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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仕途全文阅读

作者:孤心书生     北宋仕途txt下载     北宋仕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上架感言

    上架了,两个半月之后,终于让此书上架了。这是预料中的事,毕竟在起点写书,更多的都是为了那点稿费吧?书生为了能赚点电费网费,也让这书上架,就在今天。

    公众版更新了35万多,书生没有一个字的作品相关,除去章节后面的一点PS,满打满算,也有35万字的正文。35万,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其他不敢说,单是比起十几二十万上架的作品来说,书生还是比较厚道了,多出十几万字,三个字:不容易——当然,起点也有比书生更多字数才上架,只能说,那更不容易。十几万字,也许大家一个多小时就看完了,但是要写起来,却是要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呀,不是说过就过的,特别是坚持每天码字更新的人来说。如果大家不信其中的困难,你可以动笔试一下写书,能坚持到20万,对于那些从没写过的人来说,绝对非常不容易!

    哈哈,说了那么多,其实还是想和大家说一下,若有条件的读者大大,请多多订阅支持,千字几分钱的价格,书生一个月就是码上几十万字,也不过你们一包烟的价格而已,但就是这包烟,积累起来,才能让书生不至于连网费电费都交不起,一切都看大家的了。

    至于前面公众内容,书生不想多说,不消说,缺陷与问题肯定很多,但是老实说,历史类的小说就是难写,每码一章的时候,书生就得捧着资料查看,之后写的时候还要代入进去,毕竟是历史环境,如果对白白得像开水,估计你们看得也没有什么滋味吧——当然,由于学识原因,很多对白也别扭得紧,这个书生也心知肚明——就因为这样,码字速度比一般的来说,因为讲究,慢了不知多少倍。大家总说速度慢,可是除了有存稿外,历史类的速度不可能不慢。书生做了一下统计,以我而论,写历史文的速度比都市文慢了一半,也就是说,历史文若要码一万字,这个时间内,都市文书生能码出两万字了!毕竟得向大家负责,书生不能乱来,正文里就是错别字也少点吧,因为书生每写完一章,都一字一句读过一遍,发现就改正,如果还有漏网之鱼,那也是难说,呵呵,请大家见谅吧。

    书生这本书锻炼出来了毅力,比以前应该有所好转了,大家可以看一下章节日期,从上传至今,此书从未断更过一天,每天都坚持码一章给大家。书生希望能把这个坚持维持下去。今后如没人力不可抗拒因素——比如出门挨车撞进了医院,应该都能坚持更新,vip章节暂时做5K党,一天5000字保底,至少这个月应该能这样。若感觉上来,应该还可以爆发一下——貌似公众章节期间从未爆发过,唉,人品问题,惭愧惭愧。

    不多说了,其他就交给大家,有条件请订阅支持!

第八十章 情操

    “永叔先生,这是销售您的文集所得帐目,请过目。”沈欢一脸微笑地把一本薄薄的帐本递给坐在对面的欧阳修。这里是欧阳修府邸,两人所坐之处是一间书房,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不见涉足。

    自前日想到欧阳修有一本《新五代史》的书还没有面世后,沈欢就整日惦记此书,恨不得直接抢过来发表一番。所谓名利名利,有名才有利,欧阳修的名头无人敢小觑,而要创办的杂志若能打上他的标签,估计卖到断货也属正常。人们都是这样,有名的人,放的屁都是香的,沈欢深知此理,因此才急巴巴跑到欧阳府邸,想趁着与欧阳修熟络的关系取到《新五代史》。

    当然,孔圣人也教训众人,欲速则不达。沈欢如今是儒家出身,更是深懂此理,因此见面时不能直扑主题,反而借早些时候的买书协议来说事。这不,把协议里属于欧阳修的版税给拿了出来。

    “这是前五个月所卖《醉翁文集》的稿酬!”沈欢笑着说道,“所得钱财,晚辈也让人送过来了,就在外面,永叔先生可以让帐房去核算一下。”

    “还核算什么,多少就多少了!”欧阳修捋着长须哈哈大笑,不经意拿起帐目一看,吃惊起来,“子贤,是不是弄错了,四千贯?怎么会这么多?”帐目上有各种清单,数据罗列,欧阳修开始不在意,待看到最后总计时才变了脸色,足足四千贯的稿酬?这比他一年在朝廷拿的俸禄还要多,他是参知政事,副宰相,月俸三百贯之多,一年下来还没有写文章卖得多!当然,若是算上朝廷各种赏赐,一折价,还是超过四千贯钱的。

    沈欢笑道:“永叔先生,这数目绝对没有错!您的书这四五个月来,卖出了四十万册,按照之前协议,所得正好是四千贯!当然,这只是当前所卖数目,加以时日,应该还能卖得更多。如今晚辈朋友的印刷作坊已经打通江南销路,永叔先生文名天下景仰,欲一睹您所写文章的人数不胜数,对此文集,江南一带文人士子亦是翘首以待!不得不说,先生此书对于教化大宋是有着莫大功用的!”

    欧阳修沉吟片刻,最后叹道:“老夫之前因为你所说的子贡赎人的故事,欲为天下之人做下准则,这才肯收下这些稿费,当时可没想到会有这般多,若传出去,别人还真以为老夫贪财了呢!”

    沈欢愕然,这才想起欧阳修朝廷俸禄足以家用有剩余,虽然说人人爱财,不过这四千贯数目对于他来说,应该还不足以大为动心,但对外边人来说,四千贯是个巨大的数目,难怪怕收下后别人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沈欢赶紧道:“永叔先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偷不抢不盗,所得合法合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再说先生这般做也不过是为了天下文人着想罢了,先生想想,只卖一本文集即可得到四千贯钱,别人所写虽不及先生,可一旦卖了开来,想必所得亦是不菲,若是清贫之家,不正是给他们养家糊口的门道么!此举善莫大焉!”

    欧阳修闻言哈哈笑道:“你沈子贤总是有诸多道理,罢了罢了,老夫若还是多有推辞,就显得过于虚伪了,就让老夫也爱财一次吧!不过子贤,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结算帐目,是为小事,想必也不用你这个三司副使亲自出马吧?”

    沈欢挠挠头,道:“什么三司副使,您老人家这样说不是取笑晚辈么!”

    “胡说!”欧阳修正了正脸色,“你尚未及冠,即主持重要职位,还荣登六品高官,老夫此言,是激励于你,哪有取笑之意!子贤,你还年轻,坐着这个位子,不知有多少人嫉妒或者不忿着呢,一定要小心从事,不要让人家捉住把柄!”

    沈欢感激不已,欧阳修为文为官,一生提携后进无数,苏洵三父子、曾巩、王安石,都是他一手激励提携上来的,这些人后来在文坛与官场都有着莫大的声誉,可家他老人家的眼力与对后辈的关心!

    欧阳修敲打了一番之后,眼睛眯了起来,对于这个年轻人,心里喜欢极了,虽然还不及弟子苏轼亲热,但对于他的才华与能力,所爱之意,却不比苏轼要差,之前不无在朝廷推荐之意,如今也不无提点之心。

    笑了笑,欧阳修放松了脸色,道:“子贤,是不是有什么事老夫帮得上忙的?”

    “啊?”沈欢愣了一下,不由苦笑,这些官场老油条,还真不能小看,自己还没开口,就能了解来意,收拾纷乱的心情,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了起来,“永叔先生,是这样的,晚辈最近起了一个办杂志的心思……”紧接着赶紧把杂志的有关事宜详细说了出来,在欧阳修面前,不敢有所保留。

    “杂志?”欧阳修听完后沉吟起来,“若按子贤所说,还真是个好东西,对教化百姓有着莫大的功用,另外还可以供文人士子在上面讨论,也许于国亦是有利!”

    沈欢吃惊不已,欧阳修还没有老朽,闻弦音而知雅意,对待杂志的看法眼光又比赵顼要高深得多,一点即通,看来古人也不无聪慧之辈,趁热打铁说道:“永叔先生,杂志这东西,若用得好,当然于国有利,您老请想,杂志是分期定期而发,所用文章也没有限制,可以说是给众多文人提供了一个宣传自己思想的场地。如今天下文人比比皆是,也许胸有锦绣,也许内有文章,可惜不能登上官场,不能发挥这些长处,可若是在杂志上刊行,让别人了解他心中所想,与之讨论,要么让别人欣然接受,要么是从讨论中自己也有所提高!也许其中有着正确的治国方略,一旦朝廷有幸观之,加以实行,不亦是天下之福么!”

    “砰”地一声,欧阳修一拍书桌,站了起来,急行几步后停下,沉声道:“子贤,经你一番说辞,老夫豁然通矣!不错,这个杂志还有这般大用,给人提供发扬观点的机会,又不用当面争吵,失了和气,于国于民都有利!不过一旦有错,犯了朝廷禁忌……”欧阳修宦海沉浮,虽然豁达,也还是靠着处处小心才有今日的高位,未雨绸缪,未算胜先算不胜,这是他一直的准则,对于杂志这个类似咽喉的东西,也不无担心。

    “先生可以放心,关于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晚辈也制定了好些规则,已经交付颖王,待杂志刊行形成影响之后,就可以上奏朝廷,颁行准则,到时还请永叔先生多多鼎助!”

    欧阳修欣慰一笑,道:“子贤做事滴水不露,想来内有锦绣,既然你考虑到这一点,老夫也就放心了!唉,在谨慎这一点上,你比子瞻高明多了,他这孩子,也不知道收敛,以后也不知是福是祸。”

    沈欢无言,欧阳修关心的是苏子瞻,不说这位老人家了,就是他这个人,也为苏轼这家伙担忧,此君整一个大嘴巴,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顾忌,在为人这一点上,还是可取的,可在官场,就不是好事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他还会不会像历史上记载的一样,有些什么乌台诗案之类的遭遇,若是还被流放到岭南海南去,就真是可惜了。另外从刚才的对词中,也可以看出沈欢越来越有官场油条的发展趋势了,对于杂志构想,他在赵顼这个未来皇帝面前就说有利于教化;在欧阳修这个高官面前,就说有利于寻找治国方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俨然一条变色龙!

    “子贤,杂志构想,老夫也是比较赞同的,更知道以你那朋友的印刷速度与实力,可以为之。不过你找老夫做什么呢,老夫对此也不熟悉?”欧阳修见对方一阵恍惚,又出声问道。

    肉戏来了,涉及今趟的目的,沈欢人也谨慎起来了,隐晦地道:“永叔先生,杂志如今是草创之中,晚辈也不敢弄得太过复杂,就是想一次就能打入人们心中,因此在发表稿件上,不得不谨慎小心……”

    “你是要老夫给你文稿刊行?”

    “正是。”

    欧阳修苦笑叹道:“子贤,老夫数十年文稿,俱已付予你结集刊行,如今手头上却没有好稿子了,文章一事,总不能敷衍了事,如求佳文,却是没有的了!”

    沈欢嘿嘿直笑,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好文章了,不过你还存了一部史书啊,整整一部,那得多少字呀,以你的名头,单是连载,都不知道要分多少期才能刊行完毕,这样的话我都不知要赚多少倍了!

    沈欢小心翼翼地道:“永叔先生,晚辈听说你早些年收集了不少史料,也许写成史料笔札也说不定,您看,若是有的话,可不可以……”

    欧阳修变了脸色,沉声道:“什么史料笔札,子贤你莫不是昏了头?”

    沈欢一直在观察欧阳修的表情,对方的变化,当然了然于心,不要怪他小心,也不要怪对方谨慎,他是从后世才知道欧阳修还撰写了一部《新五代史》,是唐代设馆修史以后唯一的私修正史,非常难得,也许还有着危险。唐以后,修史工作是朝廷的事物,须有皇帝下令才可以编修正史,而欧阳修此书是自己偷偷摸摸编修的,大概已经成书十年了,但是因为是私修,不敢宣扬,只能隐藏起来,好像史书记载是他去世后才由神宗皇帝下令让他儿子献上的,之后一直藏朝廷馆阁里。

    沈欢不理睬欧阳修的严肃,又道:“永叔先生文章独步天下,史文议论方面更是无人可比,当年为朝廷修成《新唐书》,天下景仰。若是先生有着史文,不如付予晚辈,以笔札的形式刊行天下,这样也能对天下教化出一份力,于朝廷也有着大功。永叔先生以为如何?”

    如何?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知道你有着一本史书——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当然不能让你这个古人知道——有着史书,就不要藏私嘛,若是怕朝廷怪罪,可以以日记笔札的形式刊行,像史论一样,瞒天过海,这样朝廷也没有话说。于你也可以让此书光明正大地面向世人,总不用再战战兢兢地收在家里担心受怕!

    “这……”欧阳修当然能听得出对方的潜台词,一时为难了。

    沈欢赶紧说道:“永叔先生,这杂志是分期刊行的,您的文章若是长了点,正好可以分期发表,附以跋文后记,不正像一篇篇的文章而已么!”

    欧阳修脸色平静了许多,定定地看着沈欢,没有说话。

    沈欢又道:“先生若还是有着顾忌,不如予文晚辈,晚辈与颖王交好,而他又是勤奋好学之人,若能让他题字作序什么的,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毕竟他是皇长子,以后……”这话说得更明显了,若是你还怕朝廷怪罪,我去让颖王做保护怎么样?有他保护,以后也没有什么祸患,颖王是皇长子,以后的皇位十有八九是他坐……当然,这话有点大逆不道,不能直说。英宗与神宗皇帝对于修史工作一直都是很支持的,司马光也是先私人修一些史送上给他们过目之后才大力支持转为官修的,对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他们的支持那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欧阳修的《新五代史》后来被发现,也只是收上去而已,并没有多少罪责,因此沈欢这才敢揽下此事,让颖王来做挡箭牌。

    话说到这份上,欧阳修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正如沈欢所提示,与其偷偷摸摸藏着,还不如变着法子光明正大地发表,面向世人,只要操作得当,想必是没有什么事的。他当年心血来潮就修了一部五代的历史,于今已过十年了,十年来,却不敢把它面向世人,这是文人最大的痛苦,有好文章不能拿出来共享,比便秘还要可怜!

    “子贤,老夫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史书的事,老夫也不打算深问。你说的不错,此书再是留着,可能还会给子孙带来祸害,还不如趁着你这个新鲜的杂志发表出去!唉,此书可是老夫的心血呀,你得小心操作……你总不会害了老夫吧?”

    “我是怎么知道的?当然不能告诉你是从后世了解的!”沈欢心里暗笑,赶紧发誓一般承诺稳妥操作,不让对方担心。

    欧阳修又是唉声叹气,转身走到东边的一大书架前,低下身子,打开底层的一个抽屉,在里面摸了半晌,这才拉出两个大盒子,长两尺多,高亦达两尺,可谓庞然。怕是不轻,欧阳修把它们抬到书桌一放,轻尘飞扬,摸索着打看盒子,神色复杂起来,有缅怀,也有激动,还有淡淡的爱惜。盒子里面有一层丝绸覆盖,抽开一看,正是文稿,整整两大盒子之多。

    沈欢凑前一看,不尽佩服,整整一部史书,全由自己私人撰写,虽然说采集了不少史料,却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非大毅力者不能为之,看向欧阳修的眼神也热切得多了。

    欧阳修摩挲了一些书稿,叹道:“整整十年了,此书终于要面世了么?子贤,这就是老夫私撰的《五代史记》,逾今已有十年,编修的时候,差不多花了二十年时间,可谓老夫三十年的心血,如今就交给你了!”

    沈欢看着眼前的文稿,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也有激动,人家一下子把三十年的心血交到手上,面对的又是一代宗师,心里当然不能平静。

    “先生放心,晚辈一定妥善处理,令其发行天下,不负先生本意!”沈欢有点发誓的味道了。

    欧阳修呵呵笑道:“老夫的本意?子贤,老夫修此书的本意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沈欢当然知道,据史书记载,欧阳修在已有了薛居正等主编的五代史以后,他独出心裁,又编出一部体例和写法不一样的新的五代史。《宋史》中对此作了简约的说明:“自撰《五代史记》,法严词约,多取《春秋》遗旨。”《春秋》遗旨,正有春秋之意也!当然,知道也不能说,不然就成妖怪了,沈欢沉默地摇了摇头。

    欧阳修感慨地道:“五代之期,乱矣!臣弑其君,子弑其父,无耻之辈充斥天地,薛居正原《五代史》不能尽说其事,老夫不才,却也要秉承圣人作春秋令天下乱臣贼子惧的遗旨,作《五代史记》,鞭挞此辈!”

第八十一章 情愫

    “永叔先生情操之高尚,为人之秉直,令人敬佩!先生请放心,待此书刊行天下之日,就是那些心存侥幸的乱臣贼子羞愧之时!”沈欢只能高喊口号赞叹,不过这些话倒是让欧阳修欣慰不已,大是点头,深有知己之感。

    “子贤,此书你打算如何刊行?”欧阳修还是有点担忧。

    沈欢沉吟一下:“永叔先生,此书原名《五代史记》,史记之名,原为本意,不过若原名刊行,太过招摇,不如改名如何?改以笔札类型,这样别人也无话可说。”

    欧阳修叹道:“既然子贤已有主意,就按你之所想处理吧。老夫其他无所求,就希望能够让此书光明正大地问世而已!”

    沈欢笑道:“这个先生可以放心,晚辈有信心办理妥当。另外这个稿酬,也该给付才成,当然,这是杂志,得按字数来算了,待晚辈谋划妥当再行计算吧!”

    欧阳修笑骂:“子贤,你呀,动不动就说钱,太过俗气了点!”

    沈欢委屈地道:“先生你是不却钱,可还有很多不能做官的文人等着钱救济呢,若能发表文章收取稿费,又是一个财源,毕竟成书出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总是诸多道理的!”欧阳修无奈地说道,看看沈欢,心思一转,有了计较,“子贤,你看老夫之子欧阳发如何?”

    沈欢愣了一下:“先生问的是什么意思?伯和兄中正平和,是位良友!”

    “老夫问的是他的学识。”

    “那个更不用说了,伯和兄深得先生真传,某不及也!”

    “真的?”欧阳修微喜,拿眼盯着沈欢,看他是否说真话。

    沈欢就郁闷了,本来还谈着书籍的事,怎么一转眼就问起欧阳发了,对方还大有推销的意思,可自己又不是女方,想相亲也不是对象呀。至于说学识不及欧阳发,这倒是老实话,不说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半桶水学识比不上人家,就是从小学起,也比不上欧阳发来得厚实,此君除了跟从欧阳修学习外,还师从名师胡瑗,古乐钟律之学,天文地理悉究,可谓一代全才,可惜英年早逝,去世时苏轼也大哭,说其得文忠公之学,“文忠”正是欧阳修也。连苏轼都这样说,他沈欢更没有可比性了,赶紧又在这个父亲面前称赞一下他的儿子。

    一大通下来后,欧阳修这才犹豫着叹道:“老夫这个儿子,自小喜爱才学之道,不喜做官,无心功名,年纪都一大把了,却还不肯参加科考,这样下去老夫也是担忧。子贤,老夫看你杂志刚开始创办,事务肯定不少,你又是三司副使,想来时间也不够充足,若是还看得上伯和,不如让他到你那里跟着处理些杂志琐事,如何?”

    “啊?”沈欢吃了一惊。

    欧阳修以为对方不肯,急道:“子贤,伯和此人,学识虽不及你,但是做个文字检校还是能胜任的,你杂志所发文章,总得审稿,伯和帮忙检校文字,理当不是困难吧?”

    沈欢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对方在推荐欧阳法做编辑呢,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欧阳修这个老油条肯定是看到了这个杂志今后会带来的影响与名声,才提前为欧阳发预定一个席位,这东西还属于文学之事,若是办得大了,在仕林形成一定声望,于人于己都是益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管他官做得多大,欧阳修怎么说首先也是一位老父,会为儿子将来谋划,这才起了推荐儿子的心思吧。

    他能不答应吗?沈欢当然没有这般傻,先不管欧阳发的学识如何,单是欧阳修儿子的名头,他就没有拒绝的道理,有这家伙在,以欧阳修儿子的身份做编辑,杂志想不形成影响都难!另外正如欧阳修所言,他如今身在官场,总有诸多不便,还不如把事务交给一个无心功名又身有才学的人来打理。

    沈欢做出激动的样子:“永叔先生,伯和兄的为人与学识,晚辈都是佩服的,若能得他襄助,不异如虎添翼也!晚辈事务繁多,待杂志一事转入正轨,晚辈当退位让贤,让伯和兄主持此事!”

    欧阳修大喜,感谢几句后道:“主持就不必了,伯和此子,法子不及子贤变通,眼光也不及你来得深远,能在子贤身边打打下手就可以了,让他主持事务,估计也是为难!”

    沈欢当然清楚欧阳修是在客套,所谓知子莫若父,欧阳发的学识,欧阳修不可能不清楚,这样说也不过是生怕冷了沈欢的心儿而已。当然,沈欢后世而来,对于人才的使用,又有着不同于这个时代之人的观点,在这个时代,使用人虽然也号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得倒是好听,但是总有诸多顾忌与防范。他就不同了,办个杂志,一开始主编是自己,该捞取的名声也捞取了;加上是老板,让位给你管理,你也不过一个打工仔而已,能压榨就压榨,巴不得把位子快点让给你呢!

    “先生不要以为晚辈是在客套,对于伯和兄,晚辈是极其放心的!晚辈在这里承诺,大概半年,待杂志之事一切正常,晚辈即放手让伯和兄管理,那时候伯和兄也应当熟悉事务了!”沈欢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又一副信任人才的说辞。

    欧阳修闻言感动了,握着沈欢的手,感慨地道:“子贤能对吾儿这般照顾,他日必当重谢!那老夫就让发儿过两日去找子贤了,子贤也不必客气,该怎么做就让他怎么做!”

    沈欢对欧阳发又是一通赞美,还有期待之语,其实心里笑开了花,这趟过来,不单止取得《五代史记》原本,还忽悠出一个人才来,以后就不怕没人打工了,说实在的,若不是这个杂志有着莫大的好处,他还真不想办理这个琐事比较多的东西,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只要培养半年,欧阳发就是一个古代版的职业出版经理了!

    今日没见着欧阳发,沈欢不敢多呆,怀着美好的心情,抬起《五代史记》的文稿,告辞而去,回家酝酿他的杂志大计去了。其他先不说,对于这个欧阳修原版手稿,先一睹为快再说!

    这书太长了点,而杂志容量也不够,若是连载,估计好几年都难以完毕,因此也只能打算待连载一年左右就结束,剩下的结集出版再卖,一年时间,培养出不少读者了,到时估计卖得更火!一连好几天,沈欢都窝在家里筹划杂志事宜,一直到了如怡之事才回转过来:如怡赎身了!

    沈欢惊呆了,如怡与如嫣两位姑娘一同赎身了,毫无预兆,今后她们就不再是情馆艺女了,反而成了白身。好在不是他人赎走,而是自赎!这让沈欢够疑惑不已,若不是苏轼告之,他还被瞒在鼓里。当日为了把她们培养成一代音乐人才,自己也动了给她们赎身的念头,却让她们拒绝了,如今竟然自己把自己赎走,这是怎么一回事?

    会对自己筹划中的音乐事业有影响吗?沈欢有点心酸了,早些时候如怡姑娘对他一副痴心的样子,大有以身付君的趋势,如今一阵子不见,连赎身大事都不与自己事先说一下,这算什么呢?心里一下子复杂起来,有为对方开心,也有失落,总之难以述说。

    转眼就到了四月,这日沈欢公休,打算到如怡姑娘新落住处探望一下,一早起来准备,就是与小莲儿的闹腾也没了心思,刚出门,就碰上一辆马车停在家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婉约身段的女子,一身淡紫色素裙,罩在修长的身体上,凹凸有致,含蓄优美,如水一般的眸子,射人欲迷。甫一下车,她清丽的脸容露了出来,正是他欲过去探望的如怡姑娘。

    每次见到如怡姑娘的面容与身段,沈欢都有不同的感觉,她风姿绰约,气质高绝,踏着雅致迷人莲步走了过来,远远就能看见修长凹凸的曲线,摇曳生姿,令人心颤,有如绝代风华,在晨曦之中沐浴,生起了令人心折的气质与气象。

    “如怡姑娘……”沈欢一下子词穷了。

    如怡姑娘有着淡淡的笑意,轻启樱唇:“沈公子,好久不见了呢!”

    沈欢一下子又窘迫起来,他鼓捣出一些音乐给人家钻研,不无利用的意味,加上人家一个女子,又有付身的姿态,他倒好,丢下来十数日未见,还真有点说不过去。轻叹一声,道:“如怡姑娘,听闻你如今是自由身了,还未恭喜呢!”

    如怡姑娘脸色羞红,有如染上了一层胭脂,在橘黄的晨曦中,丰姿沁人,婉约一笑,道:“赎身之举,也是无奈,奴家与如嫣姐姐为了公子所予音乐之事,日夜修炼,若是两女子还好说,后来又有杨信公子加入,要他日夜出入情馆这类青楼,也是为难了他,为了方便,奴家也只好与如嫣姐姐赎身出去,另外买了一个小院落。”

    为了杨信的方便而赎身?沈欢心里一下子不好受起来,当日他要求赎身不可得,如今对方主动起来,代表了什么呢?心里空了许多,不无酸意地道:“如怡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

    “沈公子放心!”如怡姑娘知道他要说什么,“奴家虽不说有多富有,不过多年积蓄,赎个身还是可以的,所买院落,由苏轼公子出面,也是便宜得紧。”

    好吧,沈欢又是苦笑了,连苏轼都出面帮了忙,他这个当事人反而一点不知情,更说不过去了。

    如怡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心仪的才子,多日不见,身在官场的他,一下子倒是成长了许多,比之前更沉稳了,也成熟了些须,至少目光更深幽了,闪烁着光芒,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对于这个才华无双的男子,她总是难懂,对方有时候好像很天真,有时候又好像很沧桑,所思所想,与众不同,这也是她最好奇的地方。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感到好奇,那也失败了大半,如今心绪,正如她一般扰乱。本以为有着音乐的寄托,能减少对这个男人的思念,哪想到一见面,心绪乱了起来,止也止不住的情愫汹涌而来,快要淹没了她。

    “沈公子,奴家赎身不久,心里总是空荡荡的,难受得紧,因此今日打算到相国寺给菩萨上几柱香,公子是否有空陪奴家走这一趟?”如怡姑娘眸子注视在沈欢身上,水汪汪的,像要滴出液体一般,期望之意像是用眼睛说了出来。

    “好吧!”沈欢干脆地说道,“沈某今日无事,正打算出门闲逛,美人相邀,是为幸事,哪有不遵的道理!”

    如怡姑娘欢喜不已,如水的眼眸发出欣喜的亮光,沉静的姿态也像活了起来,神采飞扬,询问地道:“这就上车吗?”指着载她过来的马车,很普通,但一想到男女相对坐在这般窄小的空间里,她脸上的红晕又升了起来。

    左右无事,本就打算去看望对方,既然对方要求去上香,沈欢也不再推辞,大方地就要上车。可惜才走了两步,又听到一阵呼喊:“大哥!大哥,等等人家嘛!”却是妹妹小莲儿从家里冲了出来,直扑到他身边。

    “小莲儿,你做什么?”沈欢问道。

    “大哥,你去哪?”小莲儿眨着大大的眼珠,好奇地问,目光从沈欢与如怡身上来回瞄着。

    “大哥有事出去一趟,小莲儿乖,在家等大哥,好不好?”沈欢对妹妹的疼爱依然如故。

    “不好!”小莲儿嘟起了嘴巴,“大哥出去玩也不带人家!不嘛,人家也要去!”

    “这个……”沈欢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如怡。

    小莲儿年纪又大了许多,更懂事了,本来就是小机灵,如今更是鬼精灵了,一见之下,连忙扑到如怡姑娘身边,仰起小脸,一脸认真的地道:“这位姐姐,你好漂亮呀!能带人家出去玩么?”

    “你……”如怡吓了一跳,不过听得这个可爱家伙的赞美,喜从中来,蹲了下去,摸摸她的头发,笑靥如花,“小妹妹,你想出去玩?”

    沈欢赶紧解释道:“如怡姑娘,这是沈某的妹妹,小莲儿,很调皮的,有什么事请见谅。”

    所谓爱屋及乌,听得这个小可爱是他的妹妹,更是欢喜了,心里也比较忐忑,摇头示意没事,之后又问小莲儿:“小莲儿,你多少岁了?”

    小莲儿伸出一个巴掌,再从另一个手竖起两跟手指:“快七岁了!”

    如怡姑娘咯咯娇笑,拉起她的小手,站了起来,面向沈欢,道:“沈公子,既然令妹要去玩,趁着有空,不如一道出去,如何?”

    沈欢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了,让如怡姑娘先上车,之后抱起小莲儿,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要听话,不要失礼,知道吗?”

    小莲儿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做不屑样,之后才坏笑,窝在沈欢的怀里,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大哥,这位姐姐是谁呀,与你是什么关系?”

    沈欢没好气地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要问!”

    小莲儿更生气了:“人家是小孩,但是在娘眼中,你也是小孩!刚才娘也看到这位姐姐了,让我来打探你们是怎么一回事的!”

    沈欢心里一咯噔,刚才在家门口,连母亲也看到了?心里一下子烦了起来,若是母亲追问起他与如怡的关系,他该怎么回答呢,以如怡的出身,母亲会不会轻视对方呢?一定会的,以沈欢对母亲的了解,传统的她虽然也会为如怡的遭遇感到同情,但以女子的身份,又会为儿子着急。想到母亲最近又开始为他的亲事操劳起来,他就一阵头痛。

    “小莲儿,娘也知道你要出去了?”沈欢问了起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交代一番,“小莲儿,回来的时候不要在娘面前乱说话哦!”

    小莲儿得意地道:“那得看大哥怎么贿赂人家了!”

    沈欢一阵头大,这个小姑娘,这两年给他哄得有向小魔女发展的趋势,闻言谈起了条件:“说故事?两个?”

    小姑娘又伸出五个手指:“没有五个哪能让人家不说话!”

    “好吧,五个就五个!”沈欢无奈不已,“不过小莲儿,我们要去相国寺,那里有好多菩萨,你一下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闹哦,不然菩萨会怪罪的!”生怕对方与如怡乱说话,只能这样打预防针了,接着抱她登上了无往相国寺的马车。

第八十二章 艳福

    马车不大,宽不过三尺多而已,如怡姑娘已经温婉地坐在左边,沈欢跨上去只能坐在右边,两人对面而坐,之后把小莲儿与自己同列,坐在里头。气氛一下子诡异起连,如怡姑娘还做出很大方自然的样子,不过面对沈欢,两人坐下来,相距不过三尺,稍微一抬头,就碰到对方的目光与视线,这氛围,真有点刺激与暧mei!

    马车动了,出了好一段路,车上的三人都没有开口,只有外面车夫的吆喝声,沈欢稍微一抬眼就把对方绝美的容颜收在眼底,与之目光相对,倒有点羞赧了,低垂眼帘,做老僧入定状,眼观鼻,鼻观心,几次平静的呼吸,竟然……差点要睡着了!

    “姐姐,你好漂亮呀,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小莲儿首先受不住这份难熬,小孩心性的她一下子把沈欢上车前的告诫都忘掉了,眨着大大的眼睛,娇声娇气向如怡姑娘问道。如怡姑娘心里也极其喜欢这个小孩,连忙把名字告之对方。

    “姐姐,你是好人,我喜欢与你玩!”小莲儿肯定地说道。

    沈欢闻言觉得好笑,你这么一个小孩,懂什么叫好人坏人,接着又听到小莲儿那令他大失脸色的话:“姐姐,你有空不如到我家去玩吧,我介绍我娘与你认识!”

    “你娘?”如怡姑娘愣了一下,接着大是羞愧,刚才到人家家门口都没有进入问候长辈,也太过失礼了,不由拿眼偷觑沈欢,见对方也是尴尬的样子,转念一想,脸色白了许多,想起自己的出身来,大是忐忑,相必他的母亲对自己……越想越失望与绝望,一时间恍惚起来。

    “姐姐,好不好嘛!”小莲儿当然不懂这些大人的心思,依然撒娇不已。

    “好!”如怡反应过来,强笑一下,“等姐姐有空再到你家,好吗?”

    “姐姐是好人,你抱我好不好?”小莲儿得意地向沈欢笑着,要站起来到如怡身边去。

    如怡姑娘一下子恢复过来,看了沈欢一眼,微微张开双手,前曲身子,笑道:“好吧,到姐姐这里来!”

    小莲儿刚想起来,倏地车子一阵晃荡,直接让她坐了回去,再接着车子一歪,车厢大肆晃动,连人都坐不稳了。

    “哎呀!”小莲儿歪了一下身子,沈欢不敢怠慢,连忙扶住她。但是车子好像与他作对一般,晃动还没有停止,差点连他也晃了开去。

    “呀!”如怡也显得手足无措,车子一个有力右拐,她也坐不稳了,给晃出来,直接就向沈欢扑了过去。沈欢本能地接过,好了,一下子气氛真正暧mei起来,他一个大男子,正抱着一个美丽的女子!沈欢感到自己的脸颊碰触到了对方娇嫩的脸蛋肌肤,轻轻摩挲,心儿酥了大半,身子微微一热,女子有如幽兰的体香沁入鼻子,像灿烂盛开的花朵,一片一片铺在了脑海里。

    “公子、小姐,没事吧?”车夫在外面关切地问道,“刚才车子碰上了个大坑!”

    “哦,没事!”沈欢反应过来,赶紧回答,轻轻推开了如怡姑娘的肩膀,关切地问,“如怡姑娘,你没事吧?”

    “哦……没事!”如怡满脸羞意,脸红如花,声音要比往常低了许多,低垂螓首,只敢偷看几眼沈欢而已,想起刚才那个有力的怀抱,人也痴了许多,再看到对方尴尬的脸色,心里又忐忑起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里不由一阵感伤,暗叹一声。

    沈欢回到这个时代,第一次与成熟女子亲密接触,想到那娇嫩肌肤蚀骨的快感,心儿跳得更有力了,咚咚做响,像要跳出来一般,呼吸也慢了起来,胸腔感到一阵窒息。看着对面娇艳如花的女子,想解释什么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以对,车子一下子又恢复了起初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是小莲儿一声惊呼:“哇,好多人啊!”

    沈欢转头一看,小莲儿掀开窗帘,外面游人如织,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沈欢也吃了一惊,大街上如此多人,也是难见。

    “快到相国寺了!”如怡姑娘轻启红唇,为其解释,“今日是相国寺庙会,寺里寺外都有很多人的,据说不下万人,各种商贾,各类人士,都来凑这个热闹!”

    相国寺在开封城南边,下面一点是汴河大街,本来就是繁华的地方,碰上庙会,人事更是鼎盛了。人多车也慢,一路晃晃悠悠,直到相国寺门前车才停下来。三人下了车,扑面就是人流。只见大街上买卖吆喝声,杂技玩耍声,还有说书排板声,充斥于耳,每月五次的庙会,使这些人都聚在了一起。另外还有游人不少,进了寺里,依然有着繁华的景象。就是到了一些偏殿,依然能见不少善男信女,各种祈祷,各类香火,鼎盛不衰!

    相国寺历史悠久,这个位置相传是战国时期魏国信陵君的故宅,到了唐代,开始为“大相国寺”,至今更是昌盛了。里面除了佛家供奉外,还有不少文艺作品,大多是千古人物的著作。

    “真是宏伟呀!”看着这些规模,沈欢不由赞叹,中庭两庑估计就能容纳万人了。再看传记,更是令人惊叹:大宋建国上百年,对这在家门口的佛家寺院,更是照顾有加,封以皇家寺院的荣誉,连寺中著名和尚也由朝廷给予封号,可谓是全天下最尊荣的和尚了。

    如今的时期是相国寺最繁盛的一个阶段,自宋太祖派大将曹翰征南唐打下江州,从庐山东林寺运回的五百个铜罗汉放到相国寺里,到宋太宗晚年对相国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扩建后,不仅规模扩大,而且寺容改观。正殿高大,庭院宽敞,花木遍布,僧房栉比,许多著名的艺术家的佳作,也荟萃于此。

    另外,相国寺不仅是全国佛教中心,而且也算是国际佛教活动中心,许多国家的外交使节和僧侣都到相国寺参拜和学习佛法。宋太祖时,就有记载出家为僧的天竺王子曼殊室利到中国后,曾在相国寺进行佛教活动,并将相国寺的盛况写入自己的著作。沈欢还依稀记得有些记载说过高丽棒子曾派人过来把寺中所有的壁画都临摹回去,最后宋朝国君还赐予“大相国寺”的牌匾,可见它此时的重要性。虽然有点自豪,不过一想到专门侵占中华文化为自己所有的高丽棒子的所为,沈欢一下子又没了兴趣,落寞不已,有点沉重了,心里发誓在这个时代不要让自己碰上这些讨厌的高丽棒子,否则都要他们好看!

    沈欢在京城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游相国寺,小莲儿更不用说了,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些大场面,一下子也镇住了,不敢多说,紧紧地拽住沈欢的衣带,寸步不敢稍离。如怡姑娘就显得熟络多了,几拐八歪,就到了佛堂面前,带着小莲儿上了几柱香。一番鼓捣下来,也是累人,几人从偏殿出去,稍做休息。

    “姐姐,你看,这不是那个沈欢沈子贤么?”

    偏殿外比较冷清,以至行人稀少,沈欢才打算休息一番,就听到一声惊呼,转头一看,吓了一跳,前面两个人袅袅而来,仔细一认,却是在颖王府有过几面之缘的宝安、寿康两位公主!

    她们锦衣衩裙,随着时日的增长,身材也长得更袅娜了。寿康公主还罢了,才十五岁不到,没什么可说;至于宝安公主,多日不见,却更见风致了:只见她一袭黄衫,雍容华贵,长发垂肩,尽显青春本色,丰腴的脸蛋以及乌黑的眼珠,显得更妩媚许多,神态娴静,配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也令男人心儿狂跳。

    沈欢看看宝安公主,又看看身边的如怡姑娘,说实在的,两人姿色差不多,宝安公主胜在气质雍容与娴静,如怡姑娘胜在成熟与温婉,算是各有千秋,不分胜场。

    “公……”沈欢才说出一个字,就看见宝安公主摇头示意不要叫出来,立刻回醒过来,知道对方是瞒着身份出访的,更是惊奇了,两位小公主竟然敢到外面乱跑,也不怕发生什么歹事!

    “两位小姐,多日不见,是否安康?”沈欢只能这般改口。

    寿康公主蹦跳几下,显得很是看心,像个欢舞的蝴蝶,嘻笑道:“能吃能喝,当然安康!你沈子贤也还好吧?”

    “好,还好!”沈欢想撇开她们逃跑,却又不敢,这个寿康,依然是那副毫无顾忌的模样,真令人受不了,难道她不知道如今他也是朝廷官员了,虽然有着君臣之礼,总也得给自己几分尊敬吧。

    “这位是……”宝安公主客套完之后发现沈欢身边的美女女子,急着知道对方的身份。沈欢只能简单介绍一下。

    “如怡姑娘?”宝安公主一脸疑惑,尽力回想,最后才讶然起来,“沈公子,这位就是让你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姑娘?”

    沈欢呛然,这话说得太离谱了,什么叫“让你写出”,这不是一杆子把他们两人扯上某种关系了么,不好回答,毕竟对方怎么说也是公主来着;心里也暗自吃惊,宝安公主能知道此词的来历,应该是颖王告之的,知道不希奇,关键是对方的记忆力强悍如斯,乍一听如怡名字就能联想起来,想不说佩服也难呀!

    如怡怎么说也是向沈欢表白过心意的,见到有不下于自己姿色的女子与沈欢相熟,有了危机感,上得前来,大方一笑,道:“这位小姐说得没错,当日沈公子填出此词,如怡也是感动得紧呢!”

    “哦!”宝安公主脸色一黯,复杂地看着沈欢,轻咬红唇,“原来都是真的……”

    寿康公主一脸不屑,哼道:“填词有什么了不起的,姐姐若是喜欢,让这个沈欢为你填一首就是了!”

    沈欢尴尬不已,赶紧道:“公……这个填词,全看心情,也不是说填就填的,再说如今身处佛家之地,也不好买弄风月之词!”

    “算你有理!”寿康公主抢先说道,没顾到一旁宝安公主一脸希冀的神色,她从身后拿出一个漂亮的纸鹞,得意不已,“看,我这个风筝漂亮吧!”

    “漂亮!”小莲儿眼睛一亮,娇声赞了起来,“姐姐,这风筝好漂亮,你给我玩一下行吗?”

    “不行!”寿康公主一收风筝,满脸戒备,“这是我大哥给我买的,让你这个小孩弄坏了怎么办!”

    小莲儿一脸委屈,睁着大眼睛看向沈欢。沈欢无奈,只能哄道:“小莲儿,等一下大哥再给你买,好不好?走,我们到殿里玩!”说完抱起小莲儿,又进了一个佛殿;他不擅长与这些女子打交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到一边比较保险。

    小莲儿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下子开心地在大哥怀里游览起佛家事物来,颇有兴趣,欢呼不已,突然指着一尊弥勒佛的塑像说道:“大哥,这是什么人?”

    “笨!这是弥勒佛啦!”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是比较调皮的寿康公主,而宝安公主与如怡姑娘也都跟了进来。

    小莲儿不高兴了,不理寿康公主的嘲讽,在她心里,这个不给好东西她玩的姐姐不值得她喜欢。自顾自高兴地看事物去了。

    “大哥,这是什么字!”小莲儿又指着佛堂里的一个大字惊奇地问。

    “真是笨,一个‘佛’字你都不认得!”跟在后边的寿康公主又找到了话题,“你真是笨啊,那么大了还不认得字,羞羞!”

    “大哥……”小莲儿大是委屈,看着沈欢,终于流下了眼泪。

    沈欢看得大是心疼,不满地看了一眼寿康公主,心说要不是看在你丫是公主的份上,我早揍你了,我妹妹认不认得字关你什么事!本来以他们这些书香传家的族人,就是女子,也会教以字数,令其知书达理,不过现在小莲儿才六岁半,沈欢打算待其七岁后才教其学习,免得失去了美好的童年,没想到今天让人讽刺了!

    “小莲儿不哭,回去大哥教你认字,让你一年后认得的字比她还要多,好不好?”沈欢哄道。

    “真的?”小莲儿擦了擦眼泪,委屈地问。

    “当然!”

    “说大话!”本来被宝安公主拉到一边的寿康公主闻言不服气了,“我认了十年字,还有那么多不认得,她一年就想比得过我?沈子贤,你说大话,不知羞!”

    小莲儿又可怜地看着沈欢。

    沈欢只能说道:“沈某当然有办法让小莲儿这般认字!”

    “吹牛!”寿康公主不理会姐姐的拉扯提醒,依然不服,“你就会吹牛,还今科进士呢!”

    泥人也会有三分气,沈欢怒了,之前看在对方是公主的份上,不大理会她的无礼,今次涉及人品问题,不能再忍了,瞪了她一眼,道:“到时你就看着好了!”

    “好!”寿康公主也瞪着大眼睛,转而向小莲儿发出了挑战,“你这小女孩,一年后我就看看你认得多少字!”

    小莲儿看看沈欢,见其点头,这才有了信心,握着小拳头,道:“我一定比你强,比你强!”

    沈欢愕然,小莲儿说的话怎么那么熟悉,难不成是喝了某某牛奶?

    寿康公主大笑不已,拉着宝安公主的手,道:“姐姐,这个沈欢就会说大话,让一个女连‘佛’字都不认得的小孩一年就认字比我还多,太好笑了!”

    “寿康!”宝安公主轻喝一声,为妹妹的调皮无礼而感到失望,看向沈欢的目光也多了一层歉意,不过估计心里也觉得对方在说大话,一个小孩,一年能认多少字?寿康虽然不爱读书,但该认的字都认得差不多了;纵是哄小孩的游戏之语,也不要这般没有道理呀,以寿康较真的劲儿,一年后看你怎么办!轻叹一声,只能乞求菩萨保佑这个进士了。

    如怡姑娘走到沈欢身边,道:“小莲儿,姐姐有空也教你认字好不好?”

    “嗯!”小莲儿感激地点头。

    沈欢微笑道:“如怡姑娘,认字一事,就不必麻烦你了,沈某堂堂进士,还怕教不会几个字?”

    “哦!”如怡姑娘轻点螓首,不置可否,“还有几个菩萨没上香,奴家再到那边去吧。小莲儿,一起吗?”征得小莲儿的同意,抱了开去。偏殿人一下子只剩三人了,沈欢没办法,只能再过去与两位公主寒暄。寿康公主拿着她的纸鹞,在比较空阔的殿里奔腾跑动起来,呼呼出声。

    “小心!哎呀!”本来与沈欢面对面交谈的宝安公主看见妹妹不小心冲了过来,赶紧招呼,却来不及了,寿康公主一个收脚不住,撞倒了她。

    “小心!”这次是沈欢出声了,宝安公主倾倒的方向就是他这边,眼看掉落,不能不伸手抱住,又是一阵温香软玉入手,如兰馨香袅袅飘入鼻子,女子已经发育得差不多的躯体钻在怀里,又是一阵心猿意马。心里苦笑不已,今天看来艳福不浅呀,白白抱了两位女子,可惜看上去自己没福气消受!

    “放手!”寿康公主怒视沈欢,过来拉开了他们俩。

    宝安公主羞得两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搓弄着衣角,脸红如晕,一边安慰妹妹,一边自顾收拾情怀去了。看着这位婉静的公主,沈欢一下子呆了,心思也迷离起来……

第八十三章 杂志

    大宋治平二年五月一日,端午未到,四月芳菲已然落尽,天气日益高温,开封城总算有了暮春的暖意。这一天,开封城的文坛又轰动起来,原因无它,就是新华书馆以今科进士沈欢的名义主编了一本号称《文艺》的杂志,正式面向众人!

    这是一本只有五十来页的大号册子,定价倒是不菲,足有五十文之多,但是价格止不住开封文人对它的喜欢,也止不住他们想方设法购买的欲望,原因就是这创刊第一期上有着当朝参知政事欧阳修的最新文章!去年年末欧阳永叔出版了他多年所作的文集,以此公在文坛的号召力,响应云集,文集也卖得红火。如今隔了半年,《文艺》上又刊载了他的新文章,让一众文人心痒难耐!

    《文艺》的模式让开封的文人感到很新奇,分期连载,半月一期,固定颁行。而新华印书馆也早在半个多月前就为此书宣传造势了,因此听过的人颇多,这不,甫一上市就造成了抢购的局面,第一批五千册的数量一下子就销售一空,只能让印刷作坊加紧印刷,不然众人不满意了!

    对于这种情况,幕后最大老板也是最大主编沈欢是比较满意的,看这种趋势,一期卖个一两万册是不成问题的,一个月就三万册以上,如果能固定销量,也就赚了。当初以为分期刊行价格不能太过,初步打算以三十文为价,但是这个提议让精于商贾的周季给否决了,特别是他在知道能连载欧阳修的文章时,更是叫嚣着要以百文价格定价,要不是沈欢怕造成杀鸡取卵的局面,好生劝说,还真难让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收手!

    已经把《文艺》买到手的文人们看了起来,仔细一观,发现赚大发了,除了欧阳永叔的文章外,还有当红进士沈欢的文章。第一期文艺暂时分为三部分,一是欧阳修的连载,二是沈欢的连载,接着是诗词部分,各种名家一网打尽。欧阳修的连载文章叫《五代笔札》,一开始就解释是读《五代史》收集遗漏资料所成,是为笔札,仔细一看,除了一些欧阳修的序文外,更多是史料。欧阳修毕竟是欧阳修,作起史文来也笔力雄厚,甚有大家风采!

    “值了!”这是不少购买者的心声。

    沈欢自杂志一上市,就让周季大肆撒人到市面上去打听消息,算是信息搜集,听得大家的满意,不禁也是得意。“文艺”的名字是他取的,虽然比较俗气,但却寄托他的愿望——文艺复兴!让这里成为中国式文艺复兴的阵地吧,文艺复兴,多么伟大的字眼,多么令人期待的呼唤!另外,杂志名的题字他找的是赵顼,看看封面上那一手飞白字,多么飘逸!而有了未来皇帝的题字,待他一登基,这个杂志也就可以鸡犬升天了,至少除了赵顼本人,别人是不敢对杂志下手的了——而作为君无戏言的皇帝,他会自打嘴巴收回题字?肯定不会,沈欢嘿嘿直笑,只要杂志不发表造反言论,今后二十年内,一般都会安全的了!

    如今的《文艺》杂志编辑部就三个人,除了他,还有欧阳修极力推荐的欧阳发,在欧阳发过来报道之后,沈欢突发其想,跑到司马光府邸也把司马康给忽悠了过来,有着两个年轻有才的人帮忙打下手,他也就心安得多了,至少欧阳修的《五代史记》校勘的活都是他们完成的,沈欢也只是看了一遍加上改了个名字而已。

    以笔札的形式,还真有笔记小文的意味,想必别人也不能找茬了吧。对于这本《新五代史》,沈欢花了大力气,当年学历史,当然不可能通读二十四史,只是找了些喜欢的来看而已,其中《新五代史》只是节选阅读,如今得到手稿,倒是有了看阅的兴趣,在家几天,匆匆读了一遍。

    不得不说,作为唐后私修正史,它是有着自己的特色的,欧阳修个人特色跃然纸上!崇儒复古是他的政治主张,也是他修史的指导思想。

    看到墨香依然留存的铅字,盯着上面刊印的流传后世的《新五代史》,沈欢也只有感慨了,虽然其中不无缺误,但是以他的学识,也只能佩服而已。欧阳修编史的笔力,就是苏轼也称赞他像司马迁,若按文采,此书也真能与《史记》比拼一下!鉴于此,沈欢根本不敢从中动手,加上有了两个金牌打工仔,看完之后甩手就扔给他们去校勘文字,每校完一卷,沈欢就交于周季,让他拿过去按规划印刷。好在如今印刷作坊里头的工艺人一年下来,技术高超了许多,器具也完备许多,又有沈欢写好的规划作指导,印刷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一本杂志若是只有一个人的文章连载,那也就完了,《五代史记》太长了点,一期只能连载一卷左右,饶是如此,若要分期印完,也需好几年!好在已有只连载一年的打算,以后就结集出版再赚一笔!

    鉴于人力不足,《文艺》杂志上沈欢就开了三个版面而已,另外还有诗歌词作,这不怕没人撰写,实在不成就拉苏轼过来做枪手,当然,沈欢这个词坛才子的名号也不能浪费了!另外就是一个沈欢开的专栏了,为了连载水灾防治法子,这个给他特定的专栏一定要从一开始就打响名声。因此,这一期,沈欢发表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东西。

    此时距离他与如怡姑娘游相国寺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当日的旖旎与香艳都已深埋在脑海里,自此之后,除了为杂志事务忙碌外,还要教导小莲儿学习。在相国寺里给寿康公主给讽刺认不得字之后,小莲儿从此就唠叨不已,万分讨厌这个年纪大的姐姐,当然,沈欢也没理由和她说这是公主,不能怨愤。总之她是惦记上当日大哥说要教她认字的承诺来,因此一在家,就嚷嚷着要学习认字,沈欢拗不过她,只能老老实实做起启蒙老师来。

    儿童启蒙,首选《三字经》,这是沈欢趁着正版作者还没出现剽窃出来的,由司马光献予朝廷,一年来下,颁行天下,据说已经渐渐取代《千字文》、《百家姓》成为启蒙夫子的最爱,也是儿童朗朗上口的读本!既然如此,沈欢也没有不用的道理!这个时代的启蒙是比较困难的,除了要有读本,还要夫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句读,而学生也要一个字一个字去注音与死记,若是懒笨一点,好几年没认全常用字也正常,这也是当日寿康公主说她差不多认了十年才只懂常用字而已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太调皮好动,估计学习时不怎么用功。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教导法子出了问题。

    确切地说,是没有直观的注音方法,也就是后世通行的拼音!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能听到小莲儿那脆生生的童音在朗诵着“aoe”之类的古怪字母与音节。而到了刊行杂志的时候,沈欢更是灵感奇来,突发其想,令印刷作坊刻制这些字符,最后,大宋版本的拼音认字法隆重登场了——发表在《文艺》杂志沈欢专栏上!

第八十四章 请功

    参知政事欧阳修一脸急容地在皇宫里行走着,赶往官家休憩的福宁殿,本来今日他不用到政事堂押班,一般下过早朝就可以回去了,不过与心目中的事比起来,休息也就显得无关紧要了。他手里紧拽着一册卷子,卷成筒状,仔细辨看,“文艺”两个大字赫然入目——正是这两天开封炒作得最热的杂志!

    到福宁殿之前,急切地让寺官入内通报。他依然急得在外面来回踱步,时不时等待传呼。别以为他有着军机等国家大事要与皇帝切磋,其实他今日是请功来的。对,是请功。以欧阳修的清正廉明,他也许一生都不会亲自给自己邀功——但是今日,他却是为别人请功!

    这个人是谁呢?看着手中的杂志,欧阳修既是欣慰,又是苦笑,还有着丝丝的激动。除了那个才子沈欢,估计也就没有人能鼓捣出怎么高深的东西了,也难以让他堂堂欧阳修来给他请功吧?欧阳修心里这样反问自己,这份杂志,给了他莫大的惊奇。不是为沈欢变着法子终于让他的《五代史记》能光明正大地面世,偏偏是杂志后面沈欢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

    欧阳修一下子唏嘘不已,昨天是《文艺》杂志第一期正式刊行的日子,当日沈欢就让他的儿子欧阳发把一册拿回给他过目,才一翻开,看到编辑栏里亲生儿子的大名,有点欣慰了,当场夸了几句。接着扫了一眼自己被改了名字的史书,除了笑一笑,不以为意,待略过诗词栏目,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大宋字典》。

    他当场愣住,仔细读来,发现一些比较奇怪的符号,再阅读起沈欢的解释,终于知道是一种所谓“拼音”的东西,是用来认识汉字的法子。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内容呢?欧阳修读得很认真。

    在这里,沈欢不在场,当然不能解释一开始的用意,因此在鼓捣拼音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先是解释一些字母用意,本来拼音若是当场用语音教导那是很容易的,不过发表在杂志上,没条件面对面教育,沈欢就参考了古代切音的法子,对一些声母与韵母用汉字来反切,至少在一开头就让别人了解是这样一个读法,再接着才是给汉字注音了。

    汉字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到宋代,常用字加上生僻字、死字,想必不少于两万个了,若一一注音,工程浩大,沈欢就是累死也完成不了,加上他这个人对很多生僻字死字估计也念不出来,因此只能给一些简单常用字注音而已,关键是发明一个方法出来,因此在最后他又说此举只是抛砖引玉,愿广大文人志士加入这个为汉字注音的伟大行列来。

    至于“大宋字典”,也不过是噱头而已,在沈欢眼里,宋代经济文化居古代中国之冠,这两样东西,繁荣得有点不像话,他是极其喜欢的,后世王朝都能鼓捣出一本《康熙字典》来,难道盛世大宋不能有一本大字典来衬托它的繁荣吗?抱着种种心思,沈欢首先把《百家姓》给注了音,里面都是一些姓氏,能认出来读出来的人比较多,也有利于让大家熟悉那些拼音字母的念法;接着是《三字经》、《千字文》等启蒙读物,大多是基础常用字,注起音来也算容易,饶是如此,也就堪堪足够两期刊印而已,若是完毕,还没有所谓的“志士”加入进来帮忙注音,他也就没辙了。

    好在编辑部里的欧阳发与司马康都被这些字母给震住了,一心学习,以他们的学识,只要掌握方法,也能够给更多的汉字注音的——拼音这东西,对于古人来说,古怪是古怪,但是只要掌握方法,也是容易接受的,毕竟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算是历史的先进产物,在后世,能盛行如此大的范围与人众,也不无道理。

    对于这些欧阳修是不了解的,他只知道在了解拼音的用法之后,他是震惊的,当场拍案而起,就要儿子摆驾赶往沈欢府邸,好在欧阳发以天色已晚不便打扰相劝,否则估计又有些地方要鸡飞狗跳了。不过欧阳发与沈欢相处了半个月,一直跟随处理事物,从杂志规划到审稿,再到排版与印刷,之后发行,都亲历亲为,对于要刊行的拼音字母,也大致算是了解一番了,说不上精通,不过以沈欢传授的理论,应付父亲的好奇与询问还能撑得过去。

    了解之后,欧阳修不敢怠慢,翌日就拽起杂志赶往皇宫了。拼音的价值,他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他从小苦读,也吃过启蒙认字的苦,加上一生宦达,更是一眼能够洞穿拼音对将来教化的功用,确切地说,有了拼音,今后小孩的学习将大大缩短他们的启蒙时间,只要他们懂得拼音,只要有了注音的字,他们都能懂得了。二十多个拼音字母,就是组合起来的所谓的韵母,相对于那些几千上万的汉字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抢在别人发现这些功用之前给沈欢请功!这是欧阳修的想法,一发而不可收拾,沈欢这个年轻才子,他极其喜欢,总有提携之意,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加上如今儿子也跟着人家做事,看看杂志上编辑名列上儿子的名字,欧阳修就一阵感激,他如今年纪大了,更关注的是后辈的将来,既然对方看得起儿子,投桃报李,给他请功也不是什么希奇之事,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功劳!

    “欧阳大人,官家让大人进去!”有寺官出来汇报。

    “哦!”欧阳修从沉思中醒来,之后整理官服,接着才跨步进去。

    “欧阳参政,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听寺官来报你急急忙忙的?”官家赵曙急着问道,生怕这个天下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陛下,天佑我大宋呀!”欧阳修先声夺人。

    “哦!”赵曙嘘了一口气,至少不是什么坏事了,之后反应过来,“天佑大宋?欧阳参政,难不成有什么喜事了?”

    欧阳修也笑道:“正是喜事,臣今得一物,有了此物,臣敢说,正是大宋之福,也是天下文人之福!有了它,今后稚儿启蒙,再非难事了,陛下请想,若有一物能让一个斗字不懂的稚儿一个月之内可认字数十数百,使大宋教化天下便利不知几倍,岂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什么?”赵曙听得不是很仔细,“你说一个月可让一个一字不懂的人认字数十数百?”

    “正是,陛下,臣保证,这个稚子并不是什么特别天资聪颖之人,而且记住了字,只要此物还在,也不易忘记。”欧阳修准备吊起官家的胃口再揭开谜底,也好让他对此更感兴趣。

    赵曙乐了,笑道:“欧阳参政,你可不能寻朕的开心呀,别人认字,由夫子手把手教导,一年下来,也不过能记数百而已,而且不少人时间一长又忘掉了,你说一月能记上百,还不容易忘记?恐怕言词太过了吧”

    难怪他会怀疑,在古代,认字只能由启蒙老师一个字一个字教导容易之字,待用力记下后,才以各种切音之法对应这些字学会其他字,是非常麻烦与吃力的事儿,若儿童不用心,或者笨懒,容易忘记,数年估计也记不住多少常用字。看看天下百姓,大多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得,除了没有机会学习外,认字困难也是一个因素!如今听得欧阳修把认字说得像喝水一样简单,怎能不惊奇!

    “臣可不敢拿陛下来开玩笑!”欧阳修赶忙请罪。

    “好吧!”赵曙有点急了,“欧阳参政,既然你说有一物可以达到这个功能,想必你是发现了它吧,拿出来吧,让朕看看,是否真有这般神奇!”

    欧阳修把《文艺》杂志递了上去,道:“陛下,这是三司副使沈欢与微臣犬儿欧阳发以及司马翰林之子司马康共同主持编撰刊行的册子,号为杂志,分期刊印,别有意思,臣所说之物,正为其上所载。”

    “哦?”赵曙接过去,定眼一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眼帘,有点熟悉,最后反应过来,不正是颖王的笔迹么,他这个儿子……想到这里,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接着才打了开来,仔细看看,却是一卷《五代笔札》,再看作者名头,“欧阳修”三个字跳了出来,疑惑地看了一下眼前的臣子,摇摇头再看下去,发现是一些列传,不禁皱眉了,道:“欧阳参政,这些文章……”

    欧阳修凑过去一看,发现是自己的文章,吓了一跳,赶紧道:“陛下,这是……”

    “是的!”赵曙抢着说道,“这是笔札,上面写清楚了,这个朕了解!先不说这个,欧阳参政不是说那个什么事物就在这上面吗,为何不见?”

    欧阳修感激地看一眼官家,轻轻上去,没了顾忌,为他摊开杂志后半边,指着“大宋字典”几个大字,道:“陛下,臣所说事物,其实是一种法子,一种比较新颖的教人认字的法子,著者取名为‘拼音’,而其中元素是号为字母的东西,据说是外来文字,不过借来用以组合注音而已!陛下请看,这是‘李’字,这是声母……这是韵母……;这个是‘钱’字……”把《百家姓》里的几个字解释了一遍,经过了一昼夜的努力联系,欧阳修也隐隐有拼音大家的典范了。

    “咦?”赵曙越听越觉得惊异,“确实比较有意思,欧阳参政……”

    “陛下,颖王殿下求见!”又是一个寺官入内通报,打断了赵曙的心思。

    看了一眼也是惊讶的欧阳修,赵曙叹了口气,道:“宣他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赵顼又是急冲冲地赶了进来,先给官家行了一礼才起来招呼欧阳修,“见过参政大人!”

    欧阳修赶紧推脱道不敢。赵曙道:“皇儿,朕正与欧阳参政议论大事,你若是没事,可先行……”

    “父皇,儿臣亦有急事一报!”赵顼听得父皇有打发他的意思,赶忙接上口说道。

    “何事?”赵曙只能令他在欧阳修对面坐下。

    赵顼没有坐下,反而靠了上前,脸色激动得发红了,声音都有点颤抖道:“父皇,儿臣发现一项事物,与我大宋天下有着大功用!”说着把藏在袖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册卷子,摊开摆了上去。

    赵曙定睛一看,脱口就道:“又是《文艺》杂志!”

    “啊?”欧阳修也是轻呼一声,凑上前去一看,不正是《文艺》杂志么!与他刚才献上的那本一模一样。

    “怎么,父皇也见过了么?”赵顼有点摸不着头脑。

    “哈哈!”赵曙把还拿在手中的杂志也摊了开来,“不正是这本东西么!这是欧阳参政献上来的,也说有奇物呢,怎么,皇儿该不会也要说这个拼音吧?”

    “啊?”赵顼吃惊不已,看向欧阳修,之后也笑了起来,“原来参政大人也发现了这拼音的大功用!不错,父皇,正是这所谓的拼音!父皇请看,这是‘a’,发的是‘啊’音;还有,这是‘ie’,是‘歇’的切音……还有这些……”

    赵顼有点收不住口地滔滔不绝,他极其关心沈欢这个才子的举动,发行《文艺》杂志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关注,杂志还没上市,就让沈欢送了几册过去,一看之下,迷上了那些拼音,这几日弄懂之后,仔细思考,更是发现了他的价值,因此继欧阳修之后也赶了过来,想献于父皇,让其颁布天下,一想到此法通行天下之后天下之人皆能认些字的情景,他就激动得难以遏止。

    他刚才所念的音节,正是沈欢为了书面教育所想出来的法子,毕竟只是刊印在杂志上而已,没有发音教导的可能,因此得设法让别人懂得这些拼音至少是如何发音的:他把所有字母列在前头,以切字之法规定这些读音,接着才是给汉字注音,别人遇到不懂读的音,只要回头对照多念几下,久而久之,也就熟络了。

    “好了,好了!”赵曙笑着打断儿子的激动,“朕知道你所说何意,经你们一说,朕也了解这些拼音的功能了,确实有着莫大的功用!你们说,要朕怎么办?”

    欧阳修闻言心喜,不客气地道:“陛下,此法是继往开来划时代的东西,著者之能,更是令人钦叹,只有厚赏,才能令天下之人看到我朝教化气象与气度!”

    “哦?皇儿你的意思呢?”

    赵顼答道:“父皇,有功当然要赏的!”

    欧阳修又道:“颖王殿下所言不错,还请陛下赏赐此法创造者沈欢!”

    “沈欢?”赵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才又翻开杂志,发现这些拼音前头的作者栏上“沈欢”的两个字,更愣了,呆呆地看着欧阳修,“欧阳参政,你是说,这个拼音之法,是三司副使沈欢所制?”

    “正是,陛下,他是今科进士,才华横逸,常人难及,能发明出这个足以流传千古的法子来,臣也佩服极了!”

    赵曙不敢相信地道:“他前些时候才弄出一本什么《数学总则》来……”

    赵顼道:“父皇,这个沈欢儿臣比较熟,他的本事,不能以常人相度!”

    “常人……”赵曙喃喃地说道,“太快了,真是太快了!”

    “快?”欧阳修与赵顼相互对视,一时不明白官家所言之意。

    赵曙反应过来,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恢复了帝王之姿,淡淡地道:“欧阳参政,按你们所说,这是个天大的功劳,该如何赏赐这个沈欢呢?”

    “陛下,钱财不足与教化挂钩,如此功劳,唯有高官厚禄才能以示恩宠了,杂志刊行,天下之人都受其惠及,过些时日,想来天下之人也都在张望朝廷是如何赏赐著者的,若格调低了,不足以恩惠天下!”欧阳修一直觉得让沈欢这般才华之人整日在三司与钱财打交道是一件浪费人才之举,也有伤风雅,当时想不明白官家怎么会不按照常例使其入馆阁,如今有了机会,当然想把他提拔上来。

    “升官么?”赵曙反问。

    “父皇,以此功劳,也该升官了!”赵顼奇怪地看了一眼欧阳修,不过他也比较看好沈欢,按惯例,在野之人若有奇物,特别是有利于教化的文人雅好之物,献予朝廷,若其有意功名,就授于官职;如今沈欢此法明眼人都知道它的功用,他本身又是官员了,示以恩宠,当然是升官。

    “皇儿也是这般认为么?”赵曙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那么,你们觉得该让这个沈欢到什么位置上去呢?”

第八十五章 禁忌

    “升调官职,还是由陛下一人裁决才是,臣等不敢逾越!”欧阳修看到颖王有跃跃欲试建议的趋势,赶紧打了个太极,对于调人位置的事,为君之人从来都是有所忌讳的,为人臣子也总得小心翼翼。颖王虽然是皇长子,但是此刻也是皇帝的臣子而已,而且也许正因为他是皇长子,皇帝才会更加有所忌讳吧。若由他开口,也许因为某些顾忌,皇帝反而打压沈欢也说不定。欧阳修是官场老油条,这点认知还是了解的。

    “对,一切还是父皇裁决!”赵顼也不是蠢人,给人点醒,当然反应过来。

    赵曙呵呵笑道:“朕现在也是为难了,所以才问你们嘛,说吧,朕想听听你们的建议。”

    “这个……”赵顼还是为难,“父皇,儿臣年幼,对朝中具体官职也不是很熟悉,还是由参政大人来说说具体事宜吧。”

    欧阳修没办法了,暗叹一声,道:“既然陛下询问,臣就放胆一言了,所谓举贤不避亲,何况这个沈欢还不是臣什么人,若是说错了,想必陛下也会有所抉择的!”

    “当然,朕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欧阳参政可以放心说一说。”

    “陛下,臣觉得沈欢此子才华无双,又是今科第三,如今所创拼音之法,将对大宋文治教化有着大功,擢为馆职如何?”

    “馆职?”赵曙沉吟了,“具体是什么呢?”

    欧阳修道:“不如先令他做一下直史馆吧!”

    “直史馆?”赵曙吃了一惊,断然出声,“这可不成!”

    “陛下……”欧阳修愣了,想不通官家为何有这般大的反应。

    赵曙嘘一口气,叹道:“欧阳参政,沈欢才华,大家有目共睹,确实常人难及,但是你认为他适合做直史馆吗?”

    “以他的才能,怎么会不适合呢?”欧阳修疑惑说道。

    “此人才能,比之苏轼如何?”赵曙问道。

    欧阳修为难了,这个可不好回答,苏轼怎么说也是他的学生,总比沈欢有了几分亲近,分不出个好歹来。

    “如何?”赵曙又问。

    欧阳修叹道:“以沈欢之前所为观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是此理!”赵曙突然赞道,“欧阳参政,以苏轼才能与资历,如今不过大理评事,尚不入馆阁。沈欢何人?不过今科进士而已,才华是高没错,但年不过十七,资历全无,若是贸然升为馆职,他人会如何作想,他日又如何对之?这些欧阳参政是否仔细想过了呢?拔苗助长,从来都不是好事!”

    欧阳修悚然而惊,这才反应过来,最近一直只看到沈欢的才能,倒忽略了他的年纪,诚然,他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是在官场,这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关键还是看政治手腕与资历,特别是资历,重视程度,自古亦然!说实在的,欧阳修的政治手腕,比之韩琦等人确实逊了一筹,能做到如今地位,还是靠了资历,当然,多年磨练,政治能力也不是一点没有长进,不过他文人出身,名望俱高,多年提拔后进,今次为沈欢请功,也不无习惯性使然,一时倒忽略了这些因素。

    “臣疏忽了,好在陛下英明!”欧阳修出了一身冷汗。

    赵曙又笑道:“馆职还不适合沈欢,毕竟直史馆上去就是修起居注与知制诰,太过重要,也太过荣耀!”

    欧阳修一时回转过来,倒是惊奇了,官家什么时候有这般眼力与能力了,这可不像印象中的官家?虽然有点不敬的嫌疑,不过官家的能力——想到之前濮议开始时官家慌张失措的样子,欧阳修就更怀疑了,一下子成长至此,难倒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心术?不由惊悚,有点后怕的意思了。

    “如何安排沈欢,朕已有腹案了!”赵曙淡然说道,“先让他在三司做着吧!”

    “陛下……”欧阳修一下子又迷糊了,也有点不甘,堂堂年轻才子,当科第三名进士,跟着一帮人在算帐目,在他心中,就算不是羞事也比较难受,他看不过去了,加上如今沈欢又有功劳在身,刚才还好好说着升官的,怎么转眼又原职不动了!

    “欧阳参政!”赵曙有点厉声了,“朕意已决,不必多说!”

    欧阳修暗叹一声,疑惑地看着官家,他觉得今日官家行为有点失常了,至少不能保持一颗平常之心,反而有点一意孤行之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又要相劝。

    “父皇!”赵顼眼看不妙,赶紧出声,“升不升官,就由父皇决定吧。其实儿臣今日过来,主要不是为这个沈欢请功的,而是想请父皇颁旨把拼音之法通行天下,假以时日,我大宋认字之人就可多好几倍了!”

    以退为进?欧阳修这样揣度颖王的用意,拼音之法是好东西,颁行天下的话,试用可行,让世人都看到他的伟大之处,反过头来官家又不得不厚赐著者沈欢?有点这个意思,不过不保险,他觉得官家还是不了解沈欢的才能,也许是见面少吧,想想就殿试时有过几步成诗的经历,其他两人好像都没接触过,不了解也是正常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创造个机会给他们多多了解吧。

    微微一笑,欧阳修说道:“陛下,拼音之法虽好,不过若要颁行天下,顷刻之间决定,太过草率,如此大事,还需要通过朝堂商议才成!另外,杂志上的《大宋字典》还未成型,到底有些什么,别人也不清楚,该如何操作,想来没人有著者沈欢这般清楚吧,也许该问问他有何建议。”

    赵曙道:“不错,滋事体大,不能仓促,欧阳参政老成谋国,所言有理。皇儿,你还需多多学习,国家大事,不能冲动!”

    “是,父皇,儿臣一定多加努力,不负父皇厚望!”赵顼坚定地说道,其实心里倒有点不以为然,既然大家都觉得是好东西,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呢?

    赵曙呵呵笑道:“《大宋字典》,大宋大宋,这个名字倒是起得够大气,以大宋气象,也该有一部堂而皇之的字典颁行天下才成,不过此事也不是容易完成,看沈欢如今所注音之字,不过两三千而已,还有待补充。具体事宜,朕还真需要问问他才成。欧阳参政,你今日回去,传朕旨意,令沈欢明日早朝后福宁殿晋见问对!”

    “是,陛下!”欧阳修大喜。

    赵曙沉吟一下道:“欧阳参政,你现在就可以去见一下沈欢了,让他准备准备,不要失了礼数!”

    “是,臣告退!”欧阳修退了开去。

    “颖王留下,朕有事吩咐!”看到赵顼也要跟着下去,赵曙想了想,向他招手示意。

    “父皇还有什么吩咐儿臣?”赵顼奇怪地问,让欧阳修退下,估计是有些隐私话要说吧。

    赵顼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赵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了,你不必如此客套。”

    “父皇……”赵顼心里一热,眼前的人虽然是皇帝,但在少年的心中,还是一位父亲,虽然其中亲情比平常人家淡薄,不过总也有着几分血浓于水的情素。

    赵曙看着眼前这个都长得与他一样高的少年,不无欣慰,儿子长大成人,也不容易呀,想到几个夭折的儿女,就一阵感伤;接着又为这个少年的成长感到为难,赵顼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感情用事,也比较冲动,这可不是皇家幸事!

    暗叹一声,赵曙问道:“皇儿,你对刚才父皇对沈欢一事的裁决怎么看?”

    “儿臣还是不明白父皇怎么不赏赐于他呢?”

    赵曙哼道:“谁说朕不赏他了?召他入对,若是真令朕宽心,哪有不赏的道理!”

    “那父皇刚才怎么……”

    “你是为父皇驳回欧阳永叔的建议感到奇怪?”赵曙笑了,“皇儿呀,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不错,正如朕刚才所言,这个沈欢太年轻了,不能召以馆职,直史馆是什么职位?一步步上去,最终就是翰林学士,翰林上去呢,宰执?以沈欢的年纪,亏欧阳永叔想得出来!皇儿呀,有些事,你得慢慢去观察,去看,去琢磨,朕说得太通透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父皇……”赵顼挠挠头,有点苦恼。

    赵曙叹道:“还不明白?那,看看,这是什么?”

    赵顼仔细一看,赵曙拿起御案上的《文艺》杂志,摊开一指,内容正是欧阳修所作的《五代笔札》。

    赵曙接着又道:“笔札笔札,亏他们想得出来!除了一些序文,这一卷多全是传记,按他们的意思,分期而刊,这《五代笔札》连贯而成,不正是一部五代史么!撰史呀,还是欧阳永叔私人撰写的,哼,若真要追究,弄不好朕还可以罚他一下!不过朕刚才帮他接了过去,不打算与他算帐了,呵呵!”

    赵顼也只能跟着笑,心里却在奇怪赏罚怎么能不分明呢?

    赵曙幽幽地道:“皇儿,你要记住,上位者,驭下之道,不能过宽,也不能过严,若能左右平衡,使之上下随意,这才是最好的统辖之道。想想先帝,才是此中高手!”

    “是,父皇,儿臣一定谨记在心。”

    赵曙笑道:“你慢慢体会吧!唉,这个沈欢,确实有着常人未及的才能,朕也是为难呀!”

    一听到沈欢,赵顼想起一事来,想说又犹豫着,神色比较古怪。

    “皇儿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说吧,不必顾忌。”

    “这个……”赵顼真有点为难了,“儿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听寿康说说而已。”

    “寿康?”赵曙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他有几位儿女,儿子方面最喜欢的就是眼前这个皇子;至于公主,宝安公主就不必说了,以她的性子,全皇室都喜欢,还有一个寿康,这个好像永远也长不大的女孩子,虽然有时令人生气,不过确实也是一个开心果,令人疼爱不已,“寿康又怎么了?”

    赵顼沉吟片刻,决然说道:“父皇,你也知道,儿臣很早以前就与沈欢打交道了,他也到儿臣王府几次;另外,父皇更清楚了,宝安自小就喜爱文人事物,以沈欢的才识,她当然也是欣赏的,因此托儿臣向沈欢要了些墨宝,这一来一回,两人也认识了……”

    “怎么?他们有什么……”赵曙脸色沉了下来。

    “不是!”赵顼急忙解释,“也没什么,就是大家见过几面而已。不过据寿康说,宝安最近都拿着沈欢的一些墨宝在发呆,而且还在全力收集沈欢的作品,有时候还在嘀咕,看了令人担心。儿臣生怕有事,不敢隐瞒,因此禀报父皇。”

    赵曙听着听着恢复了平静,点点头:“嗯,朕知道了!”

    赵顼闻言大是奇怪,刚才一边说一边打量父皇的表情,生怕对方一个震怒有个好歹什么的,哪知最后却换来淡淡的语气,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不由急了,难道他说的还不清楚吗,宝安有欣赏喜欢那个沈欢的趋向呀!

    “父皇……”赵顼还想说什么。

    “你呀!”赵曙摇了摇头,“就是太急了,这样下去如何了得!你说的很清楚,朕也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一些男女之事么?”

    “啊?”赵顼吃惊了,瞪大了眼珠。

    赵曙淡然地道:“这算什么事,比得上朕的天下大事么。皇儿,以后没事就不要提这些琐事了!”

    赵顼再次吃惊,最后只能郁闷地点头:“是,父皇。”

    赵曙突然又问:“那个沈欢可曾婚配?”

    “应该还不曾吧!”赵顼有点反应不过来,父皇的心思转得太快,他跟不上脚步,只能靠本能在回答,“儿臣未曾听说他有夫人了,不过至于是否定亲,那就不清楚了……父皇不会打算招他做驸马吧?”赵顼最后有点似惊叫了,生生地看着他的父皇。

    赵曙笑道:“朕的驸马也不是那般容易做的,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至少这个沈欢还差点吧!”

    赵顼嘘了一口气,为沈欢长出一口气,这个驸马,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诚然,驸马确实尊荣,可是以本朝的禁忌,若为驸马,终生都不要妄想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了!以沈欢的学识才能,若为驸马,就太过可惜了,沈欢还年轻,以他父皇的意思,可以培养使用,若是早早让驸马之位束缚断了前程,就真是令人扼腕了!

    赵曙接着又道:“这种男女之事,很快就过去的,再说……唉,此事朕自有主张。你只要把朕刚才所说记在心上,慢慢琢磨就是了。你是皇长子,有些事,也该知道,更该了解,知道吗?”

    “是!”赵顼大喜,父皇登基两年了,亲政也有一年,虽还不曾策立皇太子,不过他是皇长子,又是嫡出,若无意外,东宫之位应该跑不掉,加上近些时日父皇总是暗示他身份问题,难不成动了立东宫的心思?一想到这里,赵顼就忍不住地激动,他胸有抱负,如没有机会施展,总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大为可惜!

    赵曙又交代道:“明日朕在这里问对沈欢,下朝后你也过来听听吧,此人与你同年,学识才华却高人一等,不让前辈,也许有些特别之处也说不定。”

    赵顼笑道:“特别不特别,也不是一眼能看出的。父皇,这个沈欢儿臣还算了解,可为大用!”

    “大用?”赵曙有点生气了,“了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所谓了解,能到什么程度?朕不是教你看人看事不能看表面吗,这么快就忘了?”

    “哦!”赵顼有点低落。

    赵曙叹道:“你先下去吧,放心,这个沈欢朕总不至于委屈了的,如果真有才能,说不定朕会给他一个比直史馆还要尊荣的身份!”赵曙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最后挥挥手,让赵顼退去,自己一个人又有点呆住了。

    至于两人讨论中的主角沈欢,此时又是怎么一副景况呢?在欧阳修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着忙着数银子呢!昨日《文艺》杂志一上市,即造成抢购局面,首批五千册半日告罄,接着还是让印刷作坊连夜开工,几台印刷机同时进行,花了一日的时间,这才又把第二批给印刷出来。如此火暴的销售局面,让沈欢与周季两人乐开了花,当即不顾形象地开始算帐了。

    乍一听欧阳修来访,才迎了出去,待听得官家召入问对,有点傻眼了。问对,很有神圣的气息呀,好像好些明君都有这个召某某人问对的事迹。官家真是说问对这个词么,该不是欧阳修传错了吧?

第八十六章 问对

    欧阳修确实没有传错旨意,大宋官家的确是说要召沈欢问对了。翌日早朝之后,沈欢等待欧阳修出来,接着由对方引着赶往福宁殿。这是沈欢第一次入内宫,之前高中进士时官家御花园设宴也不过是饶过一边。

    皇宫就是皇宫,毕竟是给天下最尊贵之人使用的地方,一路只见奇花异卉,千奇百怪;亭阁楼榭,错落林立;雕案遍布,装饰精美;总之华丽耀眼,看得沈欢眼都直了,只觉得美不胜收,不虚此行。好在昨天欧阳修吩咐过一些规矩,并不敢嚣张,至少张望一事就不大做得出来。

    路上欧阳修时不时又叮嘱几句,一般都是应对官家时要有诸多谨慎与小心。沈欢一边听一边点头,做足了尊敬的本分,其实心里不大以为然。来到这个时代,见了皇帝两次面,早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不再有开始时的兴奋与希奇。如今的皇帝,在他看来,除了身份特殊外,与常人也无多大差别,至少在他这个现代人眼里,只要谨慎应对,其他也就不需害怕了。

    自知道官家要他进宫是为了拼音一事,他心里就一直在窃喜不已,不得不说,这次杂志之事整得够大,连官家都知道《文艺》杂志上面的内容!这是个好现象,只要杂志引起了官家的注意,再过一个多月把预防或者救治水灾的法子整到杂志上去,若写得严重或者夸张一点,估计也会引起这位皇帝的警醒之心吧,毕竟对于天灾人祸,是帝皇之人最为顾忌的,一心以为这是上天降怒的他们若是知道灾害可以预防与救治,没有道理不喜欢。

    一路想着,不多时福宁殿就到了。沈欢抬头一看,这个传说中的宋代帝皇的寝宫与书房,在历史上可是留下了几笔呀,作为皇帝日常生活的地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守卫也森严万分,一路上有巡卫无数,另外还有许多暗稍,到了殿前面时候,连欧阳修也不能直接闯入,要等待侍卫通报才可。

    等了片刻,有官家召入的旨意,这才进去。

    “子贤,一切小心!”欧阳修如临大敌一般,吩咐沈欢,脸色严肃又有微微紧张。

    所谓伴君如伴虎,看来地位高如欧阳修,面对皇帝时也不能磊落开阔,毕竟官家亲政一年多,渐渐有了几分威严,天子天子,其气势更不必多说。如今的朝堂,经过这位官家的一番手段,渐渐摆脱了仁宗时代的阴影与影响,除了宫里的那位太后还活着有些影响力外,其他大臣,诸如韩琦欧阳修等人,都站在了新皇帝的一边,政令更多也是符合这位皇帝的意思了。

    沈欢脑子里一下子又有了这些信息,本来还放松的心情给欧阳修整得有了几分紧张,所谓天子一怒,赤血千里,一会儿如果因为说话不小心惹得官家不高兴,出外钓鱼估计还是开恩了,若一辈子都不能回京,客死他乡,凄惨悲戚,那才是惨事,有谁想做柳宗元第二呢?

    饶是如此,沈欢心里还是感激起欧阳修来,此老对后辈的爱护之心,那是不必多说的,昨晚一夜思考,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欧阳修昨日是给他请功去了。对于做官,沈欢只觉得是这个时代的一个保护层而已,其他倒不是很热心,毕竟再过几年,王安石一帮就要上台了,这帮人的手段,不容易对付呀,只要不站在他们一边的,一律打倒加外踹几脚,司马光的结果就不必说了,连豁达为人的苏轼,他们也要置之死地而后快,这让人想起来都头皮发麻!如今他沈欢是司马光的学生,做了那么多,不无给他铺路的意思,如今看来也颇是成功,几件小功劳,就让司马光荣升翰林学士,现在是权知开封,一旦再入朝堂,应该没有越做越小的道理,那么也只有参知政事这个位子才能容得下他这尊大佛了!

    “臣三司副使沈欢拜见陛下!”欧阳修一路引了进去,来到官家活动的福宁殿正中,一见眼熟的官家正坐其上,沈欢赶紧依礼高呼万岁。

    “来呀,赐座与欧阳参政与三司副使!”官家赵曙淡然说道。

    沈欢微微一抬头,意外发现连颖王已经坐在一侧,愣了一下,这才心安理得地坐了下去,虽然在朝堂上宰相与诸位大臣失去了座位,但是私底下面见皇帝时氛围还是比较宽松,不是每人都能赐座,但是碰上皇帝高兴,那个象征权利与地位的座位还是稍稍满足一下一些大臣的自尊心。

    沈欢坐定后才又敢偷偷抬头打量起皇帝来,依然像前两次见到的模样一般,脸色福态,白皙得有点苍白,眼光精明,看来也有着兴奋的样子,不过神色淡然,高高在上,保持着皇家的威严。

    赵曙笑了,道:“沈副使,你刚进三司,可曾熟悉事务了?”

    沈欢有点受宠若惊了,宋代皇帝称呼臣子官职或者差遣名称,倒是尊敬与爱护之意,更亲密时还有称表字的,可见他们谦虚的态度,其他一般是叫臣工的。当然,那个后世历史电视剧里的“爱卿”两字,还不通用盛行,因为在宋一代,“爱卿”更多是称呼妓女的,把臣子等同青楼女子……想想头皮都发麻了!

    “回陛下,一切都还安好。托陛下洪福,臣也渐渐上手三司事务了。陛下委予重任的厚望,臣不敢稍忘,必将克心克力,兢兢业业,以报陛下宏恩。”这是客套话,是欧阳修昨日吩咐的模式,但是所谓好话不嫌少,这般有点狗血的虚话,竟然也能惹起皇帝的欢心。

    只见赵曙笑了笑,看了一眼赵顼,接着又说道:“沈副使年轻有为,报效朝廷时日尚多,当然,他日更进一步也属必然,还望沈副使为了天下百姓多多出力!”

    “臣必竭力尽忠!”沈欢又是一句客套话,其实心里明白,刚才官家话里有话,“时日尚多”,也许就奠定了今日所谈的主旨——官是不能一下子升太高给你的了,当然,也不能不升,“更进一步”,甜头还是给点你尝才能办事更有动力。帝王心术,显露无遗,若是一般传统思想的臣子,一定会激动得无以复加了吧。再一推敲官家让颖王侧坐一边的主意,心里更是明了,这不过是在培养接班人而已。

    看看颖王,也许是早已得到吩咐,只听不说,坐在那里,一时思考,一时又微笑。看到这里,沈欢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赵顼过不了几年就要上台了,那个改革大业也即将摆在台面上;喜的是颖王若能学得赵曙几分沉稳,也许还是好事,历史上赵顼就是太过冲动,一丁点帝王之术都没学到,这才使得对王安石一方偏听偏信,把所谓反对派都调出朝堂。令一方臣子独大,这是任何一个有为皇帝都难以接受的事实,偏偏他就做了。

    不得不说,他们两父子的手段,比起才能也许稍稍不如他们的宋仁宗,就差了许多,宋仁宗号称中国历史“最会做皇帝的人”,以中等之资,却稳坐皇位四十几年,而且还把文治一道推上了高峰,另外虽然边疆战事不利,却也把天下守得固若金汤,若是其他雄才大略帝才,那不希奇,可他的能力,别人都有目共睹的——这样的结果,不能不令人佩服!

    一时心思走神,沈欢心里一惊,又竖起耳朵开始聆听官家赵曙的圣音了:“沈副使,朕今日让你过来,想必你也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陛下,这些欧阳大人都与微臣说过了,拼音一事,臣觉得不能操之过急,还需慢慢验证方可。”这是沈欢思考了一夜的结果。

    “哦?”赵曙不布置可否笑了笑,“这是为何?”

    “是啊!”沈欢还没有回答,一旁侧听的赵顼开始急了,“子贤,拼音一法,其方便与功效,我等都是试过了,确实是一个好东西。若能早日颁行天下,令天下之人早日学习此法,对于认字教化,不是大善吗?”

    沈欢一愣,瞥眼看见官家的稍微撇嘴的神态,顿时明了这是对赵顼的不满意了,一个帝皇,若是在臣子面前表现出急切的神态,估计是失败的象征了。不敢附和颖王,只能答道:“颖王殿下心怀天下,当然是好的,可若是事事急切,就非善事了,圣人亦有云: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想必殿下应该是了解的。”

    赵顼还是不明白,道:“子贤,这个道理本王当然明白,可是,拼音一法,已经证明了它的优越性,既然是正确的法子,实施起来想必没有错吧?”

    沈欢也学官家撇嘴了,好的法子做起事来就一定没有错了?难怪你能让王安石把这个天下搞得乌烟瘴气,凭良心来说,王安石的那些变法举措,其中也有好的地方,是为良法,可也有不足之处,实施起来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如今从拼音一事上就可以看出颖王还是历史上那个颖王,改变不大,这让沈欢有点沮丧,难道一年多的接触,还没影响到他?

    沈欢眼珠一转,有了计较,赶紧把为颖王解释的机会当作回答官家问题:“殿下,话也不是这样说,法子是好,可大宋天下这般大,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呢?殿下请想,拼音注音,确实是比较方便,比起以前认字法子,先进了许多。可是,以前的认字方法实施了几百年,早以深入人心,一旦由朝廷下令颁布新的法子,试问那些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的人会如何作想呢?心里难以接受的他们会把拼音说成洪水猛兽,或者抵触成朝廷异象?若是如此,造成天下汹涌,则非善事了。殿下,人性复杂,人心难测呀!”

    “好一句‘人性复杂,人心难测’!”官家赵曙倒是听得赞赏有加,“沈副使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老成稳重,不急不躁,也是幸事!皇儿,你可曾有所意会了?”

    “这……”颖王赵顼还是有点彷徨。

    “殿下,沈副使的道理很简单: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很久没有出声的欧阳修突然发话,不愧是有大学问之人,沈欢一大通解释,他引用一句古文就概括了。

    沈欢有点郁闷,好像这个道理他早与颖王说过了吧。说过了吗?看到赵顼还是有点不明白的样子,沈欢笑道:“殿下,举个例子吧:比如说你喜欢喝茶,喝了几十年,早已把每天喝茶当作一种习惯,与吃饭同样的习惯,可一旦有一天,有人却抢了你的茶,说以后都不让你喝了,你该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这个拼音颁布天下之事亦是同样道理,要改变全天下的习惯,非一朝一日可以完成,只有慢慢来,一步步实施,那才是最好的法子。臣虽然是拼音创制者,也希望能快点看到拼音颁布天下造福人民的景象,但是面对全面改变他人习惯之事,不能不谨慎。”

    赵顼嘘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子贤教诲,本王算是了解了,子贤想的又比本王长远一点了!”

    赵曙哈哈笑道:“沈副使不愧是多才之人,道理亦是老成!”

    沈欢微微一笑,道:“其实微臣心里想到一个故事,也许对颖王不无助益,陛下可有兴趣一听?”

    赵曙道:“难不成对朕也有助益?说吧,给你一说,朕的兴趣也上来了!”

    沈欢道:“这是一个烹饪的故事:话说有人要煮青蛙吃,他把水烧开了,把青蛙扔下去,哪知青蛙却嗖地一下跳了上来,滚烫的开水溅了他一身,疼痛难当。再次把青蛙扔下去,一如前事。他没有法子了,抱怨不已,后来有人教了他一个法子:这次他把冷水与青蛙一起放在锅里,这才慢慢加火,水渐渐热了,热了……颖王殿下,你猜结果这么样?”

第八十七章 侍制

    “这可就为难本王了,子贤,结果怎样?”赵顼苦笑不已,性子依然急切地问道。

    沈欢看向官家赵曙,只见他低头沉思,想来是心中有所触动;而欧阳修捋了捋须子,微微淡笑,不知在想什么,他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说话不多,一心只让沈欢出头而已。

    “水一点点的热了,青蛙还在水中游荡着,直到水最后滚烫,而那青蛙也就慢慢地被煮熟了!”沈欢像是不经意地回答。

    “啊?”赵顼惊叫起来。

    赵曙眼睛一亮,大发光芒,愣愣地看着沈欢,最后才大是点头。

    沈欢又道:“殿下,这就是温水煮青蛙的故事,一开始青蛙要逃离开水,因为开水超过了它承受的热度,因此有着激烈的反应;而最后水是慢慢加热的,它一点点适应,到最后水热得厉害,它却没有能力跳出来了,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要跳出来。青蛙如此,何况人乎!为政之道,当如此理!”

    “好一个为政之道!”赵曙大是击节,赞叹不已,“沈副使这个故事以小见大,发人深省!《道德经》上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不亦是此理乎?天下这般大,为政措施怎能不谨慎呢?若有了大动作,反对的人多了,抵抗也就激烈,不是国家幸事,反而应该像用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去实施,春风化雨般把事情做好,那才是最高的境界!皇儿可曾明白了?”

    “儿臣明白了,他日行事,面临两难,必以此故事告诫自己!”赵顼好像有了新的认识,“子贤,你不愧是本王最看重的年轻人,果然比常人要出色得多,治国的道理,能说得如此深刻,真有本事!”

    沈欢正视对方,虽然从对方的眼中可以看出不少感激的真情,不过心里还是在怀疑,这个表现得比较急功近利的未来皇帝真能明白他今日这个故事吗?要是明白了也不枉费今日他的苦心,若是不明白或者事到临头给忘了,那自己又该如何呢?毕竟道理是道理,可没经过事实教训的年轻人,也许不一定能理解到这个故事深含的治国方略。

    当然,有当今官家在场,给颖王赞扬有治国之道,沈欢还是比较担心的,不想惹出什么祸事来,只能赶紧说道:“颖王殿下说笑了,微臣年轻学浅,能有什么见识,刚才所说,不过是切合之前所议拼音之法而已。微臣的意思是拼音之法该推行,却不能动作过烈,以免引起天下之人的强烈抵抗。另外,微臣所写《大宋字典》,才注音不过数千字而已,还有更多的字要加工,但是微臣不擅句读文法,却是有心无力了,为了以免误人子弟,因此想请朝堂出面,召集人手,共同努力,把《大宋字典》打造成我煌煌大宋的象征!”

    赵曙点点头道:“沈副使考虑周全,这个朕可以做主,下旨召集馆阁饱学之士出一份力。不过其中还要沈副使协助,由熟悉事务的你教会他们才成。”

    “职责所在,不敢稍迟!”来的时候欧阳修给沈欢支了不少应对皇帝的招数,再一次使用,效果还是不错。

    赵曙又笑了:“沈副使果然是朝廷栋梁。你弄的那个《文艺》杂志,看来也不错,今后还需再接再厉!”

    沈欢又喊口号了:“臣一定把《文艺》打造成最具有欣赏价值的刊物,令它对我大宋教化达到最大功用,也做出最好的榜样,以佐证我大宋富丽繁荣的景况!”这话半虚半实,虚的部分有着鼓惑性,至少能让官家肯定这份杂志的地位与价值,也给对方画出了一个比较大的馅饼,作为皇帝,最在意的不过是文治武功而已,特别是文人治国的天下里,文治方面若能做得极好,声誉也是最高的,像先帝仁宗皇帝,还没死的时候下边大臣与百姓都嚷着给他上“仁”的封号了,虽然他拒绝了,不过作为中国有皇帝以来第一个以“仁”作庙号的皇帝,也算殊荣之极了!

    实在的部分当然是《文艺》的前景,才两日时间,就卖了数千册,当然,其中很多人是冲了欧阳修与他的名头去买的,饶是如此,待时日久了,杂志观念深入人心,销量应该也能稳定下来,就是以后一月一册,单是开封,应该也能卖个一两万册的,当然,前提是活字印刷的技术与机器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垄断从来都是无敌的。等销量上去,再在后面开个什么商业广告栏目,到那时估计也就赚翻天了!钱也从来都是好东西,没有人嫌它多的,一想到杂志的“钱景”,就令人激动。

    “好!”赵曙拍案而起,“沈副使之言,正合朕意,朕贵有天下,而今大宋天下繁荣堪为盛世,有一部《大宋字典》面世,也是盛世之事!沈副使可以放心,这部字典,朕一定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你安心把它完成即可。”

    沈欢激动地道:“陛下恩情,微臣不敢稍忘,定当竭尽全力修成此字典!另外,颖王殿下所说亦有道理,既然确实比较发方便,可以先让开封一些书院或者国子监先把字典前面一些已经注音的常用字学上一学,他日一些士子到地方或者作为启蒙夫子,也有利于拼音的传播。陛下以为如何?”

    说一万句都不如实在做一事,虽然为了敲打赵顼这个未来皇帝,说不能急于操作拼音,可也不代表了一点事都不能做。拼音是一种方法,看上去比较简单,只要懂得门道,学来应该也不是难事,不过推广起来也许就难得多了,因为没有人才来做宣传,因此不如先培养一些士子,这些士子人数众多,参加科举考试不可能全部上榜,一旦失败,也许他们就会做上启蒙夫子以养家糊口——像沈欢的伯父沈节君,他们学得拼音,以后教起来也就上手了!因此沈欢才建议由一部分人先学起来,其中对象当然是开封的书院士子;另外就是国子监的生员们,国子监是最高学府,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一旦他们掀起拼音学习浪潮,应该也能引导其他地方的跟风,也算是一个拼音的宣传方式吧。

    “这……”赵曙面临决策,事关大业,有点犹豫了,看向欧阳修,有请教的意思。

    欧阳修明白过来,稍一沉吟,想想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谨慎,却也不必顾忌是否与其他大臣通气的问题,今日本来就有拉沈欢一把的意思,于是不客气地道:“陛下,沈副使所言有理,小范围试用,就是有什么事,也能有力控制!修撰字典是大事,而且比较浩大繁复,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难不成就要拼音沉寂下来?还不如现在趁着众人瞩目的时候颁下试行的旨令,以达到先期教化的作用!”

    赵曙闻言点头:“好,就这么办!”

    沈欢一听兴奋了,当然,赵顼表现得比他更兴奋,立刻站了起来,道:“父皇,此举有利于苍生,不如交由儿臣去操办一些琐事,如何?”

    赵曙沉吟片刻,才道:“皇儿长大了,确实该做些事锻炼一下自己,好吧,此事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朕失望!”

    “是,父皇,儿臣一定不会令父皇失望的!”

    赵曙示意赵顼坐下后,看向沈欢,沉吟一下,道:“沈欢发明拼音之法,创制《大宋字典》,皆有利于我大宋教化大业,功劳非比寻常,朕不能不赏……”

    沈欢赶紧道:“陛下,这是臣的本分,不敢指望什么赏赐!”心里却在嘀咕,对方还能赏赐什么呢,之前与欧阳修就讨论过了,官家驳回了他擢升为直史馆的提议,调出三司无望,还指望什么惊人的赏赐呢?若是钱财之类的东西,还真有点不稀罕了,前些时日《数学总则》也就赐了那么几百贯钱而已,还不如他鼓捣出一些点子交由周季去实施赚得多!大宋财政如今穷得叮当响,都快要卖裤裆了,他作为有思想有理想的青年,会觊觎那么一丁点的钱从而使帝国财政雪上加霜?

    “你这是什么话?”赵曙不悦了,“赏罚要分明,这是法度,朕也不能表现的太小气!”

    “那……臣就谢陛下宏恩!”沈欢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世道,连拒绝赏赐都不给了,还真令人哭笑不得。

    赵曙这次满意了,点了点头,才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朕就加封你为天章阁侍制吧!”

    “啊?”沈欢、欧阳修,以及颖王赵顼,都惊叫起来。

    天章阁侍制?饶是沈欢对于宋代那复杂到令人头痛的头衔与官职的认识比较模糊,却还知道天章阁是什么意义。在宋代,因为是文人治国,因此不得不凸现一些文人头衔的地位。其中最出名也最荣耀的便是翰林院的翰林学士了,能做到这个份上,在别的文人眼中,是最高的赏赐,也是最好的地位;另外还有龙图阁、天章阁等馆阁,能做到其中的直学士,也算不错了,当年赫赫有名的包拯又叫包龙图,就是这个头衔;接着“侍制”就是这些馆阁学士的预备人才,品级也许不高,在别人眼中,却也还尊荣,两年前司马光也不过是天章阁侍制而已!

    自己一步登天了?沈欢有点不敢置信,在他眼中赵曙那抹微笑是多么的神秘,多么的不过捉摸,欧阳修提议的直史馆不给做,生怕提得太高引人嫉妒毁了前程,如今怎么又给那么大的殊荣了?难道是自己人品太过高尚连老天都在帮衬自己?一时拿不定主意,沈欢倒是愣住了。

    沈欢一下子有点慌了起来,不管是否知晓未来,也不管意识如何,更不管是否看过太多相关的事,这一刻,他被不知是幸福还是祸害的事砸到了头上,这让前世一直是政治菜鸟的他手足无措起来;没有办法,只能看向引导他过来的欧阳修,让他说说什么。

    欧阳修刚才愣了一下,接着恍然,看到了沈欢求救的目光,轻微一点头,却笑了:“陛下如此看重沈副使,是臣子的福气,沈副使,还不谢恩?”

    不说沈欢了,就是赵顼,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昨天欧阳修给沈欢请功的时候他也在场,清楚事情前后,当时官家是说要暂时压一下沈欢的,怎么一晚的时间就变卦了呢,还是如此巨大的转变?这让他反应不过来,不敢说什么,记起父皇交代的多看多想少说的吩咐,只能静待事情进展。

    欧阳修的话就是让沈欢欣然接受这份加封了,虽然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出于对欧阳修这老头的信任,沈欢还是拜谢:“臣谢陛下隆恩!”

    “好好!”赵曙哈哈笑了起来,“从今日起,你就是大宋的天章阁侍制了,以后多为这个天下百姓出力吧!另外,欧阳参政献书有功,朕……”一时又为难了,本来按理欧阳修也要赏赐一番,可如今以欧阳修的地位,还能赏赐什么呢?升官就难了,上头还有个一个比他更适合做宰相的韩琦,怎么也论不到他;赏钱就太过玷污这份功劳了。

    “陛下,臣不过是稍稍说几句话而已,什么力都没出,谈何功劳!请陛下莫谈此言,不然臣就羞煞了!”

    “这个……”赵曙说不出什么来。

    “父皇……”所谓上阵父子兵,老父为难,作为儿子的赵顼出来救场了,“父皇,如今《文艺》杂志上亦有欧阳参政的文章,是为《五代笔札》,据说还有不少篇章,若要赏赐欧阳大人功劳,何不由父皇手书‘五代笔札’四字,赐予欧阳大人,说不定若干年后还能成为一段佳话呢!”

    赵曙愣了一下才道:“不错,不错,皇儿此言有理。好,朕就献丑题几个字吧!”

第八十八章 学生

    欧阳修双手捧着一把纸卷,毕恭毕敬,非常激动。与沈欢一齐走在出宫的路上,时不时脸显笑容,都把沈欢晾在了一边。

    沈欢无比郁闷与疑惑,此时所谓的“官家问对”已经结束,两人退了出来,正走在回去的路上。此次问对,从一开始到结束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氛,进宫之前欧阳修所告之的情况里,官家并不是很满意他的作为,也不打算升官,可如今看来,这番推测都错了——他现在可是官家亲口封赐的天章阁侍制!有些人,一生为官,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也不过是混到这个头衔荣耀致仕而已!

    如此荣耀唾手可得,反倒让谨慎的沈欢有了危机之感,想不明白,本想询问一下欧阳修这个老油条,哪想到对方自得到官家赐字之后,一脑子的激动,什么都不理了,都快走到宫门口,依然没和他说一句话,只会喃喃念叨。

    “实在不成只能去请教司马光了。”沈欢心里的一跟弦没有落下,总不能心安。

    “子贤啊……”到了宫门口快要转弯的时候,欧阳修终于从激动中回转过来,喊了一声沈欢,令他如闻仙音。

    “永叔先生!”沈欢强颜一笑,“晚辈有些问题想问个明白。”

    “哦?”欧阳修半眯着眼睛,快步几下,转了个弯,终于看不见宫门了,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沈欢,“子贤可是在为天章阁一事疑惑呢?”

    “正是,还请永叔先生教教晚辈!”沈欢心里苦笑,看来欧阳修也知道自己为此事担心,当时面对官家时,他也有过询问的目光,但是欧阳修出声支持官家的决定,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欧阳修叹了口气:“官家好手段呀!”

    “啊!”沈欢吃了一惊,难不成真有问题?

    “不必太过担心!”欧阳修微微一笑,“之前老夫提议升你为直史官,官家以拔苗助长的理由给拒绝了。刚才封你为天章阁侍制,老夫一开始还真吃了一惊,以为官家反悔了,后来仔细一想,却觉得其中大有深意呀!”

    沈欢知道欧阳修又在为自己灌输官场技巧了,不由耳朵竖了起来,目不转睛,仔细聆听。

    “也许在别人眼中,天章阁侍制比直史馆还要有前途,因为侍制上去就是直学士,一个学士的名头,在外人眼里,是文人的骄傲,怎么也比一些大官职要荣耀得多。其实不然,直史馆是馆责,需要负责的事务很多,上去就是修起居注、知制诰,再上去就是参政之位了;而天章阁侍制虽也荣耀,却只是头衔而已,做不得什么事,况且也只是侍制而已,要达到学士或者荣升他阁,则不是易事了!所以说,官家给了你荣耀,却因为此责较小,别人也不会因为你年纪轻有太多的闲言碎语,比升为直史馆的风险要小多了,一方面又让你……”

    欧阳修没有说下去了,沈欢经过点醒,却明白后面是什么话,无非是官家施恩罢了,恩威并施,这才是上位者的手段,在官家手中,是帝王心术,一手制衡之术,玩得得心应手,难怪欧阳修会说“官家好手段”了!

    一理通百理通,想到这里,沈欢一下子又想起官家为欧阳修的《五代史记》题字的用意来,当时是要赏赐欧阳修,官家想不出好的主意来,是颖王提议题字之举,当时官家沉吟了一下,想来应该是在计较得失吧。本来私人撰写史书,是朝廷忌讳的事,之前官家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决定不追究欧阳修的责任,如今又给题字,更是给了欧阳修一个保护的“圣旨”,有此皇帝题字在手,何人敢追究什么!

    也许颖王是一时冲动,或者也起了保护欧阳修的用意,还能看出是出于真心;至于官家的的本意,想必心中已经谋算好几番了吧,欧阳修是参政大臣,濮议时又站在他一边,应该与韩琦一样是他的心腹大臣,此举想来也是为了让欧阳修宽心更好地为自己办事。看看欧阳修得到题字后这路上的表现就知道他真的成功了。连几个字都算计,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沈欢心里不禁不寒而栗,真是有点可怕的官场呀!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如何,他都已经身在其中,再也不能摆脱了,只能顺应这些规矩吧。

    “子贤,这官场有很多东西你还要好好学习!”欧阳修拍拍沈欢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如今已然身在馆阁了,虽然还在三司做着事,好好努力吧,再有功劳,官家想必也会调你出三司了!”

    沈欢只能点点头受教,三司对别人来说,也许因为油水多是个肥差,但对于他来说,却烦恼得紧,每天面对一大堆帐目与琐事,总是件头痛的事,因此也一心调离出去,再说也因为油水多,关注的人多,一旦不小心,也容易落马,这个政治风险他可不愿意消受!这也是此次积极面对官家问对的因素之一吧。

    一老一小就这样一个讨教一个教导走完了这段路程。

    沈欢此刻还不知道,在他又高升的当儿,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也在谈起了他的事物,而且还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王安石等人。几年不见,丁忧的王安石更显得落魄了,依然是不修边幅,虽不至于蓬头垢面,却也一副邋遢的模样。所谓无官一身轻,他此时不是什么官,但是依然操劳,特别是讲业授徒一事,更是兴趣盎然。

    凭着他的名气与多年的威望,就是江宁官府的人,也不敢不尊敬于他,知府之人,时不时还来闲谈一番。仁宗驾崩,他不久就上表致仕了,不过他交游广阔,朝廷一直有人举荐,因此当今官家倒也是想起用他,诏了好几次,都给他拒绝了,使朝廷老大没有面子。不过也因为这样,他的名气就更大了,不少人都千里迢迢到江宁请教学问。

    今天眼光明媚,王安石闲来无事,又招呼众人聚在一起开始讲学了。其中有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两个弟弟。这两个弟弟虽然如今也成家立业,不过自小就是由王安石教授功课,加上他一直领先于他们,因此如今大家一同丁忧无事,相互聚在一起讨论学问也很是正常。在小厅里,王安石一身青衫,精神矍烁,长须飘飘,配上几十年大名的名气,倒是威严得紧。

    他手旁的桌上放着一卷册子,定睛一看,要是沈欢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叫起来:“《数学总则》!”

    王安石把书拿了起来,拍了拍,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今日我等来讲一讲这本《数学总则》吧。这是京城韩子华送过来的,据说朝廷已经下令各州官府从明年起核算之帐目皆以其中数字为准了,这是朝廷诏令,因此过得几年,也许会成为官场定例,因此不得不熟悉。此书如今只是朝廷官府通行而已,还没有通用各家书院。”

    王雱轻笑一声:“父亲,这书是什么人编撰出来的么,竟然劳动朝廷以诏令颁行的地步?”

    王安石的两个弟弟与另外一个儿子也一脸关注的模样,想必对这个问题也很是感兴趣。另外,虽然说是授徒,不过听众更多是弟弟与儿子,像今天,外室弟子学生也只有一个人在场——一个看上去比王雱要大上一两岁的年轻人,一身布衣,白灰相间,身材高大,显得极其健壮,不过文人打扮,却也有一份儒雅。

    “介夫,你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么?”王安石看到这个学生一脸平静,不由好奇地问。

    “介夫”笑了笑,道:“先生才名天下皆知,先生都觉得此书应该学习,想来也有过人之处,至于著者,想必也不是等闲了!”

    王安石呵呵笑了起来,这个学生,他满意极了,不仅有才华,还有见识,比其他只会吟诗作对的文人要高上几筹。说到这个学生,他们见面的前后,还真有意思。这个学生不是自己登门拜访的,而是由他王安石派人去请来的,只因为听说他的才华而已,一见之下,倒起了收徒的意思。此人才来江宁几个月而已,倒是勤奋向学,因为还没有功名,时间充裕,这段时间来得很是积极,与王府诸人也算相熟了。

    “郑介夫就是郑介夫!”王安石摇了摇头,继续笑着,这个郑侠,还是这般有意思。

    郑侠?若是沈欢在这里,一定会认为历史给他开了个玩笑,这个王安石最反骨的学生,怎么会提前与王安石相遇了呢?他们的相会,将来还会有那么有意思的事发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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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靠,倒霉啊,昨天搬家,喝了不少酒,到了下午,气温突然下降,冷得厉害,一不小心,感冒了,一早起来,头重脚轻,现在嗓子干痛,匆匆码得这章,请见谅。昨天欠的那章,本来说年前补回,现在看来有点难了,只能说尽量保持更新。书生不想断开几天再码,不然就难以下去了,像以前一样,就惨了。努力,书生一定努力保持每天更新。呜呜。

第八十九章 相思

    不管怎么说,王安石与郑侠还是相遇了,而且现今看来相处得还是颇为融洽,还没有后来闹翻了的迹象,也许他们现在也想不到两人最后的结局吧。此时此刻,王安石还是满意对方的才学见识,准备极力培养;而郑侠也满足于能在王安石这个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跟前学习。

    “父亲……”王旁这一两年的时间也成长了许多,至少身上的青涩少了颇多,渐渐有成人的趋势,虽还不老练,却也有几分干练了,敢在众人面前发表自己的言谈了,“父亲,孩儿也很好奇这个《数学总则》的著者呢。天下间又出了一位连父亲都要赞叹的人物不成?”

    王安石轻轻一笑,环视一周,道:“此人是我等相熟的,特别是旁儿你,也许还是老相识呢!”他两儿两女,大女儿早已嫁出门,大儿子也准备完婚,算是成家立业了,现在闲暇,也就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小儿小女身上了,对其也不无宠溺之意,眼看着他们渐渐长大,心中大有宽慰之感。

    “老相识?”王旁倒是有点疑惑了。

    “唉!”王安石叹了口气,“没想到还不够两年,他就成长到如许地步了,真是后生可畏呀!当年老夫见他,不大注意,如今看来,倒是走眼了!开封沈欢,果然名副其实,实在当得当年司马君实‘文章天下惊’的赞誉!”

    “沈欢?”听众里都是一惊。

    “先生,可是写下‘明月几时有’的沈欢?”郑侠兴奋地问道。

    “正是!”王安石奇道,“介夫远在东南,亦是听过此人?”

    郑侠激动地点头:“此人文章诗词皆是一时之长,就是福州,亦有人传唱,晚辈就是不想听也是难事呀!特别是今春科考,为新皇登基后第一次科举,天下瞩目,各地士子更是翘首以待名单出榜,沈欢以十七之龄,名列第三,更是为我等所钦佩。怎么,旁弟与此人相识么?”

    王旁倒是有点惴惴了,好像他家里人与沈欢的关系颇为奇妙,父亲当日直接与他闹翻,虽不至于成为仇人,却也有意气之争;至于大哥,恃才傲物,天下之人没几个看得在眼里,对沈欢也不无微词;另外两位叔叔倒是没有见过对方,不过也多有赏识,与父兄不大一样;唯一算好点的就是他自己与妹妹王璇了,两人与沈欢的关系都不错,特别是妹妹……

    “哦!”王旁一时恍惚,反应过来后赶紧回答郑侠的问题,“还算相识吧,在京城的时候我们有过几回交往。”

    郑侠没有看到一旁王雱已经阴沉了的脸色,爽朗笑道:“他日到了京城,旁弟可要给为兄介绍一二呀,如此人物,令人禁不住想一睹其风采!”

    “一定一定!”王旁不敢多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对于父兄与沈欢莫名其妙的矛盾,不可能不在意,因此一直在观察在两人的表情,父亲倒没有什么,一直都平静着脸;大哥就不一样了,一听到沈欢名头,就不大自在。种种表情都入了他的眼睛,王旁也就懂得有所选择了。

    “好了!”王安石打断了他们,“还是来说说这本《数学总则》吧,‘数’为六艺之一,是君子之道,不能不学。沈欢在跋文里说贯通此书,亦能通达六经,就让你等见识见识吧。”

    “通达六经?”王雱不屑一笑,“好大的口气,父亲数十年苦学,才敢说通达六经,沈欢不过小娃儿,何敢如此大话!”对于当年在比才会上诗文输给沈欢一事,他依然耿耿于怀,不能释然。脸皮之事至大如斯,令他难以下咽这口气!

    郑侠不清楚其中还有怎么一段故事,听得莫名其妙;王安礼、王安国则不大一样,闻言微微皱了眉,暗叹一口气,相视一眼,侄子是什么人,他们清楚得很!

    王安石也不悦了:“元泽,你就是太过目中无人了!孔圣人也有所教诲:三人行,必有我师。善者则学,不善者则弃,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

    王雱不服地说道:“父亲,你也教诲孩儿,为人处事,当有孟贤人所说的‘当今天下,舍我其谁也’的志气!观天下人物,见识与才学,有谁比得上父亲,‘数’不过小艺,纵使精通,于事无益,父亲又何必去追求一些小道呢?”

    王安石怒道:“为父是要教你有大志气,却也不希望你成为志大才疏之人!学问之道,如高山,如深海,人力有限,纵是一辈子也难以全部学通。达有先后,我等有我等的长处,焉知他人没有长处了?你说‘数’是小道,那你真该好好学学这本《数学总则》了,此书是为父好友韩子华送过来的,差不多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为父日夜钻研,也觉得其中大有道理,结合平常所遇问题,不无贯通,可见此书也不是没有学问的!”

    王安礼见好好一场讨论学问的聚会快要变成父亲教育儿子的场面,干紧说道:“元泽,你父亲说得对,学问之道,就该取长补短,不能自满,听听你父亲对此书的见解吧。”

    王雱从小就是天才,自小被娇惯多了,没有理会这些劝解,反而问道:“父亲,您丁忧也快两年了,差不多够期限了,您是否有什么打算呢?如今朝廷下了不少起用您的诏书,父亲大人还没有具体想法么?”

    “怎么?”所谓知子莫若父,王安石怎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闻言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冷笑一声,“你是想念开封的繁华日子了么?要为父快点进京去?”

    王雱默认,道:“孩儿今年也二十了,也想在考场有一番作为!”

    “对人家沈欢科场取得的成绩感到不满意?”王安石一时倒是笑了,他也年轻过,当然清楚年轻人的意气之争是怎么一回事,相互比拼,有时也不是坏事,至少知道有个对手在另一边,能激起自己的动力,好好钻学,也许还能有所成就!

    王雱抗声道:“孩儿自认才学不输于他!”

    “你认为科场考试真有这般简单么?大宋开国百年,进士无数,状元也不少,你就觉得这些上榜或者状元之人,就真的是大宋当年科举的士子之中最有才学的了?元泽,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世道,不是说一就是一的,你的路,还长着呢!”王安石一番感慨,另有隐衷,他当年科考,不过第四名而已,而前面三个人的才华就真的比他要高么!

    这番话让他的两个弟弟赞同地点了点头,王雱与王旁茫然对视,至于郑侠,则若有所思。

    王雱站了起来,道:“父亲大人既然要讲数学,孩儿倒是要回去钻研大道去了,还有几章《道德经》没有注释完呢!”说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王安石摇了摇头,苦笑不已,拿起桌上的《数学总则》,环视一周,依然开讲……

    一个时辰下来后,几个听众都觉得大有所获。王安礼、王安国与郑侠争着要把《数学总则》拿回去钻研。最后王安石拗不过,不好处理,只能让年轻的郑侠拿回去尽快抄录几份,再一一分发。

    再说王旁,自打王安石宣布讲学完毕,撒腿就往后院跑去,直到了后院厢房才停下来。

    “妹妹!”王旁在一间侧立右边的厢房里呼喊。

    “吱”地一声,门开了,露出一个丽人的模样来,只间她长发垂肩,乌黑发亮,袅娜多姿;脸蛋丰腴白皙,白里透红,娇嫩如水蜜桃;柳眉如黛,像青山般深远与飘渺;眼汪如水,似天上的明月,又亮又大,还有琼脂般的瑶鼻,小巧可爱;红唇滋润,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少女成熟的躯体浑身散发出青春成熟的气质。若是沈欢在这里,一定会发出惊讶之声。这真是两年前那个青涩如青苹果的少女么——女扮男装化名为“王旋”的王璇,也已是十六岁的青春少女了!

    “二哥,是你呀!”王璇把王旁迎了进去,在外房坐下。

    王旁甫一坐下,道:“妹妹,我又听到沈子贤的消息了哦!”

    听到沈欢的名字,王璇心里一跳,又浮现出一个熟悉又深刻的人影来,人也一阵恍惚了,最后眼睛发出光芒,娇声问道:“前些时候二哥说他已经高中进士第三了,如今又是怎么一番景况呢?”

    “他现在都是朝廷命官了,是三司盐铁副使!”王旁把刚才父亲宣讲沈欢之书一事说了出来。

    “哦!”王璇欣慰一笑,“原来他都有这么了不起了!”

    “妹妹……”看到了妹妹眼中的那一抹迷茫与愁苦,王旁也不禁黯然,妹妹快十六岁,是个大姑娘了,当然有些别的想法。他与之最亲近,对方想什么,也算有所了解。当年沈欢临别写下的那首词,还藏在妹妹的袖中,时不时还见她拿出来回味一番。这些景象,看得令人心疼。

    “长相思,负相思,从来只有痴儿苦……”王璇的目光迷离起来,喃喃念叨,神思一下子去了很远很远。

第九十章 广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经典永远都是经典,沈欢又一次感受了此词的魅力,不禁佩服辛弃疾的词力。此时已经六月将尽快七月,《文艺》杂志渐渐步入正轨,出了三期,前面主打依然是欧阳修的《新五代史》,后面部分是最近努力标注的拼音。由于官家的鼎力支持,拨了几个馆阁的饱学之士过来帮忙,加上欧阳发与司马康两人渐渐上手,拼音一事,却也越来越纯熟与成熟了。沈欢大多古文字都不认识,只能退下来偷懒,美其名曰“退位让贤”。

    七月快来,《文艺》杂志上的拼音栏目也要换换新鲜事物了,筹划中的水灾预防手册也凭着记忆写录下来不少,只等下一期杂志刊印即可。面对这次即将到来的大水,沈欢不知道是怎么一副感情,俗话说水火无情,灾害一来,没有不死人的道理,特别是在这个物质条件与医疗技术都极度匮乏的时代,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灾害与疾病之下,他不是圣人,也不是高明的医生,估计救不了人;本来的心思是要拉司马光一把,但水灾越来越近了,他也不无紧张,毕竟怎么也是上千条人命,他身在开封,一旦亲眼看到上千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对于在后世极少见到死亡景象的他来说,难以接受!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不是吗?愁归愁,越是苦闷,心情就越上复杂。这不,闲来无事的沈欢又把以前“剽窃”的诗词给兜了出来查看一番,再一次面对《青玉案》,心思又飘渺起来,眼光迷离,脑海里浮现那一夜的一抹倩影,心头轻颤。随即苦笑不已,他身体的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是该成家的时刻了。最近母亲一直在关注他的人生大事,时不时敲打,特别离谱的一直在追问上次来家门的女子身家,也就是带着小莲儿一起游相国寺的如怡姑娘。

    对于这个沈欢又苦又愁,当然只能支吾,并没有透露如怡姑娘太多的信息。说到如怡姑娘,就不能不提到他筹划中的音乐改造。如怡与杨信等三人经过努力,把沈欢提供的后世音乐元素渐渐融合,虽还不娴熟,进展却一日千力,只差一些时日,便可纯熟操作了,到时又该是他出马主持的时候了!

    不过,在快七月的时候,沈欢还有一件大事要主持。赚钱,永远都是人生的一大乐趣,沈欢也不例外。与周季的合作也越来越默契,生意也越来越大,印刷作坊那边,由于周季策略得当,已经打通了前往江南等路线的商路,身具价格优势的书籍通过这几条商路,开始了销售天下的目标。当然,钱也赚得越来越多。另外大力支持的那个技术研究所,经过几个月的筹备与发展,沈欢提供的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东西也开始鼓捣出来了。

    其中“茶”便是一例。说到茶,不能不让沈欢特别关注,在古代,物质匮乏,而茶对人体又有特别多的好处,古人也许不懂现代的某某维生素,但是对于人体需要的东西,还是比较关注的。因此茶与盐、酒都成为这个时代的朝廷财政支柱,大多官营。沈欢现在主管朝廷盐铁等东西,清查卷宗时当然了解这些情况。因此在给周季的技术清单中,茶也是一个研究项目。

    在这个时代,喝茶的方法还不是后代那样的清茶,而是掺与其他东西的烹煮,比如说姜;而茶也不是像后世的茶叶,而是磨成粉末制成团茶,当然,现在也有一些散茶出现了,不过在味道上还不够纯正,因此想念后世清茶的沈欢让那些匠人们研究“炒青”的法子。

    几个月时间,还真给这些可爱又有智慧的匠人们给鼓捣出炒青来了。当时周季来汇报的时候,沈欢禁不住激动,当即跑了过去,亲自试验一番后确定与记忆中的茶差不多了,才稳住心情,兑现承诺,给发明成功的几位匠人发了奖励,每人赏钱一百贯,也相当于他们大半年的薪俸了。

    对于茶,在后世,沈欢喝过,但是那些传说中的纯正名茶却没有那个福分消受,因此谈不上品茗高手,不过对于那丝苦涩又清香的幽雅之味,一直颇为喜好,多方搜集,对于茶也不陌生。这次所炒之茶,因为茶大多是官营,也只能通过官府,从茶农那里亲自购买茶叶而已,毕竟一到市面上,即是经过加工的团茶了。

    当然,茶是官营,也只是说从产地到出茶的那一道程序而已,这由官府管理,卖向市场,至于市场的茶商怎么经营,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茶与盐、酒不同,后两者说得上是战略物资,管制太多;茶的限制相对来说要宽松得多,因此沈欢二话不说,又准备与周季开始经营他们的大业了。

    经营茶,莫过于垄断销路,或者生产名牌产品,这两者沈欢的条件都没有达到,也就只能引领新的喝茶方法而已。那么,经营茶楼是一个不错的项目,自己炒青,销售清茶,精研技术,走品牌路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好在周季家本来是开酒楼的,对于这些经营比较熟悉,拿出钱来,在官员居住的大街附近买了一栋濒临破产的酒楼。这家酒楼因为路段颇好,年月又久,比周季家的那酒楼还要高上许多,大上几分,有三层之多,环绕一圈,倒有点圆柱的形状。要不是它的今代主人是个败家子,还真不容易拿到手。

    经营地点的选择也颇为主要,对于清茶,这类东西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难以像印刷机一样垄断技术,能办大,也不外是有了个新式喝茶的名头而已,因此必须选择经营对象。喝茶是一件幽雅的事,比狎妓要有趣得多,因此沈欢准备走品位路线,把达官贵人作为经营对象,形成口碑,谋取高利润,这也是把茶楼开在官员住宅区附近的原因。

    茶楼一事从六月初开始筹划准备,经过一个月的改造与装修,一切准备就绪。为了体现品位,沈欢亲自捉刀按照印象中的茶楼设计图纸。三层高的酒楼里外都改造过一番,依然是三层,不过每层都不同,外观上也装上紫檀木,耗费巨资,也要体现出古香古色又极其优雅的形象。

    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在经营上,产品未动,广告也要先行。对于广告这事物,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多少认识,从《文艺》杂志刊行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每期一万多册的发行,可见观者甚多,但是到如今竟然还没有一个商家找上门来洽谈广告事宜,这让沈欢有点沮丧,好在还不需要卖广告来维持杂志日常事物开展,因此打算等杂志稳定下来再在上面打上招收广告的广告。

    对于茶楼的广告,当然不能铺天盖地地宣传了事,一定得有策略,也要有品位。不过这难不住沈欢,如今他交游广阔,走精英路线也不是难事。因此在茶楼开张的那一天,沈欢请了一大批人来观光——欧阳修、司马光、韩绛、苏轼、苏辙、欧阳发、司马康,再加上他,无一不是在开封城里喊得上号的人物!

    这些人一起出现在一家酒楼的开张仪式上,是多么壮观又震撼的场面!这是沈欢想得出来的最好的广告方式了!有这些大人物到场,还怕别人不宣传吗?只要人人交口,茶楼一事也就宣扬开去了,等于免费做了一次明星代言!

    “子贤,你朋友的这家茶楼造得不错呀!”站立在沈欢旁边的司马光微笑着说道。对于沈欢这个弟子,他打心底地喜欢,知道他主意多,不会无缘无故请来这么多大人物,看看他左边,是欧阳修等人,都给沈欢以一个聚会的名义请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帮与沈欢相熟又有名望的人,竟然都在这两天内公休,给了他一个机会!

    “老师,若不是有点门道,学生也不敢请这么多人过来呀!”沈欢笑着回答,茶楼坐东面西,前面就是一大街,颇为宽敞,能容四五两马车通行经过;左右两边是些民房,再前面就是一些贵府大院了,其中不无达官贵人,其中司马光与欧阳修都住在附近;茶楼装饰也颇为讲究,木砖相间,纸窗青瓦,足有三丈之高,需要仰视才可;木是紫色居多,雕刻精美,菱角分明,大是幽雅;就是大门,也比较华丽,除了朱漆,还有金黄门环;门前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大是喜庆。至于牌匾,还用红布覆盖着,门两侧的对联也一样。

    当然,向外的名义沈欢并不敢说此楼是自己家的产业,只能再由周季顶上。周季面对这么多大人物,有点紧张,还有点这个时代凡人的惧怕,远远躲着,时刻一到,甩开沈欢,径自去揭红布开张去了!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人来交易所,所易交来人。”随着周季揭去门前对联与牌匾的红布,那些沈欢鼓捣出来的精美对子又一次镇住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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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真是太惨了,公众章节的更新,连续两个多月,书生没有断过一天,没想到现在连续打破了,晚节不保,真是惨。过年这两天,真是太忙了,现在是新年第一次上网。今天还得忙,同学酒会很多,呜,人家都结婚了,俺还是老光棍一条,真是悲哀。书生这里过年习惯性是初五才完的,那天后应该能稳定更新了。在这里,给大家拜个迟一点的新年,祝大家能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

第九十一章 巨头

    “好对!好对!”一代大文豪欧阳修捋须称赞不已,盯着那副门联与横幅,大是点头,“好一个天然居!见之令人心生一睹究竟之感!居然还是回文联,罕见之至!子贤,这又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沈欢嘿嘿直笑,当年虽然品不得高档之茶,但是喜爱清茶的他对此不无研究,至少《茶经》看过一些,另外关于茶的诗词对联之类的茶文化也接触不少,如今为了给茶楼做上大宋第一大的广告,也只能拿过来用了。

    看着“天然居”三个大字,沈欢满意地点了点头,当日为了给茶楼取名字,也死了不少脑细胞,最后才想起这个比较有品位的招牌,配合清茶制法,还真符合“天然”两字!

    “诸位大人,茶是好东西,不如上去品鉴一番如何?”沈欢当然得让他们进去喝上一杯清茶,这才是今次广告的最大目的,赶紧上前引领。

    一边的苏轼呵呵笑道:“子贤主意最多,邀得那么多前辈过来,想必应该有好东西的!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客气了!”

    同来之人不时点头,算是同意他的意见,随着沈欢的指引,进了这座清茶之楼。才一进底楼,迎面而来的又是一副副的对子伫立其中,有的在墙上,有的在柱上,怕不是有好几副之多。原来又是沈欢的主意,他把那些千古茶对都鼓捣出来,与自己家的书房的对子一般布置,拿出来唬人!

    “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无须花。”

    “美酒千杯难成知己;清茶一盏也能醉人。”

    “淡中有味茶偏好;清茗一杯情更真。”

    众人都沉醉在这些有深意又优美的对子世界里头,直到沈欢呼唤,才跟着上了楼,直奔第三层。当时沈欢坚持把茶楼建成三层,也不无深意,在他的意思里,茶是分层次的东西,因此消费对象也该有着变化。因此,天然居的经营也该与众不同:第一层是大众消费区,茶卖得不贵——当然,因为是清茶,炒制不易,卖得比一般的贵些,反正交易这东西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不来随你的意!

    这第一层的茶也是最平常的茶叶炒制而已,这层楼里桌椅无数,只要客人点上茶,即可牛饮,另外,茶楼还经营一些清淡的茶点,多是米面之类的糕点,非常清淡,雕刻精细,很有意思,也比较有品位。

    至于第二层,又比下面层要高档一点点,多是厢房,有屏风木墙隔着,装饰精美,文房四宝齐备,是给文人墨客聚会之所,清茶一杯,袅袅生烟,也许就有创作灵感就来了,因此准备的东西也多是雅好之物,算得上比较人性了。

    到了第三层,则是挥霍之地了,只有上房一间,也只有像这次请客的沈欢才能动用。楼层宽敞无比,除了走廊环绕,还有屏风画帘无数,一进上房,更是雕梁画栋,紫色檀木,古色古香,像进入了奢华之地。房子大小能容二三十人之多,临窗设座,靠近东边,入得座位,就能登高望远,外面一大建筑群壮观得很,延绵几里,起伏不定,令人心胸大是开阔起来!

    “果然是个好去处!”沈欢的上司韩绛感叹不已,他家族殷实,物质无缺,锦衣玉食,奢华之物倒也是见多识广,一进此间,除了没有那些昂贵的古董之物来衬托外,其他装饰与布置,也别出新意,令他惊羡。

    请来的诸人严格来说,分了三代人,沈欢十几岁,是最末的一代,其他欧阳发等人又是一代,至于欧阳修虽然大了十岁于司马光等人,也可以说是一代吧。不过诸人同座,具体说来又只是两代人而已,欧阳修、司马光、韩绛资格最老,其他年轻一辈又是一个群体了。也许是长辈在场,年轻一辈比较谨慎,进来之后连话也不多说,也只有苏轼这个大嘴巴才毫无顾忌地一大通话。

    上房里不像第一层那样对子多得另人发指,只有区区一副而已,还是长联,不过这些流传到后世的千古名对,在这个对子还未发达的时代,算得上千古罕见了。而“著者”沈欢在他们的眼中,又多了一项常人难以企及的才华!

    “子贤,早就听说你对子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苏轼再一次服气地感慨,指着正中的两根长柱子,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喃喃念叨,“楼外是数百年锦绣,非道子一笔画不出;胸中有几千年历史,凭卢仝七碗茶引来。”

    这副经沈欢改编过的对子再一次得到众人的赞叹,就是欧阳修,也再一次倾倒,拍着沈欢的肩膀夸赞几句。听得欧阳修这位老人的称赞,沈欢还没什么,倒是一旁的司马光笑了,既是欣慰,又有得意,本来也想赞那么几句,后来想想,说出口的还是告诫之意,让沈欢不要沉迷诗词对子小道,一心放到学问上来。当然,也只能稍微提点一句而已,今日喜庆,不是说教的日子。

    几番折腾,众人终于入座了。座位安排也分开秩序,一帮长辈聚在一起,欧阳修正中,司马光、韩绛列分左右,接着才是一帮年轻人,苏轼侧坐韩绛一边,中间是欧阳发等人,沈欢坐在司马光的下首。桌子方型,因为不是饮宴,桌子并不是很大,因此几人围坐,倒也不显得拥挤。

    “子贤,你朋友这家茶楼开张,使得你邀请我等过来,是不是这里的茶与众不同呢?”才一坐定,苏轼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他这张嘴,除了话多,还有就是爱好吃喝。

    “确实不同常茶,等一下上来诸位就知道了!”沈欢笑着说道,“这种吃茶之法,还比较新奇,也许大家会不适应,不过区区敢说,今后一定会成为主流喝茶之法!”在后世,清茶更多是泡,苦涩中有一丝清香,最后还有一丝甘甜,既可口,又解渴,于身体也有益,实在是千年之后的智慧结晶,与如今的煎煮之法大相径庭。

    至于苏轼说的“朋友”,当然是指周季,对于他与沈欢的关系,众人不了解,却也能猜得出几分合作者的身份。不过这种合作方式在大宋的官场也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朝廷规定官员不许经商,也不给商贾之人做官,不过从来也止不住众人追求利益的欲望,再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因此官员不出面,找一个合作者出面经营,只要不贪赃枉法,倒也不是接受不了之事。特别是那些大家族,开销太大,若没有额外经营,只靠朝廷一点薪俸,难以维持下去,像在座的韩绛一家,即是如此,不过他们更多是打着经营土地的名义行事罢了。

    这也是他们还能心安理得地与沈欢同座谈欢的原因,毕竟一切都是暗中进行,别人说不得什么,若是由沈欢亲自出面行交易之事,估计在座不少人就要拂袖而去了,特别是司马光这个正统文人,到时估计还要给这个学生一个耳光的。在座之中,也只有司马光家族算得上清贫,虽然做着高官,却没有显赫的家族,更不用经营一大片地方,因此利益涉及不多。说到这里,沈欢不能不为他叫屈,后世说以他为首的反对派反对王安石变法,是因为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这也许是一大原因,说的是其中的大多数人,但是用以指责司马光,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貌似司马光妻子死的时候,家里连安葬的花费都没有,还是卖了一块老家的地才凑够安葬之费的,这种人能用保护私人利益来攻击?

    看着眼前诸人,沈欢大是感慨,这些可都是现今或者今后二三十年里大宋朝廷的巨头呀!除了欧阳发与司马康这两个对仕途并没有多大兴趣的人除外,欧阳修贵为参知政事,是代表现在的,今后几年也将发挥作用;司马光是代表今后二十年的,与王安石是老对头,奋斗了一辈子,也争了一辈子,最后使得这两位老旁边都郁郁而终;还有苏轼兄弟,又是司马光、王安石之后的朝廷大擘,可惜因为党争等问题,使得他不能为朝廷重用,白白浪费了几十年光阴;另外韩绛与司马光同辈,却是王安石的铁杆拥趸,算得上是司马光的对头了。

    也就是说,在座诸人,待王安石上台之后,也许是朋友,也许是敌人了。想对来说,司马光前期是寒暑派的改革者,后期确实比较保守了;而韩绛则一直都是王安石一派的得力干将,比较激进;苏轼则比较特殊,前期是激进,后来才变身寒暑派,最后嘛……则是老死他乡!

    “唉!”沈欢暗叹一声,心想这些人以后会不会像今日一般坐着高声谈笑呢?正疑惑的时候,一声“茶来了!”宣告新茶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了!

第九十二章 新茶

    “子贤,这是……”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侍人送上来的茶具,桌上摆了不少东西:有红泥小炉、紫檀茶壶;还有玉脂一般的小瓷杯;另外还有两个白色瓷碗,装着炒制好的茶叶,碗上横着一把狭长的匙子。这些东西是沈欢勉强记起后世那些繁杂优美的泡茶动作以及泡茶工具才叫人弄出来的。

    天然居是高档的地方,一切都有侍人服务,周季不知道从那里请回来了好些长得比较清秀的年轻女子,由沈欢示范教以泡茶技艺,之后再由她们给客人服务。今次有一个技艺比较娴熟与高超的侍女相侯着。

    “诸位但看就明白了!”沈欢微笑示意侍女开始动作了。只见侍女熟练地生起火来,接着煮水,一会儿待水开后用匙子舀着茶叶,开始炮制,之后把茶水筛到小茶壶里,片刻后简单的泡茶动作算是完成了,而茶水也准备妥当。

    侍女一一把众人面前的小杯子斟上茶水,之后退了开去。看着杯子里迥然于平常茶液的东西,大家一脸惊疑与迷惑,这些绿油油色彩熏人的水,真的是能喝的茶?闻着袅袅升起的清香,又不禁想喝上一口。

    沈欢淡淡地笑着,捧起小杯子,示范性地呷了一口,慢慢地在嘴里品味着,只觉口齿生香,虽然炒茶的品种与技术都与后世有一定的距离,不过却也是高档次的东西了。

    “好茶!”迫不及待地模仿沈欢动作的苏轼率先喝下一杯清茶,开始时小心翼翼有如对待大敌,呷了一口后微微皱了一下眉,砸巴砸巴嘴唇之后,终于体会到那股迷人的清香,只觉浑身畅快,有如登仙羽化,整个人都轻了起来;更是不客气地把整杯茶都慢慢品味了下去,少了姜物等味的清茶,竟然是如许的美味,配上那些有品次的泡茶动作,还有清淡的色彩,不由令人心动了。

    “好茶,果然是好茶!”众人也学起苏轼的动作,喝下一杯后大觉痛快,也都一齐赞了起来,虽不及平常大碗喝下去的畅快,却也另有一番滋味,特别是他们这些号称文雅的文人,甫一接触,就喜欢上了这一套喝茶之法;虽然还不怎么习惯这些口味,但是那股清香,却不是他们所愿放弃的了!

    “子贤,这些是茶吗?怎么制作的?”欧阳修指着瓷碗里炒制过的干燥茶叶,疑惑地问着,这些散开来与平常的团茶大是不同,也怪不得他认不出来了。

    三司使韩绛就比较干脆了,站起身来,拿起泡茶的茶壶,打开盖来,直接观察那些已经给开水泡了开来的一整张茶叶,不由呆住了,半晌后才叹道:“子贤,原来如此,你这位朋友真是奇人,能想出这种吃茶之法!如此密法,炮制出来的茶叶应该可以供应世人需求吧?若是如此,将又是我大宋一道财源,老夫敢说,一旦京城之人习惯了这种吃法,他日盛行天下也不是希奇之事,而世人的吃茶老法也该改变了!”

    沈欢嘿嘿直笑,若不是这样,他把这法子鼓捣出来做什么?其实中国制茶历史悠久,自发现野生茶树,从生煮羹饮,到饼茶散茶,从绿茶到多茶类,从手工操作到后来的机械化制茶,期间经历了复杂的变革。各种茶类的品质特征形成,除了茶树品种和鲜叶原料的影响外,加工条件和制造方法是重要的决定因素。沈欢如今就凭着后世的见识改革了这制造方法,想不成功也难。

    韩绛如此称赞,也不是没有理由:中国号称茶的故乡,前期就不必说了,太过简单,没有什么可言性。到了唐宋,终于进步了,不过还是茶饼茶团之类的东西。《宋史》就说茶分两大类:一是片茶,一是散茶。片茶与团茶差不多,制作工艺也算复杂,有蒸茶、榨茶、研茶、造茶、过黄、烘茶等程序:茶芽采回后,先浸泡水中,挑选匀整芽叶进行蒸青,蒸后冷水清洗,然后小榨去水,大榨去茶汁,去汁后置瓦盆内兑水研细,再入具模压饼、烘干。冷水快冲可保持绿色,提高了茶叶质量,而水浸和榨汁的做法,由于夺走真味,使茶香极大损失,且整个制作过程耗时费工……沈欢一下子把心思沉迷在了这些时日观看三司卷宗的资料里。

    心头突然警醒起来!该小心呀,韩绛是三司使,全天下的头号贩子,该不会看上这炒茶方法要夺过去吧?这可是商业机密,虽知道炒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不过也该让自己形成品牌了你们再出来吧?

    “不过苏某还是喜欢老的吃茶之法的!”苏轼很没良心地又喝下一杯清茶之后,开始怀念缅怀了,“大碗吃茶,也是人生快事嘛!小杯嘬着,还是不痛快!”

    沈欢直接给他一白眼,在后世,喝茶若是牛饮,那是要给人大大鄙视的!不是斯文人的表现,沈欢更不习惯当今的大碗喝茶之法,现在终于好不容易回到了以前的习惯,感动得都要哭了!

    众人喝着茶,谈着天,不由高谈阔论起来,文人之雄,意气风发,气氛一下子像喝酒一般高涨起来。苏轼最豪放,不拘小节,敲起桌子,高吟起来:“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百万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合得苏息否?”

    这是唐代号称“玉川子”的卢仝所写的茶诗的最经典部分,而这首诗也是被称为写茶最经典的诗歌,把喝茶之法与感情都溶入了进去,难怪文豪如苏轼,也要在喝茶喝得兴起的时候高歌一回。文人文人,最会感情用事。这不,苏轼一首高歌,点燃了他们文人内心中的那点热情,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再也不能遏止他们对酒高歌对茶亦要高歌的感情!

    “好一个‘胸中有几千年历史,凭卢仝七碗茶引来’,子贤,区区几字,你倒是概括了卢仝这首茶诗的用意,纵是卢仝复活,也该快慰了!”苏轼大声赞叹,有时还拍着桌子,比喝了酒还要难以遏止地激动,“子贤才情,苏某一直都是佩服的!”

    “子瞻兄真是太过奖了,你长小弟几岁,好几年前就名满京城,你的才情,就是连欧阳先生都是赞赏的,小弟哪敢当得此言?如今子瞻兄更是贵为直史馆,他日成为朝廷栋梁也指日可待!”沈欢本着做人要低调的心思,极力谦虚,特别是在司马光的面前,不敢嚣张。

    如今的苏轼不再是大理评事了。还在藩邸做皇子的英宗赵曙就听说过了苏轼的名头,如今渐渐掌握权势,想把这个年轻人提拔上来使用。擢苏轼为直史馆的时候这里还发生了一件比较有趣的故事。一开始是赵曙赏识苏轼,要大力提拔,准备按照唐朝的故事,升入翰林院,做知制诰。问宰相韩琦的时候,韩琦说苏轼是有大才之人,当然该用在朝廷。不过应该一步步在朝廷培养,他日天下之人也就没有什么话说了,还会以为朝廷录用大才,更加尽心为朝廷所用,一旦提拔太快,别人就难以信服。言下之意是说知制诰职位太高,还不适合苏轼。

    赵曙想起当日告诫欧阳修不要对沈欢拔苗助长,当即反应过来,改口说升为修起居注呢?韩琦还是不同意,说修起居注与知制诰差不多,也不能给,之后建议给他一个能接近皇上又在馆阁的职位——直史馆,这位子是当日欧阳修建议给沈欢的,赵曙不同意,今次给的是大名远扬好几年的苏轼,也就没有犹豫地同意了。接着韩琦又说按照惯例,提拔苏轼,朝廷还是要他入馆应对才成。这相当于升官考试,这次赵曙又担心又犹豫,生怕苏轼考不上落选。不过苏轼是什么人,那可是前任皇帝宋仁宗都称赞过有“宰相之才”的人,一考即中,不久升为直史馆了。苏轼听到这事后还称赞韩琦是个道德长者,对他很感激。

    直史馆这职位有点类似皇帝顾问的角色,能长时间接触皇帝,若有所长,他日重用也是正常。这也是沈欢说他前途无量的原因。

    苏轼给沈欢一赞,又看到众多前辈在前,都给他们两人吸引了目光,更激动了,笑着说道:“子贤,别人酒兴上来,对酒当歌,今日面对好茶,不如也由我们两人对茶赋诗,由几位前辈鉴赏一番,如何?”

    “啊?”沈欢身子一哆嗦,苏轼是谁?那可是大文豪,大诗人,大画家,中国古代自欧阳修之后,还没有哪个人能有他在文坛的声望!而且据沈欢所知,苏轼一生喜欢喝茶,写下不少与茶有关的诗词,怕不是有好几十首之多,与他比茶诗,怎么死都不知道!

    沈欢哪里敢应下来,连忙说道:“还是不要了吧,今日好不容易济济一堂,诸位又多是饱学之人,晚辈哪敢放肆!不如喝喝茶,聊聊比较有趣之事,岂不是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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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五终于过了,这个年算是过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书生的时间也应该多点了,虽然接下来两个月有工作考试,不过至少能抽得出时间了吧。此书还是要坚持写完的,过年期间更了十章,算是比较慢了。希望下面能快点吧。今天是二月的第一天了,希望新年有个好气象,新的一个月里也能有进步。呵呵,此书到这里,也该到另一个场面了,前些天写得都很乱,包括这章,推进慢,这个书生还是知道的,好吧,再写一章练练手,下面就是精彩的。情节进度将会加快,想必大家也看出来,王安石快要回来了,此君一出,天下就精彩了,而此书的一段高潮也该到来。请大家继续支持书生,给俺动力吧!

第九十三章 争论

    听得沈欢拒绝对茶赋诗,苏轼大为不满意,张张嘴想说什么,还未出口,就被一旁的欧阳修给打断了:“子瞻,诗言志,是为心声,若只是应酬之作,想必难以大成,多为凡品。再说子贤说得亦是有理,今日难得诸位同列,我等不是一般文人,若只是谈诗论词,也太过显得小气了点。不如说说诸位对朝政的观点,如何?”

    “朝政观点?”司马光吓了一跳,看欧阳修有询问自己的眼神,不禁苦了,这位长者,他也不敢多得罪,只能犹豫不已,“永叔先生,朝政之道,朝廷自有主张,非我等可以妄论,再说人多口杂,若是一个不小心……”

    司马光一生谨慎,加上以君子之道自矜为人,道德节操天下无双,因此要论朝廷得失,不由失了锐气;当然,他也清楚欧阳修的意思,今日到场之人,除了他的儿子司马康与欧阳发还没有显赫的官场地位外,其他诸人,高如参知政事,之后是三司使,还有他这个开封知府,另外还有苏轼与沈欢两个年轻后辈,无一不是现在或者今后朝廷的主力,谈谈朝政,估计也大有深意——欧阳修是参知政事,在当今官家中也大有威望,更得信任,而他年纪大了,想看看在场诸人的朝廷观点,也许不无寻找接班人的意思呢!

    欧阳修笑道:“君实太过小心了,今日之言,出你等之后,入我等之耳,皆不是嚼舌小人,何有口杂之说!是不是?”

    “永叔先生说得极是,君实放口述说即可!”韩绛一时明白过来,他另有心思,因此极力赞同。

    “那好吧!”司马光只能同意。

    其他人也就没有反对的必要了。沈欢看得好笑,宋代是文人治国,这策略是宋初太祖就决定下来的,居心不无险恶,因为他就是造反夺得皇位,也就提防别人效仿,那么武将就不能大用了,使用文人就是一大最好的措施,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而文人嘛,总是浪漫的,加上宋代政治气氛宽松,众人都喜好策论,把对朝廷天下的得失与自己的政治主张都写入进去,宣诸人口,形成某某流派。这与晋朝的清谈差不多,也许对朝廷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说不定还真会给自己惹来祸害。

    沈欢心有戚戚地看了苏轼一眼,这个大嘴巴,就是收不住口,后来差点把命都搭了进去,看来今日自己也要更加小心才是,免得说了什么对朝廷不恭敬地话给苏轼一不小心宣扬了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欧阳修又感叹了:“老夫如今已知天命,在朝廷也干不了几年了,几十年宦海,没有什么建树,今后的天下,就看你们这些朝廷栋梁了!我等出入经史,都是为了为国寻找一条治国方略而已。老夫一生磨砺,如今只明白‘治大国若烹小鲜’,诸位又有何感想呢?”

    在场之人,除了欧阳修,最年长与地位高者只有韩绛了,欧阳修询问,也该由他先来回答,只见他捋了捋长须,呷了一口清茶,润润喉咙,清声道:“永叔先生,韩某无才,所读经史,唯得《易经》里的一句‘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而已。”

    “哦?”欧阳修眯着眼睛,“为何?”

    韩绛道:“韩某为三司使也有些时日,而三司掌管天下财政,永叔先生为参知政事,难道还不清楚我大宋如今的财政状况是如何一番惨淡吗?今财力日困,风纪败坏,法度全无,若不早做改变,数十年之后天下危矣!如今之计,还需生财用以周度朝政方可,否则一切免谈!”

    “子华是说当今天下理财是最重要的策略了吗?”欧阳修正了正身子。

    “正是!”韩绛回答。

    沈欢撇了撇嘴,又瞥了一眼韩绛,这位中年人,家世良好,也有才华,当年中进士时,名次比王安石还要高,奈何几十年与王安石相交,倒是把自己搭了进去,完全给王安石影响了思想,所说都是王安石的论调而已。王安石自诩最善理财,韩绛如今也如是说,不无王安石的痕迹。当然,也许是他做三司使久了,整日为怎么抠钱烦恼,这样说还真有辛酸隐衷吧。其实韩绛大家族出身,倒也喜好结交士大夫,比如司马光就是他的好友,史书上也说他多次在神宗皇帝面前说司马光可重用,奈何后来太过附和王安石得政,这才使得天下清议都对他不利,大大的可惜了!

    司马光不愧为王安石的头号对手,如今听闻这些理财论调,当即皱眉了:“子华说要理财,还要变法度?当今天下可有这样的人么?法度法度,岂可常变?此言若是给官家听到,该会有何反响?再说子华是三司使,就当为朝廷财政之事出力,不尽职则罢,何必牵涉到法度一说呢!《易经》是说‘穷则变,变则通’,但子华不要忘了,国家政令,朝令夕改,亦非善事!光不才,多年读书,于《易经》里也只得一句‘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只要我大宋勤修道德,存风纪,立正俗,内圣外王即可,何来什么穷变之道!”

    虽然司马光是沈欢的老师,但是此刻他还是要忍不住拍额头了,司马光真是老顽固,接触了那么久,竟然没有受他新思想多少影响,还是那副老样子,传统道德占据了他的思想,根深蒂固,张嘴闭口都是道德之说。在沈欢看来,道德是很飘渺的东西,可以用来辅助治理天下,但治天下只谈道德,则不能长久,毕竟这东西太过虚无,时有时无,哪有法度来得保障!在这点上,沈欢是支持王安石的论调的,当然,王安石所谓的法度,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至少用人上职责不分,就是大祸了!

    “不然!”司马光话一说完,就有人反对了,不是给反驳的韩绛,而是本来静听的苏轼,这位大文豪、大思想家,终于忍不住要跳出来侃侃而谈了,“君实先生,您说君子要厚德载物,这个晚辈当然同意,但是若说不要变通,晚辈则不敢苟同了!”

    “子瞻有何教我?”司马光一脸微笑,今日不过是高朋阔论而已,并没有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气氛。

    苏轼道:“大宋承平百年,至今积弊无数,比如说兵、费太冗,造成如今财政捉襟见肘的局面!这个问题,想必君实先生也是了解的!既然是不合事宜的积弊,那么为什么不能改变呢,难道要坐以待毙?《易经》也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教育苏某时刻不敢稍忘!”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司马光叹道,“子瞻果然有雄心,不愧年轻人本色。可是,你可知道,国家大事,有如一栋房子,败坏了,修修还可使用,一旦要重建,非良材与良匠不可,若两则皆无,连庇身之所都没有了!如今天下,良匠也许有那么一两位,至于这良材,何来如许之多呢?”

    “这……”苏轼一下子语塞了。

    沈欢倒听得大吃一惊,司马光把天下比喻房子的话好像是王安石上台时与之针锋相对的言论,如今倒是提前出世了,听来令人感到新奇,连宏论如苏轼,也只能语塞,就是后来的王安石、吕惠卿等人,也只能支吾过去。其实若真要评价司马光的政治地位,沈欢觉得后世阶级观点有点太过笼统与绝对了,而《宋史》里阶级性也很强,多褒少抑,不过只要读过史书与他的文章的人,都能知道,他前期思想,还是倾向改革的,不然也不会向神宗皇帝大力举荐王安石上台,只是后来王安石变法措施太急太烈,与他心目中的缓慢改革大相径庭,这才与之反目。严格来说,他是一个寒暑派论者,要改革,却不能太快,要一步步来——当然,至于他后来六十多岁重回朝廷,老朽昏庸也有之了,毕竟一个人远离朝庭十几年,不近朝政,怎么说眼光都有点问题了。

    说到寒暑派,沈欢倒觉得滑稽不已了,貌似刚才反对司马光的苏轼才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寒暑派之人呀!当然,从刚才的话中,还可以看出王安石上台前的苏轼本着年轻气盛的性子,还是激进的变革派论者的:从仁宗后期开始,到如今这几年,这家伙就上了《进策》多篇,要求朝廷从上自下开始改革法度,鼓吹变法,言辞之激烈,情感之真挚,给他一润笔,读来和真令人心动。可惜,好似仁宗与英宗都不喜欢这些论调,官还是给他升,至于策论,则束之高阁,不加理会!

    沈欢还在恍惚中,欧阳修突然笑了,道:“老夫怎么倒觉得你们说的都有一点道理。好吧,听过你们的言辞,该听听我等在座之中小才子有什么看法了。子贤,该你说说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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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仕途介绍:
21世纪的沈欢穿越到了11世纪的中国,在这里,中国古代最牛气最强悍的改革家王安石就要走向台前,把持天下大权,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里,他该何去何从?有了他,历史还会出现“北宋”这个词么?什么,他要做一个站在司马光背后的人?是在背后为他遮风挡雨还是下黑手捅刀子……且看一个现代人演绎的北宋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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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仕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仕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仕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