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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心书生     北宋仕途txt下载     北宋仕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献策

    沈欢听得对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不禁大喜,道:“永叔先生请宽心,晚辈这朋友的印刷术非平常雕版可比,十数万字的书每月能印好几万册!”

    “什么?”欧阳修震惊不已,“好几万册?”

    苏轼问道:“子贤,可是最近开封城里的新华书馆?”

    “正是!”沈欢说道,“是我一个朋友开的。”

    “那就没有疑问了!”苏轼转而向欧阳修说道,“老师,这家印刷馆看来与子贤说的一样,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印刷法子。他们书店所卖之书价格便宜,质量上乘,以前买一本书的钱如今能买上差不多十本。早些日子学生就替老师买了好几套呢!”

    “原来如此!”欧阳修感叹不已,“子贤,如此有利教化的利器,何不让你那朋友把此术献予朝廷,也好让朝廷教化天下万民!”

    沈欢一听差点又要摇头,怎么这些官员一听到有好东西就要替朝廷占为己有呢,难怪商人都害怕官员,他们所谓“大义”一出,有时候还真只能乖乖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献出来,还是无偿的。

    “永叔先生,晚辈朋友也考虑过此事,他认为献予朝廷也不过是多印几本书而已,若给有心人掌握了这些技术,秘而不宣,以此抬高书籍价格,于民于己都没有利!如今他自己经营,一律把书籍价格规定为一百文钱,总是方便了不少文人士子。另外他有着莫大的雄心壮志,想要把书籍生意做遍整个大宋角落,等过了几年,价格稳定后,他将会无偿向天下之人公布此术,让文人自己都能印上书籍,令我大宋文化功业更上一层!”

    欧阳修听得沈欢一通解释,不由叹道:“子贤,你这位朋友高风亮节,非常人可比呀!”

    “他也是个读书人,家传经营,却一心要方便天下读书人!”沈欢看似替周季吹嘘,其实不无自誉,毕竟新华书馆更多的是由他做主,说几年后免费提供活字印刷术,也不是空口白话,他认为几年之后估计也会有人琢磨出印刷术来,那时候的书也就很便宜了,没什么赚头,还不如干脆免费公开技术,还能换个好名声!

    欧阳修沉吟一下才道:“既然子贤的朋友看得起老夫,要把老夫文稿辑录成集,当然得共襄此举!过几天由老夫整理好再派人给子贤送过去,如何?”

    沈欢大喜道:“多谢永叔先生!另外,晚辈的朋友说了,以后都有规定,凡是所出之书,著者还在的都会提供稿费予他!”

    “稿费?”欧阳修变了脸色,“子贤,老夫是这般为利之人么!若提钱财,老夫还真不把文稿给你们了!”

    沈欢不慌不忙地道:“永叔先生,晚辈当然不是特意惹你恼怒。可这是书馆的规定呀!”

    “就说老夫不收吧,免费奉送给他的!”欧阳修不以为意地说道。

    沈欢叹了口气道:“永叔先生俸禄几何?”

    欧阳修道:“虽不至于家财万贯,却也足矣!”

    “未做官之时呢?”沈欢又问。

    欧阳修迟疑一下才道:“勉强可度日!”他幼年失孤,家境贫寒,还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为学时连买纸的钱都没有,只能成为古代在地上练字的名人之一。不过他也不以此为羞,依然大方老实地回答。

    “正是此理!”沈欢拍掌说道,“像永叔先生未发达时困窘处境,我大宋天下想必有不少人吧!其中也不乏才学之辈!若今后有机会出书,虽未发达,但能凭此稿费,也能救济家用!永叔先生这趟若不收取稿费,他日士子文人闻之岂不是也要跟随?这样一来可就都要硬着头皮放弃这些能救济家用之财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稿费一项,全是个人努力所得,非偷非抢,取之又有何难哉?还请永叔先生为天下之人着想,勉力收下这第一次稿费,也好给天下之人一个榜样!”

    “这个……”欧阳修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他月奉两三百贯,一年下来算上其他赏赐,有几千贯收入,从不缺钱,倒一时忘了当年困窘的处境了。

    沈欢又道:“晚辈有幸听得一个比较有趣的故事,永叔先生可有兴趣一闻?”

    欧阳修一愣,既而呵呵笑道:“闲来无事,子贤亦觉得有趣,想必不同凡响,听来又何防!”

    沈欢道:“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

    这是《吕氏春秋察微》中记载的一个典故,大体意思说的是:鲁国的法律规定,鲁国人在别的诸侯国家做奴隶,如果有人能帮助他们赎身,可以回来从国库领取酬金。这条法律让许多鲁人得以重返故乡。孔子的学生子贡从别的诸侯国赎回了一个鲁人,但是回来后却辞让,不肯领取政府的酬金。孔子对他说:“子贡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从今以后,鲁人不再会赎人了。领取国库的金钱并不会损害一个人的品行,但是不领取酬金就不再会赎人了。”孔子的另一个学生子路救了一个落水的人,那个人用一头牛来答谢他,子路接受了。孔子说:“鲁人以后都会勇于搭救落水者了。

    欧阳修通达经典,怎可说没明白过来,沉默半晌,既而叹道:“果然是个好故事!老夫算是明白了,子瞻,你可明白过来?”

    苏轼听闻老师问话,想了片刻,不由笑道:“子贤不愧是子贤,子瞻算是领教了!”

    “道理很现实,却也很简单!”沈欢叹道,“永叔老师今日若不取这些稿费,他日别人也不敢领取,苦的还是那些有才学却贫寒的子弟呀!”

    欧阳修苦笑道:“佛家有云: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老夫就做一次这个贪财之人吧!”

    沈欢喜道:“多谢永叔先生成全!”

    欧阳修哈哈笑道:“子贤,你们可有趣呀,老夫拿你们的钱,你们还觉得占了莫大的便宜似的!”

    沈欢道:“我大宋读书人多如牛毛,能科举做上官员的却没有多少,此举也是为了给这些读书人一门为生之道而已。像前朝柳三变,以他的名声,若把他所填之词辑录印刷,想必也能大受欢迎,他也该取得一笔不菲的稿费,总也不至于死后连下葬之财都没有!”

    柳永虽然大了欧阳修差不多二十岁,不过他才死了不过十年,基本上可以算是同一时代之人,对于此人的遭遇,当然也颇多感慨,下场算得上是一个凄凉的文人了。这等有名之人,若真能出书,领取稿费,当不至于如此落拓,若今后真能为这些文人改变这一局面,那么他今日领取稿费之事纵是为人所讥,也都认了吧!

    沈欢也颇为欣喜,这出版大业终于迈出一大步了,有欧阳修作宣传,想必这个稿费一事已成为定例,也算是自己为这个时代文人做的一点点贡献吧。像那个柳永,如此才情,最后竟然落得连《宋史》无传的结果,真令人不胜唏嘘。这稿费虽然看上去是自己吃了大亏,不过多年之后,这一批受益的作者成为一个整体,那力量也非同小可!

    沈欢又道:“永叔先生,这个稿费多少晚辈的朋友是这样规定:以版税而论,版税呢就是以每本书定价十分几为作者所得,最后结果就是看到底卖了多少本。如今每本书基本定价都是一百文,版税为十分一,也就是说,每卖一本书,先生即可得到十文钱,若卖十万本,那么就是一千贯钱!”

    “一千贯?”苏轼吃了一惊,不由笑了起来,“子贤,虽然君子不言利,不过如此丰厚收入,连苏某都不禁动心了!”

    沈欢眼珠一转,道:“子瞻兄当然也需要为这教化天下之人出一份力!令尊文章独步天下,也为我等景仰,若是子瞻兄能请得其手稿,也一并印刷出版,当然,你与子由兄的文章也可一并拿过来,到时给你们父子一个合集,就称‘三苏’文集,想必也是盛传千古之事!”

    苏轼闻言心里一动,钱不钱还是另说,关键是这个名扬千古,就是他这么豁达之人,也难以抵制这个诱惑,不禁说道:“就这样说定了,苏某回去一定劝家父整理书稿!”

    沈欢嘿嘿直笑,“唐宋八大家”里的宋代六位这里就入网了四位,只差曾巩与王安石就一网打尽了,真是一桩令人激动之事。虽然说现在苏轼兄弟还年幼,文章之道也差了许多,不过并不妨碍他们的名声。欧阳修的文集可印两册,总共应该能卖那么三四十万册,苏家父子三人再不济也能卖到十万册,除了给他们的稿费,自己一方也还能赚他好几万贯,简直是一本万利之事!等到南方书市渠道打通铺开后,这个利益应该更上一层。当然,王安石与曾巩也不能放过,找个时间把他们也拉下水才成!

    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沈欢不禁高兴,看看天色不早,来此的最后企图也该道明了,扭头看见苏轼在一旁不由得有点为难,自己献给欧阳修关于濮议的策略,有点不大光明,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倒也不是不相信苏轼的人品,此人品德无双,可那张大嘴巴藏不住事,有什么说什么,这也是后来惹祸的原因。若给他知晓这般阴损的法子是自己献出来的,还不知以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呢!

    欧阳修人老眼睛不老,脑子更没有昏庸,一眼看出沈欢的扭捏,微微看了一眼苏轼,明白过来,不由笑道:“子瞻啊,老夫近来眼睛不大好使了,这个书稿又要整理出来给子贤,不如你先到书房帮老夫整理一番,如何?”

    “现在吗?”苏轼愣了一下。

    欧阳修道:“那就要看子贤急不急了。”

    “急,很急,越快越好!”沈欢明白过来,不禁佩服欧阳修的手段,一句话就能把苏轼乖乖支走,“就麻烦子瞻兄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苏轼站了起来,“能给老师整理手稿,那是学生的荣幸。学生这就去整理,尽快交付子贤,也好令天下之人尽快见到老师的文集!”说完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待苏轼走远,欧阳修半眯着眼睛,呵呵问道:“子贤,有不是有紧要之事要与老夫说一说呀?”

    “濮议。”沈欢缓缓吐出两个字。

    欧阳修倏地睁开眼来,端坐起身子,苦笑道:“子贤,这次濮议,你老师给是给了老夫不少麻烦呀!”

    “预料之中的事!”

    “哦?”欧阳修愣了一下,“听君实说你早能料到濮议结果?”

    沈欢道:“当日永叔先生与韩相公提出追封事宜,想必也难以料到今日景象吧,满朝大臣几乎都在抵制呀!”

    “是啊,确实料不到!”欧阳修尽是苦笑。

    沈欢叹道:“事情已经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太后都难以忍受了!如今看来,若再拖下去,不单御史台要外放,想必韩相公与先生都难以保留。”

    欧阳修笑得更苦了:“如今奈何?”

    “非常时期使非常手段!”沈欢沉声说道,“晚辈虽然是司马老师的学生,理应站在老师一边,不过晚辈却不想再见事情拖沓,耽误了朝政啊,先生想想,此事一拖半年,中外汹汹,连天下臣民都在议论纷纷,再不快点结束,下去就是难以收拾的党争了!为了天下平静,为了朝堂能早日恢复到正道上来,晚辈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特来献策一二。”

    “子贤真有奇计?”欧阳修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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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赎人的故事之前写得很模糊,盖因没查到资料。如今得各位读者大大指点,改正过来,特别该感谢夕渡大大。不得不说,众多读者的文史知识真是太令人钦佩了。牛就一个字!谢了。

第五十章 定论

    “欧阳参政,这便是你所想出来解决濮议的法子么?这……太令人吃惊了点!”当今天子赵曙有点不敢置信地问着。他在福宁殿接见早朝散尽后依然要晋见的韩琦与欧阳修,听得两人说已经想出解决濮议的法子,他不由振奋地让他们说出来,没想到却大吃一惊。

    “陛下,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濮议一拖就是半年,如今连朝廷其他政务都耽搁了,若不再尽快解决,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变故。臣为天下社稷计,唯有出此下策!用与不用,全由陛下裁决!”欧阳修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心里也尽是苦笑,当时沈欢支开苏轼说予他知道的解决濮议之法,竟然如此阴损,要他们唆使太后身边的太监趁太后醉酒时签下制造出来的手诏,之后当着朝堂众臣之面宣读太后允许濮王称考的旨意!

    这是一个釜底抽薪之法,下下之策,欧阳修乍闻之下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沈欢,沈欢面无畏惧,表示只愿朝廷不再拖沓此事,尽快解决,全是出于公心,虽下作却也不顾了。欧阳修是政治老油条,自参与范仲淹新政到如今,什么政治风险没见过,什么手段又没耍过!静下来时也觉得沈欢此计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具有操作性。

    待送走沈欢后,欧阳修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对沈欢的看法更高了一层,这种手段,虽下作却实效,有人想出来也不希奇,关键是沈欢年纪如此幼小,就敢把此法宣诸口端,简直有点惊世骇俗了!若是沈欢了解他的心思,肯定大喊冤枉,他不过是稍稍熟知一点历史而已,这个法子原本应该是欧阳修韩琦他们鼓捣出来的呀,连那诏书都还是他欧阳修亲手执笔的!

    欧阳修觉得滋事体大,不敢擅专,思考了一天之后赶往相府,把此法说予韩琦知晓。韩琦一开始倒没有震惊多少,如今因为朝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乍闻此计,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深觉可行,与欧阳修暗自斟酌,三天后一道晋见官家,说出此计,由他决定是否实行。

    “欧阳参政,此计真是你想出来的么?这可不合你的为人作风呀!”赵曙又追问,他总觉得此法太过难以接受了点。

    韩琦也一脸疑惑地看着欧阳修,之前一直在斟酌此法的可行性,一时倒忘了此计的来源。

    欧阳修一脸平静地道:“陛下,正是臣所想!成与不成,全看陛下旨意!”诓太后手诏,此法由一个臣子所出,总为天子不喜,虽然他贵为参政,不怕天子猜疑,不过总令人不舒服。他算是替沈欢接下了这份罪责,若是让天子了解是沈欢出谋,对他今后的仕途就是坏事了,没有皇帝喜欢胆大包天的臣子。

    “永叔先生,今日之言,出晚辈之口,入先生之耳,还请为晚辈隐瞒一二!”这是沈欢最后对欧阳修的请求,颇为诚恳。欧阳修答应下来,如今纵是天子问起,也替沈欢承担了这些因果下来。沈欢人不坏,这个胆大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人想得出来,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依然无损人品,这不过是手段而已,“术”之一道,无可厚非。这是欧阳修的看法,他喜欢提拔后辈,不希望沈欢因为此事在今后的仕途里有所损伤!

    “我已经老了,能为这些年轻人担待多少就担待多少吧!”抱着这个保护年轻俊才的心思,欧阳修甚至有点欺君了。

    赵曙也犹豫了,此计确实具有可行性,可为人子女,做出这种事,总不是很令人开心,迟疑地问道:“韩相公,你怎么看?”

    “若陛下打算实行,臣可以做得天衣无缝。”韩琦的心思很简单,这是一个可以快速解决朝堂争议的法子了,他数十年宦海沉浮,官场斗争,再龌龊的手段都见过,如今此计,也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倒不值得多少惊讶。再说此法一旦实行,他与天子就真真正正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了,绑在一起的三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有利于加强他与天子的关系,更能稳固他的相位,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不过他也是老油条,做事滴水不漏,不肯直接表态,毕竟风险颇大,一切还是由皇帝来裁决吧。他是个臣子,只需要为官家分忧即可!

    “这……”结果的好处赵曙当然也看得见,不过心底的最后一丝良心令他迟疑罢了。静静地坐在龙椅上半晌,有点无奈,又有点心伤。罢了罢了,皇帝就是皇帝,一切只是为了权力与天下打算而已,何来仁慈?既然对自己有利,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仁宗时代已经过去,太后也该做好她的太后就行了,何必再来混这趟混水呢?

    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赵曙站了起来,甚有威严地大手一挥,沉声说道:“欧阳参政,替太后起诏书吧!”

    “臣遵旨!”欧阳修不敢怠慢,接过御案上的毫笔,以太后的口吻,起草了一份允许濮王称考为皇的诏书。

    诏书过目后,赵曙把它递给了韩琦,道:“韩相公,太后签押一事就劳烦你去做了!”

    “遵旨!”韩琦小心地接过诏书,他为相多年,与宫里太监倒也有几分交情,只要动嘴一番,不难让他们乖乖听话。

    看着恭敬地退出大殿的韩琦与欧阳修,赵曙嘘了一口气,背靠在椅子上,喃喃地道:“娘娘,不要怪朕,这只是手段罢了!”心头隐隐宽了许多,半年来紧张绷紧的心弦在这一刻慢慢松了下来。

    “不过……这真是欧阳永叔想出来的法子么?”赵曙皱了皱眉头,“也许,该仔细查一查吧!”他渐渐地陷入了沉思里。一切就等一次万事俱备的早朝了!

    治平元年十月初三,垂拱殿早朝。待百官归位,有太监高声宣称太后有旨来朝,不明事情真相的臣子不由得都惊疑起来,按理说太后守礼有节,既已还政,一般都不会再干涉朝政。上次手诏实在是朝堂汹涌,再也难以忍受,出旨责怪了一下辅臣而已。

    韩琦与欧阳修相视一眼,不由微笑以对,再看皇帝,也一脸欣喜,急忙令司礼太监宣读懿旨。司礼太监用他那尖尖的嗓音在静若寂寥的朝堂高声宣呼:“本宫近闻朝堂又起濮议之论,中外汹涌,莫衷一是,以至朝政壅塞,天下不定。然天子既有孝心,本宫岂有不成全之理。可许濮王称皇,其他夫人等可一并为后。诸位大臣当兢兢业业以报效朝廷,不该再为此事纷争不休,记之,切之!”

    朝堂瞬间静了下来,政事堂诸人欢喜莫名,其他大臣面面相觑,待见着了太后亲笔签押,当不是谬误。一时间不懂说什么,都没有说话。谏院的司马光皱紧眉头,看到韩琦与欧阳修的喜意,哪还不明白过来,心里叹息:“太后岂有同下两个相反诏书的可能!韩相,永叔公,你们真做到这个份上了么?罢了罢了!”看着一脸死灰的御史台诸人,他也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官家赵曙昭书在手,不禁意气风发,高声打破朝堂的沉默:“既然太后亦同意濮王称考,那么朕就下旨为濮王改庙立嗣……”

    “陛下,三思啊!”天子还未说完,底下就跪下了大半臣工!

    赵曙一看他们又要来劝谏一招,更怒了,不少下跪之臣都属于台谏两院,特别是看到连他未登基之前藩邸幕僚王猎、蔡抗也都跪在其中,更觉得难以理解:“怎么,连太后都同意了,难道你们还敢反对不成?”

    其他人倒不敢说什么,只有侍御史吕诲抗声辩道:“称亲之举,令陛下失却大义,臣弹劾宰辅韩琦、参知政事欧阳修,两人倡导邪义,害天下风化,臣请陛下贬两人外藩!”

    赵曙怒道:“韩相两人为政事兢兢业业,岂有无罪遭贬的道理!”

    吕诲硬道:“臣与两人势难两立!”

    赵曙愣住了,一时不好回答,忙问韩琦、欧阳修有何建议。

    韩琦只说由陛下裁决,欧阳修忍不住了,他自认一心为公,在吕诲口中却成了小人,还一再攻击自己要官家贬谪他,泥人也有三分气,道:“陛下,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臣等有罪,当留御史。”

    这下赵曙懂做了,当即下旨让吕诲离开朝廷,到蕲州做知州,另外御史台中丞也受到牵连,一并迁出,还有其他几位比较顽固的臣子如吕大防、范纯仁总共六人,也都一起外放。

    此举令群臣吃惊不已,一下子去了六大言官,朝廷威信何在,司马光觉得自己不能再退缩了,连忙出列道:“陛下,言官所论,俱是职责所在,若以言罪之,岂不是令天下有识之辈寒心!对陛下声望皆是不利呀,还请陛下三思而行!”

    赵曙道:“吕诲既说难以两立,难不成要朕迁出宰辅?”

    司马光也道:“当不罪众!请留其他大臣!”

    赵曙又问:“司马大夫认为有谁是可以留下的?”

    司马光想到沈欢的提醒,沉吟片刻才道:“侍御史范纯仁、吕大防忠心为君,请陛下留之,不然尽黜言官,恐令人难以心服!”

    “韩相公有何建议?”赵曙沉吟片刻,觉得有理,悠悠众口,总得为自己的名声着想,刚亲政不久,若尽罢黜言官,岂不让人以为他没有容人之量,是个昏君么?

    司马光抢先道:“若陛下不能留大臣为朝廷之用,请连臣也一道贬了吧!”

    韩琦无奈了,本来不打算让这些讨厌的言官留在朝廷阻挠政事堂办事,不过连司马光都这样说了,若真一并罢黜,估计他也难以久稳,只能顺水推舟,道:“陛下,司马谏院言之有理,就留范纯仁吧,至于留以何职,请陛下定夺!”

    赵曙点点头,觉得该好好斟酌,令群臣退朝,三日后当有定夺。一时间,朝堂气氛既是紧张又有点宽松起来。那个被算计了的曹太后见事已不可为,倒也没有说什么,沉默以对。赵曙有点过意不去,只能让儿女多往太后那边窜门,讨她开心,算是从亲情上弥补她的损失。

    三日后,赵曙下了圣旨,御史台几大臣里只留范纯仁与吕大防,其他就是御史中丞也一道遭了罢黜。御史中丞的位置没有如沈欢所想落到司马光的头上,而是由另外一位颇是正直的大臣彭思永顶上。也许是为了宽抚御史诸人,范纯仁坐上了司马光的位置,为谏议大夫,算是稍稍升了一级。至于司马光,四十多岁的他也有了足够的资本,又由龙图阁直学士升为翰林学士,出谏院,权知开封府。另外那个王珪本来是翰林学士,也算是皇伯派的鼎力人物,不过虽然濮议已经定论,赵曙出于稳定着想,升他为参知政事,算是被收买了。

    本来沈欢对于司马光离开谏院成为开封府知府是不怎么满意的,不过一下子升为翰林学士,三品官阶,相比之前也算升了一两级,加上宋代一般做执政之人都要经过翰林学士这个程序,对此他也就没话说了,要是在开封府这个位置上有了政绩,跳上去就是参政事!今年以来司马光升得比较快,不过相比历史上宋神宗提拔王安石几个月做上宰相的速度来说,还不算希奇!

    濮议之争暂且结束了,朝堂一番人事调动,大体上还是朝着沈欢预定的目标前进,他也将要一步步走上这个政事仕途了!

第五十一章 黑手

    濮议之争真正落幕了。十月底的时候,吕诲也要离京到外任职。北方的天气倏地降了下来,这两天还飘了几朵雪花,远近间隔着银白之色,煞是好看。这天司马光执意要给吕诲送行,拉上沈欢,驾着马车,一直出了开封城,过了护城河,到了五里之外的一个驿站才开始话别。

    长亭复短亭,何处是归程。司马光与吕诲同殿为官几十年,又俱都是台院之官,大有香火之情,此此被贬之人中吕诲是最后一个离京的,因此司马光也就更有难舍之情了。

    看着吕诲满脸落寞风霜,沈欢也不禁感慨,离了五步之远,不敢靠近,要真是计较起来,吕诲今日被贬的始作俑者还是他沈欢呢!可以这样说,他身为司马光的学生,这一次倒是站在他背后下了一次黑手,捅了他同伴一刀!仔细想来,还真有点难为情。好在他已经交代欧阳修帮忙保密,若是泄露出去,估计他就不用做人了!

    依依离别,时光消逝,从中午出门,如今竟然磨蹭到了日头西斜,吕诲还得赶往下一个驿站休息,因此倒也耽搁不得了。司马光把沈欢招呼上前,让他给这位长者告别。沈欢不敢怠慢,给这位比之司马光还要固执的老臣行了一礼。

    吕诲捋着长须,呵呵笑道:“早闻君实收了一个名满京城的才子做门生,如今一看,名不虚传呀!贤侄诗词无双,给老夫作一首做离别纪念,如何?”

    沈欢闻言不禁苦笑,看来出名有出名好处,也有坏处,长者索要,不敢不给面子,好在本就打算细水长流,之前没有一下子把脑子里的诗词都鼓捣出来,不然遇见这种场面就难以收拾了。转头看向司马光,见他微微点头同意,只能极力搜索记忆。扭头看见五六丈外有几株矮梅,虽然还不是满天大雪,却也微微开了几朵,心中一动,不禁吟诵起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晚辈咏梅一首,愿先生能像寒梅一样,傲立风霜!”沈欢毫不客气地把人家陆游的《卜算子》给提前拉扯了过来应景。

    吕诲哈哈笑道:“好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老夫数十年宦海,争来争去,也该罢休了!唉,老夫这就走吧!君实,你如今尚在朝廷,还请为君尽忠,为朝尽责!”

    “大义所在,敢不从命!”司马光答应下来。

    吕诲不再多说什么,笑了几声,坐上马车,令人长驾而去。司马光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马车,才叹一口气,招呼沈欢上车,也往回赶。司马光比较落寞,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沈欢脑子里依然浮现吕诲那张刚毅的脸,挥之不去,隐隐觉得好像落下了什么,总之是与吕诲有关,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不禁烦恼。

    行了三四里路之后,司马光吆喝马夫停车,招呼沈欢下车走上一走。沈欢不敢不听,只能顶着呼呼的北风跟上,稍稍落后司马光一步。这里离开封城不过一里多路,远远能看见巍峨的城池伫立在眼前。

    走了几十步之后,司马光倏地说道:“子贤,如你所料,这濮议之争果然热闹呀!整整半年朝堂纷争,如今却要以忠臣遭贬来结束,可叹可叹!”

    “老师,天子之威不可测呀!”沈欢只能把责任都推到皇帝身上去,万万不敢透露出他教唆欧阳修之事来。

    “是啊!”司马光一脸愁容,“老夫倒也不担心天子如何,看官家架势,却也不是昏庸之人。唯一担心就是韩相了,此人说跋扈却也为过,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比较专横的,又有欧阳永叔襄助,更得帝望,恐怕他今后将更专制了!非群臣与天下之福呀!”

    沈欢默然,倒是承认司马光的看法,韩琦大权在握,做事本来就很专横,虽说忠心为主,不过总是要惹人非议,后来就是因为这些原因给人弹劾得不敢上朝。不过这些对他与司马光都无害,他也就不担心了。

    沈欢道:“老师,如今范尧夫坐镇谏院,想必会规劝官家行止,您倒也不必担忧了!总的来说,官家还是信任老师的,除了升为翰林学士外,还让老师做开封知府,若有政绩,他日不难为参知政事,到时老师也就更能为天下百姓出力了!”

    司马光点点头,一生为官,谁又不想官至侯相,沈欢的话正合他心,官职越大,责任也就更大,到时更该为百姓考虑吧!

    “子贤,明年二三月礼部就要贡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司马光问道,这个学生的前途也落在他心里,不能不关心。

    沈欢笑道:“岂敢给老师丢脸!”说得倒是轻松,其实心里还真没多少底,到时几千贡生过独木桥,中与不中,还真很难说。古代考试没个评分标准,更多的看主考官的口味,特别是策论,若不合他的心意,就是文采再好写得天花乱坠,也难入法眼,最后还是得落榜了事!只能说尽力吧,若适合剽窃就剽窃,不合适就糊弄,争取中个进士就算了,至于状元什么的,一时不敢奢望。

    司马光呵呵笑道:“若是你能高中,老夫脸上也有光呀!好了,到护城河了,我等上车往回走吧!

    护城河?沈欢一愣,扭头一看,前面两三丈处就是宽大的护城河,波光粼粼,水纹荡漾,正是那清澈深幽的河水!

    “水!对了,就是水!”沈欢脑袋闪过一片片的白光,终于想起一直悬在心上的事来,正是与刚离开不久的吕诲有关。历史上濮议是到后年才结束的,期间吕诲借一次天灾来攻击韩琦他们。那就是“京师大水”!治平二年八月,京师开封会大水,内涝成灾,人多溺水,死一千五百多人。这是沈欢有关这次灾难的记忆,这也是刚才从吕诲走后悬在心上的疑惑,吕诲借这次水灾攻击宰相他们,要皇帝罢他们的官。如今濮议提前结束,他当然没了这个机会,不过沈欢还是没得安心。

    他恨不得骂娘了,老天怎么就不让自己舒服一下呢!死一千多人,也不过是个比较大的自然灾害而已,他沈欢不是医生,也不是神仙,没有多少能力救助,本来也没有这个责任。可如今不同了——司马光做的是开封知府,到时若救助不力,容易受人弹劾,搞不好给外放也说不定。这样一来沈欢就又不得不为司马光打算了,如今一步步高升,千万不要功亏一篑才好!

    沈欢欲哭无泪,离大雨倒是还有十个月,可那又如何?他总不能现在巴巴就提醒司马光吧,人家问他如何得知,估计就得哑口无言,还要受那看白痴神经病的眼光!十个月呀,就是后世的卫星也没有这个能力来预测这般长久的天气!

    没有办法,只能咒骂贼老天了。以前看宋史他就觉得很奇怪,基本上每个皇帝本纪里动不动就是天灾,特别是水灾,更是多如牛毛。老天就像给谁捅了个洞,动辄就是大水倾泄,可惜又没有女娲再来补一次天。因此大宋天下,黄河长江泛滥不堪,到处都是祸害,极大破坏了天下治安。另外就是旱灾了,河北、山东一带,人家一闹旱,他们就要凑热闹,这些地区人口密集,总搞得百姓流离失所,盗贼丛生,当年强悍如王安石,也是栽在这上面的!

    沈欢替宋人羡慕辫子王朝的气候,在后世他为了搞清楚这个原因,查了好多资料,才知道清朝以前是中国的小冰河时期,天气变化多端,灾害丛生,尤其是宋代,更为其所害。到了辫子王朝时期,这个小冰河气候结束了,因此他们相对稳定,致力生产,也就造就了所谓的“盛世”,看来老天都在成全他们!

    羡慕之后就是苦恼,沈欢觉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总之得尽力想办法把损失减到最小,不过他现在人微言轻,唯一可信的便是司马光,可惜又不能直接说明,毕竟隔了差不多一年,是人都不会信!

    看着司马光在闭目养神,沈欢不禁哀叹,真是衰呀,本为他升官高兴,现在又起一风波,而且这个危险还是未知数的,真替自己可怜,拜了这么一个老师,总得替他擦屁股,濮议如此,明年的大水亦如此!唉,认了,谁叫自己是穿越者熟知历史呢,想装傻也不成呀。

    马车穿梭在繁华的开封城里,沈欢掀开窗帘,一边赞叹,一边又苦恼,这个时代的人们呀,对自然的威力认识很少,抵抗力也差,历史的潮流只要掀个波浪,他们就得埋没其中。片刻之后司马光的府邸就到了,沈欢一时没了兴趣进去,送他到门口也就往家里赶。

    郁闷地进了家门,妹妹小莲儿冲了过来,跳到他身上,撒娇道:“大哥,你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呀!”

    沈欢正烦着呢,也没多少逗她的兴趣,宽声道:“小莲儿,大哥有事要忙,咱们先不讲故事了,好不好?”

    小莲儿撇了撇嘴,道:“别看小人家,就以为都想听你故事?”

    沈欢一想到她乍一听故事就废寝忘食的模样,乐了,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正经事?”

    “当然!”小莲儿笑嘻嘻说道。

    “哟,我们小莲儿长大了,懂正经事了?”

    小莲儿不依地哼了一声,神秘地道:“不是人家长大了,是你长大了,是大哥的正经事!”

    沈欢感觉不妙,追问道:“小莲儿,到底怎么一回事?”

    “哼!”小莲儿扭过头去,不理睬他。

    沈欢无奈地道:“小莲儿乖,快说!至多以后再给你讲两个精彩的故事好不好?”

    “真的?”小莲儿眨巴着大眼睛,“讲三个……不,五个,好不好?”

    “好,五个就五个,快说吧!”

    小莲儿笑嘻嘻地道:“人家听到娘亲与隔壁家的张大娘说要给你找个媳妇哦!”

    沈欢一愣,他家来这里一年,周围也是民宅,一年下来,他窜门不多,不过他的母亲倒是和睦邻里,张家走,李家逛,与一帮妇女也成了乡下时代的妇女关系,说三道四。一开始沈欢觉得这是个好现象,不至于让母亲太过烦闷。张大娘是谁他也听说过,不正是附近一带有名的媒婆么!

    沈欢觉得流汗了,母亲给他找媒婆相媳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哭笑不得呀,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不能容忍!一个后世思想的身体怎么能容忍这回事,事前若连结婚的对象都没见过,也太过悲哀了!想及前些日子母亲说要找媳妇的话,还真有可能也说不定!

    问得母亲在哪,放下怀里的小莲儿,沈欢赶进了沈氏房间,一眼见到她在摆弄桌上的钱财,大概有数十贯之多,不由奇道:“娘,你在做什么?”

    沈氏见儿子进来,不禁喜上颜来,晃了一下那些铜钱,笑道:“娘在帮你算要多少钱才能娶到一个媳妇儿呢!欢儿,这次娘让张大娘帮你找个合适的对象,包你满意的!张大娘说了,就是要找个识字的女儿家也都行……”

    “娘!”沈欢打断沈氏的唠叨,“孩儿还年轻呢!再说了,如今科考在即,你找这些事不是分孩儿的心么!”

    “这……”沈氏一愣,“娘只是想早日抱孙子而已!”

    沈欢劝道:“娘,不如这样,等孩儿中了进士之后,再给你找一个身家好的女孩子行不行?”

    沈氏看了一脸认真的儿子,不由叹了口气,有点落寞,道:“就依欢儿所说吧!”

    “嘘!”沈欢抹了一把汗,终于再次让母亲打消了这个主意,看看自己的身板子,还真是长大了,也许,在这个时代,真该娶一个女人了!可对象是谁呢?他一时陷入了玄想之中。

    到夜幕落下的时候,沈欢本来以为可惜松一口气,却又得到司马光府里的人来求见,说司马老爷有请他过去一见,有紧要之事商议。沈欢愣住了,刚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又有事连夜找去,是什么事如此重要?

第五十二章 义勇

    司马光找沈欢所为何事呢?原来他因为调至开封府,差遣倒也不用天天上朝了,傍晚送别吕诲回来,得知朝中今日宰相韩琦上书论及河北、河东两路义勇军之事。

    韩琦认为自古以来,都是征发老百姓为兵,因此前朝士兵人数虽多,但军费开支较少,本朝实行募兵制,国家为此耗去大量钱财。宋夏战争爆发后,政府曾在陕西地区征调百姓为乡弓手,这些弓手其后被改编成正规军。宋夏议和后,这些士兵又被遣返回乡务农。况且河北地区有义勇军十五万、河东地区八万,而陕西、河东、河北是本朝最重要的边防地区,理应都征发农民为义勇军,如今唯独陕西路无义勇军。因而韩琦建议在陕西路征发农民为义勇,并要求朝廷只在这些义勇手背上刺字,不在脸上刺字,与正规军有所区别。

    陕西自古繁荣,到了宋代都城东移后,才失去了政治文化中心的地位,宋朝廷在这里设置为永兴军路,毗邻秦凤路,自党项人建立政权后,这里就成为了西夏与宋朝的战乱地区,双方在这里打了不少次拉锯战,各有所获。总的来说,宋朝军备落后,战力不强,加之制度混乱,几十年来都是胜少败多。韩琦曾经经略陕西一带,对这里比较熟悉,说话也权威得多。现在他为了吓唬敌人,竟然上书要求朝廷在这里收集农民军二十万左右,以达到吓阻西夏人的目的!

    司马光得知后有了不同的主张,不由把沈欢招过来问对一下。对于司马光连夜唤来,沈欢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大是振奋,至少在司马光心目中,他已经成长为可以共同谋略政事的人物了!

    “老师,对于韩相公的奏章,您的意思是?”沈欢觉得应该先了解司马光的主张。

    此处为司马光的书房,外面夜黑如漆,兼之北风呼啸,听来也令人觉得刺骨;屋子里橘黄的灯光摇曳晃荡,两条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显得沉稳有致。

    司马光面对沈欢而坐,闻言反而抬头问道:“子贤,你又是如何看的?”

    沈欢知道司马光有考校之意,低头沉思,脑子里极力搜索记忆,印象里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应该不是很重要,貌似只是为了显示司马光的眼光高远提到而已,那么,他肯定是反对韩琦这一做法的了,确认了这一点,总算有了个底线,懂得如何分析了。

    “老师,门生觉得此法不妥!”沈欢笑着说道,“我大宋在西北边陲驻有禁军十万,厢军亦有差不多十万,算上其他兵种,怎么说也有二十万之多,纵是战斗力有限,难不成还怕党项人杀得进来?又何必多招什么义勇军呢?”

    司马光叹道:“唉,我大宋兵力不强,想必韩相也是从这方面考虑,因此才打算多招义勇,壮大声势,以图阻止党项人的野心吧!想法是好的,不过就是太短视了,招义勇十几万人,三丁抽一,这需要抽掉多少户劳力呀!再说了,这些都是农民,每年只训练那么一两个月,能打什么仗呢?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他们的生产时间而已!另外,庆历年间也刺义勇军不少,大宋与党项人发生战争后,竟然把这些义勇军驱上战场,这简直是胡闹呀!有此前例,如今再招义勇军,只是让这些地方的百姓逃难动乱而已!”

    “老师,也许韩相公要说不会让这些义勇军上战场的!”沈欢模拟韩琦的反驳观点,其实他也很不屑大宋军方的作为,自己差就差了,战争爆发竟然还让百姓上去做炮灰,简直太可恶了!这些义勇军在后世也就相当于时不时训练出来的民兵而已,在常规军都还在的情况下,竟然让民兵挡在前方,不能不说,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

    “说是这样说,事到临头,估计还是会令这些义勇军上去的!”司马光愤愤不已,他也觉得很悲哀,“老夫虽然只是开封知府,本来不应该上书言政的,不过老夫如今头上还有翰林学士的头衔,本就该为帝王咨询顾问,也有献策言事的资格!明天一早老夫就以翰林学士身份向官家上书,说明其中祸害,请他放弃这个主张!”

    沈欢觉得很难,貌似历史上宋英宗就是不听司马光劝谏,依然招了十几万义勇军,到他儿子上台后,宋夏战争爆发,还真把这些人送上去做了炮灰!宋英宗为什么要同意这个策略呢?沈欢仔细一想,有了点眉目。

    “老师,恐怕官家不会听劝呀!您想想,以韩相的老辣,他能想不出这些祸害?可为什么依然要做这样的事呢?”

    “咦?”司马光也醒悟过来,“不错,以韩相的精明,应当不至于如此才是!”

    精明?沈欢撇撇嘴,虽然说以前韩琦与范仲淹在陕西一带威震西夏,不过照沈欢研究历史得知,他们并没有多少战功,除了有点谋略,最多是懂得宣传,也就是忽悠,把己军忽悠得神奇无比、士气昂扬,更让敌军也听过他们的名声,以至于竟然不敢寇边!不得不说,他们运气好得厉害。后来韩琦在对待边疆问题可是出了不少昏招的,所以说他们兵书读过,稍稍有点谋略,若说对战争很擅长,却未必然。这也是宋代的军事特色了,全是书生掌兵,能有多少作为!

    沈欢道:“老师,恐怕还是为了钱的问题。据说这一两年,我大宋国库亏空不少,连年入不敷出。韩相要招义勇军,只打算每人给钱两贯,就是招了二十万,也不过四五十万贯钱而已,比之招徕厢军要节省得多了!若是调动其他禁军或者厢军,一来一回,算上俸禄,也该几百万贯才能布置完毕。一相对比,就是连官家也难以抵制这个价格诱惑吧?”

    宋代军事兵种,除了上不了战场的义勇军,常规军队就有禁军与厢军,都算是募兵,禁兵每人年俸大概要五十贯,厢兵每人则是三十贯左右,一人入军,则是兵籍,全家都脱不得。禁军也就罢了,至少还训练一下阵仗,勉强能上阵;厢军全是一帮流民组成,当年宋太祖为了不让那些没有了土地的流民落草为寇或者举旗造反,想出了一个最具有神奇特色的法子:那就是把这些流民招为军队,用国家财政把他们养起来,是为“多一兵,则少一贼也”。百年之后,到如今,禁军有六七十万,不少是上不了战场的,厢军也有五十万左右,除了拿俸禄不要闹事,其他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不得不说,韩琦所谓刺义勇军,目的就是为了不再多招这些花大钱的军队,从而把财政省下来,又能举起一支规模比较大的军队,用来吓唬敌人!愿望是美好的,可他却不想想,要马跑又不舍得给草吃,天下哪有这番美的事!

    司马光明白过来,叹了口气,也为朝廷天下的财政担忧,如今财政,一年比一年要差,这也是他多次上书要朝廷节省用度的原因之一。

    “无钱归无钱,但是把农民刺为义勇,则非长远之事!”司马光坚定了主意,“老夫依然会上书官家,请他收回此意!”

    沈欢不禁叹气,司马光眼光是有的,但对解决实事却没有多大办法,要不然当年也不会由他推荐王安石上台执政了,想必他也清楚自己的能力,眼光谋略尚可,若要拿出具体举措来,则非所长。

    “老师,只是这番上书说道理,官家为了节省钱财,还是会同意韩相所言,毕竟不管禁军与厢军,都不能再扩大规模了,调动边防也不现实!”

    司马光沉默半晌才道:“子贤可有应对之策?”他因为历史局限性,虽然为这个积弱了百年的朝廷苦恼,可纵是才智不凡,也依然无计可施。

    沈欢闻言又喜又愁,喜的是司马光终于习惯性地向他商议询问对策了,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他在司马光心目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分量,能够左右一下他的决定,这正是他一直在追求的目标;愁的是对于这件事他看重的程度还不如明年的那场大雨,毕竟此事与司马光无关,他也不必要多费精力,可司马光偏偏看不过去,又要与皇帝作对,若不想出个妥善对策来,估计又要恼怒了皇帝。

    他极尽思考,看看能否从后世那些军事制度中借鉴经验,以望合理地移植到这个时代来。韩琦此策第一要务无非是为了壮大声势,期望能吓一吓敌人而已,在沈欢看来,此举有点像鸵鸟在遇到危险时把头插在沙子下面装做什么都看不见的性质,奈何在这个时代,人们的思维里还是觉得军队规模越大就越能唬人,以为打不过你我就用数量来吓你。沈欢就是不敢苟同,却也改变不了最后做主的皇帝的思维,只能另外帮司马光想对策了。

    韩琦要增添数量,第二个要务就是要省钱,帝国真是太穷了,面对连年亏空的财政,估计宰相与皇帝都恨不得自己能变出银子金子来,为了尽可能节省钱财,他们也就不考虑招收义勇军会不会误了农时,也不管他们每年训练一个月是否真的有战斗力。

    在沈欢思考的问题里,为了取得皇帝的同意,省钱这个最重要的环节不能忽略,因此他觉得每人一年给两贯钱训练一个月也不算少了,因为他们平常生产也是这个数,不过为了以防以后被送上战场,还不如增加训练时间,为了不误农时,可以定在每年夏冬两季各训两个月,总共四个月,给钱数字可以提高到五六贯,一年下来也就几十万贯,比韩琦算的那个数也就多一点而已,若真能训练出一支具备战斗力的义勇军,这也是值得的。

    另外,三丁抽一,六丁抽二,九丁抽三,这般拉丁,是严重损害了劳动力的做法,估计司马光反对更多的在这个方面吧。加上固定每年都是这帮人,也会耽误他们的劳作,最终造成地区恐慌,形成动乱。既然如此,可以想一个比较灵活的制度出来。

    沈欢脑子里慢慢形成一个比较可行的计策,微微一笑,对坐在对面沉思的司马光道:“老师,您上书若只阐明刺义勇的损害道理,想来官家不会听谏,不如在奏章里既说明此理,又列出一个比较可行的对策来,改良一下韩相这个方法。”

    “改良?”司马光愣住了,之后惊喜起来,“子贤可是想出法子来了?”

    沈欢道:“有点眉目了,不过门生要回去再做一下斟酌,之后写下来给老师参考,大概需要明天才成。明日一早老师可以先以翰林学士身份上奏章,请官家再议此事,拖他一两天,到后天门生的策对应该也出来了!”

    “很好,子贤若真有妙计,可算是活了十数万人命,功德大焉!”司马光激动起来,在黑夜里依然能看到涨红的脸,“子贤尽量想想,就是有什么疏漏,官家不肯采用,也算是尽人事吧!为人臣子,总要尽力为君主思虑,不可怠慢!”

    “是,老师!”沈欢答应下来,再寒暄几句告辞出了司马光府邸,夜黑星稀,只有隐隐几颗悬挂在苍穹之中,发出惨白之光,似闪似眨,亘古不变地注视着这片大地。

    “义勇军,嘿嘿,义勇……义……”

第五十三章 义务

    赵曙苦笑地看着御案上的奏章,又是翰林学士司马光所上。昨日此人就因要刺陕西义勇军一事上了洋洋洒洒几千言,尽力述说召集义勇军的害处,请他不要坏了国家根本。

    “司马君实,难道朕看不出收集义勇军的为难之处么?可朕有什么办法,你能变出钱来让朕调集军队么?”赵曙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司马君实就是死脑筋,都把他调出朝廷了依然不让自己好过,看来他是做御史做上瘾了!

    “唉,忠臣的奏章,还是得看一看!”赵曙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拿起司马光的奏章,要做一代明君,就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先帝仁宗连包拯的唾沫星子都能接受,自己也不能太逊色。

    司马光的奏章和昨日一样,前部分依然是数落义勇军的坏处,赵曙看得只皱眉头,到了一半之后,突然眼前一亮,司马光终于会出主意了。只见他转折处写道:“义勇者,非勇也,徒耗时费力而已,刀兵一起,于战场无益,如是观之,不如义务者也!”

    “义务?”赵曙带着无限的疑惑把奏章看完,之后一拍桌子,吓得服饰的寺官以为司马光的言辞得罪了官家。

    “好个义务军!好个司马光!”赵曙脸色尽是兴奋的酡红,站了起来,之后又坐下去,不舍地拿起奏章再看了一遍。

    司马光说义勇军每年只练那么一个月,实在于兵事无利,而且总是这一批人,容易引起恐慌,不如实行义务军。义务者,责任也。他在奏章中分析详细,说可以在陕西河北几地把义勇军全部改为义务军,只要是年纪在二十至四十之间的男子,凡是家中有三丁的人,必须有一个进入义务军,这是责任,不能推卸。之后每个义务兵服役三年,每年夏天练兵一个月,冬天两个月,完成任务才可回家务农。待三年后义务兵即可退役,再从三丁之家抽一从未服役之人补进,如此可以形成循环,二十年内,一户里的年轻男子基本上都会进入义务军服过役!

    如此一来,每人将近练兵九个月,基本阵仗都可谓熟悉,若一但刀兵四起,也可以有一战之力。当然,凡是进义务军者,三年之后退役每人可得铜钱五贯,亦可凭退役证明免除往后五年徭役,作为参军三年的补偿!

    赵曙是聪明人,一眼可以看出这个义务军要比义勇军实惠得多,三年之后,这批人虽比不上朝中精锐军队,却总比每年只练一个月的义勇军要强得多,若真有战事,也不至于慌乱,可以令他们补为后勤之军。另外,每三年即可令他们退役,也免除了义勇军年年皆入军的怨气,于民于利都有好处!如今河北之地每家基本上都是六七口人丁,按年纪算,二十年至少也有五六个需要服役,而二十年之后,又是一个轮回了,新生人丁又该参军!最只要的是此法也省钱,每人只需要五贯钱,这与义勇军无异,关键是免除他们五年徭役,这对他们来说就有莫大吸引力了,弄不好还可以由拉丁转为他们踊跃参军,这样朝廷也没有多少损失!

    “这个司马君实,没想到还能想出这个法子来!”赵曙一边赞叹,一边激动,忍不住高呼起来:“来人,传朕口谕,令韩相与欧阳参政入宫觐见!”他要与政事堂的人议一议这个义务军相关事宜。

    当然,得他赞叹的司马光也在赞叹着沈欢。此义务兵役的法子根本就是他这个学生鼓捣出来的。沈欢筹划了一夜,终于参照后世的征兵制模拟出这么一份制度来。义务兵也算是预备役,与正规军队不同,只算是后备力量而已。宋朝实行的是募兵制,如今养不起这么多军队,韩琦就想出一招义勇军来,可这相当于后世的民兵,实在是没有多少战斗力。因此沈欢折中把义务兵役相应改良一下,就拿为己用了。

    当然,上献给朝廷的折子司马光修改过了,本来他只打算要这些人参军两年,司马光认为两年太短,改为三年;还有酬费问题,他本来的想法是退役后给更多的钱财,奈何司马光认为朝廷财政紧张,改为以免除徭役作为补偿;另外他一开始只考虑到陕西一地,司马光认为此法有优待义务军的嫌疑,若厚此薄彼,难免引起骚乱,因此主张把此法在义勇军里都实施,河北之地尽行此法。

    对此,沈欢除了佩服外,别无二话,一直感叹司马光就是司马光,眼光谋略高远,非常人可比,令他这个年轻思虑不全的人钦佩不已。

    韩琦与欧阳修听得官家传诏,不敢怠慢,匆匆赶来。好在之前他们一直在政事堂押班,没有远离,不一刻就到了官家休息的福宁殿。赵曙二话不说,就把司马光的奏章递给他们。

    待他们看完后,赵曙才问道:“这是翰林司马光的奏章,说是改良义勇军制度,两位有何看法?”

    韩琦刚才是越看越惊的,实在想不出义勇军还有这般作为,只能答道:“回陛下,此乃良法也!”

    “陛下,可以一试!”欧阳修也附和说道。司马光奏章所言义务军之事,只要稍会计算之人都能明了确实比义勇军高明,一样省钱,训练出来的兵战斗力却高了不止一筹,另外还可以止民怨,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

    韩琦曾经经略西北,熟悉那边情况,又说道:“陛下,司马君实要求三丁抽一,六丁就不抽二了,这也有道理,毕竟是三年一换,有六丁之家,亦可轮换二十年矣。若每家都有一人可免除徭役五年,三十年内每年都可抽出一个无须服徭役之人,对民生也是有利!臣估算了一下,单是陕西一地,即可抽出十万兵丁,永兴军路可以无忧矣!”

    赵曙听得甚是兴奋,道:“既然如此,奏章就交由中书讨论,尽快把其中细节给琢磨妥善,之后即可付诸行动!”

    “是!”韩琦与欧阳修恭敬地答道。

    赵曙意气风发起来,不禁笑道:“没想到司马君实还有这一手,韩相,你说是否该把他擢到枢密院?”

    韩琦为难地道:“陛下,司马君实刚知开封府,尚未一月就进枢密院,中外言论,恐怕非司马君实之福!”

    赵曙沉吟半晌,点点头道:“不错,是朕操之过急了!”

    欧阳修笑道:“陛下,司马君实为臣了解,精通史册,眼光高远,但对军事却不甚擅长,此策也许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哦?”赵曙来了兴趣,“难不成他府里有着一位大才幕僚?”

    韩琦道:“也不曾听说,以司马君实的为人,若真有如此大才,想必早向朝廷举荐了!”

    赵曙不禁宽慰一笑,点了点头,甚是满意司马光的忠心为公,所谓明主忠臣,忠臣明主,有明主才有忠臣,能把司马光放在中央,说明他还是开明之主的。

    欧阳修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听闻司马君实有一门生足智多谋,也许此策是他谋划也说不定。”

    “门生?可是一个叫沈欢的士子?”赵曙疑惑不已。

    欧阳修惊道:“陛下也听说过此人之名?”

    赵曙笑道:“名震开封的词人,大名鼎鼎呀,他的词都唱到朕的皇宫里来了!听闻他明年即将参加礼部贡试,朕期待得紧!怎么,他还有其他才能,连欧阳参政都听闻不成?”

    欧阳修道:“臣见过他一面,文才学识俱是不错!至于其他才能,是从苏子瞻处听来的,他与司马君实的儿子为好友,据说此人颇得司马君实看中,政务多得其襄助!”

    赵曙眼角紧了紧,呵呵笑道:“年轻才俊,若真有大才,不为朝廷所用就真是太可惜!先不管是谁谋划的,既然是司马翰林所上奏章,又是可行,不能不赏!来人,送三十万钱给司马翰林,说是朕赏赐予他的!”

    “是!”有人吩咐下去。韩琦与欧阳修也都是赞君主英明,接着拿着司马光的奏章商议去了。

    此时才不过中午时分,官家赏赐的钱财一会儿就送到司马光府邸。司马光道谢后收下,转回与等待在书房的沈欢说道:“子贤,官家如此快速把赏赐赠来,想必义务军制度可以实施了!”

    沈欢笑道:“老师,这才是圣明之主该有的气象,赏罚分明,果断风行!”嘴上赞美,其实暗自在腹诽官家小气,出了那么好一个计策,不升官也就罢了,发财也就给那么三百贯钱,恁小气的。他如今只因印刷术一项就家财万贯,财大气粗,还真看不起这些小钱小数目了。

    司马光不清楚学生心里在大不敬天子,闻言也笑道:“这还是子贤所出之策高明呀!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沈欢道:“若没有老师的教诲,又怎会有学生的成就!”

    司马光笑道:“子贤不必谦虚,对于军务,老夫也陌生得紧,万万教不出这些方法来的!老夫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象你入朝为官为天下万民办事的景象了。”

    沈欢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赞美,他不是军事发烧友,对于军务也说不上精通,不过后世信息开放,上网就能看见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东西,没养过猪也见过猪跑,稍一留意,倒也得闻一二。那可是沉淀了上千年的军事知识,比这个时代要领先许多,随便摘抄一二都是精华。谦虚几句后把话题引到司马光修史一事上来。

    司马光一闻更是激动,道:“老夫已经写就四卷,秦以前史实估计再有四五卷就能完成,也就半年时间吧。到时即可先行献上予朝廷,若如子贤所言,得朝廷鼎助,以后就方便很多。”

    沈欢道:“这里就预祝老师成功,待功成之日,便是老师留名青史之时。”

    司马光笑道:“这还多亏了子贤提点修史概要之功呢!”

    “哈哈!”两师徒相视对笑,气氛一时融洽起来。

    两人闲聊一阵,见司马光又要发奋著书,沈欢不敢打扰,要告辞而去。司马光立刻让人把官家赏赐之财拿来,让沈欢收下,说此策本来就是他的功劳。沈欢死活不要,说家里资财足够,留于老师做修史资助。司马光这才罢休,令人送沈欢出门。

    沈欢出了司马府邸,直往家里走去。他如今能去的地方不多,嵩阳分院自他取得贡试资格后,就失去了作用,不用再去,只须时不时去看望一下司马峰而已。另外伯父沈节君那里,也只有时不时写信回去问候一下,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去探看。

    再过一阵子他又有得忙了。欧阳修的文集已经整理完毕,苏洵的文章也由苏家兄弟整理妥当,附带上他们的文章,一齐送到了沈欢之处。而沈欢也把这些辑录交到周季手上,交代他印刷装订,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能上市了。又该到数钱的时刻了,沈欢美美地想着,欢快地向家里走去。

    远远看见家门,发现有个熟悉的人影在那边晃悠,仔细打量,不正是大才子苏轼么!只见他一身青衫,扎巾裹发,长袖飘飘,有如一株青松,潇洒极了。快步迎了上去,刚想打招呼,却发现苏轼一脸怒容,瞪视着他,不禁心虚,貌似最近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呀。难不成他通过时空管理局发现了自己的抄袭行为?

    “子瞻兄……”沈欢开口打招呼。

    苏轼看见他,快步冲过来,拉住他就要往外走,哼道:“若不是今日有急事,苏某还真得好好数落你一番!走!”

    沈欢止住脚步,道:“子瞻兄,你是不是搞错了,小弟家门口就在这里,怎么往外面跑?”

    “跟着走就是了!”苏轼还要拉扯他。

    “何事?”沈欢停下来文质彬彬地问。

    “去情馆!”苏轼显得很急,“再不快点就要出人命了!”

第五十五章 情事

    “如怡姑娘,你刚吃完药,需好好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你了,先告退。”沈欢慌张地说道,低下头颅,并不敢看向诱人的如怡姑娘,怎么说他这副身体也都十六七岁了,正是青少年即将成年的当儿,对异性的好奇心大炽,根本抵抗不了多少诱惑。为免犯下错误,只能借词逃之夭夭。

    如怡姑娘却并不同意,闻言似水的眸子又要泫然欲滴,幽怨地道:“沈公子,人家就这么不入你的法眼,连陪人家说几句话都不肯?”

    “这个……”沈欢大是尴尬,在后世男女相对可没有如今这般麻烦,也没有这么多的讲究,王八对绿豆,只要看上眼了就可以凑在一起,只追求过程,至于结果,走一步是一步;这里就不同了,得有诸多讲究与打算,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以免惹出祸患,这也是沈欢不大喜欢于此纠缠的原因之一。

    “好吧,就聊两句。”沈欢受不了如怡姑娘那双幽怨又似会说话的眸子,硬着头皮,咬咬牙答应陪她聊天。

    如怡姑娘双眸大放光芒,又喜又愁。沈欢坐回床前的椅子上,注视对方,但见她脸色依然苍白,虽然已经透出一丝红晕,却依然显露出她最近吃了诸多苦头,神色憔悴,眸子里隐隐有着几丝血丝,心里不禁微疼,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如怡姑娘听得大是震动,心神俱醉,一心扑在沈欢身上,眼里的亮光更盛了,眼波迷蒙,喃喃地道:“沈公子就是这样,总能说出最美最刻骨铭心的语句,令人欲罢不能!”

    沈欢苦笑道:“看吧,你最喜欢的只是诗词句子而已,并不是在下这个人!如怡姑娘,你想想,如果在下作不出这些诗词,你还会说喜欢上在下吗?诗词这种东西最虚无飘渺,也最没有根据,也许还是言不由衷,万万信不得!这些诗词也代表不了在下,不是吗?所以说,你应该清醒地思考一下,不要把心思都花在在下身上,免得没了好结果,后悔莫及!”

    如怡姑娘沉默半晌,低下头,轻咬着红唇,像是极力在思索,沈欢还以为自己的说辞起了作用,刚想大喜,哪知如怡突然笑道:“可这些诗词也是你作出来的,不是么?‘jinfeng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若不是你作出这些诗词撩拨人家,又岂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沈欢苦恼了,说了半天,对方还是没有醒悟,只能挑出后世比较著名的托词:“如怡姑娘,诗词是诗词,人是人,怎能混淆!再说了,如果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很不错,又何必找下这个鸡蛋的母鸡呢!”

    “扑哧!”如怡姑娘缩在被子里冲口一笑,“沈公子怎么会是母鸡呢?”

    沈欢撇撇嘴,不过是比喻说辞罢了,沉声说道:“如怡姑娘,刚才在下也说了,诗词之句,颇多言不由衷,就是在下作出的这些诗词,焉知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为赋新词强说愁……人家就说嘛,沈公子就是大才,无论填词谈话,都能出些好句。令人家佩服死了!”如怡姑娘笑靥如花,看来精神好了许多。

    沈欢比较郁闷了,对方好象就赖定了他,不禁有点恼怒,道:“如怡姑娘,你怎么就这么不明白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人活在世上,总不能为了一棵树就放弃整个森林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看看,与沈公子聊天总能听到一些警句!”如怡姑娘依然笑着说道。

    沈欢愣了愣,这句话还没问世么?仔细一想,貌似是苏轼老大词里的句子,也许还真没面世。只能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个如怡,抱定了油盐不进的主意,任你诸多说辞风吹浪打,她自岿然不动。

    如怡见沈欢不再说话,幽怨地叹气道:“沈公子,人家就真的那么惹你讨厌么?”

    沈欢又愣住了,是啊,美女主动投怀,他男子心性,不该欣然接受的么!何来如此之多的推辞,难道说自己这是在欲迎还拒?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叹道:“说不上什么讨厌。”

    “那公子就不能给人家一个机会么?”

    “何必呢?”

    “公子看不起人家的出身?”

    “那倒没有!”沈欢赶紧解释,这个时代的青楼女子,大部分都是被逼无奈才进去的,不少还是自小就被卖入教纺,实在是想脱身也不得,在这一点上,比后世那些红灯区的女人要好上一点点,在后世,有些女人就是好吃懒做又贪图享受,这才干上这张开双腿就拿钱的勾当。如怡姑娘是艺妓,至少此刻还是卖艺不卖身,保持着清白之躯。

    看见如怡姑娘脸若死灰的模样,沈欢扯出笑容道:“如怡姑娘难道没听说过在下作过一篇文章,其中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句子么?只要心地善良,洁身自好,又何必理会什么出身呢?”

    “真的?”如怡姑娘眨着如水的眸子。

    “当然!”

    如怡姑娘微微一笑,倏地露出令沈欢感到不妙的狡黠,脆声声地道:“沈公子,刚才听你说了一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只觉比之前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深沉了许多,这是你新词里的句子??”

    沈欢只能硬着头皮称是。

    如怡姑娘一下子双眼爆发出迷人的光彩,媚声道:“沈公子,能让人家听听你的新词么?”

    沈欢的头皮硬到可以抵抗刀枪了,点头道:“这又什么不可以的。”说着咳了一咳,清了清喉咙,接着就继续剽窃大计,“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fei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呃,如怡姑娘,不好意思,此词在下只得半阙,下阙一时没有斟酌妥当!”他非常尴尬地挠挠头,元好问的这首《摸鱼儿》本来吟诵得比较上口,奈何一时思绪短路,稍稍把下面的给忘了一些,又觉得好像不大应景,只能生生把它给腰斩了。

    如怡姑娘倒没有在意是否齐全,眼眸朦胧起来,喃喃念着:“就中更有痴儿女……”

    “如怡姑娘……”沈欢喊了几句,暗中叹气,这种艺女,从小就培养艺术素养,日夜精练,从未断辍,艺术细胞比大多文人还要丰富,一听闻好词好曲,就痴了。这种情怀说来真令人佩服,也是她们,才令宋词这一文学体裁传唱天下,其中发展助力,不可忽视。

    如怡姑娘转醒过来,弱弱地道:“沈公子,你可有兴趣听一下人家的故事?”

    说实在的,沈欢没多大兴趣,感觉这是在互诉衷肠一般,不过也不好直接拒绝,看到她病体尚未痊愈,身弱力少,这番一阵聊下来,若不是强撑着,早累得差不多了,只能柔声道:“如怡姑娘,故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讲,反正在下今后也逃不到哪去。你已经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番,若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在下心里也过意不去。”

    “公子真是还会来看人家么?”如怡姑娘怀疑地问。

    “有苏子瞻在,能不来么?”

    如怡姑娘幽怨地道:“原来公子不是自己愿意过来的。”

    沈欢道:“愿意来了,不愿意也来了,对如怡姑娘来说,不都一样么?”

    如怡姑娘强笑道:“不错,公子能来,对人家来说,已经该是欢喜的了。好的,人家该好好休息,不然公子以后来了又没力气与你说话,那就亏大了!”

    沈欢看着如怡姑娘温婉地趟下,闭上美目,她真是累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他站起身来,帮着拉了拉被子,看她真睡着了,终于嘘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香房。

    “怎么样?”如嫣姑娘与苏轼都等在门外,一见有人出来,就赶过来问道。

    沈欢笑着介绍了一下情况,总算能安心了。

    “如嫣姑娘,你看,苏某就说了,只要子贤过来,什么情况都会好起来!”苏轼不无向美女邀功的意思。

    如嫣姑娘娇笑道:“只要如怡妹妹吃了药就好!还是苏公子有办法,如嫣在这里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能为姑娘尽绵薄之力,是苏某的荣幸!”

    沈欢白他一眼,这苏大才子,有异性没人性,在美女面前就大献殷勤细声好说,刚才拉他过来的时候就恨不得吃了他一样;再看他看向如嫣的眼色,不消说,这个以风liu出名的才子又看上人家了,就是不清楚能否有个好结果。貌似苏轼这家伙有着不重视女人的前科,连侍妾都能送来送去!此举令沈欢难以接受,不过这个时代风气就是这样,纵是苏轼人品高超也难以超脱这个局限。

    如嫣姑娘倏地为难道:“沈公子,你看这如怡妹妹只有你才劝得下她吃药,你看以后……”

    不消说,她的意思肯定是让沈欢今后多来几趟,至少也要让如怡姑娘身体好转再说;沈欢一时无话,他能不答应么,看,苏轼又给他怒色的模样了!只能慷慨承诺多来看望。

    如嫣姑娘大喜,感谢了几声。

    苏轼把沈欢拉到一边,轻声道:“子贤,你莫要不乐意,这个如怡姑娘才艺比之如嫣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苏某是属意于她的,不过既然她对你青睐有加,君子有成人之美,苏某也就只有眼睁睁看你抱得美人了!”

    沈欢很不明白苏轼怎么一说起美女来就滔滔不绝,一脸疑惑,只见苏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贤,人不风liu枉少年呀!”

    沈欢郁闷地出了情馆,苏轼好不容易得如嫣姑娘欢心,留下来再尽“绵薄之力”。今天不到一个时辰里,沈欢就累得够戗,对苏轼也不无埋怨起来,不禁嘀咕道:“好吧,你现在先拽点,以后给我抓到把柄,你就等着挨我宰吧!嘿嘿,以后得把你身上所有的价值都给榨个精光!”

    接下来的几天,沈欢都在苏轼的监督下,亲自到情馆,督促如怡姑娘吃药。如怡姑娘也看出了沈欢心性,多次撒娇,扭捏这不肯吃。给苏轼逼得无可奈何的沈欢只能像初此一样,端起药碗,亲自给美女喂药。其中气氛,不无暧mei。一时间倒也习惯了这些动作。

    厮混了六七天,如怡姑娘的身体逐渐好转,时令也进入了十一月,大雪纷纷飘下,开封城又是银色的世界,素裹银妆,令喜爱冬季的人欣喜不已。这天刚从情馆回到家,就得颖王府的人来传颖王召见。自颖王表明身份后,他也就不必亲自跑到外面了,有事就传沈欢过去。

    相会之处依然是那个相熟的书房,只有赵顼一人而已。一见面,赵顼就笑脸迎上来,不无暧mei之色地道:“子贤,听闻你最近艳福不浅呀!”

    沈欢听得突兀,大是奇怪。

    “难不成冤枉你了?”赵顼笑得古怪,“据闻你与苏子瞻经常进出情馆,与馆中两位绝色成了至交。”

    沈欢大惊,此事连颖王都知道了?

    赵顼道:“情馆之名,在开封也是大有名头的,其中艺女,更是令人歆羡,可惜本王身份特殊,不敢流连,若不然也不能让子贤你等独美呀!不过子贤,你这样每日进出,可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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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章码得连书生自己都混了,真是不大擅长,还是回到我们的仕途上来吧。转承方面还是不大会处理,只能希望越写越好点。有票请投一下,呵呵,貌似还有个鲜花了,vip会员有花的话也请支持一下。谢谢。

第五十六章 案件

    “殿下,难道沈某之事弄得整个开封城的人都知道了?不然何来此说?”沈欢听得赵顼的担忧,也不禁待了一下,进出青楼艺馆,在这个时代,是众多文人士子的最大爱好,他也不过逛了几回而已,就惹得别人不高兴了?

    赵顼笑道:“子贤如今是开封城名人,一举一动也当引人注目。虽说玩乐不错,可子贤毕竟还没有功名,又临近大考,若给其他官员知晓,难免风闻有碍。”

    沈欢撇撇嘴,官员知晓了又如何,他们不也一样狎妓取乐,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过眼前这位毕竟是未来皇帝,他的告诫,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只能称是,说今后会当心。心里想到的却是如怡的面容,几日相处,他们倒也熟了许多,至少她也能在沈欢心里留下痕迹了。

    赵顼淡淡地看了沈欢一眼,又道:“子贤,早些时候翰林学士司马君实上的请求在陕西河北一带改义勇军为义务军的奏章,昨日已经通过了。我父皇已采纳这一建议,委派屯田郎中徐亿、职方员外郎李师锡、屯田员外郎钱公纪具体负责刺陕西农民为义务军。打算陕西地区除商、虢二州不刺义务军外,其余地区都征调老百姓为义务。凡是主户三丁以上选一丁,年龄在二十至四十岁之间身强体壮者为义务,每五百人为一指挥,设指挥使和副使各一人,正都头三人,十将、虞候、承局、押官各五人;每年夏季练一个月,冬季再练两个月,全年共三个月,其余时间回乡务农。初步打算征集十万人。”

    沈欢点点头,赵顼口中的诸多名词术语他根本分不清,只知道自己所上的义务军策略已经开始进行,不禁笑了笑,这个义务军哪里只是吓唬敌人而已,在他的计划里,这可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只是时间未到,用不开来,只能以后再说了。

    赵顼又道:“子贤,君实先生虽然也是当世大才,不过军务却不是其所长,此次奏章,是不是有你的功劳呢?”

    沈欢笑道:“沈某只是与司马老师稍微一说而已,至于其他,则全是老师功劳了。”他本来不打算泄露此事,不过转念想及眼前这位仁兄是个战争狂热者,对军功有着无与伦比的渴望,若是稍稍提及自己也懂军事,应当更得他的好感。

    “没想到子贤如此多才,连军务都涉及了!”赵顼大喜不已,连声赞叹,今日召沈欢过来,既是他欲与之一晤,也是他父皇的意思。官家要他打探沈欢这个司马光的学生是否就是站在司马光背后施展手段的人物,如今得到确认,他当然为对方的才华高兴。不过想及父皇对此有着担忧的神色,又有点不明白了。如此人才,对大宋天下来说,不该欣喜吗,何来忧患呢?

    “稍稍涉略而已!”沈欢赶忙解释,说实在的,他来此自己几年了,但是对宋代那繁杂的军事制度还有点摸不透,记忆里全是后世有关它的评价而已——窝囊!被周边政权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想来就令人大感窝囊。

    “殿下今日召见,是否还有其他之事?”以沈欢对赵顼的了解,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没有其他疑问,估计也一时不会召见自己,以他的用功程度,想来也不会只为了聊天闲谈浪费时间而已。

    赵顼迟疑一下,道:“本王确实又遇到了难题疑惑,要子贤过来,看看是否能为本王解惑。”

    “请说。”沈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话说,当初结交不久,这个年轻的皇子可是最爱提出问题了,若不好好敷衍,他总不会罢休。

    赵顼道:“前日开封府遇到了一个案件,在朝堂又形成了一番小争议。”

    “开封府?”沈欢吓了一跳,如今司马光不就是开封府的知府么,难道他又捅了马蜂窝不成?大感泄气,拜司马光为师还真是累人,总得到处为他救火。

    原来开封府前日接到报案,有一个妇人嫁到丈夫家,因为嫌弃丈夫长得丑陋不堪,心生不忿,半夜的时候趁着丈夫熟睡,操起刀子要把他砍死,谁想到这位丈夫惊醒,躲了开去,只给砍伤,尚未死掉。事件闹到了开封府,司马光愤其所为,判妇人死罪。结果上报大理寺,不少人认同,却有一个年轻的官员觉得司马光援引律例有误,因此闹到了朝堂之上。

    沈欢听得惊奇,有点印象,仔细一想,有点怪了,这件事当年看王安石传记时有提到,可那也是神宗时代的事了,如今怎么又提前那么多了,难道这种奇事何时何地都有着的?好像司马光与王安石就在此事上争了颇久,最后以王安石胜利告终,却让两位好朋友闹得不可开交了。

    “子贤,此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闹得开来,也不过是大家对律例援引有争议罢了。司马君实认为妇人该死,却也有人认为不当死。不过认为当死的人更多。本王就疑惑了,同是臣子,用的都是大宋律例,怎么会有如此分歧呢?”

    “殿下,沈某对律例不大了解,按例该是如何?”

    赵顼思索了一下,道:“按律例,杀人者当斩。”

    “杀人未遂呢?”

    “按律减罪二等,监禁数年。”

    沈欢苦笑了,他后世而来,当时依法治国,罪否全是看法律有否,听得大宋律例,以他薄弱的法律知识也清楚司马光判罚有误了。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认为他是对的呢,也支持他的主张?想必更多是以所谓“道德”来判,认为以妻杀夫,乱了三纲五常,于风化害莫大焉,因此愤而杀之。也许大家要责怪他们不懂法,也守旧,不过这个时代的风气就是这样,身处其中的他们又怎会跳得出这个局限呢?在这一点上,王安石“迂阔”得就有点合理了,他爱钻牛角尖,以后世观点来看,反而是最符合人心的,不过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他就有点激进了。这是他与司马光的分歧,一激进,一持稳。

    “子贤,依你之意该如何判罚?”赵顼不解地问道,“本王真是有点想不通了。”

    沈欢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子轻皱着眉头,极力思考的样子,心中一动,史书说他最好《韩非子》,想必对他法家的那一套颇合胃口,这也是他为何支持合他脾性的王安石的原因之一吧。如今他问起来,自己在他面前万万不能与之向背太远,另外,此事他也得相劝一下司马光才成,不为其他,就为影响一下他的思想,同化于他。

    “法律不外乎人情”,这种德治深入司马光之心,但是在沈欢对他的规划中,这种思想却是落后王安石一点了,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因此他也该不遗余力去作出改变。他选择司马光,可不单单是因为他人品高尚,而是想把他改造得比王安石还适合这个时代!

    面对赵顼的询问,沈欢暗叹一口气,决定还是投其所好,脱口就道:“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赏罚可用,则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这是《韩非子•八经》里的话,大概是从人情好恶上说赏罚,之后就是立法来治道。沈欢对韩非子不是很了解,对其句子也只记下经典的而已,稍稍涉略,因此只能微微提及一下。

    赵顼闻言却大是振奋,他这些年瞒着老师偷偷读《韩非子》,奈何大家都不愿意给他讲一讲,只能囫囵吞枣,半生不熟地下咽了;激动了许多,喜道:“子贤对韩非子也精通?能否为本王讲一下,本王很感兴趣呢!”

    沈欢皱了皱眉头,他当年读《韩非子》,不无摇头,觉得其中理论,太过功利了点,于治国之道不无急噪,难道这也是影响了宋神宗过急的原因之一吗?

    “殿下,此句中的其他话暂且不论,只说这个‘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禁令立是什么呢,沈某觉得可以认为是立法,也就是律例,我大宋律例此前可谓已立矣。那么,立法用来做什么呢,当然是‘治道’,治理这个天下。有律例才具备了治理天下的根据,妇人杀人未遂,死与不死,当然要看我大宋律例如何裁判,其他当不足论!”

    赵顼惊道:“杀人以伤,按律减罪二等,子贤是不同意君实先生的主张了?他可是你的老师呀!”

    沈欢这一刻亚里士多德附身,正色道:“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赵顼又是一愣,哈哈笑道:“沈子贤就是沈子贤,果然有主张,不人云亦云。爱真理甚于师,不亦圣人所言‘当仁不让于师’么!好了,我等不论这些朝廷之事,如何判罚,由他们去吧。子贤,我等再来谈谈《韩非子》如何?”

    “殿下很喜欢《韩非子》?”

    “正是,本王觉得其中言论,发人深省。可惜其他庶子老师都不肯讲上一讲,子贤,今日本王与你谈韩非子,你可不要泄露出去,不然本王就没好日子过了!”

    沈欢赶忙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接着又道:“殿下,《韩非子》其中不无可取之处,沈某看来,儒家是圣人之言,不可不遵,但法家理论,于国亦有利,也不至于要当洪水猛兽。孔圣人亦云,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沈某认为,对待《韩非子》也该如此,好的我们取用,不合适的我们就该屏弃,万万不能生搬硬套!”

    赵顼皱眉道:“子贤此言模棱两可呀!”

    沈欢笑道:“世间之事,从无绝对,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殿下,古人之言,诚不我欺,不能不鉴呀!”

    赵顼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虽然也喜爱《韩非子》,奈何多年教育,骨子里全是儒家那一套思想,儒家思想,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在沈欢看来,罢黜百家,确实霸道了点。这个赵顼深受影响,当然也会觉得儒家圣言才是最正确的,如今却有人和他说世事无绝对,怎不迷茫!

    沈欢又道:“殿下,扯远了。还是谈回《韩非子》吧,沈某说了,其中理论,可以拿为己用,比如说治国以法,当然是值得称赞的,像如今我大宋天下,不也是有大宋律例来作为赏罚标准么。《韩非子》有云‘一兔走,百人追之。积兔于市,过而不顾。非不欲兔,分定不可争也。’可见法之重要!可单单有法就成了吗?恐怕未必吧,韩非主张赏罚,却要区分有功与无功,在秦国发生饥荒时,他竟然反对赈灾,说什么‘发五苑而乱,不如弃枣蔬而治’!殿下,你说,这可取吗?”

    赵顼沉默半晌,叹道:“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所以沈某才说,《韩非子》可取也该屏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沈欢笑了,“凡事都该掌握一个分寸,是以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孔子亦云‘过犹不及也’!”他打住了,对于《韩非子》的认识,他也就到这么一个地步而已,不无浅薄,但辩证理论,对赵顼来说却颇为震动。

    赵顼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沈欢道:“殿下,若为国事,沈某只有一个字送于你,那就是‘度’字。度,分寸也。凡事都有个度,须恰到好处才成!”

    赵顼肃然道:“受教了!子贤真用心良苦也!”

    沈欢微微一笑,他接触赵顼的用意不正是如此么?接近他,影响他,以至改变他!在这一点上,他比远在江宁的王安石要占了先机,不过还是不能高兴。貌似作为颖王老师的韩维就经常在颖王面前为王安石延誉,就看哪方更能深入赵顼之心吧!沈欢目光紧了紧,司马光那边他又得过去一趟了……

第五十七章 说服

    “老师欲乱我大宋律令乎?”沈欢一见司马光就突兀开口说道,此时已是他与赵顼相见后的第二天,沈欢花了一天的工夫去了解司马光所判之案,正如赵顼所说,朝廷大员都认为他所判无错,不过是大理寺主管刑律之人有些须异言而已,不算大事。

    虽是小事,不过沈欢觉得需要利用这个机会来同化司马光,此君太过守旧了点,甚至可以说有点顽固了,若不经常敲打,使其接受沈欢的“新思想”,也许在与王安石的争斗中可真要在未来神宗面前落后了,为了自己与他的幸福,沈欢有义务去“点化”他,用的就是领先这个时代差不多一千年的思想。

    为了能尽量说服对方,沈欢下了苦功夫,花了一晚的时间去钻研大宋的律令,就是其中的《编敕》。宋律沿袭唐律,只做了一些修改,大体上没有多少改变。不过这些混乱的东西让沈欢看得脑袋都大了,几千上万条律令,看了半天,才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知识,而且还是不具体的,只有大概的意思而已。充实自己,就赶到司马光府邸,逮住他办公回来的时间,碰上就先声夺人了。

    “什么?”司马光闻言吃了一惊,眼睛尽是疑惑,“老夫一生为公,兢兢业业,何来乱律令之说?”

    既已达到夺人心神的作用,沈欢满意多了,人也恭敬起来,道:“门生听说老师前几日判了一个妇人死罪?”

    司马光一听怒了,吹起胡子来,道:“不错!这妇道人家,竟然只因丈夫长得丑,就半夜要杀掉他,如此淫邪,还有天理吗?不杀不足以镇人心!”

    果然,沈欢撇嘴了,司马光的理论与他猜想中的一模一样,正是从所谓的“道德”方面宣判人家的罪名。中国古代统治阶层虽然也有律法,而且还比较严苛,又说出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实都是一种口号而已,在他们眼中,上位者才是法,天子才是法,其他一切都不足论。

    沈欢从一个法制社会而来,虽然其中也有诸多不足之处,但这种法治观念,却深入人心,因此他也就很看不惯古代的法制观念。当然,看不惯归看不惯,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时代局限性就是这样,他也不敢打出什么依法治国的口号,不然估计还未有什么作为,就成为上位者的牺牲品了。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在这时代实现什么什么主义,只能说尽力引导它的正确发展方向而已。若不是此事与司马光有关,他打算趁此机会与司马光作一番思想“交流”,他还真就不管那个妇人的死活了。毕竟此事他也很气愤!

    “老师,杀人以法,此判可有依据?”

    司马光奇怪地道:“我大宋以德治天下,夫为妻纲,此妇竟然敢对丈夫下手,乱了伦常,坏了风气,若不杀之以儆效尤,别人亦如此行为,岂不是天下大乱吗?子贤,你今天怎么了,难道对老夫的判罚有异议不成?”

    沈欢苦笑道:“若老师所判全无瑕疵,此事上报大理寺又何来争议呢?所以说,老师也应该从别人的意见中纠察一下事理,看看是否真有遗漏,毕竟有时别人所说也不无道理。孔圣人亦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至于老师觉得这些人之中是否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师’之与否,那就得看老师的心意了。”

    司马光皱起眉头,沈欢的话他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也与大理寺的反对者一样意见,认为自己乱判,不由怒了,这个学生,怎么也沦为了法家的理论,事事究法,根本没有儒家风范,凛声道:“子贤,圣人以仁为根本,杀夫之人,行此不仁之举,不杀不足以警醒世人!”

    沈欢愣住了,平时宽容为仁的司马光,今日怎么尽是杀伐之气,动辄就要人命?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不禁苦笑,这是一个男人的时代,从未把女人当作是与自己平级的存在,因此对女人倒是异常苛求,不说为官之人,就是在农村,一个女人若主动做出失贞之事,坏了风气,“浸猪笼”以杀之,那也是正常的范畴。估计司马光也是抱着这种心思,因此才对此妇人异常严厉吧。

    “老师,刑律是先王之法,纵使尧舜亦不能免,以之纠察万民,裁之以义,推之以仁,行其杀戮,也非求民之死,而是求其生也!孔圣人也讲究宽恕。妇人谋杀未遂,在人看来,以妻杀夫,确实害莫大焉,但杀人未死,判之死罪,一无依据,二为不仁,又岂是大善之道?大宋律令规定谋杀、斗杀、劫杀等方是死罪,杀之未死,依律减罪二等,判个徒刑与决仗就是了,这都是我大宋律令上所明文规定的,老师不依法而为,岂不是自乱我刑律吗?若是如此,后人观之,刑律皆可不依,尽是效仿,才是大害呀!还请老师三思!”

    司马光与赵顼又是不同,司马光年岁既长,思想大致定型,对新思想接受没有那么快速,加上他也不像赵顼一样对法家有着好感,因此掺以后世法律知识大谈《韩非子》的策略用在他身上肯定没有效果,也只能用儒家的理论来做些似是而非的辩驳而已。一通长篇大论下来,沈欢自己都有点搞混淆了,不禁微微赧然。

    好在司马光倒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不已,刚开始不忿沈欢这个学生的念头也消失了,只觉得他所作言辞也有道理,不过总觉得难以服气,也就没有决断,只是睁睁地看着这个有点义愤填膺的学生。

    沈欢见司马光有意动的迹象,压住欣喜,又道:“老师,门生曾听说范希文也曾遭遇一件与刑律有关的奇事:当时有个做了不少坏事的家伙,大家都知道他的恶迹,却找不着证据,也没有律令根据,但是很多人都说他该杀,杀之能大快人心。但是希文公一代儒家、高官,却说不能杀,说‘法外杀人’会杀得‘手滑’!手滑者,即杀得开心,杀得痛快,却会杀出毛病,乱杀一气,最后连无辜的人也会以此给杀掉,乱了刑律,全无节制,毫无依据,最终只会闹得人人自危!老师,希文公如此贤明,尚且不肯因为没有依据而杀坏蛋,如今我大宋律令明文对谋杀未遂着减罪二等,老师偏偏要杀之以快人心,到时‘手滑’了,难道是老师希望的吗?”

    司马光心里一凛,心里更是松动了,他这个学生今日口若悬河,说得他冷汗都要冒出来,偏偏又大有道理,反驳不得,只能叹气道:“难不成要放过如此毒妇?”

    “老师,若抓住此妇死罪不放,却会让我大宋律令给逃了!”沈欢人也激动起来,今日观之,也不禁频频佩服自己的口才,连司马光都能说得反驳不得,大是宽慰。说着说着连自己对“法治”两个字的理解也高深了不少,坚定了决心,虽然说这个时代难以施行法治,不过若有机会,他还是得做出一些改变,至少得以“法”的形式来限制某些会造成极大损失的人与事。心里豁然通了,只要找个时机慢慢来实现自己的主张罢了。

    司马光神情复杂地看沈欢一眼,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抓住……逃了……”

    沈欢觉得也不能太过与司马光对立,也叹道:“老师,如此恶毒之妇,其实门生也想杀之后快的!但是理智又告诉门生,如此行事,只会乱了法纪,非智者所为!律令既已制定,为天下判罚准绳,若是以身试法,知法犯法,岂不是自砸己脚?若要杀之,那也该让朝廷制定出杀此罪的律令来,那才是治世之法!非不欲杀,乃不得杀也!”

    “欲杀?不得杀?”司马光倏地哈哈大笑,“好!好!明白了!子贤,刚才老夫还在担心你陷入了法家的那一套出不来了!看来你又比他们高明多了,从欲杀上升到不得杀,又进了一大步!看来老夫想不赞同你也难了!圣人亦云,知耻后乎勇。老夫明日就上奏撤回前判,改为判此人徒刑数年,脊仗数十,如何?”

    沈欢眉开眼笑:“老师英明!”心里嘘了一口气,终于搞定,看来壮年的司马光,也不是真的顽固到极点嘛,至少别人的意见还是听得进去的,比晚年要好多了。不禁欢喜,若能把此君改造成为符合自己目标的人物,那也是一件善事!

    当然,此时的沈欢却还不知道,随着司马光的改判议章,他又一次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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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众版更新差不多2个月了,近30万字,没有一天断过。不说什么,总比以前要坚持得多了。如今也够上架条件了,不过温和类的书,情节展开慢,因此打算再过个十几二十天再上吧,那时候估计也三十几万字了。其他不说,单是这个,应该就对得起大家了吧?貌似现在都比一些上架的要多出十多万字了。这两个月来神经一直都绷紧着,不敢放松,书生还有其他事忙的,一天大概就两个小时码字。之前五千一章,那是有点存稿,接着四千字一章,也算尽力了,至少现阶段是这样。接下来书生想缓一缓,当然,每天还坚持更新,不过打算做做3K党了,一天三千,应该有余力去做其他事,码起字来也宽裕得多,多点时间去构思。还请大家体谅一下,缓过这十天半个月书生就有更多时间码字了。请大家继续支持书生,谢谢。

第五十八章 绝情

    “啪!”大宋天子赵曙把手里的奏章用力丢在御案上,脸色复杂,既有怒气又有疑惑。这里是福宁殿,殿里只有他与皇子赵顼,因此倒也不虞神态如何,反正没有臣子在旁,一时放开了心怀,喜怒都可以表露在外了。

    “父皇何以如此生气?”前面的赵顼吓了一跳,小心地询问。他今日也是例行过来请安,与父皇多聊了几句,没想到对方看着奏章突然就变了脸色,先自行检点,最近都没有出格之事,想来发脾气的对象不是自己,不由松了口气。

    赵曙吸了口气,令自己沉稳下来,把奏章拽在手中,伸了过去,道:“皇儿你看看,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赵顼紧张地接过去,展开一看,却是开封知府所奏,有关刑案之事,报的是大理寺,正奇怪怎么会跑到皇上这里来了,待看得内容才明白过来,原来司马光对前两日那妇人杀夫未遂案又推翻重判,不再是死罪,改为徒刑三年,脊仗二十。大理寺觉得他毕竟是当朝翰林,不敢怠慢,加上大理寺里面只有一两个人同意如此判决,其他老大臣,却又都认为判轻了,于是上报政事堂。政事们虽然也愤然,不敢独决,又转到官家这里来,由他做主。看着奏章,赵顼脸显奇怪之色,想起沈欢来,要司马光改判,估计也只有他才能说服这位儒家大者了吧?

    赵曙又拍了一下桌子,道:“这成什么话!司马君实一案两判,先后修改,如此朝廷还以什么来做信立!他是不是糊涂了!再说此妇如此恶毒,杀了她还是便宜的,竟然只是徒刑而已?”

    赵顼赶忙解释道:“父皇,我大宋律例里并没有杀人未遂要杀头的条例,反而有减罪二等的先例。司马翰林如此改判,足见他细心,又能遵循我大宋律例,不正是他忠心为君的说明吗?有如此贤臣,父皇应高兴才对!”

    赵曙疑道:“有这样的条例么?”

    “正是,父皇,儿臣已经查过了,不是死罪!”

    “如此恶妇,竟然不死?”

    赵顼苦笑道:“父皇,律令是用来给全天下臣民遵循的,如此宣判,司马翰林并没有错。若父皇觉得轻了,得先修改律令,定为死罪,别人宣判死罪才是道理!”

    赵曙皱眉了,他是天子,也不可能把律例都背下来,赵顼读书比他还要勤奋,既然这样说,应该也不至于出错,可他依然觉得心里不舒服,道:“可司马君实这样修改,估计朝臣又该有争议了!”

    赵顼道:“父皇多虑了,此事既然上奏了政事堂,他们虽然有异议,但是司马翰林在奏文里也说明了事理,想必他们也觉得有道理,不然早有决断,万不会把奏文上报到父皇这里。只要父皇批文同意,想来他们说几句也就停下了。”

    赵曙觉得有理,不由夸赞皇儿一两句,接着还是责怪道:“这司马君实,也太过胡闹了,之前恨不得把此恶妇杀之以后快,如今却又为她开脱,这是何理?他是个谨慎之人,怎么会有如此失误?”

    赵顼笑道:“父皇,此事想必与司马翰林的学生沈子贤有关。”

    “沈子贤?”赵曙心里一动,抬头看见赵顼神秘微笑,不禁追问,“皇儿怎么知道是这个沈欢在其中出力?”

    赵顼越来越觉得沈欢符合他的口味了,想在皇上面前为他夸誉一两句,赶忙把当日沈欢的言辞仔细说了出来,末了道:“父皇,这个‘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的道理还是沈子贤与孩儿说明白,他也不赞成不依律令而杀人,因此孩儿猜想他一定是回去劝他的老师去了。如今看来,司马翰林改判,理当有他的份儿。”

    “又是沈欢?”赵曙听完后愣住了,皱了皱眉头,“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皇儿,他真是这样说的?”

    赵顼答道:“正是,父皇,此话并没有不尊师重道,反而与孔圣人所说‘当仁不让于师’相符了呢!父皇,这沈子贤据儿臣观察,是位大才,不为朝廷所用就真可惜了!他明年开春将参加礼部贡试,若有真才实学,父皇不防提拔上来使用。”

    赵曙微微变了脸色:“皇儿,用不用他,朝廷自有主张,不是你为他说一两句好话就可以的了,此事到时再说!”

    赵顼疑道:“父皇好像对沈子贤有点成见?”

    赵曙道:“皇儿,你还年轻,想得太简单了,沈欢此人在你面前大谈《韩非子》,说服了你,但是你也不想想,司马君实一代儒者,又岂是一两句法家语言可以服气的?想来他在司马君实面前又是另一番说词,如此古怪之人,朕怎可放心?”

    “古怪?”赵顼愣住了,“父皇,沈子贤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何至于此。”

    赵曙看着赵顼着急的神色,不由摇了摇头,叹道:“皇儿,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看人亦如此,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呀!罢了,先不说此人,朕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赵顼退了下去,依然满脸疑惑与不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父皇怎么会对沈欢有如此之大的意见!沈欢在赵顼的眼中,是位不可多得在人才,足智多谋,才华无双,这种大才,不该使之在朝出力么?特别是他那句“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更是深合他的心意,至今依然不曾忘记……

    在别人议论的时候,主角沈欢在做什么呢?他逍遥得紧呢,正在悠哉游哉地听着曲儿。十天的休养,如怡姑娘的病体早已痊愈,不再躺在床上,出得阁来,雅兴一起,能为沈欢弹唱几首词曲了。当然,有美妙的琴曲,少不了苏轼在场,虽有做电灯泡的嫌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而且这个灯泡亮得紧,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享受着。

    沈欢也觉得比较享受,如怡姑娘声音清甜,又有磁性,加之琴艺高超,弹的又是他“填”的词作,都是千古名词,听来有如仙音。不过沈欢心底也是复杂的,如怡姑娘是位美人,与之相处,当然也令人开心,不过脑子里依然响起赵顼的告诫,不由思索着决策,大白天出入青楼艺馆,他又不比苏轼已经是朝廷官员,也许还真对前途有影响也说不定。若传入朝廷大佬耳中,一不小心成了柳永第二,就是哭也来不及了!

    如怡姑娘就没有这般顾忌了,她性情虽然温婉,但心性却又比较固执,看中的事就不肯更改,在她心里,沈欢已然刻上了痕迹,难以磨灭。虽然有着苏轼这个发着亮光的阻碍,不过她的眼里已经容不下他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对面的沈欢,边弹边唱,能在心上人面前唱着他的词曲,是再美妙不过的事了。心里浮现的是沈欢温柔地给她喂药的模样,那认真的神色,像一抹柔情,轻抚她的心儿,人也酥了大半。

    连弹了好几曲,好在沈欢词作不多,加之如怡姑娘不肯再唱它词,因此待最后一曲琴音落下之后,享受的苏轼回过神来,鼓掌赞叹:“不错不错,词好,曲也好!”

    沈欢也笑着附和,接着迟疑一下,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如怡姑娘,咬牙道:“如怡姑娘,既然你的病也好了,沈某事多,今后也许不能经常过来,还请你多多保重身体!”

    “咚!”如怡姑娘闻言吓了一跳,手一划,拨断了一根琴弦,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眼眸又朦胧起来。

    苏轼也愕然,看向沈欢,想要怒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摇了摇头,默坐在一边。

    “为什么?”如怡姑娘努力使自己镇定,说出的话也颤抖着,悲伤地看着对面的沈欢,这一刻,窗外的雪花像渗入了她的心儿,只感觉周遭一片冷漠。

    “我……”沈欢本来还想用事忙来做借口,最后停住了,什么都解释不了,说到底,他还不就是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么!理由呢,如怡姑娘再漂亮绝色,身份也不过是个风尘女子而已!枉他说什么不在意,其实说白了对这个身份还是很顾忌的。想明白这点,沈欢大是惭愧。可又能怎么样呢?事实如此,他还没有达到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的境界,这个女人的身份注定了他可能与之没有什么好结果。她做不了他的妻子,除非他能坦然面对天下人的白眼。做侍妾?心里更是没底了,司马光与王安石一生都只有一个妻子而已,他该效仿吗?和苏轼一样风liu?看看旁边一脸悱恻的苏轼,不禁摇了摇头,苏老大有把自己侍妾送人的习惯,这个他做不来,他不习惯把人当作一个货物而已,而侍妾在这个时代就是与货物差不多呀!

    “多情总被无情恼”,苏轼的词句是否该用来形容此时他的绝情呢?沈欢自己也疑惑了,不由叹了口气,戚然说道:“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如怡姑娘,你是否又能说出沈某该如何做呢?”

第五十九章 明星

    “如何做?”如怡姑娘也愣住了,秀眉紧蹙,有如远黛飘来一朵愁云,遮掩了她的秀色,心里愁苦,隐隐有着失落与希望,人也痴了大半。是啊,她希望对方怎么做呢,天长地久地腻在一起,或者做风尘中的红颜知己?幽幽地叹了口气,苦笑爬上了绝美的容颜,轻摇螓首,“沈公子,你说的对,人家也不懂要你如何做呢!”

    一边的苏轼听得就惊奇了,不明白双方在打什么哑禅,来回看了一下,继续低着头,做静默状。

    沈欢听得如怡说得大是可怜,又见她紧蹙的眉头似有着千斤之重,令人心疼,从此不再往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反而道:“如怡姑娘,沈某刚才只是说不能经常过来而已,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又何必伤感若此呢!”说完又后悔了,没有绝情地扯开关系,不是又给双方一个牵挂么!

    如怡闻言轻喜,道:“奴家明白沈公子的意思了,茫茫人海,奴家就是公子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过客,是不是?也许,公子若累了,这里是一个港湾,能让公子暂时休憩的静谧之地。奴家将会好好保重身体,期待公子的每次驾临,给公子弹弹琴,唱唱曲,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沈欢听得大是头痛,什么港湾什么休憩,自己有这个意思么?不过如怡的意思倒是明白了,她不再奢求什么身份,只愿做他最贴心的知己,最能熨帖他心灵的红粉。换后世的话就是说要他“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不禁苦笑不已,也是一阵感动,对方一个身价不菲的艺女,为了自己能拉下脸至此,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果然,苏轼听了也一阵激动,又瞪起沈欢来,示意他如果还敢令她伤心就不让他好过!沈欢叹了口气,腹诽起苏轼来,这家伙越来越有皮条客的趋势了,自己也该学到此君的有一二分风liu?

    沈欢叹道:“如怡姑娘,以你的容貌与才艺,千金以求者数不胜数,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噗!”刚把一口酒含在嘴里的苏轼乍闻此言一把喷了出来,直洒得沈欢满脸皆是,呛了几声后赶忙替沈欢擦掉,依然笑个不停,哈哈笑道:“子贤,一枝花的形容真是妙极了,亏你想得出来!不过苏某怎么看你都不像一枝花呀,反而似鲜花插在牛粪上的那堆东西!”

    沈欢与苏轼熟络了,倒也了解他的为人,此君就是一大嘴巴,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大是损人,直令人哭笑不得,传说中的佛印和尚就给他整得够戗,心脏若是不够强悍,还真受不了他这一套,因此他直接无视对方的话,依然一本正经地神色。

    苏轼见状直感无趣,有点坐立不安了,眼前的这对痴男怨女就像毫无情事经验的年轻人,诸多顾忌,说的话有时候令人搞不明白,而他夹在中间,什么都说不了,真令人难受,后悔为了听那么几首曲儿硬是要来这里了,还不如与如嫣打趣有意思!可又不敢在这个当儿起身告辞,不然更令人尴尬了,只能坐定身子,以最大的毅力听着两位在“谈情说爱”。

    如怡姑娘眼中根本没有苏轼的存在,一心扑在沈欢身上,闻言幽怨无比,道:“沈公子,奴家五六岁即被卖入青楼,十年学艺,日夜不辍,不可谓不精,能弹能唱,如今总算有得一技之长,因此也招徕了不少文人墨客。出道两年来,倒也为情馆挣了不少钱,自身积累也不少,若真只求身份,奴家自己都可以赎身出去,清白嫁个人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奴家自视甚高,又岂是凡夫俗子可以迁就!当年有前辈以能唱柳词为荣,今奴家亦能熟唱沈词,又岂与他妓同!自谓最能明白公子了,奴家不求什么,只要公子时不时探看即可,这也不能做到吗?”

    沈欢见她又在自怜自叹,听之令人心酸,闻之令人心动,也不由感动起来,这个时代的风尘女子,贱籍在身,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腔希望,寄情以词,望愿以人,若连这点希望都破灭,活下去的意义也都没有了,做出什么傻事来倒也正常。叹了口气,人也屈服了,道:“如怡姑娘,沈某不能再承诺你什么,可若只要求时常来听一两首曲儿,倒也容易,不敢推辞!”

    “真的?”如怡姑娘大喜不已,笑颜染上脸庞,像鲜艳的春花灿烂了整个天地,令人不敢直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心里不无喜悦的解脱,答应下来,松了口气,有着淡淡的欣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怡姑娘温婉貌美,热情如火,能与之相处亦是一件幸事。在这点上,人都是有点虚伪的,不是吗?

    看到两人傻傻几句情况又峰回路转,苏轼倒是愣住了,接着才是摇头,笑了一笑,大叹年轻人的莫名其妙,又羡慕沈欢的运气,如怡姑娘的才艺,他早已垂涎多时,不过君子有成人之美,能见到双方有个结果,他也就欣慰了。

    “沈公子,奴家再给你唱一曲怎么样?”如怡姑娘迫不及待地要再唱一首,待拨弄琴弦时才发现断了一根,大是可惜,赶紧呼唤侍女再换一把。

    沈欢看了那把琴,心里一动,再仔细一看如怡姑娘,优美的身段,迷人的嗓音,诱人的风情,她都聚集于身,倒也符合他心里所想,有了计较,微笑道:“如怡姑娘,你觉得音乐该是怎么样的?”

    如怡姑娘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喜道:“沈公子要与奴家谈论音律么?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也。乐作为大艺中的一种,自古就是音乐、舞蹈、诗词的结合,至今填词唱曲俱是其术!”

    如怡姑娘显得很兴奋,滔滔说个不停,沈欢摇了摇头,道:“沈某是问它的意义与作用。”

    “意义与作用?”苏轼愕然,沈欢看向他的目光不无询问,只能按着心目中的答案诉说着,“子贤,音乐自古就有陶冶情操的作用,因此孔圣人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

    如怡姑娘也赞同道:“不错,正是陶冶情操,奴家有时候就陶醉在音律的天地中不可自拔。”

    沈欢摇摇头道:“两位只得其一而已。沈某觉得,音乐除了陶冶情操,它更多是作为一种文化而存在。”

    “文化?”苏轼与如怡姑娘都脱口惊问。

    “不错,是文化。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音乐,孔圣人时期,除了韶乐,还有鲁乐、秦乐,偏偏他就赞美韶乐,不正是代表此地文化音乐的过人之处么。文化才是无敌的,自古以来,先秦音乐唱国风诗经,汉代为赋,唐人为诗,我大宋如今曲子词欣欣向荣,亦有自成一家的趋势。所以说,音乐更多是一种文化体裁,代表了一种文化。”

    苏轼思索一下点头道:“不错,子贤言之有理,胡人有胡人的音乐,代表了他们的风格,像我等今日所用乐器,不无是胡人传入,与我中原文化大异。”

    沈欢哈哈笑道:“子瞻兄,胡人文化与我等有别,这才是小弟今日大谈音乐的道理所在。在沈某看来,音乐甚至是一种武器!”

    “武器?”苏轼与如怡都没想到这层,更惊讶了。

    沈欢解释道:“正是一种武器,一种无所不在,杀人于无形的武器。今我大宋武备稀松,面对党项、契丹人不战即先失了士气,没有一战的勇气,因此,沈某认为,若有一种深入人心令他们斗志昂扬的音乐,唱出了威风,唤醒了他们的血性,不正是一种对敌的武器么!另外,若我大宋优秀音乐传入番邦,令他们的习俗得以改变,使他们接受我天朝文化,于无形之中同化了他们的野性,不亦是一种灭国的武器么!”

    “这个……”苏轼想到深处,大惊失色。沈欢的理论,不无后世的观点,在后世,除了音乐,更大的文化武器还有电影,君不见诸多外国电影汹涌流入中国,除了商业利益外,还有着同化文化的功能,若不奋起直追或者加以抵制,数代数十代之后,自己的文化处于弱势甚至消亡,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有最民族的,才是最世界的,所有向往往外发展扬威海外的文化名人,在沈欢看来,不但不值得赞扬,反而证明了人家外来文化同化的威力,不然难以让你认同他们的权威。

    这些文化功用,沈欢也是刚才一时想起,计上心来,觉得发扬这些文化功用,如怡姑娘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若加以他后世观念的包装,不难成为大宋版的音乐巨星。巨星是什么?是偶像,偶像就是效仿的对象。他觉得如怡条件优秀,若专唱一些儿女情长的词作,于民于己都无利。那么,何不由他来打造一个明星出来呢?

    一想到那种巨星到场万人空巷的景象,沈欢就难以遏制地激动。

第六十章 天籁

    “如怡姑娘,你可愿意做这个音乐文化的转播者?”沈欢压住心头的激动,目光炯炯地看向貌美容绝的如怡姑娘。

    “啊,我?”如怡姑娘闻言又惊又喜,更多的还是迷惑,刚才沈欢的武器理论,她听得不是很明白;苏轼目骋古今,优游大事,深知历史变幻,因此一听就明白了沈欢言中之意,如怡姑娘虽也有才华,却更多体现在艺术方面,对于历史之道,认识得浅,只能说迷糊了解沈欢的意思而已。不过对于沈欢要让她做一件大事的意思却是明了,不禁欢喜,能为他做点什么,也是她十足愿意的。

    沈欢环视一周,如怡惊愕,苏轼沉思不已,想来是在斟酌得失,不由侃侃而谈:“如怡姑娘,这应该不是让你很为难之事,你只需本色演出而已。用你手中之琴,用你的美妙嗓音,制成全天下最吸引人的天籁,去令世人陶醉在你的歌喉之中即可!”

    如怡姑娘讶道:“沈公子,要奴家去唱曲儿,倒是易事,可若说陶醉天下之人,恐怕难以办到,不说别的,就是如此吸引众人的歌曲也难以寻到。难不成专弹古今名曲?”

    沈欢摇头道:“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古今名曲,除了高雅之人能领略外,俗人又岂会听得懂!沈某是让如怡姑娘面对大众,所唱之歌,要能成为民曲,传唱天下,那才是真正的成功,就像《诗经》上的一些国风一样!”

    如怡姑娘秀眉紧蹙,思虑了半晌,才苦笑道:“沈公子,你太为难奴家了,若让奴家唱几首文人词曲,尚能胜任,要创造出民风歌曲,非天人不可为!”

    “唉!”苏轼回醒过来,深深叹气,目视沈欢,道:“子贤,你的本意为兄算是了解了,确实有高远之处,但这个文化攻势,乃潜移默化之功,非数十年一两代人难以形成功效,以几人之力,可以办得到么?”

    “办不办得到,总需试过才知。若连做都不走,那就肯定办不成了。是吧,子瞻兄?”沈欢不愿意放弃打造古代版本的女明星意愿,心中慢慢形成了一个计划,“当然,如怡姑娘也说了,关键在于歌曲。如今所谓曲儿,多为词牌,同一词牌,总是固定了曲调,虽然短时期内有利于普及词曲,但时间一久,太过单调,也令人生厌。沈某觉得,歌曲不应有着模式,更该创新才成。孙子兵法教导用兵就该‘地无常形,水无常势’,而音乐歌曲也亦如此!”

    “模式?创新?”如怡姑娘喃喃念了几下,皱着眉头,像是有了感悟。

    “不错,歌为天籁,词为心声,歌曲是用来给人听的,不是卖弄,因此只要好听即成,何必考虑太多!只有好听的歌曲,才能让人接受,也只有用心的歌曲,才能感动别人!”沈欢对比一下这个时代与后世的音乐艺术,还是觉得后世那个全民创作的音乐才能出现优秀的艺术,“打破常规与模式,唱出自己心中所想,借以音乐器具,谱成优美的旋律,那便是成功的音乐了!”

    如怡姑娘惊呼出声:“沈公子见识果然高人一等,奴家明白了,努力创造出自己的音乐,又何必再借以什么词牌来传唱!”

    沈欢笑道:“正该如此。想当年《诗经》里的风雅之篇,不亦是民风俗曲么,又何来如今那么多讲究。孔圣人亦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只要如怡姑娘秉承此旨创作,他日作出诗经之篇,亦未可知!”

    如怡姑娘娇笑不已:“沈公子夸赞了,奴家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呢!今日沈公子提出此举,想必内里有着锦绣文章了,该如何做,还请沈公子示下。”

    沈欢沉吟片刻,转向苏轼道:“子瞻兄,可有兴趣襄此盛举?”

    “苏某?”苏轼先是一愣,接着大笑,“人家一个姑娘家唱曲,还有苏某的份儿?既然子贤已有打算,能用得上苏某的地方尽管吩咐,不敢稍慢!”

    “多谢子瞻兄慷慨!”沈欢先是谢过,别人不了解,他还不清楚若要打造明星除了宣传还是宣传?若要宣传,在开封城里,有谁比风liu才子苏子瞻合适呢!放着眼前的资源不利用,不是沈欢的风格,因此把苏轼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如怡姑娘又道:“沈公子,奴家人力有限,恐怕难以短时间内完成你的愿望……”

    “如怡姑娘说的是创造词曲么?”沈欢微笑问道。

    如怡姑娘点头道:“正是,曲为心声,一首好曲,非一日可以一蹴而就。”

    沈欢觉得又该剽窃了,哈哈笑道:“如怡姑娘放心,这不是还有在下吗?在下自幼就对音律有着莫大的兴趣,这些年来,采集民间遗风,倒也能自制几首曲子,觉得颇异于当今曲调,也许大有用处!”没有丝毫愧疚地先把自己吹嘘了一下,抬高了身份,赋予了艺术素养,也好脸不红气不喘地盗用后世的歌曲。反正之前也盗用了不少东西,再剽窃一些也能坦然,这个明星计划,对他后面的规划无比重要,若能用些后世名曲,引起世人的轰动,也算是对这个时代文化的一种贡献。他打算打造宋代版的文艺复兴,这个歌曲音乐也是其中一个成分,万万疏忽不得!

    “沈公子还能自制歌曲?”如怡姑娘美眸大亮,闪扑扑地眨着,又惊又喜地看着沈欢,颇是期待。

    苏轼疑惑地道:“子贤,去年中秋你作《水调歌头》,据说当时你就唱了一种与当今有异的调子,难不成就是你谱成的?”

    如怡姑娘也来了兴趣:“沈公子还自制了一首曲子?不知奴家是否可以有幸一听?”

    “那在下就献丑了,还请不要见怪!”沈欢微笑说道,反正也是剽窃,顾不上是否狗血了,王菲版本的《明月几时有》再一次从他的口中汩汩而出,唱着唱着竟然见到了感情,一时时空反复,想起了后世的情景人物,难以抑制,“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大是深情,闻之令人心折。

    “好!”苏轼待沈欢一曲完毕,大是鼓掌,“果然是异于当世,却又通俗得多,易于上口。不过子贤,你的嗓音真的令人难以恭维,若是由如怡姑娘唱起来,估计效果更好!”

    沈欢终于脸红一次了,特别是面对《水调歌头》的正版作者,心里有点虚虚的。

    “是吗?”如怡姑娘听到恭维,也来了兴趣,这时候侍女终于换来新琴,忍不住拨弄起来,她记性特好,沈欢唱的时候又仔细听闻,见猎心喜,一时唱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沈欢吃了一惊,又甜又有磁性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又是熟悉的旋律,一时间,他还以为对方是王菲附体了!不由看着如怡,只见她唱得颇是认真,一边弹琴,有时候抬头微微妩媚地看沈欢一两眼,真是妖艳得紧呀!沈欢一个激灵,终于在对方唱完的时候回醒过来,微微一笑,如怡姑娘唱得越好,不就证明他的眼光更犀利吗?

    “果然是天籁之音!”苏轼听得喃喃自语,难以自拔了。

    “沈公子,奴家唱得怎么样?”如怡姑娘更在意沈欢的看法,不又娇羞地问道。

    沈欢毫不吝啬地赞美:“深得词曲精髓,如怡姑娘,沈某对你更有信心了!”

    如怡姑娘掩口一笑,道:“还是沈公子谱的调子好,奴家敬佩极了,沈公子,还有其他曲子么?”

    沈欢一想,觉得还该拿一两首名曲出来震住他们,免得他们以为刚才所言是天方夜谭,自己有信心,也该让他们对自己有信心!唤侍女拿来纸笔,唰唰几下,把之前送给赵顼的《一剪梅》给重新写出来,递给如怡与苏轼。

    “好词!”苏轼又是赞叹。

    如怡姑娘看得眼冒光亮,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沈公子,你可真绝了,把女子细腻的感情都写尽无遗。此词送给奴家,如何?”

    沈欢笑道:“不听一下沈某的调子了么,这也是一曲不一样的《一剪梅》!”说完不待人家说什么,李尤版本的《一剪梅》也唱了出来。沈欢此人当年最爱听歌词古典的歌曲,在他的意识里,中文歌曲,曲调可以差点,但词不能差,因此他所收集的几百首歌里,词作古典雅丽实在不少,听了好几年,倒也能熟唱了。在这里,不能不感谢电脑里的千千静听!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如怡姑娘听得仔细,一下子又能翻唱了,伴随着她高超的琴艺,优美的旋律飘逸于厢房里,给人美的享受。

    这次沈欢比苏轼还要震撼了,那一手清脆的琴声,随着甜美磁性的嗓音,还有比李尤还要深情的情愫,一切的一切,都让沈欢心头颤栗,陷入了如怡姑娘有如天籁之音的世界里。

第六十一章 文集

    “如怡姑娘,沈某佩服得没有话说了!”待如怡姑娘唱完,沈欢笑着说道。

    “嘘!”如怡姑娘轻喘一口气,脸蛋因连唱两曲有了淡淡的红晕,更添丽色,闻言又是欢喜又是娇羞,笑道:“沈公子,你谱的这两首曲子真是累人,好像与平常所唱根本不同,平常一般是五声,而你所作,似有七声,奴家刚才差点弹不下去!”

    沈欢一愣,这才想起中国古代音乐属于五声音阶体系,五声音阶上的五个级被称为“五声”,即宫、商、角、徵、羽,比较著名的中国古代音乐有《广陵散》、《高山流水》、《梅花三弄》等。

    “如怡姑娘,你没有说错,沈某所制曲调里,共有七声,沈某觉得五声的音乐,虽然旋律颇为平缓舒适,却难以尽显天地之音,因而所谱多为七声。再说了,古代之人也早有七声出现,不过更多使用五声而已,在这里也算不上什么创造!另外,沈某觉得当今所传乐谱太过繁复,不够直观,因此创造出一些比较古怪的符号,用以记述音乐,如怡姑娘可有兴趣一观?”

    “当然,还请沈公子不吝赐教!”如怡姑娘大是来兴。

    沈欢思虑了一遍,抬手又把简谱记述方法给鼓捣出来,阿拉伯数字“1234567”应运而生,加以宫商角徵羽标识,再多加两声,即是古代版本的简谱了。当年大学时期,沈欢学过一年的音乐,认了不少简谱,若说创造难以胜任,但是基本理论还是掌握的。他不是专业人士,但是如怡姑娘是这方面的大家,稍加点播即通晓了。

    如怡姑娘兴奋得脸蛋涨红,把沈欢所写的简谱知识紧撰在手里,激动地道:“沈公子,此法若能普及,实乃天下创作音律之人的福音!奴家将以普及此法为己任,一定要让我大宋音乐能世代传授下去!”

    沈欢微微一笑,这也算是他能为这个时代的音乐文化所做的一点贡献了。他以推动这个时代的文艺复兴为目的,如今已经具备了其中利器——活字印刷机,只待时机一到,即全面展开攻势,如今之举,不过是其中热身而已!

    沈欢转头看到如怡姑娘的那把琴,皱了皱眉头,觉得古人技艺太过单调了,虽然不能要求比得不后世电子合成之音,但如今艺人,弹唱曲儿时多为一种乐器,有时听来实在是烦闷。好人做到底吧,转而又把多种乐器一起合奏配乐的建议说了起来。

    如怡姑娘皱着眉头道:“合奏?这个不大习惯!而且奴家只精琴技而已,若要试一试合奏,还得如嫣姐姐出马才成,她于琴瑟琵琶萧笛都有涉猎!”

    沈欢闻言一想打造一个女子组合出来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忙道:“那如怡姑娘往后倒是可以与如嫣姑娘多多切磋钻研,反正此事也不急,要你们成名,沈某这里还有一番准备要做呢!你们就先钻研一下这个简谱之事,另外也可以多创造一些曲子出来!”

    一旁沉默多时的苏轼大是郁闷,急了:“子贤,你刚才说为兄也能做点事,怎么一番下来,都不见你有什么吩咐呀?”

    沈欢笑道:“子瞻兄莫急,还不是时候呢,到时有得你忙的!若有闲暇可多填一些好词出来!”

    苏轼讪讪点头。

    沈欢看看如怡姑娘,在她奇怪的目光下,突兀地道:“如怡姑娘,沈某帮你赎身,如何?”

    “啊?”如怡姑娘吃惊起来,轻呼出声,既而喜极而泣,睁着美目:“沈公子肯要人家了?赎身回去?”

    沈欢大是尴尬:“如怡姑娘不要想歪了!在沈某的计划里,你将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再在青楼里呆下去也不是很方便,干脆赎身出去买座院子住下,今后也好方便行事!”

    如怡姑娘失望不已:“原来如此!”语音悲呛,美目含珠,脸色变幻万般,最后化成一股决绝,硬声说道:“既然沈公子还有所担心,奴家赎不赎身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继续待在这里做奴家的风尘女子!”

    沈欢一愣:“如怡姑娘……”

    “沈公子不必再说了,这是奴家的决定,若公子一日不打算真正替奴家赎身,此事都不必再提!”如怡姑娘轻咬红唇,下了莫大的决心。

    沈欢只有摇头苦笑了,这个女子,还真比常人有着一股狠心!话已至此,接下来的话题又难以继续下去了,沈欢在如怡姑娘幽怨的目光中告辞而去。

    接下来的十数天,沈欢倒也狠下心来,不再常去情馆。好在如怡姑娘给他一提点,对音乐更有着莫大的热情,一连几天都与如嫣在研究乐器合奏配乐的可能。

    到了十一月底将十二月的时候,冰雪又冻住了开封城,严寒无比,不过这时刻的文坛人士却又沸腾起来。原来那个之前风头无两的新华书馆又了有新动作,继出版沈欢《唐诗选鉴》之后,再一次出版了名人文集。不过这一次作者的名头更盛了——当朝参知政事欧阳修,书名《醉翁文集》,取的却是他之前的名号,文集分上下两册,一文章辑录,一诗词辑录。

    欧阳修是文坛领袖,大名传遍天下,不说大宋二十几路的文人知道他的名号,就是敌国契丹与党项文士都敬佩他的学问。他的著作第一次辑录成册,上市面向天下士子,这对他们的震撼是何其之大,一时间,新华印馆在开封城所开的书店门庭若市,门槛都差点要给踏平了——只为争先一睹欧阳永叔的文章!

    “疯了!疯了!”周季胖胖的脸蛋满是兴奋的酡红,“赚了!赚了!”

    “云飞兄,你抓得小弟好痛,能放手吗?”沈欢用力扯开周季紧攥他肩膀的手,重新坐回自己书房里的椅子上。

    周季不好意思地道:“子贤,为兄太过高兴了!才十天不到,《醉翁文集》就卖了差不多十万册。十万册,子贤,是十万册,不是十本,也不是十千本!单是这样,就赚利几千贯了,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这有什么希奇的!”沈欢淡淡地道,开封富丽甲天下,有钱人多如牛毛,就是清贫一点,如今活字印刷一册书籍上百文钱,也足够他们负担,欧阳修文名天下无双,以开封城的人口,又分上下两册印刷,卖他个三四十万不在话下,当然,其中包括了周边城市的销量,不过其他远一点的州路却没有算上。假以时日,以他们垄断的格局,此书就是卖到上百万册也不要惊奇,这天下的读书人真是太多了,另外还有一帮非读书却要附庸风雅的富翁!

    “这……”周季愕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少见多怪了,以沈欢平常的手段,这确实也没什么好希奇的,不禁赧然。

    “云飞兄,书馆一切都还正常吧?”沈欢觉得最近很不尽责,与苏轼总往青楼里跑,把书馆的一切事物都丢给周季一个人忙活,虽然说数钱数得他甘之如饴,但自己是发起人,想来还是比较愧疚的。

    周季又激动了:“当然正常,如你所言,这欧阳永叔的文集还在赶印,需到三十万册才停下来。到时又该印苏家三父子的,是吧?另外,子贤,对于欧阳永叔的文集,为兄还吩咐曹老大印制了另外一个版本,市场反响还不错。你不会怪罪吧?”

    “另外一个版本?”沈欢大是疑惑。

第六十二章 储备

    “是这样的:本来《醉翁文集》是分上下两册的嘛,原因字数太多,若辑录一册,则厚达数百页,不好定价,因此都按你的意思,分开来印刷,上市后由买家决定选购任意一册。后来为兄觉得这样太麻烦,因此让作坊印了一些合集,上下合订,只有一本而已,不过质量方面绝对比其他要上乘,封面也精良许多,当然,价格也高很多——一贯钱,如今竟然也卖了一两千本,据说是送人的首选礼品呢……呃,子贤,你这是什么眼神,这般古怪?”

    沈欢确实颇为惊讶地盯着周季上下打量,却不是对方所想的有怪罪的意思,更多的是惊佩:没想到弄来弄去,周季竟然把精装珍藏版都给鼓捣出来了,很有前途!精装版卖得比普通版差不多贵了十倍,与抢钱何异!偏偏世上就有很多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硬是要买回去炫耀或者送礼,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没有什么愧疚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云飞兄,无商不奸啊!”沈欢大是感慨,“看来你已经领略到这种精髓了,他日前途无量也!”

    周季像吃了苍蝇般恶心:“子贤,你说的是什么话!为兄不过稍稍换了个销售法子罢了,何来奸诈之说,再说此合集质量上乘,华丽精美,正是物有所值!还有,这赚来的钱还不是你拿大头?不要忘了,这家印刷作坊你家可是占了四成之多份额。”

    “看来云飞兄是嫌赚的钱少了?”

    “废话!有谁会嫌钱多的,除非是傻子!”周季没好气地回答。

    “那云飞兄想不想赚更多呢?”

    “当然……”周季愣住了,看着沈欢,顿时两眼冒光,发出饿狼般饥渴的光芒,咽了口口水,“难倒说子贤又想出一些赚钱的门道了?快……快说!”

    沈欢微微一笑,道:“门道还没有,不过有个法子,也许可以产生很多门道也说不定,要不要试试?”

    “说来听听!”周季很有兴趣地催促。

    沈欢道:“小弟打算办一家研究所,聚集一批优秀的工匠,进行工艺研究,专门改良增进工艺技术,开发出适合我等的物品,之后生产上市!”

    “研究所?”周季为这个新名词愕然,“子贤,有这个必要么?这所谓研究,若是数年都没有鼓捣出什么来,岂不是白养了他们?还不如你费费脑子想出些法子来呢,为兄还是比较信服你的脑子!”

    沈欢愤然,看着周季,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他打算开办的这个研究所与后世的某某科技研究所性质相等,都是为了开发出新技术产品。说实话,他有着领先这个时代上千年的思想,但不少科学技术他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若要自己动手,还不知道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发明成功呢!中国古人是很聪明的,特别是民间巧匠,更是隐藏着惊人的智慧,只不过没人重视激发他们的激情罢了。像这个活字印刷机,沈欢也只是明白其中道理,动起手来却不如曹老大他们一帮子专业人士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花钱把这些优秀的工匠聚在一起,凭着自己的记忆,指导他们研究,让他们去推敲钻研,搞不好还真能给人惊喜也说不定。

    科技研究,能早一步就早一步,如今资金充足,沈欢也就把此事提上了议程。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在这个世界,没人比他更懂这个道理了。对于周季的犹豫,他感到好笑,禁不住脱口就道:“云飞兄,你眼光放远点成不成?不错,也许我等花钱养他们几年都出不了成果,但是如果真鼓捣出一些新鲜的东西来呢?像这个印刷机,单此一项就为我等赚了多少?再说供钱给他们研究,又能花掉多少呢,以我等的钱财,足够他们挥霍了!一旦收获,那就获利数十倍,正是一本万利之事!”

    “真有那么神奇?”周季疑惑地问。

    “有小弟在,小弟就能令他们化腐朽为神奇!”沈欢豪气万丈,除了相信自己能够凭着高明的“意识”指导他们“行动”,他还相信中国古代劳动人民。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一想到宋代的科技文化事业,沈欢就忍不住激动万分,四大发明有三项就是在宋代成熟应用的呀!

    沈欢又道:“云飞兄若是还犹豫着,那不如由小弟花钱办这个研究所吧,反正小弟如今的钱财花也花不完,只不过需要云飞兄帮忙出面选一些工匠人才回来,还要帮着管理。当然,收益方面还是由我们平分。如何?”

    周季闻言生气了,怒道:“子贤,你这话什么意思!为兄是这般见利忘义之人么!既然你要办这个研究所,为兄当然也不能怠慢,钱更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出!”

    沈欢笑道:“这样说来云飞兄也打算投入了?”

    “当然!”

    “好!”沈欢一拍他的肩膀,“云飞兄,相信小弟,今日的支出,他日将让你百倍收回!”没人有比他更知道人才的价值了,连二十一世纪的葛老大都知道人才最贵,这道理放到十一世纪依然成立!他如今所做,不过是在准备人才储备罢了,等到人才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爆发出他们的价值来,对这个时代的冲击将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周季嘿嘿笑着,肥胖的脸上扯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来,半眯着的眼睛时不时闪着一抹亮光,狠声道:“为兄当然相信子贤的能力,前面已经证明了子贤就是一个财神!对了,子贤,那个颖王赵顼还要他如入这个研究所项目吗?”

    沈欢沉吟半晌道:“还是通知一下他吧,不过钱都由我们来出,待有了成果,再给他两成就是!之后我俩四四分成。你也知道,这个研究所将来发明的东西,都是一些机密,他是王爷,由他派人来保护更妥当一些!”其实还有一个意思:把未来的皇帝绑这上辆赚钱战车,让自己以后的路途也平坦一点,也不用怕这个皇帝不尽心,毕竟这是能为他赚钱的东西,这家伙做上皇帝时,财政可是一清二白,穷得叮当响。

    “那好,就这样办。此事就交给子贤你去与他协商了!”周季终于拍板决定,“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这段时间为兄就专门去找这些工匠回来,聚集妥当之后,明年就开始开工了!”

    沈欢交代道:“云飞兄,你可要找仔细了,不管他是泥水瓦匠还是酒徒贩子,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优秀工艺之人,都给找回来,人数嘛,暂时就以五十人为限吧,人多了容易走漏消息,不利于保密!另外花钱买一个偏僻点的大地方,作为研究场所,在附近造些房子,给这些人安家!切记,一定要让这些人全心为我使用,不能有二心,为此一定要不吝钱财,如今若是家计困难者,可以先给他们钱财安家花费!”

    周季一听如此花钱,肉痛无比,沉声道:“子贤,你竟然要找五十个人之多,算上他们的家室,弄不好我们就要养着数百人呢,这些匠人虽然也能糊口,不过大多家贫,勉强能过日子罢了。如果要让他们死心为我等所用,这笔钱可就不少了!”

    “要干大事就得下大决心!”沈欢哈哈笑道,“人生哪有几回搏,如今小弟就拼一把了!云飞兄,印刷作坊这里单是给小弟的红利就有差不多两万贯了吧,小弟也不欲张扬,钱财花得不多,留得千把贯作为回转即可,其他就先用来办理此事吧,一万多贯钱,想必也足够调度了!”

    “成!”周季一想也甚是妥当,印刷作坊这里虽然也赚钱,不过明年要扩大规模,亦要成本不少,沈欢获利花去不少,估计他之获利,明年开春也要投入进去,也就刚好持平了,大家都没亏,“一想到可以赚钱,为兄就浑身是劲,走了,这就去张罗去!”

    周季大踏步要离开,沈欢看得呵呵笑着,突然想起一事,叫住了刚到门口的周季:“云非兄,小弟还得劳烦你帮忙打听一个人。”

    “谁?”周季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好奇不已,“为兄交游广阔,若是我等这个圈子之人,不难打听!”

    “云飞兄可还记去年四大书院分院比才会上音乐胜出的那个白鹿洞书院的士子么?”

    周季沉思一下,抬头道:“可是那个叫杨信之人?”

    “正是,劳烦云飞兄帮忙打听一下他的住处,如此人才,小弟早就想与之一见了,今日才想起来,真是惭愧!”

    周季听沈欢说得太假,不禁疑惑,想问又说不出什么来,觉得自己与那个杨信不是同一条道的人,了解太多也没有意义。不明白沈欢找此人何事,只能带着满腹疑问走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 杨信

    其实沈欢欲见杨信,还真是佩服他在音乐上的才华,当日比才会一琴一曲,令人惊艳不已,如今思来,依然觉得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当可以说得是技艺高超了。如此人物,不招揽为己用,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如今刚好他要在音乐上有所动作,说服了音乐才华娴熟的如怡姑娘,只能算是初具雏形而已。沈欢告别如怡姑娘之后仔细思考,才发现了如怡姑娘的缺陷——她歌喉甜美,不适合高音弹唱!这样一来也只能唱些情歌或者调子比较平缓的曲子而已,虽然也具有教化功能,但对于激励士气却没有多大作用。在沈欢的计划里,有些歌就是士兵也该朗朗上口,这样才能唱出时代怒吼,而不是所谓的靡靡之音。

    鉴于此,就需要找一个能弥补这方面缺陷之人,最好还是男子比较合适。思来想去,他也就想起这个曾经引起注意的杨信。若能把他也说服入列,与如怡、如嫣组成一个三人组合,唱遍天下,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然,前提是能说服对方,否则一切免谈。沈欢的目光越来越深幽了,也许不少人会对这个所谓的音乐步骤不屑一顾,或者认为他此举过于玩笑,但是,他深深地知道,能对这个时代文艺复兴有所作用的东西,都不应该放过。若想对这个时代作出改变,那么思想就先要改变,否则难以说是成功。虽然没有上好的器具,比如说没有磁电工具造不出利于宣传的喇叭之类的东西来,但是古希腊古罗马人依然造出许多歌剧院欣赏歌剧,他们那种条件都能如此,沈欢深信凭着中国古人的智慧,也能造出适合听众欣赏音乐的工具,最不济就造些原始的喇叭,有条件就建造些又高又圆可以形成回音的建筑,那样也能最大适应民众吧。

    “路子还长着呢!”沈欢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想得出神了,转头看向窗外,植在院子的青竹在皑皑白雪中依然傲立,虽然叶子脱落得差不多了,枯枝摇曳,迎风而动,倒也令人动色。

    周季果然不愧交际广阔神通广大,才一天的时间,即已打探到杨信的下落与详细情况。此人也是开封人士,祖上是一位商人,在开封开了一家米行,据说开封市面上粮食有五分之一的份额是他家所经营,资财无数,名声显赫,与朝廷都有着交易。杨家家底殷实,比周季一家还有钱财,在开封城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杨信是杨家独子,自小到大,锦衣玉食,从无所缺;爱好音律,日夜钻研,无心功名,如今二十年许,依然不事科考,一介白身。于音律一道可谓疯魔,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与“梅妻鹤子”差不多境界,因此到了这个年纪,依然孑然一身。虽然他们父母也在着急,但是自小疼爱杨信,不想他委屈,成亲之事一拖再拖。

    沈欢看了杨信的资料,有点犹豫了,这样的人物,能听他之劝出面招摇?要知道,做一个音乐明星,那可是公众人物,面对人世喧嚣,他会喜欢吗?沈欢信心顿时降了一大截。不过他也不是事未做即已放弃之人,成与不成,还要与杨信见过一面才知道呢!

    选了一个大雪放晴的晌午,沈欢招了一辆马车,前往杨家。杨信一家住在城西,离沈欢住处倒也有一段距离。好不容易是个晴天,开封城大街上行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依然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况。马车缓缓穿梭在人流里,待过了潘楼大街,行人少了,这才快了许多。大约不到半个时辰,车子停在了杨府门口。沈欢下了车,付过路费,这才向门童递过拜帖,说明来意。他帖里请见杨信,身份是“嵩阳分院学子沈欢”。反正他如今暂且还算是嵩阳分院学生,以此为帖,倒也符合身份。再说他沈欢的大名,就是杨信再淡然,应该也还是听过的。

    一阵之后门童出来告之少爷有请到后院相见。沈欢听了失笑,这个杨信,果真与资料里所说一模一样,无甚礼法。按理说自己与他同辈,如今已为贡生,他出门迎接是为常礼,没想到只是让下人出来通告而已。另外接见之地竟然还只是后院,连正厅都未曾一进,实乃失礼,若是注重礼法之辈早就拂袖而去,目为耻辱。好在沈欢倒没有这般迂腐,只要对方不在言语行动上侮辱自己,这些细节他不会太过在意。

    “沈公子,我家少爷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后院练琴,非亲近人物还真不许进后院一步。少爷一旦练琴,事物俱忘,未能远迎,还请见谅。”接引的童子颇为知书达礼,一边引路,一边与沈欢解释。

    沈欢听了笑着说不要紧,心里却感慨不已,这种天气,尚还坚持练琴,实属难得,要知道,天寒地冻,指弹琴弦,若不小心,也容易受伤。果然,成功都是通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而来,杨信能有如此琴技,也非偶然。

    童子把沈欢引到后院之门后就退了出去,让他徇路走过去就可以了。后院颇大,亭阁楼宇,水湖池榭,奇花异卉,虽是冬日,依然生机盎然。另外最令人惊喜的便是梅树一棵接着一棵,形成丛林,白红相间,灿烂开在白雪之中,傲然于天地之间,袅袅余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放目过去,大约有半里之广,实在令人震惊。

    “待得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沈欢油然而赞叹,未己听到几下丁冬之声,仔细辨别,正是琴声,微微一笑,看来杨信果真是在练琴了。徇声而去,穿过梅林,几丈外有着一处亭阁,四角方型,里有石桌,旁立石凳,一条白色人影静坐其间,桌上摆放古琴,只见他指头轻拨弹弄,一曲《梅花三弄》汩汩沁入心间。不正是杨信又是谁!

    《梅花三弄》沈欢听惯的是笛曲,如今转为为琴音,面对天地白雪,眼前梅林,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不需想象,即能看到梅花傲雪的英姿。也不得不说,杨信的琴艺已经炉火纯青了,不施他法,即能让人从他的琴音里得到一片意境。

    待杨信弹完一曲,沈欢已经离亭阁只有几步之遥了,当即鼓掌赞道:“好曲!好技艺!杨兄,你之琴艺,比之一年前又见长进了!”

    杨信惊醒过来,站了起来,转身回视,俊美的脸上先是一愣,接着疑问道:“沈欢沈子贤?写‘高处不胜寒’的沈子贤?”

    “正是在下。冒昧来访,还请见谅!”沈欢客套着说道。

    杨信请他在对面坐下,闻言微笑道:“沈兄词曲,杨某早已烂熟于心,今日能得一见,亦是幸甚!沈兄所至寒舍,所为何事?”

    沈欢一愣,对方这么直接?客套话才说了一半呢,自己还有许多赞誉之词没有说完,就提正事了?

    “哈哈!”沈欢掩饰一笑,“没想到杨兄是如此干脆之人!”

    杨信淡淡一笑,刚才的客气已经不复再见,恢复了平常的淡然,甚至是漠然,道:“杨某七岁练琴,至今已有十三载,每日练之四个时辰,夜以继日,从未断辍,才有小得;某立志献身于音律之中,心无他事,不愿俗事缠身,因此做事为人都是很直接,如有怠慢,还请沈兄多多包涵。”

    沈欢愕然,心里有点虚了,人家练艺十几年,勤奋无比,他今日还有把握说服人家?又凭什么说服人家?微微一叹,道:“杨兄,小弟今日前来,倒也与音律有关。”

    “哦?”杨信疑惑看向对方,“杨某于古今名曲之中,最歆羡高山流水之故事,常恨伯牙子期已绝,再也未有山水之志,实乃平生撼事,难不成沈兄要做杨某的钟子期?”

    对方所说高山流水的故事,沈欢倒也了解:传说先秦的琴师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伯牙惊曰:“善哉,子之心与吾同。”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断弦终身不弹,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沈欢有点窘然了,若靠些后世音乐知识忽悠人倒是易事,于古代音乐,他才来这里两三年,实在没有深入钻研,能区分出是什么曲调就已经不错了,更不用说做什么伯牙知音的子期了!

    “杨兄太过抬举沈某了!”沈欢岔开话题,“沈某今日过来,却是另有要事与杨兄相商!”接着不待人家拒绝,率先把他向如怡姑娘说的有关音乐的理论详细道出,末了说明请人家出山的来意。

    “沈兄的意思是要杨某去唱什么曲子?”杨信疑惑一问。

    “正是!”

    杨信倏地勃然变色,怒道:“沈子贤,你安敢欺杨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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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名利

    杨信脾气突然发作,吓了沈欢一跳,愕然问道:“杨兄何出此言?”

    杨信依然怒不可遏:“你让杨某与一个妓女同台献技,此非侮辱人么!杨某虽不事科考,无甚功名,却也不是这般不知羞之人!”

    沈欢愣住了,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的妓女还真无甚地位,与之并列,确实算是不敬;当然,这应该还不是主要原因,另外一层是上台唱歌,与伶人无异,俗话说“戏子无义”,堂堂一个大男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侮辱!

    沈欢苦笑了,尽量解释道:“杨兄,小弟所策划的音乐,非一般曲儿而已,而是具有教化功用的‘乐’,为君子六艺之一。小弟这趟来不是为了让杨兄出去唱一些当下玩乐之音,而是请杨兄出山,去创作音乐,去完善音乐,之后唱遍天下,达到教化我大宋子民的功效,此非大善耶?”

    杨信这才缓下神色来,疑惑地问:“创作?沈兄,一首好曲,岂是如此容易创作的么?像《高山流水》、《梅花三弄》等曲,都是千古力作,这才千年流传!”

    沈欢摇头道:“杨兄,这些曲儿,为士子文人把玩尚可,一般平民,又岂能明白!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实在是高雅之作,这些年来,杨兄以此钻研,功力深厚,想必也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了吧?那么,何不换个方式再去寻找音乐的另外一种途径呢?”

    “另一种途径?”杨信来了兴趣,‘高处不胜寒’几字大合他的心意,这些年来,弦断知音少,高山绝流水,确实大是寂寞,从怡然自得到落寞寡欢,又是一个境界了。但是这个境界总是让他午夜梦回对月叹息,实在少了几分人世热闹,出尘却又让人稍微惧怕!

    沈欢侃侃说道:“杨兄,我大宋子民千千万万,又有几个是读书人呢?大多平民,斗大的字都认不出几个,你还指望他们能听得懂这些高雅之作?但是你看《诗经》诸篇,从古唱到今,不少为民间所唱。何也?窃以为,民风而已。诗经之风,大多采集民风所成,从民间所来,到民间所去,化雅为俗,实在又是另外一个境界了。沈某最近所为,亦是想合诸人之力,创作出民间百姓喜闻乐好的音乐罢了!”

    “化雅为俗?”杨信像是触摸到了另一层大门,欲进却又不得,大是心痒,“沈兄,能说仔细一点么?”

    “化雅为俗,说白了就是适合大众的音乐,那就是能让百姓记住,加以传唱。沈某认为,只有大众的音乐,才是经得起考验的音乐,《诗经》之风是也。千载以下,依然为人所熟悉。而杨兄所奏《高山流水》等曲,虽也是千古名曲,为人所知,但这些都是学养甚高之人才能明晓其中寓意;下层人民,也就听得一些旋律变化而已,到底何指,想来是一窍不通的!因此,沈欢认为,如有精通音律之人能在乐器方面与歌词方面加以改良,唱出朗朗上口万人传唱之歌,那才不枉此生!如今沈某已聚集了几个这方面的人才,若杨兄能加入进来共襄盛举,千年之后,依然为他人所颂,青史留名,亦是一大丈夫,此刻又何必在乎他人有什么看法呢!”

    青史留名?杨信心中一动,如真能如此,正如沈欢所说,才不枉此生,不过还是有点顾虑:“可是……沈兄,要杨某与青楼女子……也真是太为难了!”

    沈欢正色道:“杨兄,沈某如今所请两女虽沦落风尘,却是卖艺不卖身之人,才学高超,特别是音律,若与杨兄切磋,想必都有助益!再说若实在顾虑,沈某也可以给她们买断贱籍,到时亦是清白之身。”

    杨信神色大动,看来给说服了大半。沈欢心里不禁欢喜,一大通下来,全以名望诱之,不怕对方不心动。名利名利,世间之人,千载以下,又有几人能逃脱得出这两个字的窠臼?杨信家财万贯,以利难动,沈欢察言观色,尽以名说之,如今看来大起效用。

    正了正脸色,沈欢严肃地道:“杨兄,做大事之人必有大毅力,若连这个世俗看法都克服不了,谈何留名千古。子期不过民间一樵夫,伯牙雅博之士,亦能引其为知音,最后更能以大毅力弃琴绝艺,终成千古佳话。前辈如此,杨兄难道就不能媲美于后?”

    “这个……”杨信还是比较谨慎。

    沈欢见状觉得该拿点真材实料出来了,不然对方总在犹豫,难以信服,赶忙说道:“杨兄是怕未能成功么?还请杨兄放心,音乐一事,沈某虽不通多少乐器,不过对民间之风亦是颇为喜好,多年采集,倒也谱就几曲,想必不会让杨兄失望。杨兄若是不信,待沈某以歌唱之,如何?”

    “当真?”杨信大是怀疑,“民风之歌?”

    “当能让杨兄耳目一新!”沈欢笑呵呵说道,心里乐了,看来又到剽窃时刻了,清了清嗓子,张口就唱了起来,“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清唱版本的《沧海一声笑》从沈欢口中震撼而出,虽然他的歌喉不怎样,好在当年喜欢此曲,倒也能不差曲调地唱出来。这个号称粤语最高水平的歌曲,也有国语版,沈欢唱来,倒也有几分民间俚语的成分。

    “果然是能令人朗朗上口的歌曲!”杨信震惊不已,“沈兄,这就是你们创作出来的么?”

    沈欢毫不惭愧地道:“不错,正是采集民风所作,沈某这样的曲作还有不少,只待杨兄加盟加以改造了。杨兄,你还怕不能成功么?”

    “这……”杨信有点欣喜又有点羞赧,“沈兄,杨某已经及冠,字克默,沈兄称表字即可。”

    沈欢大喜,称其表字,既是尊称,亦是表示亲近,看来杨信已经在心底里接受自己了,也赶忙和对方套亲近,以表字示之。之后沈欢觉得这个抛头露面的演唱,毕竟是一件大事,如怡她们倒好说,身份低下,能找到一份感兴趣的事来做,也没有什么不敢为的了;杨信就不同了,他家财不少,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此事要他一刻下了决心,也非易事,心里一动,呵呵笑道:“克默兄,小弟知道此事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决定,那你先考虑清楚,到时再通知小弟如何?这是小弟的住处地址,克默兄若想明白了,可以联系!克默兄,你的音律才华,实在高人一等,小弟急待你能加入这个千古盛事中来!”

    又抛下一个诱饵之后,沈欢把手中准备好的地址递给杨信,之后借词告辞而去,留下杨信一人皱着眉头。杨信再优秀也只是一个传统音乐之人而已,沈欢深信他那一首《沧海一声笑》是这个时代之人难以抵抗的诱惑,一曲尚且如此,一个爱好音乐之人难道禁得住“这样的曲作还有不少”的勾引?以退为进,沈欢认为他这招放长线钓大鱼一定能成功,因此回家慢慢等待。哪想到一连过了五天,都差不多十二月中旬了,依然等不来杨信的拜访或者回信,不由急了,又开始怀疑起这《三十六计》中的“欲擒故纵”的功效来。有点赧然,看来军事大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又不好意思再次登门去询问人家。

    想起研究所之事还需与颖王赵顼商议,只能放弃这边事宜,又找了一个好天气,登门拜访了。赵顼在书房接见沈欢差不多成为惯例了,今次依然同一地点。

    待沈欢说明来意后,赵顼为难了,道:“子贤,你是不是欠思虑了?”

    沈欢闻言一愣,赵顼不打算参与这个研究所之事了?皱了皱眉头,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专利保护,沈欢生怕以后发明被他人盗窃,这才想通过让赵顼入股的方法提供保护,毕竟对方是未来的皇帝,有他护航,二十年内不用忧愁,而有二十年的时间,沈欢相信他这个研究所也成了气候!可如今看到对方为难之状,难倒说此事要黄了?赶忙追问原因。

    赵顼正色说道:“子贤,上次本王与你等合作印刷作坊,赚钱还是其次,关键是本王看这东西对我大宋教化有着莫大的功用,因此给你们提供保护,也算是对我大宋教化的一大助力,心里尚且可以接受。如今你要搞什么研究,而且是关于民生各方面事物的钻研,一旦成功,形成规模,赚利无数,岂不是说本王和你一起做那与民争利之事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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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仕途介绍:
21世纪的沈欢穿越到了11世纪的中国,在这里,中国古代最牛气最强悍的改革家王安石就要走向台前,把持天下大权,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里,他该何去何从?有了他,历史还会出现“北宋”这个词么?什么,他要做一个站在司马光背后的人?是在背后为他遮风挡雨还是下黑手捅刀子……且看一个现代人演绎的北宋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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