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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心书生     北宋仕途txt下载     北宋仕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五章 韩维

    “与民争利?”看到赵顼大义凛然的样子,沈欢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总算是明晓“与民争利”的概念:中国古人的思维很奇怪,他们认为为官之人若是也从事经商行业,那便是与人民百姓争夺利益,是该鄙弃的,该谴责的!

    “正是与民争利!”赵顼又解释说道,“子贤,你要制造其他东西经营,还拉上本王,正是要本王与民争利,若给御史知道,本王就该要给弹劾了!为了与民利益,本朝规定官员一律不得从商!”

    沈欢挠了挠头,他当然清楚这种经济理论是非常荒谬的,不过他的经济理论知识也就当年的高中水平而已,而且大多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模糊有些印象,在脑子里搜了又搜,看能否斟酌一些妥当的说辞出来救驾。

    “殿下此言差矣!”沈欢正色大声说道,让对方愕然之后接着忽悠,“殿下,沈某这些行为,非但不是与民争利,反而是予民利益!以我等印刷作坊为例,此活字之前,全是雕版,成本高额,有人经营也不过是富了本家,与天下百姓士子丝毫无益,自活字发明之后,一册书不过上百贯,正是便民的代表!另外,活字印刷从排版到销售,一环接着一环,单是一个作坊都需要工匠上百,拿着工薪,养活家人,也有几百人!殿下请想,若作坊遍及天下,怎么说也有上万人由它养活。试问,如此经营,还是与民争利么,需知此前并没有活字印刷这东西呀!所以说,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为百姓创造了利益!”

    说完沈欢也愕然,最近几天他的口才好像有着大幅度地长进,从杨信到如今,一通似是而非的理论下来,侃侃而谈,口若悬河,流畅无比,想来自己都频频佩服也。

    财富是创造的,这理论后世通行,不过现在听来,却让赵顼更疑惑了,想反驳又觉得沈欢说得有理,正如他所说,活字之前,并没有此物,又怎么能说与民争利呢?

    “殿下仔细想想就能明白沈某之言了,我等不是争利,而是在创造利益,为自己,也为天下子民!天下之财,非一盆之水,而是这个盆的大小,创造出来,那么这个盆便大,水也更多……”沈欢又挠头了,这个比喻连自己都晕了,更不用说赵顼这个古人了。

    “放肆!何人在此胡说八道!”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之声从门外传来,本来开着的大门走进一个人,只见他长须垂胸,面目清奇,中等身材,大约四十年纪,一脸怒气,威风凛凛,横目而视,大有吃人的模样。

    “原来是持国先生来了!”赵顼见是来人,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打招呼。

    来人向赵顼行了一礼,拱手道:“韩维见过颖王殿下!”

    沈欢早已站起来,上前行礼,心里有点发苦,此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韩维,他是颖王府邸记室参军,算得上是颖王的老师,难怪赵顼会对他有着尊敬与惧怕的神色。想及他刚才的喝骂,想必是听到了自己的理论,忍受不住,骂了出来。

    正如沈欢所料,韩维确实对他生气了,他如今是当朝修起居注,早朝之后,稍事休息,即到颖王府例行公事,听闻有士子沈欢来访颖王,本来打算等他们寒暄之后再行过去,突然想起前些时候颖王给他抓住在读《韩非子》的场景,当时的颖王兴高采烈,一时口快,把沈欢与他讨论法家理论的事给说了出来。韩维当即生气无比,大宋以儒治天下,颖王早前对《韩非子》有兴趣,也给他们几位老师斥说了一顿,才稍稍打消了他的积极性,如今竟然有人趁机与颖王大谈法家,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他也知道沈欢与司马光的关系,看在司马光的份上,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今日听得沈欢就在王府,动了心思,一人前往书房,还未进去,即听到沈欢什么“盆与水”的理论,顿时怒了,不顾风度地骂了出来!

    “沈贤侄……”韩维吸了一口气,强忍怒气,看向眼前的年轻人,“你家老师司马君实一代儒者,你当得其真传,应该知道孔圣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道理,教诲我等‘君子不言利’。你刚才与颖王所言利益,更是谬言,什么创造,什么盆水,大谈利益,是圣人之道耶?”

    沈欢看着这个韩维,脑子里不由浮现他的资料,这家伙的老爹韩亿,官做得比不上他们兄弟,不过能生养,一窝就生下八个儿子,韩维只是排行老五而已,他三哥韩绛也是大人物,未来的宰相,如今的三司使。史书对两人的评价便是“绛适于同,维适于正”,说白了就是韩绛比较会看风使舵,而韩维呢,很正直,用现代术语就是“迂腐”!

    如今面对这个传说中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人物,沈欢还真有点头痛,好在他最近口才见长,说不上惧怕,微微一笑,道:“持国先生,家师教诲,晚辈当然不敢忘。圣人所教,更是不敢不遵。但是先生亦是博学之人,纵横古今,当知利益之事无所不在,是以太史公说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诚是事实。因此,孔圣人教诲君子不言利,晚辈认为,此利有二者:一者小利,私欲利益,见利忘义,此小人之利也;二者大利,为国取利,为民盈利,此非君子之利乎?若为大利,利民利国,晚辈亦不敢稍后于他人,相必孔圣人也会赞同的,不然孔子当年又岂会为鲁国管理仓禀之事呢?”

    韩维淡笑道:“沈贤侄果然是生得一副好口才,不过此白马非马的言辞,还令人难以信服!再说天下之财皆有定数,何来创造之说,上位者若以功利为用,与民争利,亦是害民而已!”

    赵顼听得很认真,刚才他说与民争利,那些理论都是从这些老师口中听来的,自小教育,观念蒂固,之前沈欢所辩,令他难以言辞,不过如今有老师在场,两人激辩,让他激动不已,欲看好戏。

    沈欢也笑了,韩维与王安石是朋友,利用颖王记室参军的便利,这几年在赵顼面前为远在江宁丁忧的王安石说了无数好话,把他的才华赞得无以复加,让深宫里的赵顼了解了王安石所谓的“才华”,才登基几个月就把他提拔到了中央,可以说,王安石得以上台执政,他们韩氏兄弟功不可没。后来,王安石所持变法太过激烈,这韩维坚定地站在了王安石的对立面,与王安石理财理念大异,刚才所言,不无后来影子。

    “持国先生,天下之财皆有定数,这道理是谁说的呢,晚辈所记并不是圣人所言呀?”沈欢反问,他觉得今天这场论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毕竟赵顼就在眼前,就是未能让其心服,也要利用这个机会使得自己的某些理论深入这个未来皇帝的内心,期待有朝一日能萌发成长。再说韩维所持理论,好像也是后来司马光反对王安石的论点之一,这种理论,他沈欢当然不能赞同,也许以后还得再与司马光辩一次,如今就算是操练一番吧,到时也好轻车熟路。

    韩维冷哼道:“天下之财,就像一潭水,取得多了,水也就少了。因此治国方略,皆以不扰民为主,若官员经商,与民争利,百姓之财少了,当然不利于统治!这是很明显的道理!”

    沈欢摇头道:“一潭水?也可以这样说吧,不过晚辈认为这天下之财,却不是这些水?而是这个‘潭’!潭大,水亦深;潭小,水则少。因此,治国之策,非是不取水,而是把此‘潭’挖大,以便容纳更多的水!”

    “一派胡言!”韩维拂袖不已。

    沈欢看向赵顼,见他露出深思的模样,不由暗笑,道:“持国先生是博古通今之人,若天才之财有定数,那晚辈便要问了,远古之人,没有铜铁,只有石头粗陶,以贝为钱;接着夏商周时期,有铜为物,以至铁器;再之后有盐铁丝绸,瓷器美玉,每朝每代,都在进步,事物价值也都在增长!至于我朝,逐年亦有不同,不说初期,就是仁宗前期,我大宋财政税入不过三四千万贯,后期已至六七千万,而今已是七八千万贯矣。每年增长不少,试问,若天才之财皆定,如此增长,难不成是我大宋不顾人民死活大肆调高各行业税率?持国先生,何以教我?”

    “你……”韩维老羞成怒了,“你就是有纵横家口才,亦不过是巧言令色之徒罢了,非君子所为!”

    “持国先生!”沈欢也怒了,火气上升,可不管对方是前辈了,“晚辈敬你是长者,又深有学识,因此就事论事,试问先生,晚辈可有一句虚言?安能辱我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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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春计

    赵顼难得见沈欢的生气怒色,不由惊了,赶紧劝道:“子贤、持国先生,大家都就事论事而已,何以至此?”

    沈欢哼道:“殿下所言极是,就事论事而已,若不是持国先生一力咄咄逼人,沈某倒也不至于示之以怒色。”

    赵顼暗暗叫苦,他这位先生眼里最揉不得沙子,比较古板,遵循规矩,沈欢不说还好,以后辈刁难长辈,对方当然看不下去。

    果然,韩维紧皱着眉头,道:“殿下身份尊荣,结交朋友还需品行端正之人才可,还望殿下当心!”

    “对对,本王一定遵循先生教诲!”赵顼连忙应声。

    韩维大为不悦,赵顼的客套应付他看在眼里,知晓对方并没有听得进去,冷眼扫了一下沈欢,暗叹一声,道:“既然殿下已经知晓这个道理,还请往后多加注意。臣今日身体有恙,不能多待,就先告辞了!”说完拂袖而去,原来是因为赵顼的态度生气了。

    赵顼愕然,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不由埋怨沈欢:“子贤,本王想不明白你今日为何会如此失态,持国先生人品无双,学识高深,更是大家子弟,得罪了他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沈欢笑道:“殿下也说了,这位先生人品无双,又岂会与沈某一般见识呢?”他心里明白的很,刚才韩维大是生气,更多是一种观念之争,毕竟一时反应不过来,根深蒂固的思想给沈欢一个辩倒,他辩驳不得,是谁都会郁闷;史书上韩家子弟中,韩维是最正直的,对待政敌,只是秉直上言而已,并没有像王安石一帮人一样使出各种手段打倒,特别是有时候政敌落魄了,他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若对方无错,他更会上言为政敌开脱。这种心胸,沈欢并不担忧对方会给自己什么小鞋穿。相反,今日自己的理论,也许有朝一日能在对方心里发芽成长也说不定!

    赵顼是尊师重道之人,闻言还是不悦:“怎么说持国先生都是长辈,晚辈之人总得给其一点面子,这样数落,非君子所为!”

    “殿下难道忘了沈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了?”沈欢提醒发问,“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持国先生是师长没错,但道理若站在沈某这边,沈某又安敢唯唯诺诺!”

    赵顼不服地道:“你刚才之言,又一定是真理了吗?”

    “殿下若觉得沈某是持国先生所说的巧言令色之徒,尽可黜之出门、今后不相往来便是!”沈欢这句话还是学当日欧阳修对宋英宗所说辩驳吕诲的话,一语双关——你若还和我交往,留为用之,那么我就是对的;我既然是对的,那么对方便是错的。威力无双,让对方作出选择,又尽显自己的委婉宽厚。

    赵顼苦笑不已,道:“看来日后由本王多劝持国先生便是!子贤,来,再给本王说一下刚才‘潭’与‘水’的道理,本王半懂半不懂,很有兴趣!”

    沈欢笑了,看着眼前这个勤奋好学的年轻皇子,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眼光微微瞥了一眼韩维远去的方向,笑得更神秘了。

    再说出了颖王府邸的韩维,没了初来的兴趣,剩下一腔烦闷,低头上了马车,让车夫打道回府。一路上脑子里尽是沈欢所说的“潭大水亦深”的钱财理论,想想又有道理,可多年的观念又是“天下之财皆有定数”,这一说法在他脑子里生了根,难以根除,加之外面诸人都是这个说法,更不能说自己错了!

    脑子里纠缠着胡乱的思维,韩维到家后依然闷闷不乐,进了韩府,低头沉思。这一状况给刚好在家的韩绛看见,惊问缘故。韩维叹了几口气之后把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三哥,小弟担心颖王会让此人误导了的,这种理财观念,若是深入颖王之心,他日治国……唉,可惜今日一时失策,未及反驳对方!”韩维忧心忡忡,一脸无奈。

    韩绛比韩维长了几岁,一路官宦,坐到如今位置,除了家族势力外,还靠了一身的拼搏,来之不易,加上又坐镇三司使,整日与帝国财政打交道,精通数据,比他这个整日读书做君子的弟弟更容易了解沈欢所说的道理,不由惊了:“五弟,这个沈子贤当真说天下之财就似水潭,潭大水亦深?”

    “是呀!”韩维苦恼不已,“这不是一派胡言么,天下之财皆有定数,这才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可今日他所说却让小弟一时哑口,给他说得颖王大是心动!”

    韩绛闻言沉吟不已:“生财……生财!五弟,你觉得此人说法是否与一个我等所熟知之人相像?”

    “相像?何人?”

    “王介甫!”韩绛沉声说道,“你我与介甫相交,当然清楚他当年所上万言书时是怎么一回事:‘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尔。’介甫这个‘道’,不亦是沈子贤的生财之道吗?可是此子说的又比介甫还要明了,正如他所言,不说每朝每代,就是同一个朝代,财政亦是多寡不同,别人不清楚,为兄身为三司使,掌管天才财政,还不了解这些数据吗!此子说的不错,我大宋财政税入逐年增长,这又都不是在提高各行税率的前提下增加的,不正是说明了天下之财越生越多吗?非有定数!这……人才,真是人才!”

    韩绛越说越激动了,一把抓住兄弟的手,两眼冒光,道:“天下之财可生也!这些年来为兄一直迷惑这些数据,原来是这个道理,今日终于给点醒明白了!五弟,这个沈子贤真是奇才,君实兄收了个好学生呀!”

    “真的是我们错了?”韩维喃喃地道。

    韩绛看出了本家兄弟的迷惑,不禁苦笑,就是他自己,多年所受观念,也以为之前是对的,好在这些年掌管数据,经常思考这些问题,今日听闻新理论,把那一层令其疑惑的薄膜给捅穿了,一切也就明了了,像佛家所说的顿悟,有醍醐灌顶之效!他弟弟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精世务,一时转不过来也是正常。

    “五弟,圣人有云:朝闻道,夕死可也!这些道理,你慢慢领悟就是,也许,你所坚持的观念是对的也说不定呢!”韩绛拍拍弟弟的肩,语重心长,大是感叹,“沈子贤不愧才名,有此认识,足可大用了!不行,听闻他明年就要科考,若能高进,还当拉入我三司重用才成!”

    韩维没有说话,迷糊地点着头。

    撇开韩氏兄弟这边的纠缠不说,十二月一天天过去,到了中旬,沈欢所行“欲擒故纵”终于起了效果,音律高手杨信在他盼星星盼月亮的当儿到访。原来这半个月来杨信一直在做家里人的思想工作,说服他们让自己献身音乐事业。好在他们家也只是商贾世家而已,虽大富却不一定大贵,规矩也不像官宦那般繁多,更没有诸多顾忌,在儿子五年内成亲的承诺下,也就犹豫着同意了!

    对于杨信的加入,沈欢当然热烈欢迎,一番客套之后,终于熟络,把他介绍给如怡姐妹。这三人一见如故,都是技艺高超之人,有着共同语言,得到沈欢一些后世音乐理论的启发后,更是全心投入钻研,争取能熟悉这些用法,还有就是三人看看能否熟练配合。至于什么时候面向世人,这个沈欢自有打算,他们也就不用操心了。

    这件事办妥之后,春节又到了。大宋天下也迎来了治平二年。过年风俗依然与之前一样,沈欢又到处买弄春联,大肆送人。那给颖王准备了一年多的大气春联也终于敢明目张胆地送过去,惹来对方的赞叹。沈家三人欢欢乐乐地过了个大新年,而按民间的算法,沈欢也十七岁,能够当家作主了。

    新年刚过,沈氏看着身高体壮的儿子,大是欣慰,也是感慨:“欢儿,一转眼,你就大了,朝廷也诏告了天下,今年二月十五就开始科考,你到时若能高中,也算给你父亲长了脸!他可是考了差不多十次都没考中呀!欢儿,可有信心?”

    “当然!”沈欢看着眼前慈祥的母亲,“娘放心,孩儿一定尽力!”

    沈氏又叹道:“娘老了,其他不奢望,能看到你高中进士与成家就很满足了!”

    “娘哪里老了,还年轻着呢!”这话倒没错,沈氏如今也不过三十五而已,还是壮年,不过早年劳累,风霜还是爬上了她的额头,虽说这一年来生活滋润了许多,但是那白了的一些头发,依然留在头上,见之令人心酸。

    “找个时间教母亲练一下太极拳才成,这东西毕竟是锻炼身体的好技法!”沈欢突发其想,“对,太极拳虽然不能说真是延年益寿的法宝,可怎么说也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一种养生技能,若能坚持锻炼,身强体健也不是难事。此法最好能教教司马光他们,若能多活几年,也算是对这个时代有着贡献,应该推广此法才成!”

    沈欢不知道,他这个想法在将来给他惹出了多大的风波!此时的他,心无别物,一心等着他第一次参加的朝廷科举考试!

第六十七章 科举

    治平二年春节在热闹气氛中过去了,待过了元宵之后,沈欢就真正紧张起来。朝廷早已颁布诏令,准备在今年二月十五开始第一场礼部科举考试。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全大宋所有取得应试资格的贡生基本上都聚集开封城,大街小巷里尽是年纪大小相差的士子。

    年节气氛一过,如今大家讨论最热烈的便是新皇登基以来第一次科举,状元人选成为了众多文人士子的谈资。上百年的文治氛围,让高中状元这份殊荣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荣耀,在百姓士子眼里,状元比开拓疆土还要光宗耀祖!若能阁殿唱名,那也就此生无撼了。

    沈欢又有了高考前的感觉,当年为了高考,那可是弄得人人自危,心理压力大得令人感到窒息。朝廷开春恢复正常办公之后,官家就下了旨意,令参知政事欧阳修权知礼贡,作为此次科举的主考官,统管礼部官员,主持考试事宜。

    欧阳修接到旨意之后,除了日常办公,开始闭门谢客,为了清白着想,不再接见慕名拜访的士人。沈欢虽然与欧阳修熟络,想到欧阳修的为人,也就不上门去打探什么消息了。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也开始闭门苦读,做最后的冲刺,过年之后印刷作坊那边已经把工作都交代给周季,照着原定策略发展即可。至于他那所谓的音乐事业,杨信、如怡等人还在苦学,他就不用去凑热闹了。

    就是司马光那边,也让他暂且不用分心,令其在家静待科考。唯一还有联系的便是苏轼兄弟,这两人是科场过来人,名次也不错,特别是苏轼,还是制科第三甲,与状元无异。有他们在,应该能指导一下经验。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到了科考这一天。古代考试分好几场,连续几天,是个比较累人的活儿。考场自是礼部阁舍,这天非应试士子与考官不得入内,外面有重兵把守,一切都是为了考试正常进行。二月十五一早沈欢整理好一切必备用具之后出发了。本来沈氏打算亲自送儿子进考场,还是沈欢一再相劝才打消她的主意,让她与妹妹在家静等即可。绕是如此,她还是送出家门很远,嘱咐一番后才伫立看着原去的儿子。

    沈欢到了规定地点,让门口之人检查没带什么资料后进得考场,这算是一个小考场,只有几十士子而已,都颇为紧张。桌椅分得很远,要相互作弊是比较难的事,再说当场也有几位考官进来了。他参加的是进士科,诗词歌赋文章,都要有点水平。这比明经诸科要难得多,明经诸科一般考帖经墨义即可,与后世的填空背诵差不多,这是北方士子一般的选取;进士科考究更多的是士子才华,这些年来是江南士子的首选,因此在考场上,南北分歧比较大,一般而言,北方诸人认为南方人狡猾,不堪大任,而南方人则不服北方人的入官捷径,大是看不起这些人。

    沈欢为了名声考虑,选的是进士科。当然,进士科也要考一些帖经墨义,这一场考的便是经义,一般都是从儒家经典出题。虽然沈欢记忆力不差,不过与人家那些读了几十年经典的士子想比还是逊色不少,人家穷经皓首遍及经义,他半路出家,实力就相形见绌了。好在进士科经义考试也不要求全部填完才算及格,沈欢差点咬掉笔头堪堪填完九成,想想应该合格了,时间一到就交卷。进士科重点是诗词与文章,好戏还在后头呢。

    考完一场出来,沈欢才吓了一跳——到处都是士子考生,人头攒动,怕不是有好几千人!此时众人表情不一,有欣喜的,有叹息的,有懊丧的,有茫然的。沈欢不禁大叹北宋文治的成功,礼部贡试好像在宋太宗朝就达到过一万三千多人,多年下来高中不少,如今也有几千上万,端得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这还不算地方考试时那些没有取得贡试资格的士子——文人遍天下,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几千人的活动,确实比较壮观了,也许几天后大部分人都会失望而归,毕竟每年选取进士也不过几百人而已,就是算上其他补备,也不过上千人入选,其余皆是落榜考生,只能静待下一次,如此年复一年,直到老死。

    “我一定要高中!”看到眼前不少胡子都花白的大爷在晃动,沈欢忍不住下了大决心!因此在考文章策论一场时,他是花了全部力气。这一场的题目只有四个字:犬马能养。乍一看题目,让人一愣,不过好在有苏轼指点,从儒家典籍里找出处,稍稍回想,便笑了起来。正是出自《论语为政》:“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宋朝以仁孝治天下。一个孝字,关键又重要。沈欢就疑惑了,据说以前礼部出题有时比较偏冷,至少让考生很难理解,今次怎会如此简单了?一个孝字,只要不是草包的考生都能大谈一番,颂扬几下,最后切入儒家经义里,则高分矣!

    “应该没有这样简单!”沈欢告诫自己,看看周围,有的考生作大喜状就开始动笔,也有犹豫模样的。沈欢觉得可以慢点来,宋初科举,有谁交卷最快就取得头名的规矩,就是到了殿试,也以此作为状元的条件,不过这样弊病很多,为了快,文章质量差得令人不忍卒目,到了太宗朝,为了打击这些快手,特意让交卷第一的落选,取文思比较慢却有文才的考生高中;加上又采取糊名制,考官看不见贡生名字,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此也就合理多了。

    本来礼部贡试题目一般是由主考官与其他官员决定,皇帝要出题筛选,还有殿试的机会。不过沈欢突然想起苏轼说起一事:欧阳修出题前,曾一人由官家召见,谈了好一阵才回去决定好文章题目。

    孝……沈欢笑了,看来这次考试,连官家都忍不到殿试就跳出来指手划脚了,他去年以“孝”的名义给亲生父亲称皇,虽然最后使计成功,但是也贬了好几位官员,至今都还有些官员颇有微词。赵曙也知道自己比较固执,估计也是想看看今年考生是如何看待他这个问题,因此敲打欧阳修出了那么一个以孝为题的内容。

    看到那些在奋笔嫉书的考生,沈欢有些悲哀了,这些人不知道内幕,若是专谈孝之大义,若是触了皇帝的霉头,估计就倒霉了!官家当时用孝的名义成全了亲生父亲,但那也不过是小孝,在大孝大义方面,他是对不起宋仁宗的,要不然当时也不会有那么多朝廷官员反对了。就算这次不是由他决定进士与否的名单,不过考官是欧阳修一等,而当时欧阳修却是与皇帝站在同一阵线的,应该也不会让反对之人出头!

    考虑到这一点,沈欢不敢高谈大义,只围绕小孝来谈事,苏轼说了,纵使再有才华,科举写文章时也得迎合当权者的口味,不然估计难有出头之日!既然是小孝,传统之孝,那么《二十四孝》当然逃不掉沈欢剽窃的命运,元代的郭居敬失去了辑录的机会,当然,里面有两三则是宋以后的故事,可以屏弃。饶是如此,沈欢依然写了一大通这些故事,后面加以评论,草成一篇文章,加以宏愿,说什么只愿天下之人都能做些孝感动天之事。当年他看《二十四孝》时,那可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想必这些故事也能打动考官吧。怎么说也是有故事有评论,又不触及当权者底线,切题恰当,不给优也当及格!

    沈欢觉得自己很卑鄙,只会谄媚当权者。不过没办法,他学识比不上这些古人,只能写些容易的东西,再说古代科考太不可靠,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只看符不符合考官或者皇帝口味来选取,他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一场接着一场,本以为脑子有好诗佳词无数理当最为轻松的诗词考试碰上了难题——九州,这就是赋诗填词的题目。沈欢一看傻眼了,他们竟然不考风花雪月了?乍看题目,既有气势又有难度!“九州”一词,对中原来说,既是江山又是天下,这题目也太难为这些考生了——至少对于只会盗用后人诗词的沈欢来说。

    “但悲不见九州同……”油然浮现在脑子里的便是陆游的《示儿》了,不过这是临死之人的心血,沈欢还没到这个境界,写出来估计别人就要怀疑他这个未婚者能有多大的儿子了?放弃了这一首,却也终于明白了这个题目的意思。九州者,天下也。而作为大宋人们意识里的天下知名大州里,不正有幽州这样的地方落在了外族契丹人的手里吗!那么,这题目的寓意当然是边疆或者外族了。

    “边疆吗?”沈欢喃喃自问,这是最后一场考试,诗词考试比较宽松,不像其他一点资料都不能带入,至少文人作诗填词的《切韵》等指导平仄韵音的书还是可以让考生参考的。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努力搜索诗词的沈欢有了一阵的犹豫,待意识到考试快要终场,才恍然执笔,唰唰写下了心目中的佳作……

第六十八章 轰动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澶渊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好词啊,好一首《满江红》!”一个文人打扮的士子赞叹不已,此处是一家酒楼,他周围坐着好几个士子好友。此时已经是礼部贡试之后七天了,开封府聚集的士子暂时松了一口气,静待礼部名单出来。因此有闲暇的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起来。

    有人附和说道:“李兄说得不错,此词一出,今次贡试还真没有敌手!能写出这等佳作的士子,真令人歆羡敬佩,就是不知是哪一位所作?”

    那李兄也叹道:“如今礼部还没有放榜,就能传佳词,还是它真的高人一等,考官交口称赞,这才由别人泄露了出来!至于著者为谁,还有待寻找。不过此词非是凡品,能填出它的作者想必也会因此名声大噪!”

    “诚如李兄所言,再过几日,当能知道著者了!据闻礼部官员已经阅卷完毕,只差把名次排定即可放榜了!到时就能一睹该作者风采了!”

    ……

    诚如上面景况,这些日子,开封士子关注的礼部贡试里,因为一首词而热闹起来,纷纷猜测作者为谁。大宋科举到如今还重诗词,考生中有以诗词高中者比比皆是。

    不消说,这剽窃后世岳飞《满江红》的行为,除了沈欢这个穿越者,还能有谁?当日考场之中,他实在为“九州”这个题目而烦恼,最后时刻只能把印象中这首名词给盗了出来。这首词在词史中的地位,那是毋庸质疑的:岳飞此词,激励着中华民族的爱国之心。抗战期间这首词曲以其低沉但却雄壮的歌音,感染了中华儿女。

    如今提前面世,依然让习惯了五代靡靡之音的宋人惊呆了。沈欢除了把“靖康”改为“澶渊”之外,其他一字不动,全盘照抄,原因当然是因为时间事件的问题。至于“澶渊之盟”,后世乃至这个时代的大宋文人百姓,全当作心中之痛,说是一个耻辱也算恰当,他们认为那时能胜的仗却没有打,反而要每年“岁币”送予契丹人,实在是让人沮丧灰心之举!

    沈欢就是基于这个观点,这才直笔写了出来,丝毫没有惧怕此词是否真的让真宗皇帝蒙羞,反正宋人语言氛围宽松,而且又是事实,上位者当然也不好说什么。其实,在沈欢的心里,“澶渊之盟”除了岁币,其实对北宋朝廷来说并没有多大损失,确切地来说,也许还是让北宋活得更长久的原因之一,因为当时宋朝的实力并没有打得过辽人的可能,而辽人虽然也折损了好些兵马,却也还没有达到打不下去的损失。若辽人真的狠下心来,以宋朝没有马匹的缺陷,说灭亡宋朝不大现实,但让南宋提前到来,也不是不可能之事!所以说,这让双方承平百年的一次会战与盟约,在沈欢看来,是一次双赢的局面。

    当然,宋朝廷还自认为是正朔政权,在百姓的眼中,他们是天朝子民,而契丹人占据的燕云十六州,不折不扣是中原王朝的地盘,要九州混一,就要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也是《满江红》能够让他们传唱的最大原因!他们虽然兵力懦弱,百年来却一直做着北望江山的美梦!

    想到这里,沈欢笑了,看看周围景况,这里是多日未曾过来的情馆,如怡、如嫣与杨信三人就在弹奏演唱歌曲,此时上演的正是这首《满江红》。不得不说,这首比较男人的词曲,由身为男性的杨信唱来,比如怡一个姑娘家更合适,有气势,又有力度,听来令人热血沸腾!

    “子贤,这是一首好词呀!”苏轼转向沈欢,大是感慨,他如今对如怡三人时不时演唱的后世名曲入了迷,一有闲暇,就到这里听曲,美其名曰切磋技艺。

    “对,是好词!”沈欢嘿嘿直笑,几天下来,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词作者就是他本人,如今装着不知情听到赞美,既是得意又是滑稽。

    苏轼又道:“有此《满江红》,即能让该士子高中了!科举考的科目虽多,不过诗词依然是一大关键!当年苏某第一次科考就因为应试诗题不好做,才考了个第二等而已!”

    “子瞻兄认为此词可否切题?”沈欢紧张地问道。

    “九州九州,《满江红》词里尽是报效朝廷、九州混一之意,哪有不切题之说!”苏轼瞥了一眼沈欢,古怪一笑,“苏某早就猜测《满江红》是子贤所作,如今看来,倒没有估计错误!”

    沈欢愕然:“怎么说?”

    苏轼笑道:“你不问《满江红》其他的妙处,反而关心是否切题,不正证明了你的心思么?如今士子之间,只会交口称赞此词,哪还操心是否切题!”

    沈欢摸摸鼻子,算是承认了。

    苏轼又道:“词别是一家!《满江红》一出,尽扫五代余气,豪迈开放,令人眼界开阔,难以自制!子贤,你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词别是一家’的观点呀!看来苏某得更加努力才能追上你的脚步了!”

    沈欢听得满头大汗,豪放词的祖宗赞美“他的词作”豪放,还真有点滑稽,心说苏老大你快点把《赤壁怀古》鼓捣出来吧,这才是豪放的极至呀!手脚再不快点我一个不小心给盗用了,你在词坛可就真的得另辟蹊径才能有出头之日了!

    “铮铮!”杨信一曲唱完,喘了几口气,大声对沈欢说道:“子贤,这首词也太难了点,音律高调,若不是中气还足,真难以唱完呢!”

    如怡姑娘轻抚琴弦,美目注视在沈欢身上,脆声道:“词作豪迈,非关西大汉难以诠释,二八女子绝对胜任不了!沈公子,听闻你也参加科举了,《满江红》一词,是否你的杰作呢?”

    “你说呢?”沈欢如今已能坦然面对这个美丽的女子了。

    如怡姑娘轻笑一下,道:“沈公子词作才华,天下无双,之前几首,有华丽,有缠mian,也有清旷。《满江红》笔力千钧、深沉豪放、变化万端,士子之中,除沈公子之外,未闻能有此力者!”

    沈欢愣然,这个女子,看来对自己是越来越了解了,没有说什么,点头苦笑。如怡姑娘刚才离沈欢苏轼两人比较远,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见状不由大喜,眼睛一亮,如水一般注视着她的沈公子。

    杨信突然问道:“子贤,你的音律才华亦为杨某佩服,刚才一曲,你觉得怎么样?”

    “唱得很好!”沈欢赞道,“但是……”看看演唱三人组的桌面,杨信与如怡姑娘都是古琴,如嫣姑娘是一把琵琶,不由苦笑,这三人,各有特色,杨信琴艺最精;如怡姑娘嗓子好;如嫣姑娘是个多面手,技艺都没有达到出神入化的本领,却精通多门,也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叹了口气,沈欢继续说道,“杨兄,《满江红》一词曲调高昂、壮怀激烈,以琴与琵琶奏之并不能完美诠释,若是以鼓与筝配乐,应该更好。鼓者壮烈,筝者清越,那才是最合适的乐器。另外,适才你等每人一把乐器,只是从头到尾弹奏了一遍而已,并没有达到沈某所说的‘配乐’,哪一段由哪一人使用哪一种乐器弹奏,若能配合无间,那才是完美!”

    杨信三人深思半晌,这才点头。

    又用后世某些音乐理论指导了一阵几人之后,沈欢这才松了一口气;由他们各自去鼓捣,他才能自我思考一阵,再过一两天,这次科考就要放榜了,虽然还有最后殿试,不过依然令人激动。

    正如外面之人猜想,这次科考的考官们都聚在一起议定考生高中几等名单了。欧阳修一脸疲态,他毕竟年纪大了,最近两个月都在为科考之事忙上忙下,接着又连续几日阅卷,弄得身心疲惫。不过依然振奋着精神,本着对皇上与天下年轻士子负责的心态,孜孜不倦地审核诸多考生的试卷。

    “诸位大人,这次科考,之前就说了,除了前五名由本官决定名次,其他由诸位议定,如今都有决议了吧?”欧阳修笑着对同僚说道,今年士子卷子质量都不错,难怪他有了笑脸。

    “大人,都决议了,就差这几个由大人排定名次而已!”一位与欧阳修差不多年纪的官员回答说道。

    欧阳修捋了捋长须,沉吟片刻,道:“前五名次极其重要,本官经过深思熟虑,也有了决议,诸位看看妥当与否?”说完把排好的卷子都递给在坐诸位,考官不少,但能有决议之权的人不过十位,因此片刻即已观看完毕。

    一位官员突然说道:“欧阳大人,这位第二名的士子,文章卷子里对孝义颂扬为‘孝者,三年不改父之道’,对前些时候的濮议颇多微词,您看……”

    欧阳修淡淡地道:“此子虽对朝廷之议有微词,不过文才上佳,文章锦绣,读来令人心折,本官给其第二,也是量才而定。濮议之论,本官确实参与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不要看其对本人一方有微词就抹杀了他的才华,若真如此,本官心里也不安呀!为人主考,当秉直而行,黜之庸才,取之良才,这才是朝廷之福,万万不可因个人私怨使良才不得见用!”

    “大人高风亮节,我等佩服!”不少考官大是心服欧阳修的为人,想及他多年来提拔的英才,不由赞叹。

    欧阳修呵呵笑道:“本朝考试采取糊名制,刚开始定名之时,我等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定了名次之后才拆开对比来看——这个叫范一农的士子,才华确实高超,本官以第二定之,也算是他挣来的!文章厚实,议论清晰,就是词作,亦有‘冷眼百花红’之句,大有风骨,希望他今后能为天下百姓多多谋福,也不枉本官今日之举了!至于第一名……”

    “第一名之人,实至名归,我等没有异议!”其他官员都表示没有意见了。名单由此而定,只差放榜出来,再过得几日,由官家亲自主持殿试,录取进士,今科考试,就算完满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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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等到三江推荐了,感动啊。最近遇到瓶颈了,以前两个小时能码五千字,现在有咬笔头的苦恼,也才三千。希望几章后能找到更好的感觉。

第六十九章 殿试

    礼部贡试第一名——沈欢。

    礼部贡试第二名——范一农。

    礼部贡试第三名——李云。

    大宋治平二年的礼部贡试在二月底的时候终于放榜了!有人欢喜有人愁,五等榜单里共有五六百名士子入选,其余基本上要打道回府。

    名单一出来,沈欢有点意外:在前三名里,除了自己,既然还能看到熟人的名字——范一农,这个勤奋的农家子弟,终于修成正果,高居前列。嵩阳分院这次出了大名头,一次考试,前两名考生竟然都是同一书院出来的,一传扬开去,它的名头也就更盛了。而且前两名都是开封人士,再一看其他榜单,还是北方学子居多,南方士子只占三成而已,最高名次也就是这个第三名的李云了,他是苏州人士,算得上江南出身了。

    对于自己能得到第一名,沈欢乍闻之下,还真是惊奇,怎么说他都没有这个第一的梦想,毕竟科举考试高手多如牛毛,千军万马之下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家伙竟然敢说拿第一?这不是笑话吗?可如今名单都出来了,天下士子的轰传中,他沈欢的名头可谓更盛了。仔细一想,沈欢恍然一笑,古代科举看的还是主考官的口味,而且还重文章与诗词,一首《满江红》,加上不错的文章,这应该是欧阳修选取他的最重要因素吧。

    虽然还有殿试没有参加,但是在更注重名头的殿试考场上,大家都相信凭着沈欢这一两年在京城闯下的名头,肯定能在进士榜上zhan有一席之地了,因此贡试放榜之后,不少人又都找了个借口让沈欢聚会,恭贺他榜上有名。从周季一家,到苏轼兄弟,除了吃酒就是玩乐,一两天下来令沈欢应接不暇。最后才由司马光诏到府里,先是祝贺,接着是告诫。

    “子贤,不要掉以轻心了,再过三天就是资政殿殿试,到时由官家亲自出题主持,你还需加紧准备才成!”司马光一边严肃正告沈欢,一边大是宽慰,学生取得上好成绩,怎么说也让老师面上有光,觉得这个大有才华的学生将有用武之地了,不禁欢喜又为朝廷得一英才。

    “老师,所谓兵来将挡,门生这几天虽然有些应酬,不过在家还是不敢忘记温习功课!”沈欢也没有说慌,在他的认知里,古代科举考试随意性太强,没有个准则,中与不中全看上位者的意思,在随机性更大的殿试里,更该小心。在他的印象里,宋代有过好几次礼部贡试第一名都没有中进士的先例,全因为这些人不符合殿试主考官——天子的心意,不讨皇帝欢喜,再有才华也是白搭!如此一来,他哪敢宽心,都到最后一步,一旦功亏一篑,那就得不偿失了。而殿试时间官家就选择在二月的最后一天进行,是虫是龙就看这一天了。

    司马光笑道:“再过几日,你一旦高中,就是天子门生了,不当再称是老夫的门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纵使不能称门生,也还是老师的学生,这一点绝不敢忘!”沈欢这算是表态,权当作讨司马光的欢心,再说如今好几个上位者的眼中,他已经打上司马光的强烈烙印,想摆脱也摆脱不了,有宋一代,士大夫里有不少与父母兄弟决裂来个大义灭亲的,却鲜有学生与老师反目的,可见尊师的程度。沈欢如今与司马光算得上是同一条船上的蚱蜢了,因此与司马光的关系,他不敢冷落。宋代参加过殿试的进士,都是天子门生,以前拜过老师的,可以称学生,却不当再称门生了,这是宋朝帝王想出来的控制天下士大夫的法子。

    司马光点点头道:“那到时镇定点便是,不要因为官家在场就发挥不出来才华来,以前可就有不少士子就是这样而落榜的。以你的实力与名声,还有贡试的名次,也许能考个状元也说不定!状元之才,呵呵,到时就是连老夫都与有荣焉!”

    “定不负老师希望!”沈欢振奋地说道,虽然之前对古代科举有着抵触与不屑的心理,一心只要满足母亲的愿望而已,可如今一路走来,能到这个地步,有谁又不想得到更大的名头与利益呢?在文人治天上的时代里,一科状元,那是莫大的资本,足以光耀祖宗,也可以闪耀官场!沈欢已经一心期待即将到来的殿试快点进行了。两三天的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一逝而过。

    二月的最后一天,一大早贡试入榜的考生都聚在一起,由礼部官员带领进了皇宫。以名次而论,先后而定,前三名走在前头。范一农自不必说,与沈欢是老相识了,大家欢喜地客套寒暄几句,进了皇宫之后就不敢喧哗。至于江南才子李云,沈欢看不透此人,但见他二十五六年纪,沉稳成熟,似笑非笑,又有一股儒雅的气息,有时倒令人大生结交之意。

    沈欢在开封住了一两年,对于皇宫,也就只是远远地看见巍峨壮丽华美的皇城而已,并没有机会真正接触过辉煌的内宫;最威严华丽的也就去过颖王府邸,可惜颖王还只是颖王而已,并不是太子,不住东宫,依然不是内皇城行列。宋代开封的皇城并不算大,也不算森严,规模比汉唐要逊色,比明清的紫禁城也要差了好几分,而且出去就是民生大街,不得不说,到了宋代,就是皇帝皇宫,都比较市民化了。

    饶是如此,一行人还是走了好几刻钟,才到了资政殿,此殿坐北朝南,大门都有好几丈宽,最里面肯定是皇帝的座位,长长的空间才是士子考试的地方,殿堂广阔,明亮清晰,雕龙画栋,红黄相间,既富贵又高贵,见之令人目迷。资政殿里已经摆放了几百桌几,文房四宝也准备妥当,只需官家到场出题即可开考了。

    有秩序地排列之后,再等片刻,有寺官高喊“陛下驾到”之声,只见龙辇黄盖徐徐而来,当中一人龙行虎步跨了过来,众星拱月一般,威严又有气势。

    “这应该就是宋英宗了吧?”沈欢大起疑问之心,只见身穿龙袍的天子长得甚是漂亮,明眸皓齿,三十多年纪,福态俨然,虽挺着胸膛,不过沈欢还是从他那白皙到变态的肤色里看出了他的虚弱。天生一副短命鬼的长相呀!沈欢摇了摇头,皇帝这个位置也不是谁都可以坐的,一坐上去,只要不想做昏君的,无一不是压力大增,身心疲惫,把身子也搞垮了!

    今日是殿试,比较隆重,毕竟这帮年轻士子里也许有不少是往后大宋朝廷的支柱,因此除了皇帝亲自主持外,后面还跟了一大票大臣,沈欢认得出来的也有好几个,欧阳修赫然在列,最后还发现司马光也在场,他是以翰林学士的身份过来的。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天子赵曙环视一周,在众人山呼“万岁”之后,微笑示意,先是赞了一通这帮年轻士子,让他们发奋有为,为大宋天下献身出力,建设出一个天朝上国来。待应试士子表明心意后,就要宣布殿试开考了。

    殿试的题目更要随意,不说其他大臣不知道,就是皇帝近寺也不一定了解。因为这一题目都由皇帝一人决定,也许他是经过深思出题,也许是灵机一来随意抽取,也许难,也许易,总之令人防不胜防,真正达到了以防押题的目的。

    “各位都是大宋年轻俊才,今日济济一堂,是大宋的幸运,也令朕振奋不已,殿试一过,由朕钦点,你们大多将是天子门生,当然,就是状元等人也即将诞生!”赵曙很明显并没有精通演讲学问,一通激励的话说得不火不愠,但是以天子之威,依然令士子振奋不已。

    倒是沈欢听得“年轻俊才”一词愣了一下,低头瞥了一下左斜边的一位应试士子,此君一下巴的胡子,身体老态,年纪比前面的皇帝还要大上不少!当然,对于活到老考到老的科举来说,确实还年轻着呢!

    别人都在等天子揭露考题,赵曙又说道:“朕新初亲政,急需各方人才为用,各位若真有大才,朕将不吝官位俸禄!当然,前提是得有才。那么,就以人才为考题吧?以‘人才’两字为主旨,各作文章与诗词,朕将取其才胜者!”

    “人才?”在场诸人都愣住了,不说士子,就是其他大臣,也觉得愕然。一般殿试,都是为天子想好题目,写在绢上,到时拆开宣读即可,如今却来一个随意说出即为题,还真有点出人意料。好在殿试本来就是看天子心思如何的,倒也没有形成多少定例,只需不违反规矩,也没人说什么。

    题目已出,众多士子也就一一安然入座,当然,在还没宣布开始时,他们也只能做些准备工作而已。时间以点香为限,大概有一个半时辰。

    天子主持,勤奋一点的还会呆在考场监督考生,时不时还会下场看一些考生的卷子。赵曙今日明显打算亲力亲为了,让侍人抬来龙椅,作为座位,还让随从大臣也安然入坐等待。准备妥当之后,本来就可以宣布开考了,不过赵曙却又站了起来,上前走了几步,来到考生前列,扫了几眼前面诸位,最后停在左手边的沈欢身上,眼角紧了几下,淡淡地问道:“你就是贡试第一的沈欢?”

第七十章 怪异

    沈欢愕然,周围的士子也愕然,就是官家身后的官员也愕然,大殿里的前半段出现了一阵诡异的静谧——按道理官家该宣布殿试开始了,怎么会愣生生地上前招呼士子呢?

    “回陛下,正是……草民!”沈欢从发愣中回转过来,赶紧推桌站了起来回答,虽然低着头,不过依然偷偷打量着这个天下之主的皇帝。在后世生活了二三十年,皇帝是个遥远的名词,只是在纸上或者历史的遗迹里有着代号,其他一点现实感都没有。如今活生生的皇帝就站在眼前,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他不大紧张,却为自称感到麻烦,虽然科考有了名次,但最后还没有结果,加上又没有官职在身,称不了“臣”,只能以“草民”自谓。

    赵曙不喜不怒,面无表情,闻言点点头道:“不错,朕听说过你的名头。”

    “些须名头,也许有辱陛下清听了。”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一回事,沈欢也只能含糊其辞,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中年大叔,心里感慨万千,能见着传说中的皇帝,应该也是他这几年来的心愿之一了。又为对方感到可惜,这位皇帝原来的历史平生,说起来有点可怜,先是自小就离开亲生父母,进入深宫由仁宗领养,帝王无情,二三十年他应该也过得战战兢兢,接着登基,一个倒霉病了一年,亲政后又给濮议之争拖了差不多两年,待胜利后生命也到头来,才坐了四年的皇位就一命呜呼!可如今濮议因为他沈欢的插手提前结束,那么,这个皇帝的命运是不是也改变了呢?一瞬间,沈欢的念头就转了好几下,有点遐思万分了。

    赵曙微笑着说道:“你之才名,朕当然很熟悉,前几日的那首词,朕也很喜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读来令人热血沸腾,振奋不已!”

    沈欢又只能谦虚几句,这会儿跟在皇帝后面有所分量的大臣欧阳修硬着头皮走到皇帝身边,提醒他该让士子开始考试了——今日韩琦政事堂押班,只有他一个参知政事跟着前来,加上又是今科主考官,提点皇帝的责任当然落到他的头上。他也很疑惑官家今日为何专门让沈欢上来说了一段话,对于沈欢,他这个大宋朝的伯乐那是一百个满意,礼部贡试阅卷时虽然不能看得清他的名字,但当读到那首《满江红》时,他就知道,如此功力,也只有提倡“词别是一家”的沈欢能作得出来——当然,这也只是猜测而已,不可能有着百分百的把握,饶是如此,他还是因为喜爱这些词作文章,点了该考生第一名,待揭名后知晓是沈欢,也只有喜上加喜了。

    “陛下,考生沈欢词名在外,也是个人才。如此人才出现,不正是代表了我大宋天下文治教化的成功么,也是盛世的象征呀!”欧阳修轻微地为沈欢在皇帝面前延誉了一两句,不敢太过明显。

    赵曙点头道:“是啊,人才!这不也正是今次殿试的题目么!沈欢,朕听闻你诗词才华无双,如今是否有了‘人才’的应对之作了?”

    沈欢眼珠子都瞪大了,有点手足无措,后世听说过很多科举考试事迹,特别是宋代,还没有形成明清时期的桎梏,随意性很大,取士也很奇特,有些皇帝,亲自在考场看些考生的卷子,记下几句喜欢的句子,回头让大臣找出这位考生,直接授予名次。这种奇怪的事时有发生,难道现在这个皇帝也要来个不一样的殿试?

    欧阳修赶紧说道:“陛下,沈士子能否应对,时间一到不就知道了吗?如今考生俱已准备妥当,万不可误了时辰呀!”

    “不!”赵曙嘴角轻轻一笑,转向欧阳修,“欧阳参政,沈欢的才名在开封那是一时无两,你也说他是人才,那么,是否能让朕看看奇特之处呢?不如这样,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如今沈子贤亦是诗词无双,何不也来一次当场赋诗、不让古人独美呢?若真有佳作,也是一个佳话!”

    “啊?”欧阳修愣住了,说不出话来,抬头看看官家,再看看沈欢,接着低下头去,什么也不说了。站在他后面的颖王赵顼与翰林学士司马光也都急了起来,应试诗词最是难有作为,官家此举,不是有为难士子的意思么?

    低着头的沈欢眼神闪烁,心里有如惊涛骇浪一般,久久难以止息。这位皇帝嘴上说得漂亮,什么考场佳话,那也得作出好诗佳词才成,若是不能令他满意,那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典故就不知道是不是要演绎新的版本了!这是一个危机,沈欢眼角紧了几下,这个皇帝,好像有特意刁难他的意思,难不成作过得罪他的事?他沈欢不会又要成为柳永第二吧?殿里的气氛一时怪异起来。

    赵曙呵呵笑道:“当然,为了奖励,如果真能在七步内能作出一首好诗词,只要你的文章还过得去,那么今科朕给你三甲又如何!”

    三甲,也就是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其中占一。官家这个承诺,惊倒了不少人,就是大殿后面的考生,也在口口相传下听闻了这个有点赌博式的较量——今科殿试,真令人出乎意料,当然,也会有不少人羡慕沈欢的运气,一首好诗或词就获得官家给的三甲承诺,运气实在是好得没话说了!

    “当真?”沈欢觉得嗓子都热了起来,他本来就没多大把握考取前列之名,毕竟高手太多,但是有皇帝的承诺,脑子里好诗佳词无数,应当能应付得过来。三甲这般容易到手?天生谨慎的沈欢有点难以置信,一时又不知道官家是因为不喜欢他特意为难还是特别喜欢而特意给他捷径了。

    “君无戏言!”赵曙沉声说道,淡淡的脸色与语气,令人不知道他心思到底如何,殿试殿试,考的就是天子门生,到底如何考,就看他的心意了,这也是少有的让其他大臣无话可说的帝王行为。

    “那草民就放肆一回了。”沈欢低声应了一句,心里头却在暗喜,脑子翻转,一下就了剽窃的佳作,走了出来,在皇帝面前装模作样地踱了两步,看到官家毫无表情的脸色,还有司马光与欧阳修等人着急的模样;再踱一步,发现范一农脸色既是羡慕又有着急,还有那个李云,面色平静,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起,丝毫没有什么动静。诸人的神态一下子都落入了沈欢的眼中,心中颇是感慨。在沈欢跨第四步的时候,大家都静了下来,像是在期待什么。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沈欢把七步给跨完,嘴上清吟出声,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龚自珍附体,一首充满牢骚的诗念得大是令人动心。念完之后才责怪自己早几天思维短路,这不正是有关“九州”的诗歌么,当时一时想不起来,只能拿《满江红》来充数,好在也勉强切题——当然,换个角度来说,也得感谢当时没用这一首,不然今天该怎么办!难道说老天冥冥之中也在帮着自己?

    “好诗!好诗!”殿中一时热闹起来,那些大臣还罢了,有官家在场,不敢喧哗,其他年轻士子就没有这个顾忌了,意气风发的他们乍一听闻之下,忍不住赞了起来。看向沈欢的目光多了一层敬佩,当然,也不无嫉妒。

    “不拘一格降人才……”赵曙也喃喃地念了几下,叹了一口气,转而问向欧阳修,“欧阳参政,你觉得此诗如何?”

    欧阳修沉吟一下道:“陛下,此乃上佳之作也!”

    赵曙点了点头,扫了沈欢一眼,示意他回去坐下,接着淡淡地道:“宣布开考吧!”

    自有一旁的寺官吆喝起来,士子经过一番风波之后,也不敢怠慢,纷纷坐下来,强忍住骚动,低头构思写作。沈欢也不敢松懈,刚才那首诗,那肯定是合格了,但是皇帝承诺三甲时也说了,前提是文章也需过得去,到底过不过得去,最后还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吗?因此,他还不敢放松心情,低头沉思起来。这一次,该如何“写”——剽窃这篇文章呢?

    官家赵曙好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待了一阵之后吩咐颖王留下来督促,一个人先回福宁殿歇息去了。挥退了所有服侍之人,殿里只剩一个目光闪烁的皇帝。也不知坐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拿起奏章来看,却看不下去,烦闷地在殿里走了几下,接着又回到龙椅上静静地坐着思考。另一大殿里的殿试还在静静地进行着,赵曙的思绪一下子飘了很远。

    一个多时辰之后,颖王从殿外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大盒子,轻声打断了赵曙的思考:“父皇,殿试结束了,卷子都在这里。”殿试不同于贡试,贡试阶段皇帝一般不参与阅卷,全由考官主持,到了殿试,选的是天子门生,当然得由他来筛选,卷子也先封合,由皇帝决定选取。

    “这般快?”赵曙醒转过来,之后轻叹一声,“也到给他们决定名次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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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真是太牛了,也或者是书生写得太明显,呵呵,要写啥你们都知道,还没写就知道要写《满江红》了,之后又是龚自珍。佩服矣。那篇要剽窃的文章知道要用谁的不?猜猜。对了,有空发个评论,只要不是骂人广告的,都将给精华,还有不少精华的。另外,书友建个了QQ群,有啥建议的可以加入聊聊,群号:36890379

第七十一章 功名

    大宋治平二年三月初三,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经过两三天的筛选与讨论,官家赵曙终于钦定了今科殿试的进士名单,而且召集所有参加殿试的士子一齐到了翰林院,当众宣读名单——唱名,证明今科考试的进士诞生了!

    “唱名”是古代科考一个比较有趣的举措,说得上是一个制度了,能在大殿唱名的士子,无不感到荣幸与荣耀,是天子收买士子人心的行为。这一天大早,沈欢跟随士子大潮,进了翰林院,静等名单出榜。看着周边既紧张又激动的士子,他也不由染上了这种氛围,心里忐忑不已,心儿像吊到了嗓子眼,怎么也下不去。

    他也紧张了,纵使因为后世现代的教育使得心里对古代还算混乱的科举考试感到轻视,但事到临头,也由不得不紧张担心。特别是贡试里一不小心拿下了头名,更让他心里有了无限的希望!

    待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有翰林官员请来了圣旨,宣读完圣旨后缓缓打开封合在一个小盒子里的进士名单。看着这位老人家小心翼翼的样子,众多士子一下子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盯着他手里的那一长卷,恨不得抢过来一睹为快。在众人焦急的神态中,这位老官员偏偏慢条斯理不迫不急地慢慢打开长卷,扫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宣读起来。唱名开始了,一声声吆喝从大殿里传出,像能撕破空间一般,要传达到整个大宋天下有着读书人的地方:

    “第一名……”像丝绸布匹一般拉长了的声调足足吊起了众人的胃口,大殿里有了一股可怕的静谧,紧张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还有绷紧的身体,像在抽搐一样。沈欢见状苦笑不已,不说其他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士子了,就是他这个经过现代教育的半路出家的家伙,也像着了迷一般,不可自拔,难怪当年唐太宗李世民看到这些考生的模样会说“天下英雄尽入毂中”!

    “范一农!”第一名终于宣泄于唱名之人的口中,入了士子的耳里,一刹那,大厅里的士子有了百般姿态,喜的,嫉的,骂的,怒的,应有尽有。沈欢乍闻之下,心里“咯噔”一声,像有什么被打破了一般,脑子里只觉一片空白,有了令他窒息的失落。

    “罢了罢了,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何必强求!”苦笑摇了几下头,沈欢刹那间恢复过来,本来他对这个状元之名也不至于重视到如生命一般,这种东西,太过飘渺难测,得不到就得不到,心里又有了淡淡的解脱。转头想找范一农道贺一下,却见他已经被众多文人围了起来,脱身不得,而他也一脸喜意,纵使再怎么压制,还是表露到脸上。

    “第二名……”继续在唱名,“李云!”

    沈欢已经退到一边,继续苦笑,想起殿试时的怪异景况,只能提醒自己以后在官场上需更加小心才成,当日七步作诗之后,不少人都认为他是状元的不二人选了,就连自己都有了这样的怀疑,如今名单一出,反而是贡试时给他压在后面的两人都上去了,他这个第一反而落在了后面,不无讽刺意味!

    “第三名——沈欢!”

    还好!沈欢嘘了一口气,探花名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总算还是皇帝承诺的三甲之列。宋以前的科举,三甲三甲,说的就是前三名,第一等三甲,还不像后来那样把状元榜眼探花区分得很明显,有时候前三甲也统称为状元之才,名誉是一样的。当然,这是朝廷的分别,在世人眼里,那个第一才是名副其实的状元,足以光宗耀祖了!小沈探花?沈欢这样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可惜不说学会什么飞刀了,就是菜刀也舞不起来!

    沈欢被一旁的官员拉过去,与前两名一样,披上了大红锦袍。等名单结束,接下来当然是这些三甲中榜的士子骑上高马游街炫耀,让城里百姓热闹热闹,证明大宋的新状元与新人才诞生了!一个时辰之后,唱名终于结束,不少士子都有了名次,算得上是大宋官员了,虽然不一定有差遣官职,但也拿俸禄,属于吃皇粮的行列。

    开封城街头热闹起来,大宋文治成功得很,就是百姓,对于这个状元也无比看重,一路游街,竟然还有不少人放起炮竹。穿着大红袍,戴着大红花,就连跨下白马,也披了象征吉利的红色绸缎,一切的一切,都让沈欢如梦如幻,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看着身边的几位所谓大才,貌似除了他剽窃的手段,其他几位也有才华,却比之前辈要差上许多,像苏轼那一科,有他兄弟苏辙,还有曾巩等等好些历史留名的人才;就是王安石那一届,他也不过考了个第四而已,前面的韩绛等人也都坐到宰相的位置,可惜了那个第一的杨某人,能在这些宰相之材里脱颖而出,成为状元,才华估计是不必说的了,奈何天不假英年,还未上任就病逝!

    大喜当儿想到这些不吉利的事儿,沈欢大是摇头,像要摆脱这些遐思。一路游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又到傍晚了,接下来的节目是由皇帝在御花园宴请上榜进士。整理一番之后,赶往御花园。再一次见着了这个大宋天下的主人,皇帝赵曙。看着这一帮年轻进士,皇帝好像也显得激动,连连夸赞了好几句,这才进入吃喝的主题。期间皇帝又说了一些激励的话,众多进士这才放开胸怀,把酒畅怀,高歌痛饮,算是君臣尽欢了。

    沈欢除了应付几声,一下子辞穷起来,他感到与这个氛围有点格格不入,前世一心读书,无心时务,就是连与人打交道也不是很擅长,更不用说懂得为官之道了,在这个世上,也就知道以谨慎保身,加上控制***,不触犯律例,准备一路无险地过完这辈子,期间能改变这个时代多少就尽量出多少力。如今面对同僚与上官,一下子难以适从了,反而没有之前以后世知识忽悠司马光、欧阳修等人的恰意!

    “子贤,你躲这边做什么,难道不高兴了?”一个声音使得沈欢惊醒过来,回头一看,却是颖王赵顼,他今天一身紫衣,因为兴奋的脸有了一丝酡红,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想来是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

    “原来是颖王殿下!”沈欢赶紧见礼,因为之前已经给皇帝见礼了,这才躲到一边来,也不算不敬,御花园很大,奇花异草,树木葱郁,一个回转,在角落里也不大引人注目,没想到还是给有心的颖王给拉了出来。

    “你我今后也是同殿之臣了,不必多礼!”赵顼看着这个年轻的进士,心里也是一阵感慨,他们认识一年多了,大家一路走来,倒也了解不少,对于对方的才华,那是佩服得紧,既开心对方高中能为天下出力,也为对方失去状元之位感到遗憾。

    “子贤是否还为不中状元感到失落呀?”趁着酒意,赵顼问了一句。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一刻,徐志摩哥哥附体,沈欢显得豁达无比,接着意犹未尽,又把鲁迅爷爷召唤了出来,“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妥,再一次把儒家亚圣孟子给拉了出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一大通语无伦次的胡言乱语,唬得赵顼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认为对方因为失落显得心情沮丧说什么也没有条理了,只能眼睛一亮,道:“好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来子贤真是豁达!”

    沈欢自己说完也愣住了,听得赞叹,更是傻眼,只能装作没听清,转而说道:“殿下,以前听你说三甲之列可以留在京城,不必到外为官?”最关心还是这个,在京城他活得滋润无比,可不想因为要历练什么的到外面去受苦,再说也不想母亲与妹妹跟着他奔波,当时努力科考,不无这个打算。

    赵顼说道:“按往常惯例,三甲倒是可以入馆阁了,不必外放。”

    沈欢心儿放下了大半,转而聊起其他来,不过今天他显然精神集中不了,心不在焉。赵顼聊着聊着,看到这个年轻人有点恍惚,他也跟着恍惚起来,清晰地记起当日拿着殿试卷子晋见他父皇时的情景。

    当时官家赵曙直接就开盒阅读起卷子来,上面放着的正是前十名的试卷,看了大半之后沉默下来,赵顼因为关心沈欢的名次,不由问了起来。赵曙直接把前三列的文章递给他。沈欢因为有一首好诗在手,写的文章很短,叫做《病梅馆记》,开头一句就说:“天下爱梅者众矣。或曰:梅以曲为美……”接着在最后又说:“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天下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短短小文,读来却令人拍案叫绝,至少赵顼是看出了文章旨意,虽然暗晦,那“不要委屈人才”的深沉却跃然纸上,警醒无比。当然,他不可能知道沈欢剽窃的是龚自珍的小文,在沈欢的意识里,总是自比诸葛哥哥在世却不得见用的委屈人士首推龚自珍,他的文章借来一用,也勉强可以切题。言简意赅,寓意深远,算得上字字珠玑。

    但是,这么一个人才,在赵顼的眼里,明显比那个范一农与李云要出色的沈欢,他父皇却当场在他面前定为了第三,不能不让他吃惊,想不明白道理,为沈欢争了几句。

    “皇儿,你觉得委屈了他?”赵曙目光如炯,深沉地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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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大大们真是太强大了,书生笔力或者想象有限,要写什么都给你们猜中许多,无所遁形。不过,嘿嘿,你们很多猜这次要用《少年中国说》,终于错一次啦。书生手上有本梁启超的选集,这篇文章也看过,仔细考虑,用不上,不说里面众多名词难以解释与修改,就是文法,也大异当时,后来只能选了龚自珍的《病梅馆记》,虽然显得与当时环境不是很符合,不过此文通篇暗喻,挪到宋代,也深有寓意,勉强还可以切题吧?虽然宋代文化氛围比较宽松,不过人才压抑也很常见,像那个柳永,那么牛的人物,竟然连宋史都没有传记,比唐伯虎还要惨,毕竟在很多宋代资料里,柳永可不单止会写词而已,“尤擅文章”,是描写他的,如今却没有一篇文章传下来,可见当时他是多么的落魄不得志!因此,《病梅馆记》在宋代出现也没有冤枉这个时代吧?

第七十二章 帝术

    他?他是谁,赵顼当然明白指的就是沈欢,不过父皇如此决定,他作为儿臣的,也不敢不满,只能稍稍表示质疑而已。

    “皇儿,朕也是为了他好呀!”

    “为他好?”赵顼毕竟还年轻,一时没明白过来。

    赵曙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摇摇头,叹道:“这个沈欢才华无双,难道朕不清楚吗?可正因为如此,朕才要压一下他,免得以后成为祸患。皇儿想想吧,他如今不过十七岁,一旦有了状元资历,进入馆阁,以他的才能,不出十年,就是一个翰林学士!二十多岁的翰林学士,这是我大宋开国以来少有之才!到他三十岁,岂不是要以宰相之位才能拉拢得住?这样问题就出来了,三十多岁的宰相,以他的才能,谁又敢用!所以啊,朕以殿试排名压一下他,让他多磨练几年,日后用起来也放心,双方也都宽心。这是用人之道,皇儿须谨记了!”

    面对儿子,赵曙没有任何顾忌,算是传授一些帝王之术给他。他本人经过濮议之后,治人手腕成熟了很多,至少平衡之道用起来也算娴熟了。正如他所想,沈欢比苏轼还有才华,要用,却不能轻用,

    赵顼还年轻,加上本人又比较重感情,闻言有点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反驳,只能轻叹一声。

    赵曙呵呵笑道:“皇儿不必不开心,你还年轻,那个沈欢也还年轻,他就留给你用了。当年仁宗皇帝对苏轼兄弟的评语是‘为后世得两相才’,如今苏家兄弟朕都还没大用呢,比之年轻十岁的沈欢更不用急了!”

    “是,父皇!”赵顼有点受宠若惊,皇帝说相才留给他来使用,不正是暗地里点醒将由他来继承皇位么?虽然他身为皇长子,又是嫡出,但是如今皇帝正当盛年,在众人眼里,做个十几二十年是不成问题的,那时其他皇子也长大成人,加上他如今连太子都不是,到底由谁继承皇位就不好说了。听到一直不肯立皇太子的父皇说这些话,哪有不欢喜的道理。一时间因为沈欢排名问题而闹情绪的心儿因为此话忘乎所以,大是沉默下来。

    如今面对当事人沈欢,赵顼脑子里父皇教育的帝王之道又浮现起来,看到沈欢失落的样子,一时也不好受起来。沈欢才能如何,他与之相交两年,大致也比别人要了解得多,也就因为这样,才更感到可惜。

    沈欢此时当然不会想到他得了个探花是因为皇帝出于平衡考虑,看到远处与众同欢的皇帝,不禁莞尔,宋代的皇帝,比较市民化,虽然也高度集中了权力,不过市民特性大长,政治氛围也人性许多。像如今场面,他们还是比较亲民的,不用动不动就要下跪称奴才。又比如上朝,虽然在宋初因为某些问题使得大臣面对皇帝时没有了座位,但是制度还是比较宽松的,他记得有一段记载,说有些大臣在政议时可以慢慢溜到后边,之后再趁人不注意出去到茅房解决生理问题,接着再偷偷回来即可,这些事皇帝就是明知一般也不会追究。如此人性的政治,估计也只有宋中前期才可以呈现了,这种事在后来的皇朝中是不可想象的,某些奴才王朝里,在皇帝面前动辄吓得像磕头虫,估计膀胱有力是他们做大官的条件之一。

    “这是文人的天堂,也许给他们做臣子,也是一件不坏的事!”沈欢这样安慰自己,想到以后就要步上朝堂,既期待,又忐忑。

    三月的开封是属于当科进士的,到处可见文人聚会,就是平民百姓,也加入了庆贺的大潮之中。官家御花园大宴之后,又赏钱三十万给三甲之人用来作为宴请好友的资财。三十万钱,也就三百贯钱而已,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已经家财万贯的沈欢来说,说九牛一毛过于夸张,却也不大放在心上,因此除了与同榜进士聚会一场后,即不再过去了,钱也让前两名之人花费。至于他自己的亲友,还是花自己的钱才有成就感。

    作为第一等进士,沈欢也算初步的功成名就了,要感谢的人很多,先是老师一方,作为当年照顾他的伯父沈节君,沈欢特意赶回老家一次,拜谢他老人家,还买了许多绢布等物,价值上千贯,权当资财,送予对方,借口是官家赏赐下来的,算是报答他老人家多年的恩情;还有司马峰、司马光两位老师,也一一登门拜访,送些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接着才是自己一家的。

    当日中进士一回家,母亲沈氏早早摆好祖宗灵位,一待他回来即可祭拜,上告祖宗儿孙终于光宗耀祖了。特别是对于沈父的思念,沈氏更是哭得一塌糊涂,还是沈欢劝了好久才停歇下来。对于沈氏,沈欢是大为感激的,这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心里除了儿女,什么都容不下了!她传统,也许守旧,但是对于儿女的爱意,却是尽到了作为母亲的职责!对于她,沈欢除了顺从孝顺外,其他不敢多言。如今中了进士,满足了她的一个愿望,也算孝道之一。

    忙完这些,又该是一些朋友在胡闹了。一一盘算,熟知的人不算多,但是有些却颇为要好。周季就不用说了,是兄弟,与之共荣共损;还有司马康,是师兄,与欧阳发相似,都是君子,淡薄名利,值得深交;还有苏轼兄弟,是好友知交,特别是与苏轼,如今他们两人走得极近,有些兴趣相同,相交也大有奇趣。

    最后一场饮宴便是苏轼发起的,人不多,就四个人,两男两女,他与沈欢,之后便是如怡、如嫣姐妹。这次聚会的借口当然是庆祝沈欢高中,至于苏轼是否还有其他企图,那就不足为外人道尔了。

    “哈哈,来,先干一杯,当作为子贤庆祝之酒!”这么大的嗓门,除了苏轼外还能有谁?他坐在如嫣姑娘右边,再左边是沈欢,邻近沈欢的是如怡姑娘。虽是女子,但风尘之中,岂有不能饮酒的道理。苏轼祝词一出,她们也没有推辞,一干而尽。

    沈欢很无奈地附和,早些时候礼部贡试第一时,苏轼又找了个借口聚会,其中也有如嫣姑娘,很显然,苏轼放弃了如怡姑娘这个目标,转而更欣赏起如嫣姑娘来。说实在的,如嫣姑娘也是一位绝色,除了技艺不比如怡姑娘精湛外,却也是一位难得的女子,至少比如怡姑娘要干脆豪爽,决断果敢,颇合苏轼的心意。

    苏轼谈笑有度,颇是潇洒,酒毕叹道:“子贤年轻有为,一次即中进士,而且还是三甲之列,比之苏某要大大进步,当年苏某这般年纪,还在蜀地晃荡呢!”

    苏轼是蜀人,从天府之国而来,染尽了蜀地的奇诡浪漫,为人豪爽,才华惊人,一到京城,与父亲苏洵即得欧阳修赏识,加以提拔,成就了今天的名声。他参加科举时好像是第二等而已,因此这次感慨也不无深意。

    “侥幸,侥幸!”沈欢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天下文人,比比皆是,有才华者也如过江之鲫,能取得三甲,绝对是侥幸,这个沈某还是清楚的!”

    如嫣姑娘笑道:“沈公子太过谦虚了,别人也就罢了,我们还不清楚你的才华吗?不说别的,单是整的这个新式音乐,就让奴家姐妹累得够戗呢!”说完娇笑一番,掩嘴的姿态真是风仪万千,看得苏轼一阵恍惚。

    “这个音乐操作得怎么样了?”最近都忙着科考,没多少时间涉足情馆,连这个整合音乐之事,除了交代一番外,其他还是由她们姐妹与杨信摸索,期间就苏轼过来作为观众,大谈些心得,让他们加以改正。

    如嫣姑娘转向如怡姑娘,让她来说明,不无给他们两人创造谈话的机会。如怡姑娘感激一笑,脸稍稍染上了一层红晕,看向沈欢的目光除了似水柔情外,还有了一层复杂的神色。接着向沈欢解释起来,这个整合音乐之事,其他倒是进展顺利,但这个多种乐器配乐,还有待摸索。

    沈欢沉吟片刻,道:“摸索就摸索吧,此事不急,反正这个新式音乐面向世人,还有待准备,沈某这边还有些事物没有准备妥当呢!如怡姑娘,半年内可否有所进展了?”

    “半年应该差不多了!”如怡咬咬红唇,“沈公子放心,如今奴家不再有非分之想,定当努力操练,算是为公子事业尽力吧!”

    “不再有非分之想?”沈欢与其他两人都吃了一惊,想不明白如怡为何这般说话,之前她为了沈欢,那可是茶饭不思,差点连小命都没了。沈欢闻言心态也颇为复杂,既有解脱之感,却又有着淡淡的失落,说不清怎么一回事。

    如怡姑娘说完也是一阵心痛,但是又能怎么样,她已经觉得自己与沈欢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之前他有名声,身份也还是白身,可如今再见面,对方已经有了功名,不日即可高升为官,若她还是纠缠,惹出风波对身在官场的他来说就不是好事了,为了对方着想,她宁愿暂时压制这些情愫!

    “唉!”苏轼老大不小了,男女之事熟悉得很,一眼洞穿如怡的想法,却没有说穿,转而说道:“子贤,如今你是进士了,又身在三甲,想必应该能在京城为官。到时你我两人就一同身在馆阁算了,饮饮酒,填填词,也是一件恰意之事!”

    “馆阁?”沈欢惊问,“子瞻兄也要高升了?”

    苏轼道:“苏某之前是大理评事,听欧阳老师说朝廷有意擢为馆史,也算身在馆阁了。不过也是听说而已,具体如何,还有待考察。”

    沈欢当然清楚以苏轼的才能,升官那是没有任何问题,也只有祝贺了。一下子又担忧自己的前途了,官职高不高不要紧,可千万不要让上面以锻炼为目的外放了呀!接下来几日朝廷也应该对这帮进士加以安置了,自己去处到底如何,也即将揭晓了。

第七十三章 官职

    送走了传旨的官员,沈欢苦笑地看着手中皇帝的诏书与授命书。三月中旬,朝廷有关今科进士的任命也已讨论完毕,今日正式下达。有一半的进士外放为县官之类的官职,还有一小半是游手闲人,只拿俸禄,什么事都不用做。这也是宋代的一大特色,更是一大弊病——冗官。太祖皇帝武人出身,为了收买天下人心,立下与士大夫文人共治天下的宗旨,上百年来,为了不使天下读书人失去信心,就是没有那么多官场职位,每年也得硬着头皮录取几百进士,年复一年,造成了有官职拿俸禄的人比实际得到差遣的人还要多!虽然说混吃得死对常人来说是加比较享受的事,但对于这帮“达则兼济天下”的文人来说,却是一大痛苦!

    沈欢如今也痛苦了,原因刚好与其他没有差遣的进士相反:三甲进士毕竟是个瞩目的位置,朝廷也给了不错的优待,像前两名,都如愿入了馆阁,当他们的天章阁小侍读去了,而第三名的沈欢却出人意料地入了三司,“权代盐铁副使”。官家手诏里不无激励言语,好好安抚之后希望他能适宜这个官职,为大宋天下出力。另外还有三司的任命书也一齐送到,连容他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大哥,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官了?”小莲儿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着。她如今快七岁了,人小却机灵,什么都懂得一些了。刚才一家人接官家诏书,她听不明白,却领会了意思。

    “算是吧!”沈欢苦笑回答。

    “好耶!大哥是大老爷了,娘,大哥是大官了哦!”小莲儿扑到母亲的怀里。

    沈氏婉静地笑了笑,道:“欢儿,你总算完成你爹的愿望了!从今天起,你要当好这个官,不要使你爹蒙羞,也好报答官家的恩情!”

    “是,娘!”沈欢对于母亲还是很敬重。

    沈氏又道:“大道理娘不懂多少,只是希望你做个好官而已,不要让百姓在背后戳你脊梁骨就是!”

    沈欢又赶紧答应,一心为官之人,除了满足权力欲望,另外不就是为了钱财吗?他还年轻,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权力欲望还没大到不择手段的地步;至于钱财,一年拿的俸禄还不如他开印刷作坊赚钱的零头,至于贪污什么的,风险大,而且钱财还不一定有自己鼓捣一些发明来得快!综合这些因素,他实在没有不做好官的道理呀!好官好官,就是不知道长不长命,等王安石那批徒子徒孙一上来,貌似好官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沈欢笑得更苦了,他现在可以肯定,当今的官家一定也不是很喜欢他,不然以三甲之列,怎么也应该和前两位一样入了馆阁,如今偏偏是什么三司盐铁副使!虽然是六品之列,但管的是钱财,权力是有了,却也不大,在其他士大夫眼里,名声逊了许多!

    三司盐铁副使是什么?沈欢想了想,就明白了:宋代开国的赵匡胤之前深得周世宗信任,给予高官厚禄,但是赵某人心儿长得就不咋样了,周世宗一死,继承皇位的是位十岁不到的小孩,他就与兄弟等人密谋,最后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夺了人家的天下。自己坐上皇位之后,又担心别人也学自己,因此从地方到中央,一路分权,把所有官员的权力都分薄了大半,像朝堂里,宰相只管民政,其他兵权与财政都分摊出去。

    三司就是掌管财政的机构,是最高财政机构,号称“计省”。

    北宋中前期,中书门下主管民政,枢密院主管军政,三司主管财政,三者鼎足而立,彼此不相知,而大权集中于皇帝一身。神宗改制后,宰相实际上兼管财政,南宋时,宰相兼任枢密使,又兼管部分军政。这样,宰相重新握有民政、财政和部分军政之权。当然,这些后期皇帝自砸阵脚的改变属于“脑残”之举,沈欢就不大理会了。

    但他越想越心惊,脑子里全是这方面的回忆,这个盐铁副使是协助三司使的官职,按理说比较重要,权力也大,不应当由他这个才科考的菜鸟来充任呀!说白了就是协助管理大多经济民生的,像什么盐铁茶之类的东西,统统都是这个时代最赚钱也是财政颇为重要的行列,他能胜任得来?虽然说只是“权代”,暂时顶替而已,可不会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吧?

    想不明白,还是得打听清楚,赶往司马光府第,问问这个官场老油条。刚好司马光也在家,一见沈欢,拉到书房大谈起他的修史来,《通志》快要收尾了,再有一两个月即可献上朝廷。

    “子贤,可有心事?”司马光接着也发觉了这个学生的心不在焉,不由问了起来。

    沈欢把官职一事说了出来,最后点题道:“老师,学生年轻学浅,而这个盐铁副使太过重要,恐怕不能胜任,学生生怕坏了国家大事,您是否可以请官家收回成命?”过来的路上想想司马光在朝廷还是有分量的,也许能让他把这个官位推掉,他考虑了良久,觉得为官可以,但是年纪轻轻就占据了高位,肯定有人眼红,毕竟这个位置油水太多,一旦他做错什么事,挨排挤陷害什么的,捅到官家那里——据他观测,貌似官家不怎么看得上他,若着是那样,估计就得到什么天涯好角去钓鱼了!

    “你这是什么话!”司马光怒了,“官家是看中你的能力才一下子把你提为六品之列,你不思努力报效,竟然要临阵退缩?”

    沈欢赶紧解释道:“学生这不就是怕误了朝廷大事吗?”

    司马光沉吟一下,道:“盐铁副使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虽然不如三司使显赫,却是三司使的直辖下属,协助管理财政。上任副使前些时候致仕了,这才空缺出来,朝中好些人盯着这个位置呢,哼,还不是想为了他们的一些门生亲属谋取这个位子!之前官家也好生为难,最后还是三司使推荐了你,官家这才排除众议,令你上任!”

    “三司使?”沈欢愣了一下,三司使不就是韩绛?这个韩维的大哥,可是王安石的得力助手呀,如今身为三司使,理财也是一把好手,大受王安石的影响,他怎么会看中自己呢?心里儿更疑惑了。

    司马光又道:“韩子华怎么说和老夫还是有着交情,你放心上任吧,努力把本分之事做好就成,其他不必理会!”

    子华是韩绛的表字,在王安石上台之前,确实与司马光交好,至于以后嘛,就难说了!司马光都这样说了,沈欢也就无话可说,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了,只要以后小心从事即可。这个副使官阶不高,权力却大,貌似王安石当年就做过一段时间其中的副使,官家让自己去做,还真是越级使用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官职如何也不是大街上的青菜任他挑选,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他就真是的三司盐铁副使了!

第七十四章 上任

    既然司马光也不肯帮他推脱三司盐铁副使的官位,而以他如今的地位,也不可能直接晋见皇帝,沈欢也只有咬着牙硬着头皮走马上任了。

    翌日一大早,在母亲的循循叮嘱下,沈欢穿上新鲜的官服,雇了一辆马车,直往三司而去。路上动了心思,如今他也是一个官了,虽然说住的地方离衙门也不是很远,不过应该买辆车雇个固定的车夫来壮门面,另外以后家大业大,他又忙着事业,家里一大堆琐事他也不愿母亲操劳,看来雇个管家与一些侍女什么的也是很必要的事。

    一路晃晃悠悠,驶进外皇城,直达办公的地方。三司衙门在外皇城南边,与政事堂毗邻,就在它的左侧。衙门很大,前面是朱漆大门,上有牌匾,有着守卫,交割了任命书后有人领着到办公地点,直下二十丈后,终于到了一排高堂之前。

    三司使给足了他面子,一听他到来,亲自接了进去,之后又给他引见几位官员。里面一帮老夫子,不少年纪足以当沈欢这一世的爷爷,因此,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年人在里面很显眼,众多官员很客套,表示欢迎,但冷漠的脸色也不少,看来他要与这帮人熟络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不过沈欢也不打算与他们计较,本来他就不怎么想做这个官,只要不失责,别人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只要处理好与上司的关系即可。因此他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三司使韩绛的身上。

    韩绛与韩维年纪差不了多少,都与司马光、王安石等相许,四十多岁;他与韩维长得有点相似,脸目俱是清奇,长髯美须,加上家用丰足,一直处于锦衣玉食之中,又生得比司马光要丰腴得多,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有时候半眯着的眼珠子发出几道精明的亮光,显得比弟弟韩维要机警许多。他中等身材,一身官服,站在一大堆官员之中,倒也显得尊贵,也有气势,至少沈欢面对他时就没有面对韩维那般从容与嚣张了。

    这位王安石之后的大宋宰相,熟知历史的沈欢哪敢怠慢,不管后来的士大夫与历史怎么评价他为人如何,能在大时代的风云里屹立不倒,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了!想想连王安石司马光等人都倒了,偏偏他还能继任王安石之后的相位,与吕惠卿之人争斗,这身功夫,是政治菜鸟沈欢不敢得罪的。本着谨慎为上的宗旨,沈欢也给足了他尊敬。

    好一阵工夫之后会面终于结束,毕竟还是办公时间,其他官员讨了个面熟之后也散了开去,又做起自己的工作来。韩绛把沈欢引到一个宽大的办公院落之后,笑着说道:“子贤,这里就是你们盐铁诸案的办公地点,今后你就是这里的主管人员了!”

    沈欢得到司马光指点,赶紧打了些官腔:“大人,下官定当兢兢业业,不敢有所疏忽!”

    韩绛愣了愣,接着笑道:“子贤,你与老夫不必客气,你之前是君实的学生,而老夫与君实是至交,说到底你还是老夫的子侄辈,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就不必如此客套了!”

    “那就多谢子华先生关照了!”沈欢随棍而上,立刻改了口气,称呼起先生来,他如今是天子门生,私下里还称司马光为老师,他谦为学生,但有外人的情况下,为了不惹麻烦,他估计也该称司马光为“先生”,如今与韩绛这样套近乎,不无讨好的用意。身在官场,上面有人罩着也好走路,不然估计寸步难行。

    韩绛哈哈大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分主次坐下后,又道:“子贤,当日在颖王府,你与舍弟的言论老夫都清楚了,说实在的,老夫也是冲你那天下之财非定数的话,才向官家要了你来三司办事的!而且老夫还特意向颖王打听过,颖王亦说你精于数据,今后可千万不要令老夫失望呀!”

    沈欢恍然大悟,之前一大通怀疑,如今都明了啦,怎么说他也是三甲进士,不进馆阁入三司,而且身居重要之职,本身就是一个异数,原来是韩绛在皇帝面前吹了风的缘故!不禁哭笑不得,当日与韩维辩论,不过是想通过他影响到与之深交的王安石,没想到远在江宁的王安石还没有反应,作为他哥哥的韩绛倒有了行动,一把拉到了身边来;另外颖王也不是好东西,竟然出卖自己,说什么精通数据,不就是写了本《数学总则》吗——他奶奶的,此君把此书拿走还没给回来呢!

    “小侄定不负先生厚望!”沈欢捏指头发誓般地说道,“当日得罪了持国先生,还请子华先生多多包涵!”

    韩绛摆摆手道:“舍弟为人正统固执,子贤不必过于在意。你说的若没有道理,老夫怎么会把你拉进来呢!子贤,不要以为老夫害你入不了馆阁,老实和你说吧,入得馆阁对读书人来说确实是一件荣耀之事,不过呆得久了,不通事务,于国无用,最后也难以高升。在三司你先做几年副使,待有了经验之后,再请求外任几年州官,到三十岁左右你也许就能回京坐到老夫这个位置了!再兢兢业业做上十年左右,到时为相也不是什么希奇之事。这些老夫都想透了,你是君实的学生,老夫没有害你的理由!”

    沈欢大是惊奇,韩绛说得诚恳,没有多少虚假的成分——这才更让他惊疑,对方也实在没有理由对他这般好呀!

    “这……多谢子华先生栽培!”沈欢只能道谢。

    韩绛哈哈笑道:“对于提携后进,老夫也是义不容辞!子贤,剖心置腹地说,老夫是见你的理财观念与王介甫相近,动了爱才之心,这才把你举荐到更合适的位置。唉,王介甫才华无双,可惜回了老家,不然以你之前那些理财观念,一定会让他引为知己的!”

    王安石?沈欢又惊又恼,韩绛是王安石的铁杆追随者,看来现在就受他深刻的影响了,连用人都向与他相似的人靠近。老实说,王安石变法失败的原因,不无理财理念太过超前了,脱离了实际,这才引得大乱与反对。而沈欢后世而来,有些理念反而与之相似了。当然,如果让韩绛知道他与王安石有了间隙,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副表情呢!

    韩绛站起身来,把一堆小山似的帐本推到沈欢眼前,苦笑说道:“子贤,前些日子上任盐铁副使致仕了,多日空缺,留了一大堆帐目还没核对,那,就是这些,你先熟悉熟悉,仔细核对,练习练习,到时老夫再分派任务给你,如何?”

    “这么多?”沈欢咽了一大口口水,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些帐本,少说也有数十本,而他对于帐目又不熟悉,到上手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猴年马月了,要核对完这些,估计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多?”韩绛苦笑了,“这还不算什么,全大宋各州县送上来的帐目都要三司核对呢!这是我等的职责,责无旁贷呀!当然,你是副使,怎么说手下也有一批下属,可以分工合作,只要总管其中概略即可!”

    “小侄定当尽力而为!”沈欢也只能咬牙顶上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把火没放,倒是给这堆帐本吓得熄火了。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他大学时代也就选修过一门会计而已,还是混学分的,没学精通,粗略知道一点知识,却又是半桶水的,如今要管理这些,还真有点为难。

    韩绛叹道:“子贤,慢慢学着点吧!三司总领天下财政,以后事务多着呢,也烦琐得紧!”

    沈欢听对方说得有辛酸的意味,不由问道:“子华先生,难不成这三司还有令您为难之事?”

    “为难?”韩绛一时难以遏止地发了一下牢骚,“是啊,难得紧!想想大宋所有财政都由三司出入,老夫这几年也做得战战兢兢呀,这些你以后就知道了!”韩绛说着说着心头也苦了,大宋天下就像个孩子,他这些年当爹又当妈,为这孩子的吃用费力,衣穿也得考虑,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呢?别人虽然不说,但他清楚得很,在众多士大夫眼里,他这个动辄谈钱谈经济的人实在是讨厌之极,估计不无诋毁之辞!而且说大宋是个孩子,已经是誉美之词了,这些年,这个天下,更像一艘破烂的帆船,修整费力,却又不得不给它护航:财政每年税入七千多万贯,却连年亏空上千万贯,他每天都得为哪里抠钱费尽了心思,恨不得自己能生出铜子来!

    “子贤,有能力就为老夫分担点职责吧!”韩绛拍拍沈欢的肩膀,不无感慨地说道,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走开做事去了。这话算是点醒吧,既有辛酸,又不无希望之意。沈欢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他的能力了。

第七十五章 发明

    沈欢为了把工作熟练上手,一连好几天都与帐本打交道。说实在的,这些“壹贰叁”的大写数据都快把他逼疯了,习惯了后世阿拉伯数字的他看起这些类东西一点都不直观,往往看在眼里,脑子里还得费劲“翻译”成熟悉的字数,这才反应过来!

    赵顼拿了他的《数学总则》,朝廷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感到比较奇怪。以赵顼爱显的性子,若有好东西,怎么会不上奏他的皇帝老爹呢?另外,韩绛过去询问的时候,他还把自己推销出来,说他精通数据,这才坚定了韩绛举荐的信心,不无深意吧?仔细一想,沈欢大概了解一些了,之前也许是赵顼还没有钻研完毕,这才没有进献;后来见沈欢要科考,也许是留来让他以此进献作为晋升的资本!

    沈欢一下子感动了不少,怎么说赵顼还是比较照顾他的,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客气的必要了!在稍稍熟悉了三司工作程序后,直接往周季家赶去。周家还有一本《数学总则》的誊写,也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子贤,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周季一见沈欢,赶忙迎了进去,又是拉桌子推椅子的。

    沈欢开始还奇怪对方怎么拘谨起来了,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看来此君以为自己如今是朝廷官员了,他一介商人,不能不尊敬!不由好气起来,一把拉住对方,笑骂道:“云飞兄,你和小弟客气什么,我们不是兄弟吗?你再客气小弟就不再理会你了!”

    周季嘘了一口气,捶了对方一下,嘻嘻笑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呀,还不是家父说什么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要我小心一下呢!”

    “什么身份不同,官再大,我俩还该与以前一个样!”沈欢没好气地说道,“若是生疏了,那才是怪事呢!”

    “毕竟是官了嘛!”周季呵呵笑道,眯着眼,红光满面,想来最近进了不少油水。

    沈欢道:“官也没个啥,月俸还不够百贯,比我等合作做生意不知要差多少倍了!”

    听到“生意”一词,周季顿时两眼放光,嘿嘿笑道:“子贤,为兄又该和你好好算一下帐了!《醉翁文集》四个多月来,卖了三十万多册;上月苏家父子的文集也开始上市,虽然卖的还不够十万册,不过两家文集加起来卖了四十万册,赚利三万贯,除去该付四千贯钱给他们作为稿费,其他我们三家还赚了二万六千贯,以你的份额,占了一万贯!嘿嘿,简直是抢钱呀!欧阳永叔他们的名头就是好用!”

    虽然说还没有富到流油,不过如今衣食无缺家用十足的沈欢,对于这些也只当是数据而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更关心的是那个策划中的研究所,那才是今后的重中之重。

    “研究所这边也基本落实了,请来了差不多一百个工匠,按你的意思,什么类型的都有。子贤啊,为了安置这帮人的家庭,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出了大血呀!还没开工产生价值,就用了我等差不多一万贯钱了,实在令人痛心!”周季一边因为做事妥当而感到欣慰,一边又大感肉痛,以他商人“蚊子再小也是肉”的本性,一下子要花去万贯家财,比要他老命还严重!

    沈欢白了他一眼,不说周季了,这个时代,有谁比他清楚这些工匠的价值呢?若放在后世,他们就是大科学家、大工程师,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有了他们,那才是有了价值!

    “云飞兄,那本《数学总则》你放哪了?”沈欢突兀地问道。

    周季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好在这是他家书房,翻箱倒柜一阵子之后,终于把手抄本的《数学总则》掏了出来,如捧珍宝一般,犹豫地递给沈欢,不舍地道:“子贤,你又要做什么?这书实在是好东西呀,如今我家记帐,都是这些数字了,简便得很!还有那个记帐表,也是个实在的东西!”

    沈欢接过《数学总则》,翻了一下,没有错乱,问道:“云飞兄,这书想必不止一本了吧?”

    周季嘿嘿笑道:“那当然,为兄还炮制了好几本,生怕丢了!”

    沈欢沉吟一下道:“那就让曹老大按着这些符号制造一些字模吧,另外排版,把此书印它个数千册!”

    “子贤,此书也要卖?”

    “你说呢?”

    “卖,当然要卖!”周季大是点头,“就是一时别人接受不了,但是当他们发现真的比之前所用之数要方便得多,哪有不采用的道理,另外,以你沈子贤的名头,到时,嘿嘿,对我等来说,又是一个财源。子贤,为兄不得不佩服你的脑子!”

    沈欢交代道:“云飞兄,可要注意了,此书先印好即可,千万不要急着上市,小弟还要以它来操作一番呢。等小弟觉得可以上市了再让你买卖,如何?”

    周季呵呵笑道:“子贤说哪里话,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听你的总没有错!”跟着沈欢混了一年,总算了解对方的点子是多么的赚钱,虽不说言听计从,但是对于这些赚钱的计量,他大多还是听从的。

    “至于研究所……”沈欢沉吟半晌,“他们的研究方向,就让小弟列个表给云飞兄吧!”在周季期待的眼神中,沈欢接过笔墨,闭眼思量脑子里还残留的适合这个时代的工艺知识。之所以要办这个研究所,是他有点子,动手能力却不足;这些工匠都是有着大智慧之人,多年劳作,经验丰富,也许凭着这些点子就能鼓捣出发明来!

    什么适合这个时代又赚钱呢?沈欢脑子急转起来:衣食住行——衣料方面,貌似棉布还没有普及,如今用料,除了丝绸,还是帛布之类,而使得棉布纺织大量出产的机器也是个大难题,黄道婆还不知道要到哪个娘胎里寻找呢!掀起英国工业革命貌似也是从纺织业开始的,珍妮纺纱机?沈欢苦笑不已,这些机器,只有个概念而已,他根本不熟悉……好吧,也是个方向,写下来给他们发明去,不然花大钱养他们有什么用!

    吃喝方面,比较赚钱的是酒与茶。酒是个好东西,以前是黄汤,也许还有着酸味,到了宋代,酿酒工艺大有长进,流传后世的品种总算齐全了,白酒也能酿一些,不过沈欢喝来觉得度数还是低了点,也不够醇。哈哈,蒸馏法可以写下来,伟大的劳动人民们,方法给你们写出来了,如何制造器具就看你们的了!还有茶,说到这个,沈欢恨不得骂娘,这些时代茶的吃法,那叫茶吗?而且还真是吃的,用姜用糖或者盐来煮——呕,想到那气味,喝惯了后世清茶的沈欢就快要吐了。炒茶,真是好东西呀,可以制造出来卖,也可以引领吃茶新法,何乐而不为呢!另外吃的还有盐,这几天总是看帐本,盐铁又是属于他管辖,当然清楚这东西有多赚钱,握笔的手凝住了,犹豫不已,晒盐好像没多少技术含量,而且如今地方也不适合晒制,好吧,留做撒手锏,以后如果不小心给贬到东南地区钓鱼再拿出来救命!

    写了半天,一般常用的都列了出来。沈欢抬起头来,看到周季炯炯的目光,不由笑了,继续鼓捣超时代的发明:玻璃?说到这个就想哭,回到这个时代那么久了,屋子没有玻璃,昏暗得很,是他们这种读书人最大的恨事了。可玻璃制造得出来吗?貌似这个时代就鼓捣出一些琉璃而已。玻璃是哪些人发明的了,欧洲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鼓捣的,而且保密技术特别厉害,一直与中国贸易,却让中国到了清朝后期才能生产玻璃!管他能不能制造吧,反正想到了,就疯一把吧,把记忆中用沙子烧制玻璃的法子给写下来。

    好了,差不多了,看看还缺什么!又抬起头来,看见周季盯着纸上的东西,眼睛都直了,愣生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得意地笑了,看吧,有了这些东西,想不成为大宋首富都困难呀!

    哎呀……竟然忘了这东西,水泥!玻璃与水泥,这可是一切穿越必备的技术!要致富,先修路,要想提高这个时代的水平,水泥也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可水泥是怎么烧的呢?沈欢不由痛恨自己把好些化学知识都丢回给老师了,当年作为文科生,理科知识浅薄,上课也不认真,后悔末及呀!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一定……好吧,终于想到有石灰石的成分了,还是烧的!这个时代也有石灰了,材料应该不难找,至于成分比例如何——这不正是这帮工匠要做的事吗?

    胡思乱想加异想天开,终于把大多用这个时代工艺就能制造的东西写下来了,满满好几张纸,吹干了墨迹,递给周季,等待对方的欢呼。

    周季反应过来后才道:“子贤,你肯定你这些古怪的东西不是在写《山海经》之类的志怪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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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一下这章的设定:像这个酒,说发明,当然是指高度白酒,书生手中的资料显示蒸馏法制酒有好几个年代的说法,有说汉唐就出现了,不过很多是推理出来的,比如说从作坊遗址或者酒杯上推理,这个有点笼统,也不确切;另外一个比较准确的说法是南北宋之交时期金国发明的,这个有证据,因此书生采用此说,也就是说,本书背景,设定蒸馏白酒还没有出现。这点请诸位注意了。

    另外炒茶一说,这东西应该很早就有了,唐代应该就出现过了,到了南宋有资料显示陆游家乡一带就是喝清茶的了,不过到这个时候应该都还不普及,大多地方与常用吃法还是下姜之类的东西煮来吃,因此设定背景炒青还没有出现,刚好可以给主角用一用,嘿嘿。

    盐、酒、茶,在宋代,是超暴利的行业,大多官营,大家看《宋史·食货志》就知道了,单是这个盐,就写了好几卷的篇幅,因此产量的缘故,往往供不应求。恩,这点下面章节将出现相关情节。

第七十六章 功劳

    三月的天气暖和舒适,春风和煦,拂在人的脸上,像情人温柔的手儿,真是令人恰意。正当晌午,朝廷下了朝,百官也暂时得以休憩。官家赵曙也回到福宁殿稍事喘了口气。福宁殿外三司使韩绛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手捧一沓书纸,恭恭敬敬,脸显激动,稍有红晕,想必心里难以遏制地翻滚,到了殿门口,不敢喧哗,放轻了脚步,请寺官通报求见官家。

    里面的赵曙才坐下没多久,听闻韩绛过来,顿时脑袋都大了许多,隐隐又开始头疼了。刚才政事堂议事,没这个三司使什么事,不必在场。如今这个管理大宋财政的大臣求见,一想到这两年来帝国财政亏空问题,怎么能不紧张呢,难不成这家伙又来哭穷了?可他也没有办法呀,他堂堂一国皇帝,已经难得地节衣缩食了,可每年的花费依然不减反涨,每次面对韩绛,他就惴惴不安,生怕对方又说哪里出了问题又要花钱什么的。

    “宣他进来!”赵曙甚有威严地端坐起来,俗话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再怎么烦恼,也得让人家先进来再说。

    “微臣拜见陛下!”韩绛大家族出身,对于礼事做得比一般大臣要周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等待官家让他平身才敢起来,之后才放松一点,至少这里不是朝堂,官家赐座倒也不必客气了。大宋皇帝对待臣子比较宽松,像仁宗官家,称呼臣子大多都不直接叫名,有时称字,或者以官职呼之,这位接任者也大多秉承这个谦虚的作为。

    “计相来见朕,又是为财政的事么?”赵曙强自镇定,像是开玩笑一般,三司使掌管天下财政,官阶只比宰相低那么一点点而已,在天下人眼中,他们是“计相”,有时口语上也这样称呼。他称呼韩琦叫“韩相公”,欧阳修则被称之为“欧阳参政”,都是与官职有关,如今这样叫韩绛,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了。

    “非也!”这是韩绛笑着摇了摇头,让赵曙难道地心头松了一下,总算不再是为财政了,每当一听到又亏空了多少钱,他脑子总是一片空白,什么计策都想不出来。当然韩绛也大多时候苦恼不已,他兢兢业业,不也是为了这个天下的支出么,有时候拿不出钱来,还是他花尽力气才从别的地方抠出来的,久而久之,他都觉得自己变得吝啬起来了。

    赵曙今日难得好心情,笑道:“看计相这么开心,难不成遇到什么好事了?”

    “臣之下属三司盐铁副使把他所写书稿送臣一阅,臣觉得于我大宋算术一道有大利,因此不敢私藏,特来献予陛下!”韩绛送完恭敬地把手中的书稿给递了上去,脸上还有着微笑。

    赵曙疑惑地接过去,凝目一看:“《数学总则》?”

    不错,正是沈欢从周季那里讨回来的《数学总则》,当日周季对于他所列出的需要发明的事物大有怀疑,以为是志怪之类的东西,沈欢除了好气没有什么话可说,摇摇头就告辞而去了。待第二日办公时候,找到韩绛,把利于计算的《数学总则》献上。韩绛不愧与数据打了几年交道,对于算术至少也不陌生了,容易接受这些知识,加上沈欢又在首页上加入了中文对照,总算能让人一眼看明白那些符号的含义。

    看到这些新奇的公式,韩绛本来还有着怀疑,待看得深了,一一对照平日所遇计算难题,竟然一一迎刃而解,不由大惊,接着大喜,与沈欢深谈一日后,晚上再拿回家钻研了一番。他是三司使,整日纠缠于数字之中,当然比当初的赵顼还要容易认识到它的作用,不敢怠慢,第二日即赶进宫来,献予皇上,希望能打动他,让官家以行政命令颁行天下,循序渐进之后再勒令各地核算帐目以这些数字为据,那样的话三司核对帐目时就清晰明了多了,也简便得多,总之这是有利无害的事物。

    “真的有这般好?”听得韩绛一通赞誉下来,赵曙疑惑不已,他从小由仁宗皇帝接入深宫,所受教育全为儒家正义,若说钻研点经义或者治国方略,那还不成问题,可若要具体到去算某些数据,则不是所长了,因此翻了几页《数学总则》之后,也就明白点那些数字的代表意思而已,至于其他公式之类的理论,就不大懂了。

    “你是说是盐铁副使所作?”赵曙这才反应过来,终于想到这个人是谁了,更是惊奇,目光有点复杂起来。

    “正是!”韩绛夸了几句沈欢,“正是今科士子沈欢,前些日子为臣向陛下举荐他为副使,如今他就献上便利数据的书稿,可见才华不凡。数为六艺之一,为儒家技艺,陛下这个天子门生果然不凡得很呀!”他也清楚沈欢与颖王交好,加上怎么说也是司马光的学生,因此此书若由他们献上,也不是难事,偏偏对方交由他这个上司进献,到底何意,他是老油条了,一想即通:其中不无讨好他的意思,毕竟这是有利于数据的书,而他又偏偏是三司使,此书若真有利于天下,怎么说也是个功劳,既然如此,在官家面前,也就不吝于顺口几句赞语了。

    “嗯。”赵曙淡淡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数学总则》……好似在哪听说过……对了,是颖王!来呀,传颖王觐见!”

    韩绛愣住了,想不通官家怎么会招呼颖王过来,不过他作为臣子,有些事不明白也只能装糊涂,只能与官家敷衍几句三司事务,待颖王风风火火赶来才停下。

    “父皇召儿臣有何吩咐?”赵顼听得官家见召,不敢怠慢,一路赶来,进得殿厅,不由气喘,先与官家打上招呼,见韩绛在场,也不敢傲慢,也给他一个招呼。

    “皇儿可认得此物?”赵曙把《数学总则》递过去。

    赵顼见过一看,愣了一下,才笑道:“这不就是沈欢所写之书么?哦,三司使也在,如今沈欢为盐铁副使,想必是他拿给三司使的吧?父皇,此书对算术大为便利,正适合三司所用,想来是沈欢忍不住献上来了!”

    赵曙又道:“真的很便利?”

    赵顼答道:“此书儿臣亦有一本,多日钻研,略有小成,平日遇见计算之题,以其中知识解之,大为方便。正如此书所说,若有大成,辅以治经文,亦可通矣!之前儿臣就与父皇谈过一次,不过当日儿臣还没有通透,不敢献予父皇。竟然今日三司使献上,也是我大宋之福。父皇,此书宜从小儿习起,可同去年《三字经》一道成为蒙学读物……不过就怕学得通之人还少,不利于传播!”

    “既然你也知道于大宋有利,当时何不早日献上,以后万万不可因为私事怠慢了国事!”赵曙轻轻责怪了一下,不过心里却是欣慰的,知子莫若父,他当然清楚这个儿子的好学程度,拿到新奇的知识,哪有不钻研的道理!能有个勤奋好学的儿子,就是皇帝,也是高兴的。

    赵顼不得不请罪几句,赵曙刚才也是说说而已,倒不能认真,接着又说道:“既然皇儿钻研过,觉得不差,那么有利于教化的东西,当然得颁行天下。不过皇儿所说亦有道理,就怕所懂之人不多,既然如此,可先送于国子监教授,等学的人多了,再教化天下,国子监也有算学一科,理当不是问题。”

    韩绛抢着说道:“陛下,如此教化,要通行天下,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三司这边等不了那么久呀!有了这些数字,肯定利于朝廷算帐核对,能早行一日便是一日。反正此书的符号也有文字对照,若是熟悉数据的人,学来应该不难,不如先勒令朝廷各州县做帐目之人,让他们这一两年内便使用这些数字与符号,也好便于朝廷核对。”

    “可行否?”赵曙问的是赵顼,觉得这个儿子既然学了这般长久,那么他的意见也就比较中肯了。

    赵顼考虑一番后,道:“韩三司所说不错,儿臣本来不通数据,学来也不是难事,若本来就是做帐目的人,对照之下,就更不是难事。”

    赵曙拍板道:“好,就这么办吧!”此物本来就是便利三司核对的,既然有三司使支持,其他大臣想来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如今是由朝廷先行使用,只通于路州,有政令下达,也不怕他们不遵行。使用这些数字的好处刚才韩绛也说过了,除了便利查阅外,还能一定程度上防止假帐,毕竟利于核算,汇总时不易出错。这才是能打动他的最大原因,毕竟他一看那一大堆帐目,也是头晕的。

    “韩计相进献有功,不知要何赏赐?”恩威并施,这才是驭下之策,如今既然已经通过臣子所献之策,也该论功行赏了。

第七十七章 赏赐

    “为君分忧是臣的本分,为臣哪里敢要赏赐!”韩绛赶紧表示忠心,他心里也知道,这献书功劳,说大不大,至少还没有资格达到升官的地步,以他如今的地位,再升上去就了不得了;既然不能升官,那么发财呢?又要苦笑了,以如今帝国的财政状况,大家都恨不得不吃饭以达到省钱的目的,要赏钱的话又能赏赐多少呢?以他家的富有,也实在没有必要去觊觎这些小财,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陛下,此书虽然是为臣献上,不过著者却是进士沈欢,要赏的话不如赏他吧,也好让他了解皇恩,以后更尽心为国!”

    “沈欢吗?”赵顼沉吟一下,“皇儿认为如何?”

    赵顼心里暗喜,能为沈欢挣得几分赏赐,也算是满足了他的相交意愿,不敢怠慢,道:“功过赏罚,理当分明,一切由父皇裁决!”

    “好吧!”赵曙叹道,“有功不赏,岂不是让人说朕不够英明?他刚刚进三司为官,为六品官员,也算破级使用了,这还是看在韩计相举荐的份上,虽然有功,却也不能太快提拔,就赏钱三十万吧!”

    “陛下请放心,为臣会让其深感皇恩的!”韩绛赶紧说道,“不过,陛下,沈副使之前和为臣提到过,他并不要什么赏赐,只求能让他把《数学总则》刊印天下即可。因为他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印刷作坊,能日印数千册,比朝廷雕版要快了许多!”

    “什么意思?”赵曙皱了皱眉头,“他想要把此书印刷出来买卖?”

    一旁的赵顼苦笑不已,这个沈欢,做生意做到官家这边来了,还真够胆子的。当然,他听出了父皇的不悦,赶紧说道:“父皇,沈欢的这个朋友儿臣之前也与你提到过的,确实有一些机器能快速印刷,听说如今规模扩大,日印数千还不是极限,若日夜开工,一日能出书万册。这确实比朝廷雕版作坊要快上不知多少倍,而且也省钱,沈副使也许是出于价格考虑才这般请求的,若由他们刊印,天下欲学之人都能以很低的价格买到此书。”

    “很低的价格?低到什么程度?”赵曙问道。

    赵顼是作坊的股东,当然也了解一般价格:“不出百文。”

    “百文?”赵曙念了几下,“好吧,就由他们刊印吧。韩计相,朝廷所需册数,就向这个印刷作坊订购吧,算是对他们的赏赐!”

    “臣遵命!”韩绛恭身说道,他之前要举荐沈欢,当然不可能只因为从弟弟韩维那里听得一两句新颖的话语就毫不怀疑地使用了,经他一番调查,除了了解他与颖王的关系外,大致也明白对方的财源问题,不过既然对方不亲自出面行使商贾事宜,他也没有什么话可说。韩家是河北大家族,一大地主,为了维持家族荣誉,经营无数,除了土地外,族里也有人与商贾合作,不然难以维持一大家之用。他由此出身,对于这些官商之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清贫出身的王安石、司马光等人看待这一问题又是不同。

    赵曙又道:“当然,韩计相进献有功,亦不能不赏,也赐钱五十万!”

    “臣谢恩!”韩绛神态激动,虽然钱不多,只有五百贯钱,不过是他们这些朝廷大员一个月左右的俸禄,但怎么说也是皇上赏赐,荣耀许多,意义不同。

    君臣三人谈了一阵才散了开去,福宁殿里又只剩皇帝一人了。赵曙坐在龙椅上,沉思半晌,这才喃喃地道:“没想到你那么快又有功劳了,好吧,让朕看看你还能做到哪一步。”

    翌日早朝,由三司使韩绛献上一本书稿,接着上了奏章,请求让大宋各州府从明年起所有财会帐目都以《数学总则》为依据,清晰立目,之后上呈朝廷。这一奏章与书稿都让众多大臣惊奇不已,在几位大员查阅了《数学总则》后,除了惊异上面的符号文字,还对奏章所言有着疑惑,生怕惹出什么祸事来。不过待韩绛解释一番后,“数”由是六艺之一,他们自小所学,虽不精通,总算还了解基本常识,一番对照,觉得确实也方便许多,虽然对于放弃常用数字改用这些字符有点不适应,不过这是三司的事儿,加上好像三司使与官家看上去也沟通过了,既然如此,他们也没多大的反对理由,不赞成也默认通过了。

    待朝廷诏书下发州府之后,沈欢也交代周季《数学总则》可以上市了,朝廷从他们这里订了两千多册,分发各路各州。十天下来,在开封也就卖了不过三千多册,就是周季已经逐渐打开江南市场,加起来定数也不够一万册。这让沈欢大吃了一惊,这书怎么说也是打着他的名头的,探花郎沈欢怎么也是一块金字招牌吧,怎么会这么低下的成绩呢?

    一打听,士子里对这书的反应动静也不大,完全没有上次诗鉴发表的轰动,甚至有些人还得骂上一两句,因为实在为上面的字符感到别扭。对此,沈欢只能苦笑了,“数”虽然是儒家六艺之一,不过对于如今的科考却没有多大作用,又不是风雅之作,也难怪他们不附和了!看来对于改变这个时代的思想还任重道远呀,沈欢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反正他也不靠卖这些书赚钱,之前把《数学总则》一书大肆印刷,也不过是想稍微改变一些这个时代的数字概念而已,大众看不出它的作用,不代表有识之士也能默然视之吧,种子播下去,何时发芽茁壮成长,那就得看时机了。

    转眼就是三月底了,沈欢也渐渐熟悉三司里的事务,他不是三司使,朝廷就是再缺钱,也不必他来操心,虽然看着韩绛每日愁着脸很过意不去,不过他自身也没什么法子呀,他不是经济家,也不是发明家,弄不出一些能为朝廷赚钱的项目来。特别是鼓捣的那个研究所,还在草创之中,钱花了不少,一种发明都还没见产生,搞得周季经常在他耳边唠叨,生怕所花之财全打了水漂。沈欢也只能安慰对方说不要急,慢慢等吧,其实心里也在焦急,毕竟等着这些发明赚钱呢,加上如今在三司办公,有赚钱的发明献上去又是功劳呀!不过好在他也知道科学发明比女人生孩子还要难,人家女子从怀孕到生产,也不过十个月,当然,也不排除难产的例外。这科学发明有时候就比难产还要令人难熬了!

    等吧,沈欢对此毫无办法,该提点的东西他都转告给周季了,他一个毫无动手能力的人跑到研究所也出不了多少力,只能干耗着。不过有一件事却等不了多久了——记忆中的开封八月水灾!单是下雨就能让开封城倒塌房子无数,死伤数千,可见这场雨的威力。本来他不是神仙,也不是医生,此事与他无关,可偏偏司马光如今好死不死就待在开封府里做知府,灾害一到,若是防治不力,估计他就是替罪羔羊了。早就说过,宋代政治很莫名其妙,除了难以预测的政敌外,那个天灾人祸也是上位者的祸患,一旦发生,宰执什么的就得上表请罪,或者直接下岗,记忆里强悍如王安石也是栽这方面的,本来前面华山塌了就有人攻击他,不过给他强悍地以“天变不足惧”给搪塞过去,可最后还是给旱灾蝗灾给打倒了。

    对于这种有自然灾害就说是天怒的说法,具备后世知识的沈欢当然是不肯信的,但是在这个大时代的熔炉里,他又能怎么说呢?自天人感应之后,一旦有天灾人祸,就是上天在警告下面的天子君臣了,天子有难,臣子就得背黑锅!

    “司马光啊司马光,你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好不容易费劲把你推上翰林学士的位子,一旦这个水灾处理不妥当,你作为开封知府,估计又要背黑锅了!”沈欢不无愤懑地私底下发着牢骚,“我怎么又那么倒霉呢,做了你的学生,总得经常为你擦屁股,可谁让我是穿越人士,深知历史发展趋势呢!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无知就是福啊!可若什么都不知道,不做出改变,估计最后又得跟着你到洛阳去编他个十几年《资治通鉴》!为难呐……”

    发完牢骚,又不得不转到正题上来。该怎么解决这即将到来的水灾问题呢?

第七十八章 构想

    该怎么解决呢?沈欢头发都要扯掉几根了,愁啊,闷啊,烦啊,所有的负面情绪像要约会一般,统统一齐涌上心头,令他寝食难安。他不是一个无耻的人,也不是很卑鄙,但是也不至于伟大到能牺牲自己的境界,什么死伤什么家破人亡,他没有切身体会,因此他也许会见死不救。

    但是这事扯上司马光,真的就抽身不得了,难道让司马光离开这个位置?这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不过难以实行,很明显,如今朝局没有巨大变化,司马光不做开封知府,到朝堂里估计皇帝也难安排他的位子,把他调出朝堂,也不无当日濮议时司马光做御史与官家作对的惩罚,要他回去再做回老本行,估计皇帝与政事堂都难以答应,司马君实的正直与不客气,这些主政人都是领教过了。而且他沈欢也没那么大的能量让朝廷说调离司马光就调离。

    既然司马光难以调离,那么他这个学生还是得面对这个水灾难题。如今快四月份了,离八月水灾还有四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场大雨能淹成这样,问题很明显,开封城的下水渠道不明畅,覆盖整个开封地区的大雨倾盆而下,水量一满,下面就堵塞住了,水再也排泄不了,造成了内涝的局面。那么,疏通整个开封城的下水道?一想到这个法子,沈欢自己都吓了一跳,开封城怎么说也是大宋首都,人口百万,规模宏大,要把下水道全部修整,那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花费呀!再抠门一点也得数十万贯钱吧,可如今以朝廷拮据的财政,谁肯无缘无故花费那么多的钱去修整很飘渺的下水道!

    再说了还有四个月的水灾,他如今说出去有谁肯相信呢?难道跑到司马光或者皇帝面前装神弄鬼说开封即将大雨快快做好准备吧?这是一个很脑残的法子,搞不好司马光给他一个大耳光,而皇帝呢,宽仁点还好说,若是一生气,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把他下狱弃市,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四个月呀,就是后世的天气卫星也不可能预测到四个月后的天气吧?但是四个月真的不长了,若不能提前做点准备,估计水灾一到,依然会造成历史上那般损失。想了想,这个水灾能造成千多人死亡,除了开封下水道排泄不及时、雨量大外,还有出其不意。这雨说来就来,人们不能提前知道,连集中到高一点的地方都不成。

    提前通知?沈欢眼前一亮,雨量大那是天意,以现在的条件,难以改变;下水道修整规模太大,没个理由,也难以施行;那么也只能从提前通知开封人们上下手了。具体该怎么操作呢?装神棍说做梦得神仙提点?虽然现在这帮子儒家徒子徒孙主张什么天人感应,不过老孔教育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有着莫大的市场,说出去人家只会认为是梦呓而已。

    说大宋前几任皇帝托梦告之?哦……沈欢身子抖了一下,不寒而栗,心神恐惧。要真是这样说出去,估计他的大宋之旅也就到头了。这帮死掉的皇帝又不是没有子孙,怎么会托梦给你这个小臣子?以宋朝开国的不正当手段,估计后来的皇帝都很顾忌这方面的臣子吧。古有应梦之臣,周文王梦姜子牙、唐太宗梦薛仁贵是也!这些民间传说里头的明君贤臣,总有这些神奇的夸张,可好像没见有哪个臣子说梦见先帝爷告警的吧?沈欢毫不怀疑,一旦他敢这样说出去,大宋君臣都不会放过他,就是不杀头,估计一生也难以安稳了,特别是在对臣子诸多顾忌防范的大宋时代里头。

    “一定要保持清醒!”沈欢这样告诫自己,这里是没有民主人权可言的封建帝国,不是后世开放的时代,有些话该不该说,什么话该不该说,一定要保持警醒,不能太过放肆,他还想有个善终呢!

    看来这个直接揭露的方法是不可行的了,那么该怎么隐晦地提醒呢,发传单?沈欢思虑一下子纷飞起来,到处发传单,也是个危险的事儿,虚无飘渺的事总令人怀疑。哦……沈欢一拍头,他好像陷入了死胡同里,总是想怎么告之这些人有水灾到来。其实他还可以来个曲线救国的,提前述说该怎么防治水灾不也是个好法子吗?反复让大众了解防治法子,他们心里就有了个底,心弦绷紧,一旦事发,也有个心理准备,也许损失就小点了。

    至于怎么防治水灾,沈欢当年不是抗洪人员,也不是指挥员,不过他在后世属于南方人,河流众多,家乡一带,一到汛期,雨量增多,河水暴涨,也有内涝的现象,有时候水量大了,也经常造成水灾。因此他们家乡人自小就听到水灾时该怎么防备,又该怎么防治。也许不精通,但自小耳濡目染,普及的知识还是了解的!家乡是怎么普及这些知识的呢?沈欢越想越兴奋,墙报?大公告?这些适合宋代的开封城吗?也许不成,毕竟这里农民百姓居多,在教育不普及的情况下,他们大多认不了多少字,鼓捣这些没人看得懂。还是要能造成宣传局面的东西才行得通。

    沈欢想了半天,斟酌万分,最后,终于灵光一闪,有了绝妙的主意——

    杂志!

    沈欢兴奋地跳了起来,对,就是杂志!这是一个伟大的构想,他要办古代第一份纸质印刷的杂志刊物!一番思量,这个宣传利器终于从脑子里滚了出来。杂志是宣传的武器,在这个时代,他有了印刷机器,也就有了办杂志的条件。这个杂志,是他宣传思想的阵地,以如今人民贫瘠的精神生活,杂志一出,还不成为他们日夜的谈资!而他就将在杂志分期述说防治水灾的法子,开封的读书人还是很多的,只要他们从中一宣扬,这些法子估计是就街头巷尾的谈资了。那么一来也就普及了这个知识。

    沈欢越想越兴奋,办杂志,这可是古今第一人呀,一定要镇定,镇定,不能太激动,一定要好好思虑其中关键,不能事不成还拖累了自己。再想想,他的杂志不需要弄多少分类,也不需要多庞大的容量,只要这个分期噱头便成。一个月一期太过长久了,也许以后可以这样分期,不过他如今主要是对付即将到来的水灾,还是半月一期吧。反正又不是印量多少万,只要几千册,也达到目的了。容量不大,他辛苦一点,兼作编辑,待水灾过来再招人即可。

    以后把杂志办成宣传思想的阵地,在这个相对开明的时代,掀起大时代的思潮!正是这个想法,以印刷机为利器,真正在今后的数十年激扬了大宋的各种思想,思想指导行动,有了真理方向,一切都会美好起来!正如活字印刷与后世数字的出现,沈欢还没真正意识到这个杂志与前两个东西将造成如何一番景况。

    办杂志,办杂志,沈欢难以遏止地在书房里走了起来,绕过书桌,看到书房里炫耀式的各式对联,真的激动了。杂志在后世也许是普通到类似垃圾的东西,但是在这个时代,将是第一份,这个荣耀,将由他来开创!

    再斟酌,再斟酌,沈欢坐回位子,铺纸执笔,杂志内容先撇开一边,关键是这个杂志先期事务与规则要定下来,作为指导,也免得以后发生什么变故难以收拾。参照后世规章,先一一罗列出来,看看哪些合适这个时代。

    这一晚,沈欢难以入睡,伏案疾书,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心目中的古代杂志章程写下来,接着寐了一阵,迷糊醒过来之后洗把脸又兴奋起来。一早到三司办公,待把手头之事做完,上告一声,拿着昨晚的手稿,直奔颖王府邸而去。对于沈欢的到来,赵顼好一阵高兴,迎了进去,一番寒暄之后沈欢耐不住把手稿递给颖王。

    赵顼以为这个才子又写出什么佳作来了,欢喜接过,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匆匆看了一眼,呆住了,抬起头来,眼神凝重,愣道:“子贤,这是什么?”

    沈欢指着首页上的大字,笑道:“《大宋出版律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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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五代史

    “子贤,你不要寻本王开心好不好。”赵顼苦笑不已,“本王有眼睛,又认得字,当然知道这是《大宋出版律例》,可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沈欢闻言一愣,这才知道自己急了,都还没有解释清楚,这个时代的人又怎么能懂什么是出版呢?赶紧把“出版”解释为像他们印刷作坊印制书籍买卖的行为,接着才把他的杂志构想给说了出来。

    赵顼皱眉道:“杂志?不又是印刷书籍文章来卖钱么?”

    沈欢急道:“这怎么会一样呢?印刷文章书籍,那是特定著者的东西,而且是不定期的,杂志就不同了,每半月一期,风雨无阻,著者也可以是多人,以连续刊载的形式,内容多样,可以是小说见闻,也可以是笔札小记,更可以是策论文章。固定时间,分期而出,可以让开封文人定期享受这些文化盛宴。另外,其中不无百姓喜乐见闻的东西,若他们也感兴趣了,多次打听,有人述说,不也是达到教化百姓的目的么?”

    “教化?”赵顼愣了一下,接着点头,“子贤这样说本王就明白了,确实是教化利器!”

    沈欢嘿嘿直笑,赵顼是皇子,更是将来的皇帝,一直受的都是儒家教育,教化天下是他们的伟大理想,因此他才以“教化”为幌子,达到说服对方的目的。

    “可本王还是不明白,要这个出版律例做什么?”赵顼还是一脸疑惑。

    沈欢叹了口气,道:“殿下,随着新华印书馆规模的扩大,印刷数量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广,工作量大得惊人,所谓百密一疏,若一个不小心,印刷发行了一些不利于大宋稳定或者教化的内容,又该怎么处理呢?以后随着印刷技术的发展,民间尽是印刷作坊,所出之书就更多了,以前没有如此印刷利器,朝廷律法方面便也没有出现这些相关处理的例子,一旦有事,处理起来,也没有个依据,总不是好事,还不如提前制定律例,成为准绳,免得以后为难。”

    赵顼一边点头,一边翻着书稿,仔细开了一眼,指着其中一条说道:“子贤,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无以规矩,不成方圆,确实得有相应的律例才成。可你看这条,‘出版私人之书,所载内容,一律由官方审核,非通过不得发行’,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太过严格了吧,这不是限制了他人的创作热情么?”

    沈欢瞪大了眼珠,这些律例,参考了后世的一些出版管理条例才形成的,其中义务与权利的关系限制得颇多。后世虽然也提倡什么出版自由言论自由,但是自由从来都是有着阶级性的,从来都是为统治阶层服务!在宋代封建的天下,沈欢哪里敢伸手要什么自由。在他看来,权利与义务就是一个人的两条腿,少了哪一边,都是一个不正常的瘸子。这本律例,除了一丁点权利外,其他都是限制,这是出于谨慎考虑,宋代虽然不以言杀士大夫,但是“大不敬”罪名除外。所谓大不敬,当然是对皇家的大不敬,特别是言论方面,若涉及皇家禁忌,可能还是要杀头的!

    沈欢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因此宁愿不要那所谓的自由,自加限制,利益可能少了许多,不过总算有了保护层,以后若出什么事,也能脱身。可如今听得这个皇子竟然不满意这些限制,那可真是震惊了。

    “这……这是小心为上呀,殿下也应该知道,文人好清谈,一时兴来,胡言乱语,若是触及了朝廷脸面,总不是好事,因此还不如由官方审核他们要出的书,若有禁忌,全部不准刊载。”

    赵顼不满意这个解释,埋怨道:“有这个必要么?我大宋朝廷也不是由不得别人评论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总没有错的!”沈欢有点苦口婆心了,心里却在冷笑,没有必要?历史上宋代最先最大的*,还不是在你这个皇帝手上诞生的?想苏轼这个大嘴巴,不过写了“蛰龙”两字而已,你就让王安石那帮人糊弄到皇家脸面上去,还差点要砍苏轼的脑袋!别人不知道这些厉害,我熟知历史,还敢不小心?当然,这些还未发生的事迹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而已,沈欢也清楚,他鼓捣这个出版律例,还真是害怕也给栽个“乌台诗案”之类的罪名,提防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子!

    赵顼合上书稿,叹道:“好吧,子贤你总是这样谨慎,也不知道你要防的是谁。算你有理,可这个律例怎么操作,总不能现在就拿到朝堂上去讨论吧?另外如今也不可能成立一个什么审核机构来审核书籍。”

    沈欢笑道:“哪能如此,如今印刷还未兴盛,刊物亦少,这律例不过小事,哪能劳动朝堂之人呢?如今不过是先与殿下说一下而已,书稿也放殿下这里,待日后出版事业兴盛之后,一旦管理有所混乱,殿下再呈予朝堂,如何?”

    赵顼无奈地道:“好吧,本王总算又见识你的谨慎了,未雨绸缪,真有你一套!”

    对方虽然有着揶揄之色,不过沈欢却高兴了,诸葛一生唯谨慎,这才是他不败的最大特色,他沈欢不求多大功劳,只要无过,安稳一生即可,至于利用后世知识改变时代,那也是温水煮青蛙的类型。

    赵顼又道:“听你一说,这个杂志好像是个新奇的事物,你快点操作,也好让本王见识见识。”

    “如今快四月了,估计五月份就能出第一份了。到时一定给殿下先行送来一份。”沈欢嘿嘿直笑,之前要鼓捣杂志的想法,不过是为即将到来的水灾给开封百姓打个预防针而已,至于以后的作用,不无曲线救国的效果吧。

    打通了未来皇帝这条线,沈欢总算放下心来,可以操劳杂志事宜了。所谓杂志杂志,内容当然要杂一点,不过如今人力有限,根本没有编辑采稿,从规划到策划,再从审稿到出版,都由他这个人来负责。其实他对这行也不是很熟,不过后世杂志刊物真是太普通了,随处可见,没见过猪跑总也吃过猪肉,慢慢思索,要做些什么,还是有眉目的。再说前面两三个月,也不过是为水灾服务的,内容有那么两三样即可,不用真像后世那般。

    该以什么作为创刊内容呢?沈欢一下子又苦了起来,一连几天,除了每日到三司办公外,其他时间都还为杂志的事忙着,一边交代周季让印刷作坊那边准备好纸张之类的东西,为了与其他书作区别,也像后世一样,采用十六开的纸张,至于页数,大概五十页,容量两万字左右。另外,价格肯定得要比一般的书低一点,毕竟如今准备一月两期,若是价格太贵,估计一般人也买不起,那么定价为三十文左右,一算下来,沈欢苦笑了,不管印多少,以如今的条件,根本不指望它能赚钱了,不赔本就不错了!好在这东西可以为他捞来名声,虽然隐蔽掉老板的身份,但在杂志上标个编辑名号还是可以的,到时名声更大噪了吧,如果能留存后世,世上第一份杂志的编辑名头,想想都令人激动不已!

    其他形式基本确定,接着是到创刊的主要内容了,沈欢没打算自己执笔,水灾是八月份才产生,至于是哪一天,他不记得了,总之预防水灾的内容不能一开始就刊载,毕竟太久了,估计到时别人不是忘了就是引不起提防之心,那么这些内容放到七八月份,分为两三期,总能尽一份力了。至于前面四五期,还应该是别人的内容才成。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个创刊内容,更不能马虎。以沈欢的名头写东西?这个打算不合适,上一本《数学总则》就遭遇了滑铁卢,看来是他的名号还达不到镇住别人的声望……声望,终于确定了,在如今大宋文坛,以声望而论,有谁是欧阳修的对手!

    可欧阳修前面几十年的文章诗词都在《醉翁文集》里头了,该出的出了,该卖的也卖了,若还炒旧饭,估计没人会理睬。让他写别的东西?也太为难这个老头了,一期两万字左右,他就是写到手抽筋也写不完!他还有别的著作没有?仔细一想,该死,竟然把这书给忘了!——《新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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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的沈欢穿越到了11世纪的中国,在这里,中国古代最牛气最强悍的改革家王安石就要走向台前,把持天下大权,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里,他该何去何从?有了他,历史还会出现“北宋”这个词么?什么,他要做一个站在司马光背后的人?是在背后为他遮风挡雨还是下黑手捅刀子……且看一个现代人演绎的北宋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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