不适合了,是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试问只能适应一地的政策该推行天下吗?是以晚辈深思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的道理,至于朝政,不敢不谨慎小心!”
欧阳修呵呵笑道:“子贤这话说得就有点无赖了,两面皆立,谁也不得罪。”
沈欢正色道:“也许是无赖了点,但天下大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决定的,更不是想当然耳的!孔圣人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正是这个道理吗?子华先生与子瞻兄都说要改变,晚辈也以为然,但是天下局势,该怎么变,又改有什么度,则不能不谨慎了,毕竟孔圣人又教训我们‘欲速则不达’!”
沈欢一通大话下来,让在座诸人都沉默下来……
第九十五章 注意
七月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在外面走了几步,就让人受不了,全身是汗。司马光有点气喘地回到了府邸,从开封府衙解事回来,一头钻进了书房,又要开始他的修史大计。
想到这里,司马光不禁微笑,计划中的《通志》快要完成前面几卷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进献给官家,若得官家赏识,赐以财力物力,对于后面部分的修史大计的帮助将是无可估量的。提到这里,不能不想到沈欢,若不是他这个学生的提点,这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通史还真不知道从哪下手呢!
沈欢是他的得意门生,一想到他的成就,就令他欣慰,想到这里,脑海又浮现这个学生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坐定在书房的他不由高喝一声:“来呀,上好茶!”
待下人捧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时,司马光的笑意更浓了,几天前沈欢在天然居茶楼宴请他们一帮人,上的正是清茶,苦涩之后的甘味,令他们喜爱不已,除了苏轼一人有点怀旧外,自那之后,他们喝茶时都抛弃了之前的饮茶之法,换上这个清茶。特别是他司马光,如今每天不喝上一杯,那就浑身不舒服。好在沈欢还算厚道,懂得孝敬他这个老师,送上了好几斤炒制完毕的茶叶,足够他用度一年了。
轻轻呷了一口热茶,司马光摊开了摆在书桌上面的《文艺》杂志。自打《文艺》杂志创刊以来,每期必看成了他必修的科目。而他的儿子司马康就在杂志里做编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别人需要苦苦等待新杂志上市,他却能提前几天看到新的内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杂志也是沈欢给鼓捣出来的,前几期除了欧阳修的史记吸引人外,他那些拼音之法也是一个新鲜又有作用的东西,不然朝廷也不会因为这事赏赐沈欢了。
司马光是一个比较正统的文人,教化天下也是他的崇高理想,虽然没有参与拼音的创制,不过发明人是他的学生,这点就足以令他安慰了。而沈欢也没有令他失望,除了继续努力外,还把他的儿子司马康也拉入了创制拼音的行列之中,作为父亲,没有哪个不希望儿子有出息的。对于沈欢于他儿子的照顾,也不无感激了。
“咦?”司马光脸现惊疑,眼睛定在了杂志上面。如今杂志经过了前几期的摸索,总算有了门道,渐渐成熟了许多,至少对于封面装饰点缀等物,讲究得多,再也不是之前那样单调了。当然,司马光不是一个无聊之人,更不是享乐之辈,对于这些,他倒不是很在意。他在乎的是杂志上的内容,前半部分与前几期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欧阳修的史记连载。司马光这两年也在为修史努力,欧阳修作为一代修史大家,功力深厚,他没有不学习的道理,因此每期的五代史记,他都看得特别认真,对于欧阳修的文笔,不无佩服之意。
今次也不例外,认真审读了这些史料文章之后,终于看向了后半部分。令他惊奇的是后面连载的竟然不再是沈欢等人正在完善的拼音读法了,换来的内容更令人吃惊与疑惑:水灾防范措施!
看着这几个突兀大大字,司马光脑袋愣了半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水灾”?这是一个很遥远也很敏感的词汇,司马光的心倏地紧了一下,再一看作者,署名竟然是他刚才还在赞叹的学生沈欢。
“子贤到底在做什么?”这是司马光这一刻的想法,好好的拼音不发表,怎么转而谈什么水灾了?再转念想起沈欢这些年的作为,多为谨慎,处处小心,所做之事也不无深意,似乎不是一个莽撞之人,今次又要发表什么新鲜的事物了?
司马光赶紧把内容阅读了一遍,之后更疑惑了,确切地说,沈欢这次的文章,并没有体现什么深意出来,更没有所谓的儒家教化功能,至少比之前的拼音要差了好几个档次。
难道说拼音创制完成了?司马光才一疑问,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文艺》杂志不过发表了四期,每期只有一两千的汉字给标注了拼音而已,四期下来,也不过数千,离总体汉字数量还差得远,万万没有完成的可能。至于是不是标注的脚步跟不上来,这个说法应该也不能成立,对于拼音的作用,朝廷看在眼里,也关注在心上。自打拼音创制以来,朝廷对于这项工程的关心不可谓不大,在财力物力方面都给予了支持,以沈欢为首,欧阳发、司马康为辅,成立了一个小组,另外在馆阁之士里拨了好些有成就之人参与,汉字标注拼音一事一直都在进行,每日都有上百个字确立读法,半月下来也足够应付杂志的刊行了。
这些都是他的儿子司马康提过的,最近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困难,是什么原因让沈欢在杂志上换了内容呢?以司马光对沈欢的了解,心里隐隐觉得此事非同寻常。怀着疑惑的心情,又把那些内容给仔细看了几次,终于发现了一些非比寻常的东西来。
俗话说水火无情,小的还好说,若是大至一城一地,那就是要酿成大祸了。自汉代以来,天人感应一直是统治阶层的正统说法。不少人把这些天灾人祸与朝廷作为联系起来,这已经不能简单地以术士之流的说法敷衍过去了,高贵与尊贵如枢密使富弼,正是操此说的领头人物,他的天命之说,也颇有市场,着实令官家等人烦恼不已。不过这是上千年遗留下来的观点,又符合了统治需要,因此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司马光如今是开封知府,作为一地长官,当然也担心这些民生大事。这也是刚才一看到“水灾”二字就紧张的原因之一。
在这些文章里,沈欢没有着重谈什么天命与人祸,更多是列举了大水来前城里之人该如何防范的措施,另外还有大水来时该如何应对的条文。总得来说,某些措施是比较新奇的,至少有些措施是司马光一辈子也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比如杂志里直接有一例是这样问的:对溺水无呼吸者怎么救治?
无呼吸还能救治?这是司马光对于这一问题的第一想法,怀着疑惑与激动的心情看了下去,沈欢的回答也很令他迷惑,首先他就溺水是什么一回事做了解释。其中很多名词让司马光不解,这一次沈欢对于水灾防范花了不少篇幅,至少此期杂志大半版面都是这些内容:
“溺水是由于大量的水经过口鼻灌入肺部及消化道内,使口腔和鼻腔被水充满,氧气不能进入;同时,因冷水或吸水的刺激而引起反射性咽喉痉挛,而发生窒息。如不及时抢救,患者会因缺氧而死亡,症状的轻重与溺水持续时间长短及溺水量有关。”
这些解答看得司马光云里雾里,差点脑昏眼花,特别是什么消化道什么氧气,一看就令人傻眼,心里不禁又佩服沈欢这个学生了,难道他总是能人所不能?继续看下去就是一些令司马光震惊的解救措施了,沈欢美其名曰“急救”:
“见到溺水的人应立即设法将其安全地打捞上岸;迅速松解其腰带,清除口鼻淤泥、污水;如牙关紧闭,可向下推下颌使之张口,救护者一腿跪下,一腿前屈,将溺水者俯放膝上,呈头低位并不断在背后按压,敲击,使肺内积水排出。按上步骤处理后,不论排水多少,应立刻改变患者体位,使其平卧于空气流通处,用纱布将舌牵出,以防阻塞呼吸道,进行人工呼吸。心跳停止者,加用体外心脏按摩,直到恢复心跳呼吸。昏迷、休克者辅以针刺人中、涌泉、内关、关元等穴。”
先不说其中医学穴位名词,单是一个“人工呼吸”,就让司马光脑大了,当然,正因为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才更激动了,若是连溺水无呼吸——在他的思维里,也就是死了的人,都能凭这什么人工呼吸给救回来,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当然,沈欢也对人工呼吸进行了一番解释,那什么“口对口”、“口对鼻”的人工呼吸法,就让司马光觉得有点难为情了,若双方是异性,此事该怎么办呢?若如法行之,岂不是有害风化?司马光儒家出身,也清楚孟子对于这些权宜之事是持赞同态度的,不过现在看到,还是有点难为情罢了。不管如何,沈欢这一期的宣传,也起到了他预料中的作用,至少,引起了司马光这个开封知府的注意。而他的本意,不正是要在即将到来的水灾中拉司马光一把吗?
不过他这篇文章专业名词实在多了点,害得才学博如司马光,也只能羞愧地半懂不懂。当然,司马光也有他的办法,不懂就问,从来都是他的为学主张。他把伺候一旁的下人叫到跟前,吩咐说道:“去,把少爷给老夫叫到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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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前奏
所谓“知子莫若父”,作为一个父亲,司马光对于儿子司马康那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从他的才学到品行,无一不看在眼里。儿子的动态,他也掌握得分毫不差。他直接让下人去叫司马康过来,就是猜想到他在府中的缘故。
司马康应沈欢与欧阳发之邀,参与进了《文艺》杂志的行列之中,成为一个编辑,虽然名义上还有沈欢在指导,所做之事却是名副其实的编辑了——沈欢此人一直秉承“上等人动脑,下等人动手”的宗旨,把具体事务吩咐下去,让那些“下等人”去忙活而已。在他眼里,司马康等人作为古代之人,对于杂志的构想,当然比不上他这个现代人,因此也就是打杂办实事的最佳人选了。
司马康做了杂志编辑之后,人更忙了,除了跟着学习杂志事宜,还要参与创制拼音,另外回到家还要参与父亲的修史大计,忙着检阅文字,因为事务繁多,不得不统筹规划。在他的规划里,拼音一事因为有了诸多博学之人参与进来,可以缓一缓,不必天天到场了;另外就是杂志事宜,刊行前帮着审阅与校订,到发行后就没有什么事了;接着才是回到家里帮父亲修订历史。
现在新一期的杂志已经刊行完毕,司马康也就在家了。此时还属傍晚,听得下人来报父亲召见,不敢怠慢,赶紧到了父亲所在书房。司马光自儿子进来,就把脸板得严肃异常,端坐在椅。
司马康拘束地坐在父亲的对面,他虽然年轻,但在严肃正统父亲的教育下,面对长辈,并不敢放肆。心儿也是紧张。对于这一点,他就比较佩服比他要小上几岁的沈欢了,好像这位朋友面对长辈都能放开心胸,以平辈待之,至少胸怀上就没有过多的拘束,言谈无忌,令人羡慕。
想归想。羡慕归羡慕,如今再次面对正板的父亲,他又一次恭敬起来,道:“父亲,找孩儿有什么吩咐?”
司马光也没有客气,直接把还拿在手上的杂志递了过去,道:“公休。这是什么?”
司马康接过一看。映入眼帘地正是沈欢那一篇关于水灾的文章,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由苦笑,道:“父亲,这文章一事,孩儿也不是很清楚,一切都是子贤的主意,他也没有什么解释,只说是心血来潮而已。”
“心血来潮?”司马光愣了一下,接着哭笑不得。这倒是沈欢的风格。但是如今的他已经起了莫大的疑惑,当然不能因为这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不由问了起来,“公休,放着拼音标注不刊行,反而弄这些什么水灾之事,你说。这不蹊跷么?难道汉字拼音都标注完了?”
“那倒没有!”司马康笑得也极苦。“父亲,拼音还没有标注完毕。其实杂志刊行前,新一期地拼音也送了过来,孩儿本也以为这期依然与之前一样刊行拼音,哪知子贤却拿来了这个水灾的文章,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把拼音内容给撤了下来。”
“这可有点胡闹了!”司马光轻斥一声,“拼音之事,何等重要,又是何等之大,朝廷诸人都看在眼里,就待这个《大宋字典》能早日完成,作为大宋盛世的证明。现在倒好,把拼音给撤了下来,换上一个无关紧要的水灾防范,这成何体统。《文艺》杂志虽然是私人所有,可此举事关朝廷脸面,若是上面一个追究,谁负得起责任!”
司马康闻言悚然一惊,他对于朝政并不是很热心,关注也不多,当日对于沈欢之举也下意识地认为不妥而已,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经父亲提点,醒悟过来,惊出了一身汗,脱口道:“父亲,真有这么严重么?”
司马光摇头道:“只是一个顾虑罢了,还不至于如此,毕竟《文艺》杂志不是朝廷所有。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太过莽撞了,之前不是告诫过你们,若有什么大事要决定,可以来问问老夫么,才几天,就把这点给忘了?”
司马康挠头道:“父亲,孩儿总以为子贤不是莽撞之人,所做所为,应该也不至于如此欠考虑吧?”
“哦,那你认为子贤此举是何意思?”
司马康苦笑道:“父亲,子贤所思所想,总是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加之才华无双,能常人所不能,他到底何意,孩儿又岂能尽知?”
司马光不悦道:“公休,谦虚是好事,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子贤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才学无双,年轻一辈实在难见。不过你也有你的长处,至少于史实了解上,比子贤更适合修史。子贤聪明不错,但也正是太过聪明了,想法过多,难以专精,也许不大适合做学问呢!总之,作为年轻人,多学多问,不骄不躁,才是正理。”
“多谢父亲教诲!”
司马光又是苦笑,好好谈着沈子贤,怎么聊啊聊又转到教育儿子上去了,本末倒置,真是不该!
“公休可曾推敲过子贤换掉文章的用意呢?”司马光又追问,“这些时日你都跟他在一起,难道就不了解一点点什么?”
“父亲,孩儿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这次换文章,太过突兀,就连孩儿与伯和兄也觉得惊异,但是拗不过子贤之意,只是做些刊行事务而已。”
“那子贤有什么异样吗?”司马光不死心地追问,别人还好说,但一年多下来,以他对沈欢地了解,当然清楚对方不是一个无地放矢之人,也因为这样,才更热心这个换掉文章的事。
司马康想了想,道:“异样倒不曾有什么。只是听子贤再三提到过,说过完这两个月,他就不再管理这个杂志事务了,交由孩儿与伯和兄来打理。”
“不管了?”司马光吃了一惊,“公休。你确实是听他说过两个月就不管了?”
“是的,父亲,确实是说两个月。”
“两个月……”司马光喃喃念了两句,接着抬起头来,眼睛闪过一丝光芒,沉声起来,“公休。你决得子贤所做所为该如何评价呢?”
“评价?”
“是的,一句评价。”
“这个……”司马康虽然不明白父亲是何意,不过却也开始计较起对沈欢的评价来,想来想去,得出一句,“能常人所不能!”
“能常人所不能……”司马光示意儿子解释一下。
“父亲请想,子贤自打进京城以来。所为之事。不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么?诗词文章,以如此幼龄,当属难得;还有那个活字印刷,别人不清楚,我等还不知道也是子贤发明的么;还有这个拼音,哪一样不是天人之作!”
司马光愣了一下,才叹道:“是啊,确实是能常人所不能!正是如此,为父才不敢对这个换文章之事掉以轻心呀!好吧,既然猜不透。就不猜了。直接问吧。公休,你现在就去把子贤给为父请过来!”
“现在?”司马康看看外面地天色,夜幕未临,西边最后一抹亮色却暗淡了下来,整个天空也昏暗了许多。
“去吧!”司马光的声音不容质疑。
司马康了解父亲的为人,极有主见地父亲,一旦做出了决定。就难以更改了。不敢多说,出了府门。直奔沈欢家门而去。
书房里一下子就剩下司马光了,儿子出去一刻后,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司马光没有起身,依然呆愣地看着新一期地杂志。最后醒过来,才吩咐下人掌起了灯来。橘黄色灯光摇曳着人影,酷暑天气,夜虫开始鸣叫,本来极其清旷的自然之音此刻在司马光的耳中却是那样地烦躁。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全黑了,倏地听到外面有了声响,正是儿子的声音,脚步声外还有推门声。
“父亲,子贤来了!”司马康引进一人,在灯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沈欢依然平静的脸色。
“见过老师。”沈欢行了一礼,脸色平静,其实全是装着镇定,内心里却复杂翻滚。这一刻,正是他等待多时的时分了吧。司马康地来意,从他口中全套了出来,那一刻,他再也难以保持平静地心情了,毕竟事关千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但是,他该如何与司马光述说呢?这也是一件为难之事,此时面对司马光,又是忐忑地。
司马光应了一声:“子贤来了,坐吧!”
沈欢如言坐下,心里在酝酿着语言。说实话,他本来不想趟这一浑水,奈何司马光如今是他地靠山,身在开封知府的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水灾,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一个处理不当,政坛半生努力,全部化为虚无。作为沈欢的投资对象,两年的投资,沈欢不容许这些努力打了水瓢,这才是他努力救助水灾的最大原因了吧。
对于司马光的政治敏感度,沈欢是极其佩服的,关于水灾防护的文章才一看见,就引起了莫大地疑惑与兴趣,竟然连夜差遣儿子上门相邀,对于这一点,沈欢除了佩服还是佩服,至少在实干上,这是少有地品质。
“子贤……”司马光才说了一句就顿了下来,看看书房,除了沈欢与他,还有儿子司马康,皱了皱眉,暗叹一声,又出声了,“公休,你到厨房吩咐一下,令他们做些好菜,之后一齐送到书房来,为父要与子贤喝上一杯。”
司马康闻言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出去了,反手把门关上。
屋子里的司马光沉默片刻,这才道:“子贤,我等不是常人,说吧,这杂志上的文章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就剩你我两人,还有什么不可以谈的?”
第九十七章 雨至
不管沈欢情不情愿,日子还是晃晃悠悠地迈入了八月,而他的心也跟着忐忑与紧张起来。后世看史书,只知道治平二年八月有一场淹死千多人的大雨,至于具体日期,倒不是很明了了。因此一到八月,他就异常害怕,生怕今天还好好的,明天就是大雨了,那样的话就连他自己也逃不过吧。
正是如此,他只能运用后世学来的某些知识来预测雨水的到来了,这里没有气象卫星,也没有各种仪器,只能用原始古老的方法来观察。好像小学的时候就学过,在大灾大难之前总会有些预兆,特别是动物的预兆。大雨之前,鱼儿蚂蚁之类的动物总有骚动,特别是蚂蚁,算得上大雨的预测事物了。因此时间一进入八月,沈欢就多次浪荡在开封街头,在居民区里,低下头去,仔细观看,寻找蚂蚁的踪迹。
走在开封的街头上,烈日当头,市民游列,全然没有什么大灾前的恐惧。看到如织的游人,或笑靥,或喧闹,沈欢叹了一口气,纵使活在科技发达的后世,一遇天灾人祸,不也是人命如草芥么!更不用说这个科学极其落后的古代了,在这里,天灾之类的祸害为他们的知识所不能解释,只能归之于上天,于是各种迷信活动也就产生了。
“真可怜!”沈欢感叹不已,为这些古人,也为自己——列日当头,连续几日都要到外面来寻找蚂蚁的踪迹,弄得混身是汗,气喘吁吁,纵观古今,再也没有比他更可怜的气象研究员了!
开封城的规划并不是很理想,本来是方型都城,后来扩建,倒弄成了多边型的怪物,也就是因为扩建到处挖掘,使得下水道等渠道没有一定的规划,排水系统紊乱,一遇大水则难以疏通,造成内涝,这应该是这次大雨死人的客观原因吧。另外,历史上说此次大雨毁坏阁楼屋宇无数,想来雨量大得惊人,不过偌大一个城市,在没有外来河流冲击的情况下,只因为内涝就造成千多人死亡,就不能不说人们低下的抵抗能力了。
其中最大的原因,沈欢猜想应该是没有防备,给这场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也许他们谁也想不到这场雨会大到如此局面,没有准备之下,雨水一到,也只能眼看着灾害形成了。这也是沈欢要在《文艺》杂志上刊行防备大水知识的原因之一,只希望经过这些宣传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增加求生的几率。
整个七月,《文艺》杂志发行了两期,防范大水的知识也就连续刊行了两期。好像市面上对此反应不是很好,骂声颇多,对于众多士子文人来说,他们购买杂志,是冲了欧阳修与沈欢的名头去的,前面史记与拼音的内容还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如今却换成了什么防范水灾,虽然有些知识也比较有意思,不过对于这些正统文人来说,就没有多大价值了。
“嘿嘿!”沈欢冷笑几下,这个世间,又有谁知道他顶着偌大的压力去刊行这些知识,只是为了能多救几个人呢?也许,雨水一到,死亡人数里就有这些在开骂的人吧。还是司马光有见识呀!一想到司马光,沈欢就不由得心儿紧了紧,也许是出于政治敏感性,也许是出于好奇,第一期刊行水灾防范知识的杂志一上市,司马光就把沈欢叫了过去,只为详细询问而已。
沈欢依然能清晰地记起差不多一个月以前的那个夜晚,司马光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支开了,书房里只剩两个人而已。那种神秘的气氛,还有司马光突兀的问话,害得沈欢以为司马光了解了点什么,闻言之下心儿一突,差点就要老实说了出来。
好在最后能以一点理智克制了这种冲动,生生扯了一个谎出来。他不能直接说他知道八月有水灾,不然对方询问之下难以圆谎。司马光是儒家高贤,不语怪力乱神,若是以一些迷信或者术士之流的话来敷衍,肯定过不了关,说不定还要给他数落一顿。另外若是这些话传了出去,他也就不用混了,没有哪个主子希望臣子有些莫名其妙的能力,特别是这种能力还能威胁到他们的统治!
把灾害预测托于仙人或先贤寄梦,那是一种很愚蠢的事,这个认识沈欢早就了解。为此他不惜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把这个杂志给鼓捣了出来,只为了预先宣传一番而已,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线。至于结果,很明显,至少沈欢最想帮助的司马光起了最大的注意之心。
那一晚,沈欢也装起神秘来,生生把这个谎圆得极其圆满,只说自己杂学颇多,最近研究天文地理,加以总结开封多年气象,得出一个两个月内必有出人意料的大雨的结论!这个说法也许很幼稚,至少一开始司马光是不信的,不过沈欢又装模作样显示他杂学的威力,解释了一番杂志上司马光并不懂的内容,像那个“人工呼吸”,起死回生的作用令司马光半信半疑。最后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还是问起了防范措施。
沈欢当即大喜,他就清楚,以司马光谨慎的性格,就算不大相信,却也会有所准备的。因此道出了思谋已久的对策:第一就是宣传,《文艺》杂志有了这些防范知识,但是宣传得还不够,因为一般平民可不会买什么杂志回去阅读,大多文人又看不起这些知识,更不会去教授这些人了。好在沈欢也有准备,那就是多雇些人到民间去宣传这些知识,特别是这一个月内,一定要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些救生本领,这个需要取得开封知府司马光的同意,免得这些宣传之人给以妖言惑众的名义关进了大牢!
这一点司马光思虑再三,最终同意。另外一个对策就是清理下水道。开封城作为当世大城,若要全城整治下水道,那也是一个大得离谱的工程,至少以大宋如今的财政状况,是不允许有这般大规模的花费。这个沈欢作为三司副使,了解得通透,因此倒也没有建议全盘整治,只是让司马光动用些厢兵到城里低洼之地去疏理一番即可。司马光作为开封知府,倒是有权力动用几百厢兵,而这些厢兵不同于禁军,基本上没有多少训练的目标,整日闲得发慌,以知府名义让他们去做些劳役,也属正常。这一点,司马光同意了。
于是整个七月,在开封的某些街头,都能看见一些大汉挥动器具,翻开渠道,清理出不少的淤泥,最后送出城外;另外,在一些平民聚集的地方,特别是那些地势低洼之处,还能时不时听见一些读书人拿着两本《文艺》杂志,在宣传上面的水灾防范知识,做得正是普及工作,令人佩服。
所谓工夫不负苦心人,沈欢多日勤劳,终于迎来了回报。八月初三是他公休的日子,不过八月一天天过去,他更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出去了,继续寻找蚂蚁的踪迹。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个草丛里发现了好多蚂蚁成群结队地行走着。沈欢顿时心儿一紧,低下头去,观察这些蚂蚁的去处,毫无意外,正是从低往高搬家!
蚂蚁搬家,要下雨!沈欢脑海里闪现这个念头,身体也绷紧了,拔腿就要跑,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往其他草丛走了过去,低下头,又发现一些蚂蚁也在做着搬家的事儿!这次终于肯定是要下大雨了,沈欢抬起头来,眯着眼,早上八九点的太阳依然升起,红通通照耀着世间,不过周围的气氛倒是有点闷了。
沈欢再也不敢怠慢,直奔开封府衙,经过通报,找到了正在处理公务的司马光,开口急道:“老师,真的要下雨了!”
“什么?”司马光握笔的手一顿,顿时也紧张起来,一个月前因为沈欢所谓的预测,这一个月他也不得安生,日夜都为这场是不是会下的大雨揪心,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了,整日高度集中精神,如今乍闻大雨即至,还真吃惊,“子贤,你怎么知道要下雨的?”
沈欢把雨前蚂蚁搬家的道理给仔细说了出来,末了归功于他之前提到的“杂学”:“老师,这些都是学生涉及一些杂学研究出来的成果,其实算不得上什么,估计一些从事农桑的老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今日学生观察到大群蚂蚁搬家,因此估计这场雨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要下了!”
司马光这时候顾不上赞赏对方的杂学了,依然半信半疑:“这是真的么?”
沈欢挠挠头,他刚才所说,在后世也不过是小儿科普知识而已,算不上什么大道理,不过对于一心只读圣贤之书的文人来说,这些生活现象,就显得太过遥远了,难怪司马光怀疑。
沈欢急了,道:“老师,除了蚂蚁,就是塘里的小鱼也会有异常,如果不信,老师可以差人到后院池塘观察,若是即将下雨,鱼儿肯定会浮上来透气,比平常要活跃一些!”
这次司马光没有怠慢,让人观察去了,出于谨慎,不敢让沈欢离去,两人窝在府衙等待消息,时间渐渐过去,过了晌午之后,周围的空气更闷人了,接着下人回报池塘的鱼儿果然有异常。这也让沈欢肯定大雨就在今天要下了。果然,晌午一过,本来高悬的太阳瞬间消失在厚厚的乌云之上!
大雨,就要来了!
第九十八章 灾难
“啪啪啪!哗哗哗!”
沈欢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倾盆大雨了。此时晌午过了好一阵子,他坐在府衙里,一脸忧色,看着窗外白蒙蒙的一片,心生感慨。不禁想起雨前的场景来: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当是时,天外刮来一阵烈风,好生厉害的光景,外面的树木都吹得要倒下一般,还有那些门窗,止也止不住地在动。接着便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了,天空倏地混淆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聚拢而来,暗淡了整个天空,把整个开封城都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下。
最后便是大雨了,沈欢前世今生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雨水。雨珠大得离谱,砸了下来,触之令人生疼。连接着是雨珠成幕,白哗哗一片,像天穹开了个洞,直接泼了下来。看到这个场景,沈欢心想女娲补天前那个穿了个洞的宇宙也不外如是吧。
总之,这场雨开始了,下得令人揪心。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见要消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而天上的黑云也没有淡薄的趋势,随着外来之风,越见叆叇了。沈欢稳坐在椅子上,随着雨水的到来,他反而放下心来,再也没有之前七上八下的感觉了,好似心儿解脱了一般。
不过屋里的司马光就没有他这般的好心情了,只见他来回在屋子里走动,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天色,时不时捋一下须子,难以安生。府里不少听调之人都给他分派出去打听消息去了,静静的衙门只能听见雨水泼地的声音,另外就是屋顶劈啪的声响,听得令人心烦。
两个时辰过去了,司马光也就更急了,天色越见黑暗,衙门外面院子有了积水,他的心揪了起来,看见雨水依然没有消停的痕迹,人也更躁了。又走了几步,发现得意门生沈欢一脸沉稳,以为对方有什么好预测,不由问道:“子贤,这场雨好大,多年罕见,你说是不是该停了?”
“停?”沈欢苦笑不已,想想史书上的记载,能毁坏无数屋宇,甚至死伤数千的大雨,岂是下了那么几个小时就能停下的,依他推测,这场雨,如果没有下到一天以上,难以造成如此规模的毁坏。当然,如今下了两个时辰,雨量稍稍小了点,不过只要这样不停下着,一天之后,开封城也应该内涝了。
“老师,依学生推测,这雨没有一天是停不下来的了!”沈欢给了司马光一个不好的消息。
“一天!”司马光吃惊起来,看看外面的积水,想象一天以后开封城是怎么一副场景,才开始就感到悚然——确实有点可怕了,“子贤,你说的是不是太夸张了?”
“老师,学生也希望自己推测是错的,可您看,天上的乌云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云不消散,雨也难停!”
“这可如何是好!”司马光已经没有多少思维了,对这个学生的话,没有多少怀疑,毕竟能提前一个月“预测”出大雨要下,这已经难以让人理智思考了,虽然这个月来也下过一些小雨,不过像今天这种规模,还是第一次见。也许这个学生担忧的便是这一场雨吧,一天以上的大雨,唉,也许难以收场了!
沈欢无语,该做的他都做了,还能怎么样,毕竟他不是神仙,不可能呼风唤雨。另外他这个人地理知识不是很过关,只知道某些下雨原理而已,像这场大雨,若单单只是因为天热蒸汽下雨,不至于如此持久,至多只是一场暴雨而已,那么,凭他那少得可怜的地理知识推理,这是一场季风或者什么风的雨水——无论如何,只需凭记忆,他就能知道少不了要和这场雨做战斗了!
“子贤,你家里做好准备了么?”司马光走得不耐烦了,只能另找话题。
“都安置妥当了!”沈欢说道,打进入八月以来,他就找借口把母亲与妹妹都安置到了“天然居”茶楼,那里高达三层,重修的时候又加了有些转,又高又牢固,若是到了那里都还能淹着,那整个开封也没多少地方能保存了。当然,为了慎重考虑,沈欢还让周季托人在城外买了一条小船回来,配好食物与水,若真到了淹没的地步,小船也能救生一些人。如此多层防护,应该能确保家人安全了。至于其他熟人家庭,都是一些大家族,自有他们逃生的办法。
再说认识的人也多为宦达,住处一般都在城西。开封城有汴河经过,就在城南,经东而出。若是大雨,河水堵塞,内涝之地大多为城南城东,而皇城与城西地形相对高点,淹没的可能相对较小。
想到地形,沈欢摊开开封府里的开封地形图,仔细一看,想了片刻,推到司马光面前,道:“老师,这雨若是一直下一两天,也许,就会形成水灾了。学生认为还是该好生筹划才是,老师请看,这是城东城南,地形低洼,又有河流经过,水灾的可能性相对较大,您看是不是该重点关注这些地方呢?”
司马光强自镇定,闻言点头道:“是的,确实该重点关注。老夫已经差人分派到这两地,若是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子贤,这次多亏你提醒,要不然没有准备之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老师都做好了准备?”
司马光点头道:“不错,这一个月的休整,虽然不能说有多大成效,不过低洼水渠总算挖通了不少,排水也快了许多,不然也许现在就有险情汇报了!另外,你所说的竹筏等逃生物具也准备了不少,还有那些急救方法,不少厢兵也能施行了。若有险情……唉,但愿这雨现在就停了吧!”
沈欢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这些成绩了,他在后世是南方人,家乡虽然没有大河经过,不过处于流域附近,下游只要淤水,他那里也会涝水,淹没屋子的水灾也时有发生,因此政府组织多方宣传水灾防范与救治措施,他把这些方法挪到这个时代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依他猜想,开封地处黄河附近,若到汛期,应该也会内涝,人们对于水灾也不陌生,经他这个月努力宣传,人们的自救能力应该强了不少,至少有个准备,不至于临事慌乱。想想后世黄河地形比开封还要高,沈欢就不寒而栗,定都在这里,还真是一个比较冒险的决定呀!
司马光提到厢兵,沈欢想到了军队,在后世,太平年代,军人没多少用武之地,为了锻炼,国家一有灾情,首先前往救助的就是军人了,这也让军人在世人眼中依然保持着人民子弟兵的角色。军人,多么美妙的字眼……可是,宋代的兵——沈欢摇了摇头,直接无语。
“老师,若有灾情,抢救工作是否安排妥当了呢?”沈欢不由问道。
司马光道:“以老夫的权限,能调动的厢兵都调动了,足有一千,分批驻扎在各处,应该能应付得过来了吧!”
“一千?”沈欢急了,“老师,一千不够呀!”想到这个水灾死伤数千的规模,一千厢兵,能做什么呢?怎么说也该有三五千人才成,再说厢兵是怎么一回事,他沈欢再了解不过了,这东西比后世的预备役还要不如,整一个民兵组织,不说什么战斗力了,就是基本的纪律都难以保证。沈欢难以相信靠着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厢兵去抢险救灾,赶紧把这个担忧说予司马光了解。
司马光无奈地道:“子贤,老夫也只有权限调动一千厢兵而已,多点都不成了,更不用说调动禁军了,这需要朝廷的兵符才成!”
沈欢默然,宋代皇帝最重军权,生怕别人造反,因此地方官要调动军队,都得事先请求,待同意后才能调用,若是违反,与造反无异,管你官有多大,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另外司马光对于这个水灾,还没有上报朝廷,毕竟之前只是沈欢自己的“猜测”而已,他并不敢真的让上面知道,只能尽最大的力量做好准备而已。看到下了两个时辰依然没有消停的大雨,司马光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就该提前上报才是,取得朝廷的支持,才能更好开展救助工作!当然,这有点事后诸葛了,若一个月前就上报,估计换来的是别人的嘲笑吧,没有理由根据的大雨,单凭猜测,有谁肯信呢!
沈欢无奈,也只能提醒道:“老师,这个雨照这样下去,到明天这个时候,估计灾情就会发生了,学生猜想,没有五千禁军,难以遏止灾情!”
“五千?”司马光吃了一惊。
沈欢肯定地点头,其实这场雨大是大,放在后世,也不至于淹死多人的地步。不过在这个时代,建筑本来就矮,加上材料多木,就是砖瓦,长时间浸润,也不牢固,因此容易倒塌,没有淹死的人也给这些倒塌的屋子给压死了!
雨越下越大。当下人第一次来报灾情的时候,司马光再也坐不住了!
第九十九章 禁军
“大人,城东有两座破旧的房子塌了!”夜幕降临时分,分派下去的人终于有了汇报,却是一个让司马光不甚高兴的消息。
“可有百姓受伤?”司马光惊悚而起,关心地问道。
那人回道:“还未曾发现,房子都是老旧废弃的,并未有人居住。”
“还好。”司马光嘘了一口气,又令人退下继续关注周边情况,之后人又愁了起来,到如今,大雨整整下了三个时辰,为开封历年罕见,窗外的小院都已经开始积水,快要淹没到膝盖;而雨势却没有停下来到意思,依然哗哗地下个没完,这样下去,局势就难以控制了。司马光转眼看向沈欢,希望他出个什么主意。
沈欢无奈地摇头,该做的基本都做了,其他只能听天由命而已。
“唉!”司马光叹了一口气,“子贤,就按你说的办,老夫这就入宫,恳请官家授予调动禁军的兵符,以防万一!”
“现在?”沈欢愣了一下,看看天色,已经开始入夜,衬以天上乌黑如墨的云层,显得整个天地都阴森恐怖。
司马光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对,这就入宫,这场雨也许真如你所言,要下到明天了。今晚一过,又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要倒塌了,只靠些厢军并不能很好地保护百姓,只有动用纪律更强的禁军!此事刻不容缓,必须去办!”
看到司马光一脸急色与愁色,沈欢除了感动还是感动,这般把百姓放在心中的官员,古今俱少,能有幸一见,份属难得。劝也劝不来,只能把司马光送出门,看他匆忙步上马车,疾驰而去。
司马光一走,沈欢在开封府衙就坐不住了,看到外面磅礴的雨势,也开始担心起在天然居的家人。他并不是开封府衙之人,统筹不了这些人力,司马光既然不在,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处,想及此处,不肯多呆,披上准备多时的蓑衣,顶着风雨,也出了开封府衙,上了自己的马车,让马夫赶紧打马奔向天然居。
外面的大街也开始积水了,毕竟不比后世的排水系统,三个时辰的大雨,终于让这些渠道饱和了,再也难以消逝。好在雨虽然还在下,却比两个时辰以前小了许多,饶是如此,若一直下完今晚,形势估计也不容乐观。
天然居落座在官员府邸附近,在城西,一路过去,这里的形势又比东南要好上许多,至少积水还未曾发现。这点让沈欢感慨不已,达官贵人与平民百姓差距如此之大,单是住处,在天灾面前,就多了一层保障。可惜了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了,人们说乱世人命如草芥,其实就是治世,除了统治阶层,人命又何来不是草芥呢?
雨势大的离谱,在外面淋了几个时辰的马车也禁受不了,厚厚的油布也都浸透,雨水湿润了进来,滴在身上。坐在车中,耳听外面风声雨声,沈欢觉得有如身处漂泊在海上的小舟之中,摇摇晃晃,难有保障。不禁佩服苏轼的豁达,至少面对风雨,这家伙能说“也无风雨也无情”、“一蓑烟雨任平生”,当然,也许这些雨太过小了点,比不上此次。也许苏轼现在在家里也哆嗦着吧。沈欢不无恶意地揣度苏轼面对如许风雨时的胆怯表现,聊以自娱。
神思飞驰,不知过了多久,天然居终于到了。如许风雨,怕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出门的。若是往常,虽是夜晚,天然居依然灯火通明客似云来,就是不喝茶,在这个充满古典气息的地方聚上一聚,也是幸事。如今景况,也只有门前的两盏灯笼还亮着,不过在大风之中摇曳,不知道它的命运。
“子贤,你可回来了,外面雨大,没出什么事吧?”才一进门,周季就迎了过来。
沈欢倒是奇怪了:“云飞兄,这般晚了,你不在家怎么在这里?”
周季笑道:“为兄看雨势不小,担心这边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后来看雨没停,打算在此落脚一晚了。”
沈欢闻言大是感动,周季说得轻松,其实内里心酸,又岂是这般简单。自两家合伙做生意后,沈欢由于性子或者身份问题,并没有直接出面,大多时候都是周季一人在操劳这些事物,又是印刷馆又是茶楼,还有那研究所,事务繁忙,做起来也不轻松。这不,一遇大雨,这茶楼他又得过来照顾。想来自己欠他颇多,令人难以自安。
不过以如今两人的交情,说客套话就太过见外了,笑了笑,沈欢问道:“云飞兄,这般大雨,印刷馆那边是否安置妥当了?”
“子贤放心,半个月前就按你的吩咐,把馆里的布置都增高了差不多一丈,一遇风雨,就书籍与机器都安放在上面,就是进水,亦是无妨!”周季笑着说道,接着人又激动起来,“子贤,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你呀!你是如何知道会有这场大雨的?”
沈欢掩饰道:“小弟哪有这般神奇,让你提前安排,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所谓有备无患,不正是今日情况么!”如今的沈欢有点后怕了,他多处表现出对这场雨的“预测”,在有心人眼里,就太过神奇了点,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祸害来。因此现在不得不多方解释,幸好当时与司马光也是敷衍拉扯而已,并没有说出真相,别人有疑问,他也能胡乱说说,蒙混过关即可。
周季微微一笑,胖胖的脸上有着红光闪现,半眯着眼,也不再追问。在他眼中,这两年来沈欢一直都是神奇的象征,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也不出奇。他只要跟着闷声发大财就成。在他眼里,沈欢的点子主意,那是比圣旨还要管用,遵行就成。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沈欢的话已经与当年的赵高差不多了:沈欢说鹿是马,他就不敢说是鹿,更不敢说是什么獐子耗子!
总之一句话,凡是沈欢拥护的,他一定遵行;凡是沈欢反对的,他一律否定!他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大宋首富的梦想,有沈欢指点,将不是幻想!
沈欢没有理会周季的幻想,直接上了顶层,上面有他安置的母亲与妹妹。在走廊发现房子还有着亮光,愣了一下,才走近门就开了,母亲沈氏看见他时一脸喜色。
“娘,你怎么还没睡?”
沈氏微笑道:“欢儿,你回来了!外面雨大得厉害,娘还怕你出了什么事呢!”
“娘是关心孩儿才睡不着么?”沈欢感动地问道。
沈氏不置可否地道:“为娘把莲儿哄睡下了,外面雨大,声响也大,睡不下呢!欢儿,你怎么把衣服都弄湿了,快去换上,免得生病!”
沈欢感觉眼睛湿润了,别过头去,笑道:“孩儿这就去换!娘,孩儿回来了,你可以安心去睡了。”
“你先把衣服换了!”
“是!”沈欢强忍热泪,转过身去,往准备好的房间走去。待到转角,回过头去,发现母亲依然在关切地注视着他,不由微笑以对,接着才进房换衣。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中,沈欢面对如许风雨,却觉得心中有了一盏明亮的灯儿,在温暖着身心。和衣躺下,心思又一下子飞驰起来,一下子担心司马光的处境,一下子又担心这场雨造成的破坏。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直至半夜,才半昏半醒迷糊睡了过去。
翌日一大早就惊醒过来,未及整理,就倾耳细听,外面依然有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推窗一看,好家伙,楼下的院子真的积水了,那绑着的逃生小船都浮了起来。心里一惊,又跑到前窗观察,外面大街真的成了汪洋世界,水不深,却淹没了街上店铺的门槛,大概只到小腿而已。看看天色,乌云终于没有昨日那般墨绿了,不过天色依然阴沉,还下着中雨。可以想象:城西高处都如此水势,城东城南更不知是何许景象了。最糟糕的是雨还没有停,另外天色也不好,也许一段时间过去,雨势又有反复也说不定。
不敢怠慢,匆匆梳洗完毕之后,告别母亲,打马赶往开封府。在开封府衙外看见一批批披着蓑衣的大汉,心里一喜,难道司马光入宫请求调动禁军成功了?
才一进府里,就看见司马光在指挥着部署,一见沈欢,他憔悴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招呼沈欢过去,道:“子贤,如你所言,禁军调动了些过来,你认为该怎么做?”
沈欢也喜道:“老师,这里有多少禁军?”
“三千!”
第一百章 弹劾
“三千?”沈欢吃了一惊,咽了一口口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三千禁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放在其他地方,在别人眼里,一个文官,能掌控三千精锐禁军,实在也够面子了。但是,沈欢有点悲哀了,如今水灾形势险峻,波及大片地方,城东与城南都是危险地带,也许城外有些地方也给淹没了,三千禁军,能抵什么事呢!
司马光看到沈欢脸色,也不禁沮丧,一夜筹算,他倒也明白了这三千人的作用,苦笑说道:“子贤,这已经是官家能够接受的底线了!”
底线?沈欢又是一愣,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皇帝这个时刻还不怎么相信臣子呀,也许他认为大雨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严重吧——他坐在高高的皇城里,又岂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呢?因此还提防着掌控兵权的大臣,在天子脚下,他也不敢把更多的兵力授予臣子了。
沈欢有点愤怒了!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么?为了平衡,为了自己位子的稳固,可以漠视百姓的生命?
“子贤……”司马光打断了沈欢腹诽官家的念头,“禁军就在这里了,你说该如何布置?看这雨势,虽然比昨日小了不少,可依然没有停,这样下去水势还是消不了,而河流水渠都满了,天气一反复,也许情况就更严重了!”
沈欢思虑片刻,叹道:“老师,本来学生以为能有五千禁军,这样的话还可以派遣一些到城东外面看看情况,如今看来,只能把这三千人都布置在城里了。至于城外,只能暂时放一放!”
司马光深懂相权利害,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府衙外面有着积水,环境说不出的糟糕与恶劣,不过京城禁军毕竟是这个国家的精锐,战斗力先不说,至少这个纪律就严格多了,三千人马,身穿蓑衣,依然有序地挺立在广场之上。司马光掌控兵符,可以通过号令他们的上司指挥这支人马了。
看着眼前这些一脸坚毅的军人,沈欢眼眶湿润了,想起了后世救灾的军人形象,顿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倏地喝道:“诸位,你们是军人,可是你们知道军人是做什么的么?”
诸多禁军一时愣住了,不明白何意。就是一旁的司马光,也疑惑地看着沈欢。
“保家卫国!”沈欢喊了起来,“不错,就是保家卫国!军人就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只有保家卫国,才能体现军人的作用!鄙人不管你们是否能战斗,也不管你们战场如何厮杀!如今,大水之下,淹没了百姓的家园,淹没了他们的希望,对要保家卫国的你们来说,这就是一场战争!同——诸位,能不能把百姓从大水中救出来,能不能给百姓希望,就看你们这些军人了!”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前面这些汉子毕竟是军人出身,思想还是比较单纯,给人一撺掇,激情上涌,难以遏止地呼喊起来。喊声从前面开始,慢慢波延整个广场。
沈欢开心地笑了,刚才一番演讲,也让他感觉好似回到了一些熟悉的场面,差点连“同志们”的称呼都要出来了,好在收口及时。“保家卫国!”他也跟着喊了起来,接着开始布置任务,最后大手一挥,高喊出声,“去吧!”很有威严,也很有气势,大有后世某**领导人指挥的风范。
三千禁军顿时有序地行动起来,驱马的驱马,抬竹筏的抬竹筏,整军开往城东城南方向。这些人走了以后,偌大的府门广场就剩司马光与沈欢两个明显的目标了。
司马光脸上有了笑意,道:“子贤,你刚才那番话说得不错,能鼓舞人心呀!”
沈欢当然不能说对军人就要使出忽悠手段,赶忙谦虚地道:“老师,学生说的只是事实罢了,还是这些军人够爽快,不然也没有什么用呀!”
“嗯!”司马光点了点头。
这时两人又往府衙里进去了,他们需要在这里坐镇指挥。今日沈欢公休时间已到,按道理需要回三司报道。不过如今开封大雨,形势有点不妙,估计整个朝堂都紧张起来。他想在这里多帮司马光,请司马光遣人与三司使韩绛禀明了情况,暂时留在这里支援。如今大雨成灾,暂时是开封府最忙,灾后忙着赈灾与救济,那就该三司最忙了。沈欢揉了揉额头,有点头痛的感觉。
回到府里,司马光还是坐立不安,一脸愁色地观察老天脸色。沈欢看到他憔悴的神色,关切地道:“老师,您昨晚是不是不曾休息,看您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司马光应道:“如今开封形势,老夫哪里睡得着!昨日傍晚入宫,等待官家召见,禀明情况后,官家才许诺今日一早把三千禁军调由老夫差遣。回来心上担忧,一宿未睡,翘首以盼这些禁军,一直到了现在!不过子贤不必担忧,这算不得什么!”
沈欢闻言大是感动,都说“好官难做”,也确实难做,古今官场里头,有几个年能像司马光一样心怀百姓,又兢兢业业的?史书上司马光的结局倒与诸葛亮大为相似,都是累死的,但他们明知这样,依然无悔无怨。说他们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也不夸张。在后世颇为享受的沈欢,如今也自认做不到这种境界,对于这些人,他只能高山仰止地佩服了。
不过佩服归佩服,对于司马光的身体,他还是比较关心的,只有司马光能多活一天,他倚靠的大树根就能多在一天,哪天这大树根倒了,那他也就少了一个依靠,算不上什么好事。
“老师,俗话说身体是革……哦,是工作的本钱。没有个好的身体,怎么能做好工作呢?又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您还是入内休息一下吧,您看这个大水形势,估计以后几天都有得忙呢,若是把身体拖跨了,难以主持下面工作,岂不是得不偿失?”沈欢挠了挠头,劝人休息,他还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不懂说什么,有点慌张,差点连“革命”都说了出口。
司马光苦笑道:“老夫哪里有心思休息!”
“老师,圣人有言,有事弟子服其劳!这里的工作,不是还有学生在吗?就由学生先帮老师顶替一下,老师先去休息,回来再继续如何?难不成老师不相信学生的能力?”沈欢继续劝道。
“这个……”司马光有点犹豫了,对于沈欢的能力,他倒是颇为信任的。
沈欢心喜地把司马光扶入室后,道:“老师就不必犹豫了,这里交给学生,也是对学生的一种锻炼。若是学生做不过来,再叫老师也不迟呀!”
“唉,好吧,依你!”司马光叹了口气,又颇为欣慰地笑了,挣脱沈欢的搀扶,一个人入内去了。
沈欢转回大厅,倒是有点慌张了,他没有多少执政经验,面对水灾,下意识地运用了一些后世的防范知识,在司马光的主持下,还可以运用自如。如今司马光暂时不在,他倒有点心虚了。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务么,不会一有情况就得再次把司马光请回来吧?
不禁祈祷老天保佑无事。老天也真是够厉害,听到了声音,醒了过来,在沈欢失望又绝望的目光中,风云突变,本来已经变小的雨势倏地“哗哗”又大了起来,差点就要赶上昨日的趋势了。
“我靠!”沈欢忍不住爆了个后世的口头禅,大恨老天捉弄人,司马光才离开一个时辰不到,形势又开始糟糕了!
“子贤,又下大雨了?”司马光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神色依然憔悴,沈欢眼利,还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血丝。司马光一脸惊慌,刚才给哗哗的雨声惊醒过来,跑出来观察天色。看见天空又乌黑起来,整个人都慌了。
沈欢有点心酸地走到司马光身边,说不出话来。这场雨,可真把这位老人家折腾得够厉害!
没过多久,派遣出去的禁军有人汇报:发现了百姓伤亡!雨也大了许多,外面整个天空又是白茫茫一片,连带着大厅里的师徒俩也迷茫起来,最后甚至有点麻木了。从一个,两个,三个……随着时间的迁移,越来越多的死亡人数报到了司马光这里。而每多一个人死亡,司马光的脸就白上一分,强自镇定指挥救灾事宜。
这样一直到了八月初五,从早上雨开始小了,到晌午时分,这场数十年罕见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开始放晴。而这场大雨,也下了两天两夜……
“混帐!”一声充满了愤怒的暴吼从大殿里传来,殿外的太监诸人禁不住一个哆嗦,脖子一缩,神情更严肃了。这里是福宁殿,大宋官家的休息与处理朝政的地方,敢在里面大吼的人,除了天子,别无二人。
赵曙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酡红,显来是激动的成分,他把御案拍得大响,充分显示了他此时的怒气。殿里没有其他大臣在场,只有他最疼爱的儿子,颖王赵顼。
“父皇,还请息怒。身体要紧呀,犯不着这般生气。”赵顼关切地劝说。
“朕能不生气么?能不生气么?”赵曙只差没有咆哮了,拿起桌上的奏折,又是大拍几下,“御史台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在做什么!如今开封大雨才停,他们就跳出来威风了?竟然开始弹劾了,好一个弹劾!他们弹劾宰相也就罢了,竟然连司马光也给他们弹劾!他们怎么能这样!太令人失望了!”
第一百○一章 对策
皇帝赵曙所说的弹劾,是几本奏章,皆是今日早朝御史台那帮所谓的清流官员所上。开封大水两日两夜,到今日八月初七,算是停了两天,因此朝廷又恢复了之前的工作。
这个早朝让赵曙感到很难堪,一上来,以御史中丞彭思永为首的一帮言馆,当即弹劾宰执他们“不守礼法,不敬上天,致使天降灾祸,百姓流离”,还说“天灾,皆是人为”。总之一句话,就是说这次开封大水,是宰相他们的执政措施失当,导致天怒人怨。他们这帮“濮议”幸存的言官这时候拿到了当时对手的把柄,当然不肯放过,把套在韩琦他们头上的不利的屎盆子有多大就描绘得有多大!按照惯例,被弹劾的宰执等人当场不敢反驳,只能在皇帝无奈的眼神中告病在家,等待裁决。
自汉代把“天人感应”发挥得淋漓尽致之后,皇帝,也就是天子,名正言顺地作为整个天下的掌管者,拥有了无限的权力。但是,权力背后,也有着限制,那就是当天灾发生的时候。按照天人感应的说法,天灾都是祸害,作为天子,让上天如此,当然是他的失责,也是他的过错。但是,作为天子,最讲究威严的一国之主,他会犯错吗?纵使会,他允许别人明目张胆地宣传吗?不!不能!所以,作为帝国的宰执们,天子给了他们最大的权力,如今天子有难,该是为皇帝背黑锅的时候了!
当时这些言官弹劾宰执,赵曙很愤怒,但是也很无奈,他明知道宰相的为难,不过他也为难,当朝不好发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琦、欧阳修告病在家了。当然,能让一个最讲究不动声色的天子如此愤怒,还不是这些人弹劾宰执,毕竟他们也是按照惯例而已。让他如许生气的原因是弹劾对象里竟然有司马光的名字!罪名是作为开封知府,在开封大雨的时候,没有做出最大地努力,致使百姓死伤。人民流离,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了!赵曙看到司马光的名字时,像见着了鬼一般可怕,也很震惊,更是不敢相信!他认为这帮言官的脑子真是烧坏了,或者是在胡眼乱语!开封大雨,如今损失情况都汇报了上来。可以说。司马光为了抵抗这次水灾。所做的努力,都堪嘉许。还有灾害时期,连续三日三夜亲自在前线指挥,据说休息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五个时辰,到现在依然不肯退下来!这些情况是赵曙为了打探情况所派之人汇报回来的,他了解得很。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这些言官地弹劾感到万分的恼怒,司马光所作所为,在他眼里,不单无罪。还有大功!如此兢兢业业的忠臣。若没有他的努力,这次大雨估计会有更大的损失吧。
赵曙的怒气难以遏止,好在没有当场发飚,只下令退朝,让百官回去。而他一回到福宁殿,就“啪”地一声把一个价值不菲的杯子给摔得粉碎,刚好让进来请安地颖王赵顼看见了。
“父皇。言官弹劾。也是他们地本分,何必如此生气呢?”赵顼生怕父亲气坏了身子。赶紧相劝,“父皇该换个角度去想,若这些言官在出了问题的时候不敢说话,那才是坏事呢!”
赵曙经过一阵发泄,心情好了许多,闻言沉吟,摇摇头,苦笑道:“皇儿,他们弹劾宰执,朕无话可说,当作不理就是了,待两日后下诏让宰执他们回到中枢即是。可是,他们却弹劾如今还在主持水灾救助工作的司马光,那就没有道理了,是人都会感到生气的!你看看,这些言官里竟然还有范纯仁的名字,要知道,去年范纯仁能留在朝廷还知谏院,那还是司马光给他说好话与推荐的结果,他倒好,如今跟着御史们弹劾起司马光来了!”
“父皇,这不是好事吗?”赵顼笑了,“父皇教导儿臣莫要让朝臣迷惑了耳目,更不能让他们毫无限制地结成一群,司马光推荐范纯仁,范纯仁不顾情面弹劾,不正说明了范纯仁的耿直么,可见他身在谏院是不错的选择!”
赵曙闻言一愣,既而也笑了,道:“好,好,看来皇儿心性倒也有长进了,朕很欣慰看到你的成长!”
“多谢父皇夸赞,儿臣一定不负父皇的厚望!”
赵曙点点头,本来还存着笑意地脸一下子又爬满了忧愁,抽出一本奏章,感慨地道:“皇儿,这是司马光地奏折,详细列举了此次大雨对开封造成的损失:死一百三十三人,伤五百,另外房屋倒塌一千户,致使五千多人无家可归。五千多人呀,如今都给司马光聚在一起管理,可是他们无家可归,一个不好,闹起来,在开封里也不是件好事。这可如何是好呢?”
赵顼还年轻,没有多少处理政务的经验,疑惑地道:“父皇,既然他们是受害人,由朝廷拨款赈济他们就是了。无家可归,拨钱给他们建就是了!”
赵曙叹道:“一场大雨,把他们家里的余粮都给冲走了,除了给他们建房,还要给他们吃喝,直到下次粮食收获才成。这笔钱,少不了要花上百万贯。上百万贯呀!如今朝廷财政紧张,去哪挤出这些钱来?”
赵顼一愣,这才想起帝国财政窘况来,想想朝廷一直在削减开销,连他亲王府的俸禄都减了几成,上百万贯不是小数目,还真令皇帝为难呢!
“父皇,三司方面没有办法吗赵曙道:“这些是朕猜测而已,具体数目,还没有个定数,不过估计不离十了。就是三司使韩绛,想必也没有多少办法吧?”
“三司……”赵顼沉吟片刻,想起沈欢就在三司,怀念起他的神奇来,“父皇,还需让三司与开封知府一起商量对策才是呀!韩计相也许无计,不过父皇难道忘了,三司里还有个颇有才能的沈欢呢,也许他有办法吧。”
“沈欢……”赵曙眼角缩了一缩,想起一事来,“皇儿,你总是推崇这个沈欢,也许他真有一些神奇地才能吧。你看这两期地《文艺》杂志,那可是在一个月以前就刊印了一些防范水灾的知识。一个月以前,有谁又知道会有这场大雨呢?”
赵顼心里一惊,道:“父皇地意思是……”
赵曙又摇头笑道:“没别的意思,也许是巧合罢了。但是……这个巧合也太巧合了!先不说这个,之前朕听你说宝安与这个沈欢走得极近,最近他们如何了?”
“也不是走得很近,只是就一些学识方面的事有些交流而已。”赵顼谨慎地回答,“最近一两个月,沈欢都在忙着杂志的事,也不怎么上儿臣那里了,与宝安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至于宝安,倒还是努力收集与沈欢有关的真迹与消息,不时发呆,状况不大好呀!”
“唉!”赵曙叹了口气,“宝安如今也十六了,快到找婆家的时候了!算了,由她去吧,此事暂且不必理会!”
赵顼一愣,他摸不准父皇对这些事的看法,总觉他话中有话,有着他还不能理解的东西在里面。
赵曙又道:“皇儿,像你所说的,水灾之后的赈济事宜,还需开封府与三司两方通力合作才成。你去把司马光与韩绛宣到福宁殿来吧,此事不容延迟,现在就去!另外,把那个沈欢也一同宣进来!”
“是,父皇!”
沈欢是与司马光一道进了皇宫的。当时颖王来宣诏的时候,他还与司马光在主持救济工作。几天下来,他也憔悴了许多,睡不好,吃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当然,他年轻力盛,还吃得消,至于司马光,更憔悴了,眼圈黑着,皮肤干巴着,神情又忧又愁,实在没有什么光亮可言,看得令人心酸。如今对于司马光的感情,沈欢就没有之前那般复杂了,一开始抱着傍大树的目的接近人家,有着对古人的敬佩,但是比较功利,可如今一场水灾,对于对方的道德水准,那却是心服口服了,生出死心塌地追随的心思来!
对于官家传诏,他很惊奇,特别传诏人还是堂堂颖王。按道理,他官阶太小,没有面圣的资格,传诏司马光还说得过去,怎么还有他的份呢?到从颖王口中打听到韩绛也一起入宫,倒是明白过来了,韩绛与他都在三司里工作,而三司又掌管天下财政,救灾救灾,耗的就是钱。他在三司工作也有一段时日了,当然清楚如今帝国的财政状况。也许,现在官家在头痛着救灾钱财的事儿吧。想到这里,他心儿笃定了许多,看着神情恍惚的司马光,暗想此次应该是他们的一次机会了。
第一百○二章 目标
“陛下万岁!”福宁殿响起了几位臣子的呼声。官家赵曙高高坐着,安然地接受了这些臣子的拜礼。底下臣子只有四位,确切地说,除去他的儿子赵顼,只有三位而已。沈欢、司马光与韩绛是一同进入福宁殿的,说来也巧,沈欢与司马光同来,在宫门前刚好碰上前来的韩绛,寒暄半会就一同进来了。
赵曙点了点头,道:“三位臣工想必也清楚朕为何令你等前来了吧?不错,正是为了开封大水之后的赈灾事宜!”
底下三人互视一眼,之后同声道:“全凭陛下裁决!”
赵曙不由好气又好笑,道:“裁决?由朕裁决什么呢?韩计相,你为三司使,掌管财政,而赈灾少不了钱财。这次大水造成的损失你是否都清楚了呢?需要的钱财数目可曾计算清楚了?”
韩绛知道不能再打官腔了,赶紧说道:“是的,陛下,臣都计算过了。这次大水,直接无家可归的有上千户,五千多人,另外还有上千户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失。总得来说,需要给他们吃喝的人有两千多户,上万人;另外要给他们造房的也有两千户!以开封的物价,管他们吃喝数个月,就需要二十多万贯钱;另外造房也需要数十万贯,满打满算,怎么也需要上百万贯才能处理好这些事宜。上万流民就在开封城里城外,赈灾事宜刻不容缓。陛下,这些钱,想省也省不了呀!”
赵曙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之前也与颖王估算过需要上百万贯钱来应付灾后重建,可真的听闻如此大的数目,又是心痛又是无奈,直愣愣地看着三司使韩绛。
韩绛当然不能无视这个求救式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如今国库只剩一千万贯了,可如今才八月,还需要四个多月才能撑到明年开春,一千万贯还不足够应付如许长时间。若是再支出一百万贯,那么,也许连个年都难过了!”
“陛下。如今灾民聚在一起,这些百姓愚昧无知,若不急速处理妥当,给有心人一煽动,暴动起来,那就更难处理了!”司马光听得韩绛在吐苦水,生怕官家真的不管这些灾民的死活。只能说出了更坏的趋势。
“这个朕当然清楚!”赵曙苦笑又恼怒。“可你要朕怎么办呢?去年一年财政亏空上千万贯,大部分是由内库补上地,为此你看看,这个大殿本来需要点的上百根蜡烛,如今只点了十几二十根而已!如此削减用度,你还能让朕怎么办?难道真的连蜡烛都不点了,直接摸黑?”
话说古代建筑没有玻璃,窗门多为木纸,透明度极差,采光也就更谈不上了。因此越是规模阔大的建筑。里面越是漆黑。福宁殿经过几代皇帝的修建,规模当然不用说了,若是不点蜡烛,正如赵曙所说,白天也只能摸黑了。不过,沈欢偷偷看了四周,不由咋舌。这些所谓的蜡烛。也太过惊人了吧,都差不多有半个人儿高了。粗更是如儿臂一般!
另外,赵曙说到内库,沈欢就更不屑了,所谓内库,那是皇室的钱袋子,一般皇宫花费,都由这里支出,与用于国家地国库区别开来。但是内库的钱财来源,还是从国家的税收财政收入里拿去的,听到赵曙很痛心很舍不得的语气,沈欢恼怒了,外面百姓居无定所,或许快要饿死,内库若有钱,先支出也不成么?
司马光也没有多少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若财政真拮据如此,那也只能继续削减各项开支了!”
赵曙父子听得气苦,如今他们已经尽力削减开支了,若还继续下去,那只能从官员的俸禄上面做文章了,但是这些官员肯吗?他们可不想弄得天下大乱!
沈欢听得好笑,“节流”一直都是司马光的主张,与王安石地“开源”相对。这是司马光一贯地政治主张,从不肯浪费。可转念一想,这也证明了司马光在执政能力上的缺陷,那就是生不了财,这应该是他输给王安石的地方。想想如今被逼得快要疯了的赵曙,再想想给财政问题纠缠得更厉害的赵顼,不难想象他为什么要起用王安石了。无论王安石的那些措施多么不得人心,杀伤力有多大,只要他能为皇帝弄来钱财,那么在皇帝眼中,他就是应该使用的,比一切臣子都该要大用!
想到这里,沈欢心里一凛,好似他也没有多少生财能力,当然,这是相对于朝廷执政上来说的,与之前那些鼓捣出新奇的东西来赚钱大大不同,至少他没有能力制定出行之有效的财政制度。这一点上,无疑是逊色于王安石地。若想在皇帝面前保持良好地印象,他们师徒在这一点上是要多想办法才成。
赵曙此时面对司马光,也是无奈加愧疚,看到对方一身憔悴的神色,就知道他为此次大水付出了多么大的精力,可朝廷力竟然有人弹劾他!
有点尴尬了,赵曙安慰道:“司马知府为了抵抗这次水灾,所做努力,朕都看在眼里,以后一定会重赏的!至于朝廷里的其他什么言语,司马知府不必在意,什么好歹,朕还是分得清的!”
“陛下厚恩,臣不敢忘!臣不指望什么赏赐,只希望能以绵薄之力为陛下为天下出一分力而已!”司马光诚恳地答道,他虽然没有上朝,但毕竟还挂着翰林学士的名头,今日早朝别人地弹劾,也由翰林院地人告知了,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更加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开封子民而已。
说到这个弹劾,沈欢却是恼怒万分的,当时他在司马光身边,听得别人来告,义愤填膺,气得跳脚,恨不得与那些人来个真人决斗!司马光地操劳。这几天他一直看在眼里,这样的官都要弹劾,这个天下还有天理不?在司马光把他安抚住之后,他冷静下来,接着苦笑,以天命来限制人的行为,这也许是古人苦于没有良好的制度来规范行为唯一能想出的法子了吧。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也许受到弹劾地人也是默认了这种苛求。民智不开,徒若奈何!沈欢沉默下来,算是入乡随俗了吧。
赵曙闻言也感动了,道:“司马知府的忠心,朕一直看在眼里。你放心,有功之臣。朕岂有不赏的道理。司马知府先不理会什么言语。把赈灾事宜处理妥当即可,到时朕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臣一定不负陛下宏恩!”司马光激动地回答。
沈欢闻言却是暗喜起来,司马光不在乎钱财,身处他这个地位,钱财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赏赐,想必皇帝也会想到这个,那么,除了赐财,那只有升官的道理了。司马光如今是翰林学士。还是开封知府。再上去,也只有参知政事算得上是升官了。当然,枢密使等职位也算得上,不论如何,都是入得中枢,直接参与朝政核心了!这不正是他沈欢这两年来的目标么——在王安石之前让司马光做上参知政事,也算给后来的王安石一个限制。
赵曙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酸了。召来地几人中,都没有好的办法应付赈灾所需的钱财:韩绛捂紧了钱袋。一个劲地说没有,打的却是内库的主意,这对赵曙来说也是个昏招,这样下去内库估计也会与国库一样花个精光,到时估计双方也只能“相看无语凝噎”了;司马光就更狠了,直接让朝廷削减开支,可是上百万贯的钱呀,就是大家饿得“衣带渐宽”也没法筹得这笔款子!
摇摇头,赵曙苦闷地把视线转移开去,放在了沈欢身上,眼睛一亮,想起儿子的说法,不由想看看对方是否真地神奇了,强自一笑,道:“沈副使,你在三司也做了不短地时日,可曾想出一个好的法子来筹这么一笔赈灾之款?”
赵曙继承了宋仁宗的谦虚,当着官员的面,从不直呼名字,或以字呼之,或称之以官职。纵使沈欢年轻无资历,他此刻也能自觉地称之为“副使”,算是给尽了他面子。
当然,这个面子有多大,沈欢清楚得很。“副使”很好听,乍听之下让人以为只不过低三司使一阶而已,但是,他也只是盐铁副使而已呀,比人家目为计相的三品官员三司使差了不知有多远,能进得宫来面圣,那是皇帝开恩的结果,因此他秉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宗旨,入得殿来,行礼之后就旁观了。
如今听得对方询问,微微一笑,暗道生意上门了,接着笑得更灿烂,环视一周,众人的表情都给他看在眼里:官家赵曙有着一丝期待;赵顼就是雀跃,给他鼓励的眼神;韩绛微微笑着,其他没有多少示意;司马光甚是欣慰,点了点头。
“陛下,臣这些日子跟着司马大人忙着水灾救济工作,倒是有了一些方法!”沈欢顿了顿,开始兜售他的主意了,“臣有两策,可令朝廷无须花一铜一文即能完成上百万贯钱地赈灾事宜!”
“什么!”在场诸人皆是一惊。
“无须花钱即可赈灾?”韩绛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程度堪能吞下鸡蛋,“子贤,你可不能说大话呀!”
“子华何不先听听子贤地计策呢?也许他真有办法也说不定!”司马光微笑着说道,相信沈欢的能力像似比相信自己还要多一点。
赵顼则向赵曙笑了,开来这个举荐之功是跑不了了。
赵曙也笑道:“沈副使不愧年轻俊才,两策为何,说来听听!”
沈欢道:“陛下,钱财得来,无非交易耳。如今朝廷财政拮据,难以筹出上百万贯的钱财。但是我大宋之殷富,历朝历代皆不能比拟。朝廷无财,却不代表民间没有!以微臣在三司工作的经历,稍微推测,得知单是开封商贾富豪就拥有着无限的钱财:开封上万贯家财者,比比皆是;上十万贯者数不胜数,百万贯者亦多!”
这话没有多少水分。大宋的经济,冠居中国古代历朝,经济总量据说占了当时全世界经济总量的七成以上。也许大宋朝廷总为财政拮据苦恼,但是民间之富,难以想象。中国自秦以来行使地是抑商政策,因此民间有“钱财不可露白”地说法,是为所谓的“藏富于民间”。大宋到此时承平了百年,各行各业都有了显著地发展,虽然还比不上后来南宋那般靠着海外贸易富得流油,但是开封富丽甲天下,吸引了各种富豪来此居住。其中有商贾,也有家大业大的地主。总之一句话,若是这些富豪的钱加起来,足以应付朝廷天下一年的财政用度!
“子贤,民间是富有不错!”韩绛听得沈欢说法,疑惑不已,“可难不成要把这些富豪的钱都抢来不成?不与民争财,一直是朝廷的主张,总不能做出杀鸡取卵的事来吧?”
其他众人也露出了与韩绛一般的神色,沈欢看在眼里,笑在心上,道:“陛下,臣当然不敢让陛下做出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来!微臣刚才说了,钱财之得,无非交易。这些富豪的钱是朝廷急需的,那么,朝廷也可以拿出相应的东西来与之交易!”
“莫不是拿出大内奇珍异宝来与他们交易?”赵顼颇感兴趣地问。
赵曙闻言点点头,道:“若是真没有办法,奇珍异宝能救朕百姓,朕也没有吝啬的道理!”
“陛下宽厚为民,臣等感激不已!”沈欢闻言也有点感动了,这皇帝总算还有点良心,“但是刚才臣也说了,无须朝廷花费一铜一文,若是拿出奇珍异宝,与朝廷花费百万贯钱财又有何异?”
赵曙更奇异了,转念一想,正色道:“好了,沈副使,你就说出你的这两个对策吧。若能救助百姓,朕也不吝赏赐于你!”
第一百○三章 两策
沈欢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了,所谓“君无戏言”,当着其他大臣的面,皇帝说出的话就不能收回了,只要自己所献之策给采用,那么赏赐也就跑不了的。
微微一笑,沈欢又道:“陛下,微臣所说交易,并不一定就需要真材实料的物品,其他看不见的东西也是可以交易的,而且还是双方都需要的东西。”
其他诸人听沈欢在大殿里大谈交易,不由皱了眉,觉得有辱读书人的气质了,不过他们也不是小孩子,更不天真,当然清楚朝廷现在需要的东西,不谈交易,还真拿不出来,只能等着他说开去。
“陛下,如今朝廷需要钱财来赈灾,而这些开封富豪有着无可比拟的钱财,那么,这些开封富豪需要的是什么呢?”沈欢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顿了一顿,“身份!微臣觉得他们需要一种能助长提高他们身份的东西!因为这些富豪大多是商贾,在天下间是没有多少身份可言的!因此,微臣觉得可以由朝廷设立一些特定的勋章,由这些商贾以捐赠的名义投资,达到一定数额就可以获得一枚勋章。这些勋章可以由朝廷规定其佩带者可以见县官不拜,也就是遇见七品以下官员皆可不拜!商贾是没有身份的,遇到这样的好事,岂有不踊跃参与的道理,以开封的富豪的实力,到时不说一百万贯钱,说不定还能缓解一下朝廷的财政拮据局面呢!这是微臣想的第一策,陛下以为如何?”
“不妥!”赵曙等人还没有反应,倒是刚才还对沈欢有着无限信心的司马光开口反对了,“子贤,你这计策,能筹钱倒是不假,但是卖官以筹钱。岂不是要重演汉末卖官乱政之事?此天下之大害也!子贤通达史书,焉会想不出此理?”
沈欢刚才给司马光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听得他反对的理由后,恍然醒悟,赶紧解释:“司马大人多虑了!勋章只是一种身份的表示而已,连爵位都不是,更不用说官职的权力了!也是说佩带这些勋章地人并没有插手朝政管理的权力。就是地方管理,他们也插不了手,只是作为身份象征而已。若是如此,应该不会有那么严重了吧?”
司马光依然不同意,正色道:“祸患常积于忽微。今日因财政卖勋章,焉知后世子孙不会以财政拮据的理由效仿?今日卖勋章,明日卖爵位。再后些卖官职。又岂知此事不会发生呢?此头万万不可开!请陛下三思!”
不得不说,刚才赵曙给沈欢那个能缓解财政局面的画饼给迷惑了,差点给忽悠住,隐隐有了同意的倾向;待司马光一说出隐患,立刻又醒悟起来,不禁左右为难起来,只能问道:“韩计想以为此策如何韩绛一开始的心思与赵曙没有什么两样,但想得又远了许多,他是臣子,若是同意了沈欢的这个计策。倒有点像司马光所说地汉末情况一样了。到时外面那些清流官员估计就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为了家族考虑,也只能“忍痛割爱”:“陛下,臣觉得沈副使此策不错,但是司马大人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权衡利弊,此策只能说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实施为好。沈副使不是说有两策吗?听听他的第二策略也不妨事!”
“对对!”赵曙差点忘了沈欢提到的第二策。“沈副使,你的第二策又是什么呢?”
沈欢第一策给反对。有点沮丧,但是又说不了什么,毕竟反对他的人是他的老师司马光。转念一想,自己这一策想得也确实太过简单了点,这种朝廷买卖,在别人眼中,确实难以启齿,估计朝堂也难以通过。这种交易行为,估计在后世,别人也不会宣诸于口吧。真难为自己当时是怎么想出来地!不过不要紧,一计不成还有第二计,若是这一计还不成,那只能束手旁观了。
“陛下,臣之二策,只能说是第一策地变异而已。”沈欢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既然不能买卖,那么朝廷还可以让人出面召集富豪商贾,让他们以行善捐赠的名义,供灾民吃喝,另外为灾民建造房屋。当然,这些是善举,朝廷是要嘉奖的!奖什么呢?微臣初步认为可以这样设定:凡是供一百户灾民吃喝三月的商户,朝廷可以给他们所经营的产业免税一年,供二百户灾民吃喝者免税二年,依此类推……另外凡是为一百户灾民建造规模不小的房屋者,发一等勋章一枚,其佩带者可以见县官不拜;建造房屋满二百户者,勋章使用可以延至子孙二代,三百户者三代,依此类推。当然,同时供灾民吃喝又建造房屋者,其奖共赏!”
沈欢计策一出来,众人又面面相觑了。刚才大家认为他第一策有买卖嫌疑,不大妥当,这次正如他所说,把计策一变异,倒成了奖赏行善之举了。这次大义当头,大家都没话说了吧?确实没话说了,但是众人不得不为沈欢那脑袋的机灵而感叹,生意能做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话说呢?
“陛下以为如何?”沈欢开声问道。
“这个……”赵曙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法,转向司马光,“司马知府认为如何呢?”
司马光也不懂怎么说,只能道:“由陛下决断。”
赵曙又把头转向韩绛。韩绛没有办法,出列道:“陛下,沈副使此策不错,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开封商贾富有,为了这些便利,估计会争得头破血流!”
沈欢笑道:“我等的任务就是协调这些人的举动,妥善处理好分配。若能让他们出更多地钱财,那就更妙了,毕竟钱越多,救助地人也就越多越好!”
“好!”赵曙最后拍板,“既然两位大人都同意了这策略,想必别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现在灾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此事宜早不宜迟!韩计相,司马知府,朕给你们旨意,此事就由你们共同处理了!另外沈副使一旁协助!”
“是,陛下!”三人领了旨意。
沈欢低头的那会儿,嘴角有了一抹笑意。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蝼蚁之穴,今日你开得此例,难免以后发生灾祸时再如此处理。若是如此,这些得到勋章的富豪商贾一天天变多,虽然没有权力,却是一种身份高贵的象征了,待得数十年之后,焉知这些商贾不会形成一个特有的阶级!一想到资产阶级初步萌芽在自己手上产生,沈欢就激动得难以遏止,只要这个计策成为惯例,数十年之后、百年之后,以宋朝多如牛毛的天灾,沈欢难以想象得到勋章地商贾会形成如何地局面!
这也是他能为这些商贾做的最大地争取了吧。在他眼里,大宋富丽没有一个朝代可以比拟,但是结局却并不美妙,原因是多层次的,但是其中一个就是漠视了商业阶层的作用。为商人争取尽可能高的地位,算是为改变这个朝代做的先期投入与准备吧。
沈欢取得了预期的目的,与司马光等人满意地出了宫去。接下来数日,司马光等人还在忙着救助灾民的事儿。有了官家的旨意,他们办起事来当然要快了许多。他们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朝廷里却也没有安歇,也闹腾得很。原因是官家终于给托病在家的韩琦、欧阳修两人下了诏书——当然,不可能是贬谪他们,而是下令让他们回政事堂主持政务。
这样的结果当然让那些御史们不满意了,他们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也是对上天的不尊重。因此奏章上得更勤快了,弹劾得也越加厉害。打着“天人感应”的旗帜,打着尊重上天的名义,把“天灾”与“人为”的关系发挥得淋漓尽致。赵曙是皇帝,出于平衡的考虑,没有办法,只能每天皱着眉头看这些奏章。不说是他,作为正统文人的韩琦、欧阳修,面对这种传统观念,也徒叹无奈而已,并没有反驳的根据,只能苦恼着。
不过情况的转变在八月初十的这一天有了眉目——终于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了!这日早朝,那些御史们依然在说着天灾的观点,这次官家赵曙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听他们说完,最后也不反驳,而是示意让人送上了好几本卷子,一一递到了这些朝廷官员的手上,之后让他们好好看一遍。接着宣布退朝了,留下一帮子莫名其妙的官员。
这些官员奇怪地盯着手上的卷子,定睛一看,却是最新一期的《文艺》杂志,还没有上市,因为朝廷的关系,先行送了上来,如今却让官家当朝拿上台面来。不禁奇怪了,这次上面刊行的又是什么呢?
第一百○四章 升官
这一期《文艺》杂志的前半部分依然是参知政事欧阳修的史记,只是普通的传记而已,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那么官家要众官员仔细看一次的当然不可能是这些文章。接下来再看下去,却是一篇名为《自然论》的文章,有点意思了,定睛一看,作者的署名还是新科士子沈欢。
正是沈欢!他再也不能容忍这些御史们放狗屁一般在那里叫嚣了。本来他是不打算理会的,毕竟这个时代的观念都是如此,说太多估计没多大意思。不过这些御史们好像把“天人感应”的理论宣扬得过瘾了,也过头了,使得整个朝廷都充斥着这些声音,连欧阳修等人都不敢反驳。在官场上,沈欢是打着“各家自扫门前雪”宗旨的,本不该出头,奈何这些御使们太过兴奋,弹劾名单中司马光也赫然在列!为了司马光的前途着想——当然,也为了自己的将来,他该站出来说话了!
因此趁新版《文艺》即将刊行之际,运用各种学识,草成一篇《自然论》,当作为这个时代的文人讲一讲自然科普知识。在这篇文章里,他言辞激烈,雄辩有力,结合了古代有些唯物先贤的言论,对那些谬论大加调侃,因此唯物的荀子等人都在他的文章里出台了好几次。不过他也清楚,这个时代,王安石之前,别说荀子了,就是孟子,市场也不大。因此他搬得最多的还是孔子,比如“子不语怪力乱神”、“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等理论高调上场!立论于孔子之上,把“天人感应”批了一顿。这些文人把孔子作为正宗,虽然也清楚这是孔子的主张,奈何千年以来,天与人的感应理念深入他们之心。一时反驳不得,却又感到别扭。
另外,沈欢也深知只是把孔子抬出来也只能做挡箭牌而已,若要说服这些人,还差得远,所以为了将来打算,他也给他们上了一场科普知识的课。结合古代理论。简单地解释了“风雨雷电”的自然现象。其中他标明了论点:“风雨雷电,自然之理,阴阳而已矣。”
阴阳理论是中国古代哲学的基础。在众多地思想家、哲学家的论调中,特别是用来解释自然现象时,阴阳观点就会大占市场。沈欢解释这些自然现象,不可能直接按照后世那般宣传,再说他也没有工具来证明这些理论的正确。只能结合了阴阳理论。把这些自然现象都套上了阴阳的名头。比如说到“风”,他就说天地有阴阳二气,阴重阳轻,当二者相遇,就如水势高下之湍急,两者相冲,也就形成了风,还举了“孔明灯”的例子来证明这些气体的性质;接着解释“雨雷电”,他就说阴阳二气聚在一起形成了“云”,而云也有阴阳二性。当性质相反的云在天空相遇。相撞就是“雷电”,相合就是“雨”。
这样解释“风雨雷电”,在后世人眼中,当然还是比较幼稚地,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新奇的,在道家的理论中。这些风雨雷电。就是“雷公电母”之类的仙怪实施的。儒家文人虽然不信,但也只是半疑。毕竟以他们的学识与条件,没有一个接近正确地说法,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天人感应”地理论出现了。
其实沈欢写这篇文章,还想捎带把“瘟疫”也讨论一番的,不过这话题比那些天灾还要敏感,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吧。按照惯例,大水之后一般会有瘟疫,不过沈欢之前早做准备,大雨一停,就让人在一些臭水沟或者脏乱处撒了不少石灰消毒杀菌,加上准备了一些大蒜之类的食物,倒也没有发现有瘟疫病例。其实这更应该感谢老天的帮忙,大雨是停了,不过天气没有一下子又变得像之前那般热,而是断断续续又下些小雨,气温上不去,很大程度上抵制了瘟疫的发生。再过些时候,进入九月,天气又要渐渐凉起来,更没有这层顾虑了。
因为新奇,加上好似看上去又有道理,因此沈欢这篇文章一出,御使们除了一开始的集体失声,接着有些沉默,有些就开口大骂,反驳起沈欢的理论来。不过沈欢不在场,他们找不着主人,只能面面相觑而已。可是沈欢偏偏又比较可恶,在文章的最后还写下敬请指教的话语,也就是让这些人写文章投稿到《文艺》杂志,若有道理,也就刊发,做一场讨论。御使们当然不服,群情激奋,赶紧回家准备文稿去了。
这样也就达到了沈欢的目地——转移视线。把这些传统文人地视线转移到杂志论战上来,不再纠缠于朝堂之中,反正大水之后,《文艺》杂志也就失去了把本来创立的目的,那么让它变为真正的杂志,也就是时候了,让这些文人在上面讨论,有莫大的广告功效;另外也算是为赵曙、韩琦等人解了围,这些朝廷大佬看在眼里,以后总会有所照顾吧。如此一石二鸟的好事,不做那就太没天理了!
这一期的杂志,沈欢还是比较满意地,因为在最后,他还打了一个漂亮地广告。如果仔细之人看到最后,一定会发现一则对他们来说是最新奇最有意思的广告了。这不是一则商业广告,确切地说,算是一则公益广告吧。那就是八月十三至十五这三天地夜晚,在“天然居”茶楼,将举办连续三天的“义演”,入场的门票很贵,也分了好几个档次,一楼大厅区,是一贯钱即可进入;到了二楼,非十贯不能上去了;到了三楼,更是离谱,没有千贯以上休想涉足!
所谓“义演”,广告词里说得很明了,是为了给这次水灾的灾民筹集重建家园的资金,也为在灾害里失去了依靠的孤儿老人筹钱建造一些公益场所,让他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这目的很高尚,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虽然入场费对大多数人来说。确实贵得离谱,不过开封有钱人多如牛毛,这也不是问题。再说了,在广告词里,这次义演的东西很有意思,据说是一些大宋人从没有听过地“新式歌曲”,是由前艺馆红人“如怡姐妹”登台献艺。
这也是沈欢的手笔!如怡姐妹与杨信聚在一起也八个多月了。日夜钻研歌艺的他们,在沈欢大开金手指的指导下,终于在最近一段时间把歌艺演练得纯熟了。为了把他们推上历史舞台,沈欢做了思考,终于打算趁着这次水灾推上前台,打着义演的名号,就能让他们的名望高上不少。名声也好了许多!
对于机遇。沈欢现在是越来越能准确把握了。虽然是趁着灾害达到自己的目地,不过确实是为了筹钱给他们,算不得发什么“国难财”,倒也能心安吧。八月十二这一日,忙活了七天多的司马光终于可以停歇一下了,以沈欢“奖励资助”的策略,他与韩绛通力合作,以官府的名义,召集了开封的商贾富豪,把朝廷的策略说了开去。当即引得这些富豪内分泌失调。荷尔蒙上升,吵着闹着要多资助灾民,要不是沈欢早定下了分配份额,他们估计真要为了争这一荣誉打起来了。沈欢的目地也很简单,尽可能让更多地商人获得这个名誉!
只不过两三天时间,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都安排妥当:家大业大的商贾,先把划归他们的灾户安排到他们的大庄园里。供着吃喝。而那些有建造房屋任务的商贾,则尽快把房屋建造起来。让灾民尽快入住。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官府的的监管之下进行的,若是给查到有偷工减料或者消极对待灾民,不单取消要给他们的荣誉,好要做好被处罚地打算!
把最后一批灾民送出去后,司马光完满完成了任务,终于可以向官家汇报了!赵曙欣然接受这次汇报,高高坐在龙椅上,下边只有司马光一人,笑着说道:“司马知府,你这次处理得很好,朕很欣慰大宋能有你这样地能吏!当然,你在这次水灾中付出的努力,朕都看在眼里,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你放心,对于你的赏赐诏书,很快就到达你手中了!”
“陛下,能为朝廷效力,是臣的荣幸,臣定当兢兢业业,不敢疏忽。臣既为开封知府,为开封百姓尽力更是本分,何敢要赏赐!”司马光激动地说道,所谓君忧臣辱,能为君分忧,得到君主的肯定,对他这个正统文人来说,那是很本分也很有面子的事。
赵曙摇头说道:“有功不赏,岂是朝廷作为!”
司马光只能道:“陛下,这次大水,能妥善处理,又岂是臣一人地功劳而已?像几千禁军壮士,当时如许大雨,若没有他们地努力与不畏,臣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曙道:“禁军之功,自有枢密院按功行赏,这些司马知府就不必担心了!”
司马光又道:“还有三司使,这次联系商贾救助百姓,就是他多方奔走,才聚集了许多富有商贾,使得任务能顺利完成,韩三司的功劳,也不能忽视呀!”
赵曙不由好笑了,别人做臣子地,一遇功劳,恨不得把功劳抓在自己手中,独揽功绩,司马光倒是相反,恨不得把功劳分摊下去,淡薄了自己的功劳。
无奈地摇摇头,赵曙苦笑道:“好吧,对于韩计相,朕也会赏赐的!司马知府,还有谁要赏的吗?”
“这个?”司马光一下子想到的当然是沈欢,他这个之前的学生,若是没有他,这次水灾,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不过虽然古人有着“举贤不避亲”的说法,不过那毕竟只是说而已,真要做起来,司马光就犹豫了,生怕惹得官家不悦,到时对沈欢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赵曙叹了口气,道:“当然,还有沈欢沈副使,不是吗?在这次事里头,他至少献策有功!放心,朕也该赏赐予他的!司马知府,你教出了一个好学生呀!”
司马光闻言赶紧道:“沈欢虽然跟着臣学习了一些东西,不过他如今是天子门生,能有作为,还是陛下栽培他的结果,没有陛下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有所作为的!当初若不是陛下慧眼钦点了他作为探花,也不当有今日功业!”
赵曙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道:“司马知府,你这个知府之前只是权代而已,你做好准备,朕还有更需要你的地方!”
司马光心头一震,心思急转,心里暗暗揣摩官家话里的意思,更需要的地方指的是什么呢?难道是把“权代”两字去掉,转为正式知府?或者说挪个位置,做别的官职?
带着疑惑,司马光暂时退出了皇宫。赵曙没有让他等待多久,翌日一早就下了诏书到他手中。这是一纸升职诏书,一开始先把司马光翰林学士的名头去掉,另外也解去了开封知府的官职,最后才宣读出新的官职——大宋参知政事!
不消说,这纸诏书之后,大宋的权力核心又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变动。司马光,在沈欢与他的努力下,终于做上了足以改变历史的官职。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与欧阳修并列,只在韩琦之下而已。
“恭喜,恭喜!”
“恭喜君实荣升高位!”
朝廷放了司马光一天的假,这一天,司马府邸门庭若市,不少官员亲来恭贺司马光高升,迎来送往中司马光却差点要累坏了。在别的客人都送走了以后,他的学生沈欢才慢慢进来,先是恭喜了一番老师,接着才是寒暄,最后秉明了来意。
“什么,去看义演,今晚?”司马光疑惑地看着沈欢,“子贤,老夫现在哪有这个闲情去听曲儿呀?”
第一百○五章 深意
沈欢当然清楚司马光所说的“没有闲情”是什么意思:经过这阵子的努力,开封大水的灾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基本上都找到富豪来供养他们了,但是,作为开封知府司马光的工作还没有完结,像监督商贾富豪对待灾民的态度如何、督促商贾的工程进程等等事情都还要他操心——这些事情,本来是他的事情,可如今他高升上去了,那么这些繁杂的工作都得交接给下一任开封知府!交接工作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总之令人操劳就是了。
沈欢笑了,道:“老师,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这次开封大雨,您没日没夜地忙了十多天了,现在基本工作算是完成,休息一晚也不紧要吧。再说劳逸结合,方能事半功倍,今晚由学生请老师去喝上一杯茶,当作恭贺老师高升之聚,这也不成?”
“这……”司马光一下子为难了,学生美意,确实难以推却。
沈欢趁热打铁道:“老师,如今官家下了高升您的诏书,留在府邸,也要应付那些上门的官员,一样做不了什么,更不谈休息了,还不如到茶楼去,若是碰上认识的官员,交流一番,对您今后在政事堂的工作也顺利一点呀!”
司马光呵呵笑道:“子贤,老夫说不过你,罢了,既然你如此盛情,老夫也不好推却了,今晚就到那天然居再喝上一杯好茶吧!顺便听听你所说的曲儿如何!”
“想必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哦?”司马光倒是来了兴趣,“这些号称新奇的曲儿真的有这般希奇?”
“老师到时便知道了。”沈欢卖了个关子。
司马光微微一笑,不再追问,接着叹道:“这个所谓义演,若真能为那些孤儿老人筹到一笔款子,让他们有个今后无忧,倒也是件好事。子贤,这也是出自你的手笔?”
沈欢道:“老师目光如炯,这不过是学生的一点想法而已。开封大水。伤亡数百,致使百姓家破人亡,留下孤儿寡母与老人不少,虽然现在有商贾养着,但他们不可能养一辈子,那么他们以后的日子只靠朝廷救济也不是办法,因此学生想出这个法子。以艺筹钱,为他们建个安身之处,或者保证这些孤寡老幼的生活!”
“好!好!”司马光捋须感慨不已,“子贤能有这番心思。老夫甚是欣慰!老夫本来还为这些灾民苦恼,没想到你不动声色中就想出法子了,确实难能可贵呀!照你这么说,今晚这个义演,老夫是无论如何都要捧场地了!”司马光说着说着都有点激动了,儒家以“仁”为本,到孟子等人还提倡“仁政”,有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宏愿。沈欢的作为。倒也与他心目中的“仁政”扯上了关系,难怪他为这个学生感到激动与宽慰了。
沈欢闻言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在后世社会,一旦发生大灾。总会有人支援,捐款就是一个最好的形式了。不官主办者出于什么目的,功利也好,求名也罢,总之这些形式结果对灾民来说,却是雪中送炭的善举,是值得提倡地。他如今也不过是照着这些形式搬过来而已,最初还有着推销新式歌曲与如怡等人组合的本意。如今想来。不无惭愧。
请到了司马光出场今晚义演,沈欢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义演之事还有很多事物要准备,不敢多留,扯了一通后就告辞了,连他最关心地升官一事都没有聊到。出了司马府邸,打马赶奔天然居。
天然居现在忙得热火朝天,到处张灯结彩,好一派热闹的景象。本来在此出避雨的母亲与妹妹又回到了原处居住,沈母不喜欢吵闹,沈欢也就不强求她留下来听什么歌儿了。进了天然居,开始观察起来,第一层中间搭起了一个高台来,足有半丈多高,呈四方型,宽长两丈多,是沈欢构建的舞台,面积足够几人活动了。舞台由红布铺着,不是很奢侈,却够体面。
舞台不高不矮,能让底层的人看到上面的情景,也能让二楼三楼的人听得到声音,这种兼顾可让沈欢费了不少心思,好在这栋茶楼本身就呈圆柱型的了,到时关上门,让人们安静,声音应该能够在楼身回荡,只要不喧嚣,演唱者的声音只要不是小得和蚊子有得一拼,应该都能让众人听清。
说到这里沈欢就沮丧不已,这个时代没有扩音设备,办起所谓地演唱会来,最是困难了。本来想做一个简易的喇叭,但是想想让一个美女扛着一个大喇叭凑在嘴边演唱,真有点难堪,也就放弃了这个设想。说到让如怡他们组合演唱,沈欢有点后悔了,这事在他回到这个时代的事迹中,算得上一个败笔了——好处貌似没有多少,反之惹了不少烦恼。当时撺掇如怡姑娘这样做,全是为了让她转移视线罢了,减少她纠缠在自己身上的心思,但是,真地有这个必要吗?
“唉!”叹了一口气,沈欢摇了摇头,如今骑虎难下,他不仅为如怡等人剽窃了几首后世歌曲,竟然还为了他们这个组合去拉人——杨信的到来,刚好弥补了她们姐妹地缺陷,如今费了好大劲才成立起来的组合,岂会放弃他们的努力呢?算了,就当是自己为古人少得可怜的娱乐节目做点贡献吧!
“子贤,你来了。事情都办妥了?”正当沈欢恍惚的时候,肥头胖脸的周季走了过来,他作为这次会场布置的总指挥,忙得满身大汗,正因为如此,那更见肉感地脸红光满面,还显得精神饱满。
“云飞兄,辛苦你了!”沈欢感激地说道。
周季摆手道:“你这话就见外了,这所谓地义演,为兄也新奇得很呐,能参与进来,也感到振奋!再说还能卖那所谓的门票,何乐而不为?”
沈欢苦笑着摇头。一说到钱,周季那眯着地眼就放着骇人的光芒,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练就了这个条件反射。
“可惜啊!”周季大叹一口气,甚是肉痛,“可惜这些门票所得的钱,都进不了我等口袋!子贤,你可知道这次门票卖得有多火吗?自杂志上市后。看到消息的人不少,买票的也不少,特别是今早你让我放出不少高官也到场观看地消息之后,那三天的门票。呼啦一下就全卖完了!”
“哦,总共卖了多少钱?”说到钱,沈欢也来了兴趣。
周季道:“按你所说,把门票分了三个档次,一楼的有两百张,不过两百贯钱而已;二楼有一百张,却是有一千贯钱了;最要命的是三楼高档区了,总共四个雅间,除去你要了一间外。另外三间就得三千贯,也就是说一晚就入帐四千多贯,三晚就是一万二千多贯,除去各种花销。盈利怎么说也有一万贯!一万贯呀,子贤。这简直是抢钱,不,比抢还要厉害了!”
沈欢也吃了一惊,知道开封人富有,没想到却富有到这个程度!之前他如此定价,还算考虑到了这些群众的盲从心理,特别是三楼雅间。他定下如此高价。本以为也许没有人会定,如今却爆满。不能不说开封人真是太厉害了!转念一想,却明白过来,正如周季所说,这些人大多是在他放出高官也会到场的消息之后才蜂拥过来消费的。这些富豪没有身份,也许觉得能与这些高官同场听曲,是件荣耀之事,因此不惜高价也要来一趟吧。特别是那些有钱人,来了还不行,高官在场,不能失了面子,因此那些家财数十万贯者想必都争着要那些三楼地雅间吧。
“子贤,你简直就是财神呀!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能赚钱的?这个义演很好,真是太好了,子贤,和你打个商量如何?”周季激动得两眼都要昏花了,想到上万贯钱都不是自己的,才入口袋没捂热就得全部捐赠出去,真舍不得呀!
“商量?”沈欢疑惑不已。
周季大是点头,道:“你想啊,这义演如此大卖,你看,是不是该延长一下义演时间呢?三天时间明显不够呀,要是多几天就更好了!”
“延长时间?”沈欢一愣,转念一想就明白对方是打什么主意了,“云飞兄,你太可恶了吧,连这个钱都要赚?按你所说,三天就入帐一万多贯,能捐出去的也就一万贯,因为还得付一些花费给你,是不是?这些花费对于捐出去地来说不多,但是对于你之前茶楼的收入却又多了点,你就抱着这个小赚一笔的念头要小弟延长义演时日?”
“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周季吃惊地看着沈欢,接着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子贤,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沈欢白了一眼,但是也颇为心动,小赚也是赚。可转念一想,这事涉及的因素太多:首先,这次能赚钱,全是三楼雅间的功劳,而这些家大业大的富豪为什么会挥金如土呢?很明显,正是冲了今日那个高官到场的消息来的,至少大半原因是这个,那么,这个高官到场,沈欢一开始还能保证,至少这一两天司马光苏轼这些人可以赏脸过来,但是以后呢,他们不来了,这些富豪还肯来消费吗?毕竟一千贯不是小数目!
另外就是如怡他们地因素,现在安排一晚半个时辰的节目,都是唱,连续三晚,弹奏乐器是他们,演唱也是他们,比后世有专业人才演奏要差了不知多少个档次,这样一来他们要花费的精力与力气更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其中又有两个体弱的古代女子,安排三个晚上,估计已经是她们地体力极限了,一旦延长时日,出了事怎么办呢?
把这些原因说与周季知道,周季顿时萎了,只能道:“那只好让他们休息一阵再开演了。不过那时候估计来看的人就少了,毕竟断了那么一段时日……但是,子贤,过了这些日子,是不是就不再属于义演了,那么是不是说所有地收入都属于我们了?”
沈欢有点怀疑把周季培养成这样见钱眼开的家伙是不是自己的罪过了,叹道:“云飞兄,义演义演,难道你就看不出小弟的深层用意吗?比如说,靠着为灾民筹钱善举的口碑,改变商贾与艺女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周季浑身一震,吃惊地道:“子贤,你是说……”
沈欢顿时充满了忧患意识,道:“云飞兄,有些事,要做出改变就得需要努力!”正如沈欢之前所想,他认为宋代经济发展迅猛,特别是后来的那些大作坊里,已经有了资本主义初步萌芽地迹象了,可惜因为传统观念太过根深蒂固,使得商业阶级没有抬起头来,这才使得中国古代地发展进入一个歧途。他没有能力一下子改变这个时代的轨迹,但是做出一些尝试与努力,也不是一件坏事,凭着他地千年的见识去引导这个时代,不论成功与否,总算对得住自己回来一趟了!
周季总算是了解沈欢如此努力的深意了,大是感动,拉着他的手,道:“子贤,难怪你会想出以捐赠换名誉的法子。也难怪你会让为兄一定要去把那个见县官不拜的勋章给争回来!原来……”
“努力吧,云飞兄!”沈欢坚定地拍了他的肩膀,自官家同意让商贾参与救助灾民的策略之后,一回来他就撺掇周季花钱去把那个勋章争回来。周季一开始觉得没有必要,还是他再三交代一定要如此才去的,最后周季觉得那个免税政策更实用,又多花了钱把免税与勋章都争了回来。花了不少钱,差不多一年所赚的几万贯前都在其中了!
“好!”周季也坚定地握住了沈欢的手。
第一百○六章 义演
入夜时分。通明,夜市繁华。
喧嚣的开封褪去了白天的容颜,换上了夜晚的多姿。一场大水给了开封不少的苦痛,随着时日渐去,又开始恢复了它往日的容光。
“天然居”茶楼门前,“吱”地一声,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只见一个年轻人从车上跳下来,环视一周,附近停留了不少马车,不由微微一笑。天然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天然居里的人当然认识这个年轻人,正是他们东家的好友沈欢沈子贤。
沈欢走到马车前,掀开门帘,恭声说道:“老师,请!”
能让他称老师的,全开封也只有一个:司马光。刚刚荣升大宋参知政事的司马光。只见司马光由沈欢搀扶下了马车,发现了周边的热闹,不由笑道:“子贤,一个多月不曾到此,天然居好生兴旺了呀!”
沈欢笑道:“这不都是冲了今晚的义演来的吗?老师,进去吧!”
两人进了天然居。周季还在忙活着,见了两人当然不敢怠慢,特意过来给司马光打了个招呼。
司马光点点头,看着周季,道:“你就是子贤经常提到的朋友周季周老板?”
周季一愣,既而大喜,有点激动,连当朝大人都记得他的名字,不由受宠若惊,道:“司马大人,下民不才,做点小经营而已。哪敢称老板!”
司马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沈欢看场面又冷下来,暗叹一口气。在双方地眼里,周季得司马光招呼一声已经欢喜莫名了;而司马光对对方爱理不理的态度,也认为理所当然,毕竟双方身份悬殊。沈欢再次无奈苦笑,这情形,放在后世,做官一方是失败的了。对于有钱人。就该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毕竟他们才是自己政绩地来源!
“云飞兄,上面是否都准备好了?小弟的客人都来了吗?”沈欢问道。今晚义演,他倒是动用关系,请了不少人来捧场,就是不清楚别人赏脸不赏脸而已。之前他亲自去请司马光,对于这边的情形,还不大了解。
周季道:“子贤。雅间来了几位大人,都在上面。我已让勤快的下人招呼去了!”
沈欢应了一声,转头道:“老师,上去吧。学生请了几位熟人朋友,也许能让老师有惊喜也不一定!”
司马光微微一笑,率先上了楼。沈欢跟在后面,周季作为今晚的主持,还要忙活。只能留在下面。再说上面那么多大人物,他也不敢跟上去。
雅间就在三楼。东西各两间,宽敞幽雅,布置精美。说是三楼,其实也没多高,就两丈而已,因此面窗而下,距离那个已经有了半丈多高的舞台倒不是很远,不单能看得清楚上面情形,只要不是太过喧嚣,还能听得清话语。
沈欢不理其他三间雅间的主人,径直往预定好地房间走去,领着司马光,掀帘而入。
“司马大人来了!”里面地人看见来人,赶紧招呼。
沈欢进去一看,人不多,里面只坐了四个人而已,不由皱了眉,他之前所请,不止这个数,如今都要开场了,还没见他们来,那么估计是不会来的了。所请都是达官贵人,不来意义可都不小呀!
“爹!”有人这样招呼司马光,正是里面的司马康。坐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好友欧阳发,接着是苏轼,对面而坐就是另外一位老大人——欧阳修。
“原来永叔公亦在此地!”司马光看见一个资格比他要老上许多的前辈,不敢怠慢,赶紧见了一礼。
欧阳修招呼司马光过去坐下,哈哈笑道:“君实今日荣升参知政事,日后就是与老夫一样,都在政事堂办事了,何必多礼!子贤,你也过来坐吧!”
司马光在旁边,沈欢当然更不敢放肆了,只能恭敬地坐在苏轼旁边。为了看到下面的场景,座位都是临栏而设,因此桌子不能太大,排得比较狭长,围坐在一起也能看清下面景物。两人坐定,苏轼奉上了好茶,看他那操作桌上茶具的熟练程度,倒让沈欢惊奇了,这家伙不是怀旧不肯多喝清茶么,现在怎么却如此高超了?
欧阳修看着沈欢,笑道:“子贤,这所谓义演,又是你鼓捣出来地东西?到底怎么一回事?听子瞻说这些曲子确实不一般,都出自你手!”
沈欢道:“永叔先生,晚辈不过为演唱者提供了一点见解而已,至于实际操作,还是他们的功劳。就说子瞻兄吧,对此亦是出力不少呢!”
欧阳修摇头不已,道:“你们两个,就是不肯透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吧,反正一下就开唱了,老夫就好好听着就是!唉,岁月无情,当年我等年轻时也是这样一帮好友聚在一起吟诗谈艺,匆匆数十年已过,老来重逢此景,令人唏嘘。”
苏轼笑道:“老师是我大宋朝风流人物,天下景仰,士林钦佩,风情技艺,当然不能让于晚辈了!若能再听到老师临席赋诗,才是人生幸事!”
“老了,老了!”欧阳修呵呵笑道,“倒是你等四个年轻人,风华正茂,该留下佳话才是!至于君实,唉,就不必谈了,他不喜欢这些繁华风情地,只要有书给他,就能捧书过上一辈子了!”
司马光苦笑,欧阳修是老资格,拿他来开唰,也只有认了,道:“永叔公,光与您不同,您老才华无双,才思敏捷,又是酒席常客,于此最为擅长,而光愚钝。不是不愿,而是不敢献丑而已!”
欧阳修摇头道:“整个开封谁不知道你司马君实谦谦君子,一代贤官。说是愚钝,也太过苛刻了!如今你已是参知政事,这话万万不可再说!”
司马光只能应是。
沈欢听到“参知政事”几字,愣了一下,转而问道:“永叔先生,今晚聚会,晚辈还请了韩相公与韩三司。怎不见两位呢?”
“哦。是这样地!”苏轼想起一事,“韩三司给官家召进宫去了,也许有要事,未见过来。至于韩相公……”苏轼不知该如何说,拿眼看向欧阳修。
欧阳修淡淡地回答:“韩相也许是有要事吧,不来也属正常。”
沈欢一愣,与司马光对视一眼。有点不妙呀,他本来以为司马光已升为参知政事。再不济也能与韩琦同列了,因此就是双方不熟。以前聚会没有请他过来,这次却不敢怠慢,送了请柬,哪知对方人却没有到。这代表什么呢?
苏轼说得像是另有隐衷,欧阳修也说得莫测高深,这倒让两人有着纷纭的猜测了。欧阳修刚才语气不大好,难道说他与韩琦有矛盾了?打两人执政以来。一直同进同退。难道说这些美好的局面结束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欧阳修叹了一口气,道:“君实。如今你已是参知政事,只要兢兢业业为朝廷为官家办事即可,至于其他,则不必理会。这个位子,觊觎地人不少呢,你须当心。”
司马光心里一震,疑惑地看向欧阳修。
欧阳修苦笑不已,他心里也有苦说不出呀。这次司马光升为参知政事,让朝廷高层震动不小。现在看来表面平静,可当时的情形,又有谁知道呢?官家要用司马光,开始倒也没有一意孤行,先召见了最信任的他与韩琦,说明本意。
对于司马光进入正式堂,欧阳修是没有意见地,在他地理念里,高位都是能者居之。而现在大宋有着两位参知政事,除了他,还有一位濮王之议时由官家许以参政收买的王。对于王,这位濮议之时地对手,最后倒戈过来地家伙,欧阳修是没有多少好感地。特别是对于他的为人,更是感到愤怒,虽然对方也没有什么大恶。在他的意识里,司马光做参知政事,比这家伙要称职多了。因此官家询问,并没有反对,反而为司马光说了几句好话。
官家很满意他的推荐,转而询问韩琦,哪知韩琦却有所反对。这让欧阳修感到震惊,在他的认知里,韩琦应该会与他同处一条线的。韩琦反对的理由很古怪,说什么参知政事一般是两位,司马光要上,就要选一位退下。深受官家信任的欧阳修当然是不会下地,那么唯一的选择只有王。但是王此人也偏偏下不得。为何?濮议之时是官家亲自许以执政之位才让对方站到这边地,如今才用了人家不过一年,在对方没有大过的情况下,就要把他放下去,有卸磨杀驴的嫌疑,若是造成朝廷官员猜忌,以后还有谁肯为官家卖命!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连欧阳修也觉得有道理,这下子倒让官家与他都犹豫了。最后他提议干脆上来三位参知政事,反正参知政事这一职位一开始并不固定,有着好几位也不希奇,如今回到这条路去,也属正常。但是这提议更让韩琦反对了!原因?欧阳修苦笑不已,作为官场老油条的他,当然清楚韩琦打的是什么主意,参知政事是副宰相,建国初设立的目的也是为了分薄宰相地权利,相权本来就一分为二了,若是上来一个年富力强地司马光,就是连韩琦也不心安呀!
就是这样,好一番切磋都没有形成共识。最后还是官家咬咬牙,认为朝局稳定,加上御史台那帮人也不一定对王有好感,顶着压力,真的把王给退了下去,恢复他翰林学士地名头,顶替司马光的位子,做上名副其实的开封知府!
对于韩琦在这事上的作为,欧阳修也感到无奈,还有淡淡的愤怒。韩琦的权力一直都很大,这也是他这个权力淡薄的人能与他相处共事的原因之一。如今对待令他看好的司马光,他第一次也生起了怒气。不过两人一直交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如今听得沈欢询问韩琦为何不来,就是明白原因的他,也不可能真的说出来,只能含糊其辞了。
沈欢还想问个明白,却听到下面“哗”地一声,一个大响,整个楼阁都静了下来。
“开始了!”这是沈欢的念头,“义演要开始了!”
众人都往下观看,周季站到了舞台上,作揖为礼,扯开他的嗓喉,先是感谢了诸位父老乡亲的捧场,接着是缅怀了艺术的发展,接着又悼念了水灾中死去的百姓,这时候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痛惜了灾后幸存的孤老寡儿,赞扬了这次义演的崇高目的。总之一番话说得淋漓尽致,感情真挚,感人至深。最后才喝道:“诸位,请大家屏住呼吸,安静下来,倾听这次不一样的乐曲,它将让你感到不虚此行。现在,有请我们的演绎者……”
最后一个声调拉了很长很长,像长线一般,一直到他没有力气了才停下来。这时候的观众当然没有鼓掌喝彩一说,只能瞪大了眼珠盯着舞台来看。
看着跑下去的周季,沈欢只有一个“服”字,当时让他把开场白说得动听一点,尽量延迟时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撑上一两刻钟,而且还没有重复的话,比后世那些开会动辄几个小时一句话来回说上好几次的官员要高明几个档次了!
见惯了后世那些震撼出场情景的沈欢当然不能让这古代版的演唱会太过平淡,于是——
“啊!快看!”
“啊……”
众人都惊叫起来,纷纷把目光都投向了出场的人物!
第一百○七章 寇边
八月十四日一大早,开封城又开始热闹起来了。还有一日便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又该是准备的时日了。
然而这一日大家谈兴最烈的还是昨晚在天然居茶楼看过义演的人们。这些人非富即贵,正因为如此,大多又是炫耀之辈。昨晚的情景一一在他们脑海里展现,不说出去心里就像有蚂蚁一般不舒服。于是,经过一晚一早,大半个开封城的人都知道了昨晚的事儿。
“李哥,你听说了吗,昨晚天然居那个义演听说所唱曲儿都是很新奇的,也很有味道的!”
李哥哈哈大笑:“小弟,这你就不懂了吧。李某怎么会不清楚呢?李某舅舅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昨晚就有幸去看了。听他说就在底楼,一开始那场面,一辈子都都忘不了!”
“哦?”小弟更感兴趣了,“李哥,都听他们在说开始的场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哥疑惑地道:“你怎么不问那些新奇的歌曲呢?”
小弟撇嘴道:“李哥,现在大街上都有不少人能哼出那些歌曲了,确实很不一般!小弟还是对那场面感兴趣!”
李哥哈哈笑道:“好,就让李某为你说说那场面……对了,你那么感兴趣,怎么不亲自去看一下呀,今晚和明晚这个义演都还开呢!”小弟为难地道:“李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家里的情况,虽然不算穷。但是一贯钱入门费,也不能这样奢侈呀!”
李哥摇头不已:“话不能这样说!既然是千古难见地场面。还有能哄传一时的歌曲,不听就太过可惜了!李某决定今晚就去看一回,你要知道,李某家里也并不宽裕,看完之后今后就得省吃俭用了!”
“李哥,你真有种!”
“哈哈,那当然……来。我等继续说昨晚地场景……”
这样的对话与兴奋,在天然居街头附近都能看得见,想必他们真的很有兴趣,也说明了这个义演总体上来说还是比较成功的。沈欢走在大街上,准备赶往三司衙门,但是耳朵灵敏听到了这些赞誉,不由放慢了脚步。耳朵更是像兔子一般竖了起来,听着这些赞叹,全当是对自己的赞美了!
而这些话也勾起了他的回忆,不由浮现昨晚的场景来:当时如怡地出场震撼了全场观众,只见三人从楼顶处缓缓飘了下来,并排在一起,白衣飘飘,有如仙人。说是飘,其实是观众一时在心头的反应而已,待演唱三人慢慢下来以后。他们才看清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三人脚底下有一块颇大的木板,木板四个角都缠了一根粗大的绳子。绳子拉到楼顶,慢慢把踏在木板上的三人放下来。
饶是如此,依然让观众吃惊不已,三楼顶有四丈之高了,从那般高的地方这样下来,心里的震撼是可想而知地,因此他们欢呼尖叫不已!就连三楼雅间的人都吃惊叫出声来。看着司马光等人疑惑的眼光。沈欢得意地笑了。
这当然也是出自他的手笔,看惯了后世那些出场时各种各样震撼的场面。没道理让这次义演平淡,因此把后世的一些方案也搬了过来。这个时代没有钢丝,只能以麻绳替代,另外在楼顶设置了几个杠杆滑轮,套以麻绳,再让几个大汉控制下滑力度与速度,一切也就成功了!
想到这里,已经上了马车的沈欢还是笑着,虽然隔了一晚,但是昨晚的场面气氛,还是令他满意,这次准备了良久的新式音乐,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当时如怡三人出场完毕之后地,大家最期待的就是他们地歌曲了。三人不负众望,在大家的期待中,把各自的乐器摆放妥当,试音几下,开始了准备多时的音乐演绎。
“咚咚”几声琴音之后,如怡姑娘那颇有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回荡开来:“明月几时有……”后世版本的《水调歌头》终于在众人面前面世了!婉转地啼音,多变地曲风,优美的旋律,无一不令当场观众如痴如醉。
“果然是异于当世地曲风!”一曲完毕之后,连见识渊博如欧阳修都发出了赞叹!
“未来会怎么样呢?”想起昨晚的辉煌,沈欢又感到有点烦恼了,如怡等人以后的发展道路该如果走呢?昨晚的成功,肯定让他们名利双收,要让成功继续下去,不花点心思是不可能的了。
这次义演,每场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因此演唱的歌曲也不多,特别是掺杂了当世一些曲儿之后,所谓的新式歌曲,也就那么几首而已——这是沈欢从后世学来的,几首好曲带上大半普通平常甚至有点差的曲子,也能招摇上市了。如怡姑娘主打的后世歌曲当然是《水调歌头》,另外还有那首李清照填词的《一剪梅》等等。当然,如果只是如怡姑娘独自支撑也就没有意思了,特别是有了杨信的加入,就显得更没有意义了。所以,沈欢也为杨信量身打造了几首曲子。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屠洪刚版本的《精忠报国》也提前面世!曲调大气,歌词豪迈,词风古雅,豪情纵横与精忠之心,无一不让这首歌深入人心!此歌一出,当时造成的轰动。比如怡姑娘所唱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这个孱弱地宋代,如此刚强的曲调。如此大气地精忠,真令他们震撼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一念叨到这句,沈欢现在都感到身体在颤栗着,这是多么大气的时代之音,但是这个文人孱弱的北宋,也只能是缅怀与幻想了吧!
这首歌作为昨晚义演的压轴之作,一出之后。不少人都热泪盈眶了!跟着曲调在哼着,深思迷茫,又感到振奋,就连老如欧阳修,听此曲时也站了起来,站在楼前,遐思万分。想了很多很多!
“让四方来贺!”沈欢笑了笑,有苦意,也有冷意,有宋一代,只有他们这里称臣那里做子,哪有汉唐时期万国来朝的气象!这种场面,他这一生,还能有幸看得见么?坐在车里,随着车子摆动身体,沈欢的神思。也一下子去了好远!
“东家,到了!”
直到车夫喊了一句。沈欢才发现车子停了下来,掀开帘子一看,三司衙门就在眼前,整理一下衣衫,收拾旧情怀,下车进了三司。这些日子他忙着帮司马光处理开封水灾事宜,不大到三司。如今回来。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想到韩绛处汇报一下情况与敲打一下昨晚他为何不到场的原因,赶到三司使处却没有发现韩绛在场。不由愣了,一般这个时候敬业地韩绛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沈大人,你是要找韩三司吗?他进宫去了,官家要他早朝后在政事堂侯见!”一位官员与沈欢打起了招呼。
沈欢闻言心里莫名其妙地一紧,政事堂议事?一般而言,韩绛作为计相,有什么事早朝汇报即可,没道理要他到政事堂与一帮子宰相一起议事。这次扩大会议,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说朝廷遇到了大难事?
“李大人,你知道韩大人是为了何事入宫吗?”沈欢不死心地问道。
李大人闻言愣了一下,沉吟之后才神秘说道:“沈大人,朝廷估计又要用大钱了,听说韩大人昨晚由官家召见,是因为昨日傍晚官家接到军情汇报——党项人寇边了!”
“党项人寇边……”沈欢下意识地跟着念了一次,最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党项人!”
“嘘!”那李姓官员示意他噤声,“这只是下官打听到的而已,是与不是,还不确切,你不要慌张!”说完生怕沈欢拖累自己,告罪一声,走了开去。
沈欢脑子一片混乱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地,坐下来后才苦笑一声:“来了,又来了!”心中之苦,非他人可以了解。一早刚念叨了一遍《精忠报国》里的“让四方来贺”,如今嘛,四方确实来了,但是却不是“来贺”的,而是来打劫的!
党项人是什么?不就是西夏政权么!沈欢在后世一般都是西夏西夏地叫,因此刚才听到“党项”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琢磨完之后只有惊呼了!西夏啊西夏,这可是北宋王朝心中最大的痛,最大地伤!
虽然刚才那官员说这只是小道消息,还不确定,但沈欢却没有多少怀疑,能让官家连夜召见财政大臣,翌日又召开政事财政扩大会议,这样的大事,除了发生特大灾害,那就只有异敌寇边了。若是特大灾害,一旦发生,估计外面也就开始传播开来了,但是外面没有风声,加上是灾害的话,朝廷也不会秘而不宣,而是召集群臣商讨决议对策。那么,也只有军情该如此神秘了!记忆中好像历史上确实有那么一笔西夏寇边的记载,沈欢叹了一口气,西夏这强盗又来抢劫大宋的东西了,而大宋呢,依然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有什么苦楚,也只有心中知道而已!
沈欢一直不愿意面对的宋朝孱弱的军事,这一次直直地摆到了他面前,他又要再一次看到一个失败的案例吗?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了解,宋王朝面对西夏,虽然也有不少记载胜利的例子,但是,那也只是某一战役的胜利而已,在战略上,他从来都是失败地,每一次打仗,到最后,不管名义上是谁赢了,结果总是西夏越打越富有,而地盘也越来越大。宋王朝这边,却是损兵折将又丢了地盘,还有当地的财富,也给党项人搜掠一空!
“唉!”沈欢只有叹气了,面对这个局面,他一时也只能瞪眼。在后世纵观史实地他,对西夏从来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打心底地痛恨。为什么呢?因为西夏人可恶啊!西夏建国没有宋王朝那么早,国力也差了许多,无论政治经济文化,都只有在后面仰望的道理,就是军事,总体实力也差了许多,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弹丸小国,成为了北宋王朝最大的伤疤!
说到这里,不能不分析一下西夏人的形势,先从历史说起:西夏的历史根源可以一直追踪到唐初。这个时候党项族开始强大起来。其中拓跋赤辞投降唐,被赐姓李,迁其族人至庆州,封为平西公。自此在此定居。唐末党项部首领拓跋思恭平黄巢起义有功,再次被赐姓李。从此拓跋思恭及其李姓后代以夏国公成为当地的藩镇势力。
西夏皇族是鲜卑族的后裔。西夏开国君主李元昊就自称是北魏鲜卑之后。《宋史》上就记载李元昊上宋仁宗表章里说:“臣祖宗本出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
宋太祖赵匡胤削藩镇地兵权,引起李氏地不满。虽然他们一开始服从宋的命令,但两者之间地矛盾不断加剧。宋仁宗时李德明之子李元昊继夏国公位,开始积极准备脱离宋。他首先弃李姓,自称嵬名氏。之后以避父讳为名改宋明道年号为显道。开始了西夏自己的年号。在其后几年内他建宫殿,立文武班,规定官民服侍,定兵制,立军名,创造自己的民族文字。公元1038年,李元昊称帝,建国号大夏。
可以说,西夏建国这三十年来,基本上都是靠侵略与打劫宋王朝来壮大自己的,特别是如今的国主谅诈,登基以来,几乎每年都要侵略一次宋朝,如今中秋已来,又是他们打劫粮食财富过冬的时候了!
沈欢突然想起一事,嘿嘿冷笑:“来吧来吧,也许这次就要你们有来无回了!”
第一百○八章 西夏
对于党项人寇边一事,沈欢还不是最头疼的。最头疼的人当然是作为大宋天下的主人、九五之尊、当朝天子赵曙了。
此刻他紧皱着眉头,端坐在福宁殿高座上,脸色苍白,精神颓靡,眼神无光,显来是昨晚睡得不大好。诚然,作日傍晚一接到党项人要寇边的情报,赶紧召见了三司使韩绛,之后一直没有睡得稳,一大早就把政事堂的几位召过来议事了。当然,作为主管军事的枢密使肯定也要在场。
福宁殿下首有六个人:颖王赵顼最近一直随着官家听政,这次也没有不到的道理;接着就是枢密使文彦博了,治平二年原本的枢密使富弼以腿疾致仕后,他就走马上任了;另外就是财政大臣韩绛,说到要打仗,没有他到场议事,还真难以应对;还有就是政事堂三位,除了韩琦、欧阳修,司马光新官上任,也有资格参与进来了。
不过他的脸色也不大好,才升官没一天就遇到这种军国大事,难以做主,是谁都会不开心。不过这里除了颖王,就属他资历最低,官家发问,还轮不到他率先发话。
官家赵曙坐着坐着又感到头有点疼了,强打精神,无力地问道:“诸位大臣,事情你们也了解了,该如何处理?”
下面几位大臣相视一眼,还在考虑。赵曙等得不耐烦了,有点怒气:“你们倒是说话呀!如今边疆守将来报。西夏国内的探子探知其国主谅诈整顿大军,亲帅十万之众。一路从兴庆往永兴军路过来,如今情报到朝廷又要几天,朕估计他们再有两三天地时日就可以到大宋国界了!朝廷必须在这一两日内做出决策,也好让边地守将有个对策!”
所谓君忧臣辱,天子生气,作为臣子就再也不能忽视过去了,韩绛站了出来。道:“陛下昨晚召见微臣,要臣统计财政。臣不敢疏忽,连夜计算,今日已有结果:前面八个多月,朝廷花费了数千万贯钱,到如今,只剩九百万贯。不足一千完贯了!当然,战争所需兵器医药粮食,往日尚有些须积蓄!”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知道帝国财政败坏,却没有想到一至如斯!平常若没有事,这里省那里抠,上千万贯还勉强能度过今年,可如今战事一起,花费不菲,财政肯定捉襟见肘了!
“该死的党项人。该死地谅诈!”官家赵曙猛地拍着桌子,怒不可遏。
赵顼赶紧站出来道:“父皇何须动怒。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众位朝廷栋梁皆在此地,还怕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来?”
赵曙苦笑不已,示意颖王退下,转而问文彦博:“文枢密,你主管军事。到底该如何做是否有个妥当的对策了?”
文彦博道:“陛下。若情报没有误的话,谅诈以一国之主身份亲自统帅。十万之众,必是其国精锐,想必骑兵就不下七万之多。我军要抵住这十万虎狼之师,非要禁军十万、厢军十万不可!”
“二十万之多?”赵曙眉头皱得更紧了。
文彦博很老实:“陛下,这还是以往常双方的战力来估算的,若是党项人兵力更盛,那么就需要更多的兵力去抵抗了!”
“万万不可!”听到文彦博说要动用更多地兵力,一边的韩绛就急了,怒眼看向此君,心说好家伙,你不管这个帝国的柴米油盐那是不知道其中的难处,你动口几十万军队,却口了韩某,哪有这个道理,“陛下,二十万军队,非五百万贯钱难以供养!战后若有死伤,还得抚衅,这样一来国库剩下的九百万贯钱连十月份都撑不到,毕竟其他花费亦不能少!”
赵曙把拳头握得紧紧地,又骂了一句:“该死的谅诈!”
司马光看不下去了,出来为君分忧,问道:“文枢密,永兴军路大致有多少兵马?”
文彦博想了一下道:“大概有十万,不过只有五万禁军不到,不足以与党项十万之众一战!”
司马光点点头,转向赵曙:“陛下,既然财政不允许动用太多兵力,不如下令要边将不得出战,据城死守吧!党项虽众,攻城却非其所长!撑得两三个月,入冬之后,他们也便会退军了!”
“不妥不妥!”欧阳修虽与司马光私交甚好,如今节骨眼关头,也没有客气,“司马参政好像忘了党项人的目地:他们就是来劫掠的!若是我大宋边军不出城迎战,那么他们就会劫掠边地百姓,不单劫财,还要掳人!到时亦是我大宋之大损失!”
司马光道:“那就下令让边地守军坚壁清野吧,把周围百姓都转移开去,党项人来了看到没有什么可以劫掠,又攻不了城,自会退去。而我大宋加紧治理天下,到时国富兵强,内圣外王亦非难事!”
要是司马光的学生沈欢在此,肯定会反驳他这种鸵鸟作风!打不过人家就逃避,还假装看不见,这个世间,有这样的好事?不过如今非常时期,大家都没有好的办法,闻言之下,还是觉得有道理的。至少一边的欧阳修就给说服了,频频点头。
这个时候大宋朝的宰相出马了,只见韩琦一脸笑意,道:“陛下,我等可都忘了一支重要的兵马!”
“兵马?”赵曙也疑惑了。
“不错,正是一支兵马,就是西北,有十数万之众!”韩琦回答。
“不可能!”文彦博摇头不已,“天下兵马布置,还有比枢密院更清楚的?韩相公。难道凭你区区一言,就能凭空生出一支兵马来?”
其他人也是疑惑地看向韩琦。
韩琦微微一笑。道:“难道诸位都忘了去年秋召集地义务军?那可是有十多万呢!”
司马光闻言变了脸色,说到“义务军”,还是他的功劳,当时本来要辞陕西义勇军,后来为了不误农时,还是他接受了沈欢地建议,把义勇换成义务!
韩琦又道:“如今秋季已过。陕西一地要到明年开春才是农时,正是召集义务军的时候了!十数万之众,上到前线,与党项人对峙,也能有一定的威慑作用!而且这些是义务军,每年已经领过义务钱了,务须再多发钱财。正是一支好的兵力!”
赵曙闻言大是心动。
“不可不可!”司马光变了脸色之后,丝毫没有给这位上司一点面子,直接摇头反对。
韩琦怒了,眼睛眯了起来,沉声道:“司马参政,你这话何意?”
司马光正色面对他,道:“韩相公难不成要动摇大宋根本
这话让众人吃了一惊,觉得这个罪名太大了,就是韩琦也受不了。
韩琦虽然与司马光没有意气之争,也不是政敌。但是人性总是为自己考虑居多,司马光的上位。让他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因此今日也不无针对之意。如今闻得对方反驳,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那倒要听听司马参政的高论了!”韩琦数十年宦海,一生沉浮,练就了一身不动喜怒地本事,还能保持着一丝沉稳。
司马光接着说道:“当时要辞陕西义勇,下官就反对。生怕让这些人上前线作战。当时韩相公明着说不会,如今呢。战事一来,又要他们上去了?义勇与义务,虽然义务军练兵时日比义勇军要长一些,但是如今不过年连,训练不过三个月,还是一些百姓,能有什么战斗力?让他们上战场,无亦于送死!党项人自来骁勇善战,又岂会因十多万兵力虚弱地义务军而怯战?一旦挥起屠刀,这十数万义务军也就是白白惨遭屠戮罢了!试问韩相公于心何忍呢?”
韩琦有点语塞了。
司马光又道:“贪生惜死,人之天性。面临死生大事,非大丈夫难以坦然!义务军不过愚钝百姓,教化不开,觉悟不高。如今党项人汹涌而来,这些边地居民,岂有不知之理。若是这个时候召集义务军,他们会如何作想?若是心思叵测之辈一鼓吹,以为朝廷让他们去送死,形成恐慌,纵是有一半之人不肯听召,几万人拖家带口开始流亡,从永兴军路进入河东路,一路上喧闹,一旦当地百姓盲从,跟着流亡,到时几十上百万百姓涌入河北诸路,危机京师亦非杞人忧天!当是时,敢问韩相公如何应对?”
众人闻言皆是变色,像是看到了司马光所说的情景。看向司马光地眼色也变了,虽然对方说得有点危言耸听,不过正如他所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造成这个模样,谁来收拾烂摊子!
官家赵曙又苦恼了,不知如何是好。
司马光看得韩琦也无话可说,才道:“陛下,召集义务军危险太大,不足取!微臣亦在西北行走过,知道边地百姓不过数万,清野坚壁亦非难事。权衡利弊,万分无奈之下,也只有这一策略了!微臣愚钝,只能就此所想。”
赵曙点点头,感觉头更痛了,看看他们一时想不出什么对策来,只能挥手道:“你们退下好好思虑一番,明日此时,一定要拿出决断来!”
“是,陛下!”虽然忧心,不过众人也知道,军机大事,不能草率,多思虑一日,也许多一分胜算。
朝廷高层的议事,在各怀心思之下,散了开去。
这一日也过去了大半,沈欢在三司衙门也坐不住,胡乱作为一番之后,看看天色不早,退了出去,打马赶向司马光府邸。
司马光从福宁殿出来之后,感到心力憔悴,这个朝廷副宰相,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今日面圣,说话对事。都没有以前那般自在了。听闻沈欢到来,赶紧招呼进去。在他眼里,沈欢是可以与他商议朝廷大事地年轻人,特别是此时还涉及到他提议地义务军。
“子贤,你一向稳重多谋,如今如何是好?”把今日之事说了出来之后,司马光期待地问道。他是文官,修史作文倒是一把好手。对于军务,也只是半知半不知。
沈欢装作在思考地样子,心里却在暗骂了。骂的首先是韩琦,这家伙脑袋不知道是不是随着年纪的增大成糨糊了,竟然敢把十多万义务军放到战场去!对此他是赞同司马光的说法的,这些才训练了不过几个月的百姓,放到战场去。也只是做炮灰的料而已,估计给人家西夏人练手地资格都没有!真亏得韩琦还与范仲淹一道有着让西夏人害怕的歌谣名声呢!如今看来,廉颇老矣!
另外骂地就是皇帝了。所谓兵贵神速,战场瞬息万变,现在都接到边军情报了,他竟然没有魄力一次作出决定,还让这些大臣退下宽待一日!等得越久,死的人越多。等这边做出决定,圣旨下达,估计西夏兵马也到边界了。到时仓促。边将也没有多少选择了。
另外骂地就是司马光,他的鸵鸟作风。不过一次次屈服在别人的铁骑之下而已!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道:“老师,你所说地内圣外王,学生以为……”
“你不用说老夫也清楚!”司马光打断了他的话,“古来敌对之国,非刀兵难以分出胜负!老夫治史多年,这样浅显的道理。岂会不懂!说内圣外王。也不过是劝谏天子的一种策略手段而已,让天子不要过于穷兵黩武。否则亦非天下幸事。汉武帝不正是这样地例子吗?前车之鉴,亦非久远呀!”
沈欢一愣,司马光一个儒家文人,竟然能说出如此话来?在沈欢眼中,很开明,但却不符合往日地印象。难道说是自己走眼了?
有点尴尬了,沈欢讪笑道:“老师问学生该如何应对西夏寇边。学生倒想先问老师,在老师眼中,西夏是怎样才存在呢?”
“怎样的存在?”司马光沉吟片刻,“一个剽悍地民族!”
“比之我大宋如何?”
“子贤问的是哪一方面?”
“全部!”
“全部?”司马光的神思一下子去了好远,他精通史实,当然清楚党项人地来历,也清楚西夏人的一切,“若是比照国力,比我大宋当然远远不如?就是兵力,亦有不如呀!”
沈欢点头不已,司马光地说法,他是赞同的。在他眼里,西夏不过是大宋的疥趾之藓罢了。但是偏偏是大宋数十年的痛痒,死不了人,却让你一直不舒服,而且时不时要出血疼痛一番!
若说国力,不说西夏,就是辽国,或者说放眼整个世界,又有哪一个国能和宋王朝相比的?西夏的幅员都是辽阔,但是地处处西凉地区,是游牧民族,经济并不发达。
西夏经济的来源是靠侵占宋地土地而成地。西夏在李继迁时期占领了宋的灵州和兴庆等地,又向西占领了凉州和瓜州等地。这些地区丰饶五谷,经常种植蔬菜,水果和粮食。党项人在这个广阔地农田里耕作,学会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促进西夏经济的发展。并且西夏长期与汉人杂居,农业技术也达到很高水平史书上就说:“耕稼之事,略与汉同。”
说到西夏的侵略与学习能力,沈欢除了愤怒,有的就是佩服。比如西夏本来没有瓷器,瓷器靠掠夺宋人来获得。宋夏庆历和议以后,西夏与汉族人民交往的同时学会了制瓷技术。西夏毅宗时期,西夏开始兴建瓷窑,开始生产自己的瓷器,发展制瓷业。西夏的制瓷中心位于“塞上江南”银川平原.其瓷器既吸收中原地区的优点,也有本民族的特点如淳厚朴实等,形成了独具一格的西夏瓷器。西夏瓷器还远销到海外。
党项族原来主要从事畜牧业和狩猎,通过学习汉族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农业经济得到迅速的发展。到西夏建国时,农业生产已成为西夏社会经济的主要部门。西夏建国后,李元昊更加重视农业生产的发展,大力兴修水利工程,使得兴庆府、灵州一带,一直是西夏粮食生产的主要基地。在发展农业的同时,西夏统治者也较重视畜牧业生产。国家专门设立群牧司负责畜牧业的管理。西夏的畜牧地区主要分布在横山以北和河西走廊地带,牧养的牲畜以羊、马、驼、牛为主,还有驴、骡、猪等。由于农、牧业的发展,社会生产力的迅速提高,西夏的手工业生产和商业贸易也随之迅速发展起来。西夏的冶炼、采盐制盐、砖瓦、陶瓷、纺织、造纸、印刷、酿造、金银木器制作等手工业生产也都具有一定的规模和水平。
这些资料都是沈欢今日在三司衙门查到的,今日之后,西夏这个敌人已经在他心中上升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在他认知里,西夏这个敌人,很像后世的日本鬼子。侵略性大,学习能力更强。像西夏的政治制度就受了宋朝的很大影响,官制的设置基本上模仿北宋。中央行政机构有:中书省、枢密院、三司、御史台、开封府、翊卫司、官计司、受纳司、农田司、群牧司、飞龙院、磨勘司、文思院、蕃学、汉学等。地方行政编制分州、县两级,在特殊的政治中心和军事国防要地有时也设郡、府。
了解完政治经济,就该是西夏最引以为傲、也是宋人最惧怕的军事能力了:
西夏的军事制度是在党项的部落兵制的基础上吸取宋制而发展起来的。枢密院是西夏最高的军事统御机构,下设诸司。军队由中央侍卫军、擒生军和地方军三部分组成。中央侍卫军包括“质子军”、皇帝卫队和京师卫戍部队。“质子军”人数约5000人,是由豪族子弟中选拔善于骑射者组成的一支卫戍部队,负责保卫皇帝安全,号称“御围内六班直”,分三番宿卫。另有皇帝亲信卫队3000人,是从境内各军中精选出来的强勇之士组成,皆为重甲骑兵,分为十队,每队三百人,随皇帝出入作战。京城地区还屯驻一支训练有素的卫戍部队,共2.5万人,装备优良,是中央侍卫军的主力。擒生军人数约十万,是西夏的精锐部队。主要任务是承担攻坚和机动作战。因在战斗中生擒敌军为奴隶,故此得名。西夏的地方军由各监军司所辖,共有50万人,军兵种主要是骑兵和步兵两种。西夏兵役制度是全民皆兵制,平时不脱离生产,战时参加战斗。最小单位是“抄”,每抄由三人组成,主力一人,辅主一人,负担一人。
全民皆兵是他最大的特色,也是宋人最难以赶得上的地方。这次谅诈率十万之众杀过来,更多的应该是“擒生军”,这支军队是他们的精锐,战力最强,多次让宋人吃尽大苦头,这也是这些大臣害怕的地方。
沈欢与司马光讨论完这些后,问了一句:“老师,我大宋与西夏数十年作战,却败多胜少,您认为最关键的地方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