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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心书生     北宋仕途txt下载     北宋仕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成就

    沈欢此刻面对赵顼的封赏圣旨也是一脸苦笑。

    王雱说的没错,他此时很尴尬,真的很尴尬——确切地说,他现在不过是替自己的妻子拿着这道圣旨罢了,另外还有礼部制作的礼服。一品夫人就该有一品夫人的模样,礼服都按照礼制而造,深紫色很有威严。

    送走了传旨之人,沈欢只能硬着头皮把赵顼东西交到王璇的手上。此时中秋刚过,距离王璇传出喜讯也就一个月不到,她的身孕也不过三个月而已,肚子还平坦着,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有脸上愈发愉悦与慈祥的神色才看得处她越有母性了。

    接过圣旨,她也有点慌乱了。她不是平常女子,作为王安石的女儿,又在京城那般久,对于政治一道比一般人还要敏感。正是如此,对于这道封她为一品诰命的圣旨,才没有多少喜悦,相反还有着淡淡的担忧。发愁地看着一脸落寞的丈夫,她的心情就沉了下去。

    “夫君,这……”王璇拿着圣旨与礼服,像是有东西烫手一般,不懂要怎么做。

    接着的人看着他们俩的神色,都散去了,包括沈欢的一众亲人。沈欢看看前厅并不是说话的地方,示意王璇暂停,率她来到后院的书房。

    王璇恭敬地把圣旨与礼服端正地摆在书桌上,问话随意了一点:“夫君,官家封妾身为一品诰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欢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他也在奇怪皇帝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诚如大家所想,这番封赏就让他们夫妻两人的品级不对称了,即使他不会在意,可是别人会怎么看呢?想想刚才宣旨之人欲笑不笑的模样,沈欢就更郁闷了。

    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赵顼不爽的事,他现在是惩罚自己?这念头才生就消失了……理由站不住脚,一品诰命可不是街上的大白菜说给就给,很多国公夫人都不曾有这样的荣耀,没道理因为整人就拿出来兜售,那也太儿戏了!

    这一下,沈欢第一次对这个早已认识的皇帝生出了莫测的感慨,一年未见,自己连对方的行为都猜不到是何意思了,难道是对方变化太大了?或者是自己远里京城,消息塞闭,耳子不灵,都有点昏了?

    “夫君……”看沈欢不说话,一脸沉静,王璇更怕了,以为沈欢真在为她如今的身份生气,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到他的身边。

    沈欢惊醒过来,也站起来,忙道:“璇儿,你站着做什么,快坐下,你有身孕在身,不能累着。”

    “可是……唉,夫君是否在为这道圣旨忧虑?”王璇还是很担忧。

    “忧虑?”沈欢一笑,“我忧虑什么?这是封赏,该高兴才对。试问全天下有几人能有我等沈家这般的封赏!”

    王璇紧皱秀眉说道:“官家此举也太令人费思了!妾身什么都没做就封什么一品,这不是为难人么……特别是令夫君难做呀!”

    “我有什么那做的?”沈欢先是奇怪,“哦,你是怕我惭愧?哈哈,也许会有点尴尬,不过我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你就算品级再高,也是我沈家的夫人,你的荣耀,不就是我沈家的荣耀么?这一点我还是想得开的,璇儿就不必太过忧心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夫君,不如这样吧:妾身让人上表把这赏赐推却掉,如何?”王璇善解人意,还是要为沈欢着想。

    沈欢不同意了,不悦地道:“璇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官家赏赐一品诰命夫人,这可是天大的荣幸,你上表推却,不是让官家以为我沈家不识好歹么?惹了官家怒气,以后我等就惨了。俗话又说天予不取是罪也。官家是天子,他的赏赐,也当得是上天的安排。我等实在没有推辞的道理!”

    当然不能推掉!虽然开始有点尴尬,适应之后就要想得更多了!仔细一想,沈欢爱死这个名号了!虽然一品诰命不似朝堂上大臣那般有权力,也没有那般的重要。可是,毕竟品级不低,说出去除了风光外,还能震慑很多人。其中包括很多朝臣,见之亦要谨慎,不能慢怠。

    这是实打实的护身符呀!有此身份,以后只要犯的不是杀头的事都能以此做个保全。想到自己现在身处朝廷风浪之中,虽然谨慎才愁有事,可万事都有个意外,一旦自己有什么不测或者遭了难,王璇有此身份,还能保沈家一次安全,不至于全家遭殃。这简直比上方宝剑还好用了,是混身朝堂的不二法宝!

    念及如此,沈欢倒要感谢赵顼的美意了,不官这封赏到底存了什么意图,想到最后总是好事一件,也没有担心的必要了。再说了,司马光还在朝堂屹立不倒,他没听到这方面的消息,也就是说暂时还安全。

    全力劝了一番,让王璇不必多想,免得对身子不好。现在她有孕在身,在沈家有着超然的地位。特别是对于沈氏来说,以前在她的心目中,儿子才是第一位的,如今嘛,这个儿媳才是第一之前的,比儿子宝贝对了……当然,如果王璇生了个女儿,会怎么样就难说了。对于这点,不单王璇明白,就是沈欢也了解。虽然无奈,不过对于传统观念来说,他也没有办法了。

    王璇看丈夫好像真不在意的样子,这才稍稍放心,心头的石头也放下了大半,最后在沈欢的宽慰下回院子休息去了。

    待妻子走后,沈欢刚才脸上的笑意没了多少,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静。外人只看热闹,但他不能不想得更多。也许不懂内情之人真的只会看他们夫妻品级不对等的笑话,可是沈欢却发现,现在形势对他有点不好了——不是说很危急,却有点被动。

    不论赵顼是存了什么意思来做这道封赏,只要命令一下,他沈欢就难免引起朝臣的注意,而且是颇为全心的注意。大家都明白,这个一品诰命不会赏得随意,那么就会猜想这个沈欢夫妇在海州到底做了什么才足以有此封赏。

    先说王璇,在海州,最轰动的就是最怀孕的消息……这个就不必猜测了,是人都知道喜讯至多就赏些财物而已,看看官家让人带来的大内奇珍,就知道有后至多是什么程度而已。另外的大事就是代笔写了《西游记》,著书立说当然也是件大功,不过这只是小说而已,与儒家微言大义没有什么关系,算起来,比沈欢当年的《三字经》还要不如,也没有就此封赏的道理。

    接着还有什么呢?应该没有了吧,至少连沈欢这个熟悉妻子之人都不清楚她还有什么功绩了。若说还扯得上关系的,就是她的身份了。除了沈夫人的头衔,她还是王安石的宝贝女儿!王安石的名头就不必怀疑了,在仕林,他有“三十年的大名”,足以成一代宗师;在官场,他是参知政事,位置只比司马光低上一点点,若论权势,以他现在变法主持人的身份,权势之大,在朝庭里连司马光都要逊色一些!

    王璇作为王安石的女儿,能入官家的法眼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若以此作为封赏的理由,太过勉强了,估计就连王安石都会嚷着反对,因为太没道理了!

    王安石现在在朝堂的位子很敏感,一方面他深得官家信任,给予比宰相还大的权力由他去实施变法举措;另一方面他又有限制,他毕竟不是正名宰相,上头有司马光压着,做什么都要缩手缩角,不能尽兴。因此,一说回来,他的地位也有点尴尬,只要官家对他不高兴,也许他之前做的一切都要付诸流水。

    好在官家对于他的变法手段还是比较信服,从没有怀疑过他,而且赏赐有加。对于王安石与司马光的使用,沈欢现在很高兴,高兴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历史没有重演——至少到现在为止,司马光已经做到宰相之尊了,都熙宁三年了,还在朝堂屹立不倒,没有让王安石坐大到一言堂的地步。怎么说这都是他这个穿越者的功绩,他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进程!

    这种改变,最大的就是对于赵顼的改造了,这个年轻的皇帝,虽然还有急性子的缺点,不过总算有点理智了,在沈欢的影响下,在做事情之前都能稍微思考一下正反的情况,这是可喜的。

    几年的策略,对于王安石一方的限制还是成功的。为此连沈欢自己都给牺牲到外地钓鱼了!说赵顼的改变,那也不是没有道理,像这此对王璇的封赏,沈欢就看不出具体的深意了。

    官家对王安石还很信任,为此不惜赏赐来安这位大臣之心,像提拔他的儿子就是一例。不过若说用封赏王璇来让王安石宽心,这个理由说出去别说王安石要笑话,就是沈欢都不信,官家更不会自欺欺人了。那么,别人当然也不会信!

    这些理由都不信,麻烦就来了!想来想去,给这个封赏,也只有考虑王璇的另一个身份了——沈夫人,沈欢的妻子!

    沈欢已经可以想象在众人笑过之后,那些有心人肯定会对他的海州的一切感兴趣了,一有兴趣,就要注意,就要仔细去寻找与思量。先不论功劳不功劳,毕竟能在一个三品之官的家里封一个一品诰命,足以令人浮想联翩了。

    沈欢扪心自问,他在海州做的一切,是否为了大家呢?也许,公心不少,私心亦有之吧。先看看他在海州做了什么吧:

    一到海州,利用水泥,修建大街与海坝。为此以拍卖的形式,以冠名的诱惑,诱使众多富豪花钱买这种冠命权。获利之后修建私塾与养老院,让孤儿有书读,让老人有地方住有人养。

    这一年下来,整个海州有了足够多的私塾与养老院,大街上,农村里,孤儿寡老基本上不再孤苦。这种福利,还连带了外州的流民都进入了海州来混日子。这简直就是古人圣贤描绘的“幼有所教,老有所养”的理想国度呀!

    当然,这一切,都是以大家自愿的原则进入的。商贾为了名利出钱,有了名之后,欢喜了;民众不想孤苦,甘愿进这些私塾院落,而官府也获得了政绩。也就是说,这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无论谁来了,都要赞叹这里治理得很理想!

    这也算沈欢的成就之一了吧。再看奇怪方面的发展,这里不能不对水泥这东西说声谢谢了。有了水泥,海坝建了起来,除了耐看外,还耐用,几处大海坝,就像保护神一般,保护了潮水的冲击。这一年,往常海州海水泛滥就要淹没大片农田百姓家破人亡的景象少了许多!

    还有各出水泥路的修通,更是让大家对“州车劳顿”这个词有了免疫,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走在水泥大道上,纵使雨水天气,也没有泥淖的忧虑;马车也少了许多颠簸。这种便利,经过口口相传连外人都知道了它的方便,于是不少南北来往的商贾,都甘愿从这里经过了,为海州的关税增长了好几倍,就连民生,也多了消费,实在是一举数得的善举!

    这也算沈欢的一大成就吧,现今已是八月中了,连修建中的海州到扬州的水泥大道,还在热火朝天的场面之中。一个月快过了,这里也传来好消息,水进展顺利,已经有一半的路程铺完了水泥;最后就有一小部分是新道,多山路,要推平就费点时间,总体来说,在年前就可以让两地通车!

    若是建成,届时大大缩短了海州到扬州的路程,方便两地之人的来往。以海州现在修建的海港,届时此路一通,扬州的商贾,肯定会从此运物到海州出海,或者连江宁等地也会选择此路通达。已经可以想象海州往后货通南北与货运海外的盛况了,也许,等它发展到一定的规模,凭其地利就是超过扬州成为当世大州大城也有可能!

    治民生,利经济,两者并行,而且都大有利处。若是一人只得一种,都足以向外炫耀了,现在沈欢在一年里不动声色就发展得有模有样了。不得不说,穿越就是金手指,就是要高于常人。

    当然,若仅是这些手段,对于沈欢来说,也没有可夸耀之处了。除此之外,他还鼓捣出一个海军计划,为此偷天地画了一副环球地图——除了周季这个大胖子有幸一观外,就连皇帝也只是看了一半而已

    全图的功用从周季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了,沈欢的大饼画得周季连半夜做梦都要流口水!为此不惜到出奔波都要拉起他的大海船队,他立志要让自己的船到达海上的每个地区,做海上的“王”!现在沈欢也得到消息了,周季这家伙在京城过完中秋,就会举家搬到海州来,想必此时已经在来的路上。

    他们的大计划也即将展开:去往高丽与辽国的海船,算算日子,估计会在九月初回到海州。届时,稍作整顿,就会与已经在海州待命的二十艘海船一道开往南洋!百万贯成本的计划就要实施,没有周季回来坐镇指挥还真难以成事。

    周胖子,又要辛苦你了!沈欢不无消遣之意地想着。

    海上另一计划当然是海军的建立。对于沈欢这个后来人来说,这才是重中之重。谁拥有了海洋,谁就有了霸权!拘囿于与辽国西夏这一亩三分地,与之纷争不止,耗尽了民力与财力,也太过悲哀了!还不如先建起海上霸权,以海贸之利反攻两个路地,那才是完美的计策呀!

    五十万贯已经在郭逵手上,再过些日子,算上之前的水军海船,也许能达到五十艘的规模,足以装载一万多的兵力——当然,前提是要熟悉水性与海上作战的规律,还要确保海船的安全,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为了锻炼海军,早些日子郭逵又商定了下半年出南洋的计划。

    跟着周季的海船一起到南洋,这是郭逵为了让海军尽早熟悉海上规律的一大计划。为此他忍痛拨出十艘海船,一千多的兵员,尾随商业海船一起出海。说实在的,他是存了占便宜的心思,他的海军在海上的操作能力,比那些多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水手来说要差了许多;跟着出去,不无让人家照看的意思,随着去学习,来回一趟比在海湾练上一年还要有利吧。接着下一次又是另一批跟着出去,几个来回,也许三五年的时间就能产生大规模作战的能力了!

    当然,军人是军人,不能做商贾之事。为了保证商船的利益,沈欢明着告诉郭逵,海军跟着出海可以,但是不能随船携带自身的货物到南洋贩卖,否则会损了海商的利益,他日会两败俱伤。军人的职责是保护本国百姓,他日海军有战斗能力了,可以自力更生,那就是由商人出钱雇佣一同出海保护商船。

    一得安全,一得利,都有利于往后的发展。互惠互利,这才是沈欢给他们制定的终极目标!不过若说海军计划让沈欢颇是自得的话,那么报纸与大学就能让他洋洋得意了。

    欧阳发这个年轻的才子,很不幸上了沈欢的贼船,走在了一条很有前途的道路之上——办报纸!

    《海州日报》的刊行,让天下不少人都知道了海州这个地方,也知道了沈欢与欧阳发的大名。可以说,沈欢在海州的作为,大多是通过这个日报让天下之人了解的。而沈欢也有意让《海州日报》发一些他需要向世人宣布的消息。

    随着日报规模的扩大,海州模式已经在不少州县有了影响力。像从海州出去的扬州知州姜谦,就照办了海州的发展模式,这个海州与扬州的水泥大道,就有他在其中推力的结果!报上刊登的沈欢的言行,也影响了少人的思想,特别是矛盾与唯物两论的发表与讨论,让不少人见识到了无神的作用,一些人已经开始去实践了。

    这些都可以看出报纸的舆论作用!报纸是舆论,是咽喉,也是民声。沈欢需要报纸来做一些功效。最处的打算当然是以此来限制王安石变法举措在地方的影响——确切地说是为了防止王安石变法条令对地方的坏的影响。你要变法,行,那我就报道,如实报道,也不加什么议论,只看事实,有利就继续,害处你总不能遮掩了吧。

    朝廷有御史,可是按照历史那样的话,大多正直的御史都会让王安石下边之人排挤出朝,换上来一帮小人,这样会让朝廷成为一言堂。古今中外的历史都表明了,一言堂的政治对于民生最后都不会有好处,就算那个发言之人再贤明也是这样!

    为了防止历史重演,沈欢需要一种东西来限制这种情况往坏的方向发展,于是报纸应运而生了。报纸就是民间的御史,朝廷不许说,报纸可以如实刊登,只要上面人看了,就会注意,就会讨论。这样的话沈欢也就满意了,为了给大家办报纸一个正当的理由,他还经过几年的精心策划,从杂志开始,就打下了让官家同意出版条例的发行。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说了会如何,这里都有规定。强如王安石都难以制止,就是官家发怒,也要考虑这律令是他说出的结果。

    等官家百年之后,他成为先帝,或者几代先帝,后面的皇帝更没有反对的胆量了。而沈欢也深信,通过众多报纸的监督,朝政或者天下一定会朝着某个正确的方向发展,不会再重演后世的历史了。为此他甘愿放弃对印刷机器的垄断,公布天下,让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监督行列来!

    从去年年底到现在,那些取得了印刷利器的人,回到各路各州,除了印刷书籍外,不少人也搞起了杂志与报纸来。虽然还很幼稚,规模也小,不过沈欢的桌面上也摆着越来越多各种形式的报纸了。

    这是可喜之事!在沈欢看来,这是他对这个时代的隐性投资,成功也许在他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与报纸一样的投资就是在建的大学了,据说第一期的建筑基本上完工,可以允许上千的学生入住与学习了。

    欧阳发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了大学招生的广告,在《海州日报》一连半个月的宣传轰炸,每期都要介绍这个大学的宗旨,还有招生简章。随着时间的延续,估计远在岭南之地的有心人都能知道这一消息了——如果报纸能到达那里和他们有人也看报纸的话。

    欧阳修是校长!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欧阳修的名头在这个时代的文坛,无人可及!他的号召力非同一般,据说报纸消息没传出去几天,就近的各种学子就涌到了海州来做打听,询问这个大学的各种消息。

    欧阳父子已经做好打算,大学就选在九月十五这一天开学!欧阳修请的一些学者已经有不少在海州住了下来,只等开学了。另外那些新式的科目,欧阳发经过沈欢的教育,可以教雪简单的物理;而周季则可教些数学。当然,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加上沈欢,也玩不转这偌大一个大学!

    这些日子,沈欢招来一些识字的工匠,教他们各种新式的科目知识,让他们学会,再去传授。比如那个生物化学,沈欢还高价请来名医,与之一道钻研,打算在大学开一个新式的医学。这门医学,以血液循环为基础,以实验为手段,进行钻研。

    总之,这一切都代表了沈欢的期望,是他思想的精髓!如果一直办下去,他深信从其中出来的人才,将会不同于这个时代!这一点不同,就是他的希望所在了,现在一点不同,接着再一点不同,后来又一点不同,点点相加,就是大大的不同!

    这个不同,也许甚至能改变一个时代一段历史!

    这算是沈欢最大的野心了吧。

    这也只能是个野心,也许他一辈子都看不到这种情况。可是,等他死后,这一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像这个报纸,会不会给封掉,或者会不会在上面出现资产阶级的自由宣言,他都不能肯定,也不会知道了吧。

    他也不会管这些是对是对,历史自有他的选择。像那个牛逼的法国国王说的“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一样,一切都与之无关了!

    他现在也只能默默地为这一切做一些准备罢了。

    时间一步步走了下去,日子紧跟着脚步移到了九月。虽靠着海,深秋已临,海风渐渐歇了,从西北刮来的凉风,逼近了脚步,把温煦的海风败退到远处。

    天凉了,海州的民众只是多加了件衣服。不过冷却的天气却不能制止海州的热闹。这一个月来,海州开客栈与饭馆的商人会发现,客人多了,收入也多了。而且他们还会发现,这些客人,操着各地的口音,与海州不同,而还有很多种,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当然,作为商人,来者是客,只要有钱,管你是什么地方来的!待他们听多了,就会总听到“大学”的词汇,再一打听,好了,明白了,原来都是奔这个要开学的大学来的!

    海州大学——这是欧阳修取的名字,连碑文牌匾都是他题的字;本来沈欢是打算套个什么“大宋皇家大学”的名头,可欧阳修说这样容易犯忌,没有圣旨在手;就算真有圣旨了,又容易办成官府的书院,学的都是经文,那样就失去了办此大学的初衷了。

    沈欢一想也是,只好同意改名。当然不敢套他的名字,而欧阳修也不会做这种事。思来想去,惟有借这个地名了。海州大学,也是个不错的名字,而且点明是海州,若成政绩,也算是沈欢的功劳嘛!

    取了名字,做好牌匾,用红布蒙好,只待开学之日揭幕开学了!原定是九月十五开学,不过九月开始,就允许有志入学的学子报名了,过了重阳,还会用三天的时间来做一些考核,通过了就算是此大学的学生了!

    海州城里一下子多了很多年轻人,都是奔这个大学来的。除了海州本地之人外,差不多有一半是外地学子。当然,基本上都是从《海州日报》得到消息。一个多月的轰炸,总算见效。他们都有着饱满的热情,也有担忧不能过关的忧虑,不管熟与不熟,聚在一起都是讨论这个。

    在这众多热情的学子之中,武华就是其中一个,而且他有着比众人还有热烈的感情!因为他今年只有十二岁,按大学规定收的学生一般都是十五岁以上,也就是说,他要入学,不够一般的规定。不过大学又有另外的规定,说不满十五岁者,特别天才可以特别考虑。只是要经过层层选拔,要大学里大多老师点头同意方可。

    十二岁的武华还很稚嫩,虽然他强装沉静老成,可是年纪毕竟是太小了,脸蛋又嫩,实在没有大人的模样。这些天,他经常跑到海州各出酒楼,听大家说这个大学的景况。他很在意大家的说法,特别是爱听别人夸赞大家的建造者沈欢的好话!

    哦,忘了说了,他是沈欢的学生——正宗的学生!沈欢年轻收的十五个学生里头,他就是其中的一个男孩,算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他是海州本地人,父母都是老师巴交的农民,六年前不幸在灾害里身亡了,而且又没有其他亲人,武家只剩他一个人了。

    一个六岁的小孩,能有什么生存的能力?好在有些村民还算好心,时常给他一点接济,奈何大家都穷,实在也没有多少东西可给。他只好出外乞讨,有上餐没下顿,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有富人在当地修了私塾,他是孤儿,年纪又小,是在入私塾的行列之中。

    自此之后,他总算结束了流浪的生涯,安定下来了,在私塾里,虽然吃得不算很好,却也足够饱了,也有衣穿了,比之往常要强了百倍不止。还有书读,他穷苦惯了,认识到读书的好处,因此特别发奋,在私塾里比很多小孩都要努力。由于出色,入了欧阳发的法眼,给选到了海州城来!

    到了海州,他才知道为什么地方的富豪会出钱建私塾与养老院了,原来都是新任知州沈大人的奖励政策,给他们出名的机会。得到了惠利的武华,在海州把之前对富豪的感激都转移到了沈大人的身上。后来……就是这样了,他成了沈欢的学生!

    武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特别勤奋,在沈欢的学生里头,算是非常出色的一个,又因为少年老成,大有沈欢的风范,深得他的喜爱。对于他的教育也比较上心,若有问题,讲解得也比较仔细。以前的武华因为吃不好,身体比较瘦弱,这八九个月下来,在沈府吃得好穿得好,身体满慢回复。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下子就窜了老高,比外头一般的孩子还要高了;身体滋润,脸色红光,穿得华丽,都与富家公子没什么两样了!

    因此,他站在沈欢的面前,倒不需沈欢把头低得厉害。不过此时的沈欢,眉头倒皱得厉害,一脸不解地看着武华这个半大的孩子。

    “你说什么?”沈欢以为自己听出了,“你要去大学上课?”

    “是的,老师。”武华低着头承认刚才他是说了这话,这是初九的早上,重阳节,南方有祭祖,沈欢老家在河南,回不去,无事之下,一大早就召集这些孩子上课了。早上课完,出来的时候,武华跟了出来,在走廊上叫住他,说出要上大学的愿望。

    沈欢有点不悦了,道:“怎么,难道嫌本人教得不好?”

    “不是不是!”武华急了,他对沈欢的尊敬,与父亲无二,虽然对方只比他大十岁而已,然而他更清楚,若没有眼前这个师父,他只是一个乞儿,说不定哪日就死在哪个角落了,哪有今天的生活!

    沈欢吸了口气,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看着武华无辜的眼睛,不由感慨了。武华这个孩子,在他的学生中,是最聪明的一个,也是最勤奋的。当别的孩子在欢笑玩乐的时候,他能静在一旁看书练字。上课的时候,也爱思考,对沈欢的新式科目,总能问一些令沈欢惊艳的问题。也许是小时侯的苦难,造成了他的沉静,老成的模样,都像小大人了。

    “好吧,你与老师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要去大学上课?”沈欢和声问道,他倒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学生产生了要到大学去的兴趣。别的孩子都希望能在自己门下承欢,这个学生到好,要走出去,这种不同,一比较就显得奇特了!另外,沈欢还有一些怨气:难道在他门下就学不到东西,他就教不出好学生?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进京

    “因为自由!”武华脱口就道。“门生这些日子看了报纸。又到外头听了不少士子的讨论。他们都说这个大学古今罕见。除了学的东西希奇外。还有自由的氛围。想学什么。由学生来选。只要有一门精深都算过关了。若有成就。对往后生活也不错!门生也清楚那些知识就是从老师这里转移过去的。还不如老师这里来得精深。可是老师毕竟是官场中人。事务繁忙。有些事有些问题门生就是有疑问也不大好打扰老师的正事。因此。门生觉得可以到大学去与众多学子一道钻研。也许更好一点。当然。门生还是老师收的学生。除了白日到学校外。其他时间还是要在老师身边侍奉老师的!“

    沈欢有点目瞪口呆了。看着武华发愣着。眼前年轻稚嫩的脸在一瞬间让他发出以为已经成熟的幻觉。这孩子真的只有十二岁吗?十二岁的孩子能把事情看得比成人还要通透?不禁有点唏嘘了。他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在后世这个年纪他才是小学四五年级的小屁孩。有时候后还要玩过家家的!

    现在倒好了。人家才十二岁就在为人生做谋划了。而且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最后一句更是颇有心机的说辞了。传说甘罗十二岁给秦王奉为上卿。名动千古。看来他这个学生有有点不凡呀!沈欢一次认识这个学生一样。虽然早知道他很聪明。然而听了这番话之后。沈欢有了计较。天才学生在手。还有迟疑的时候?

    嘿嘿笑了一声。沈欢点头说道:“好吧。你的考虑为师清楚了。原则上也同意你去上这个大学。不过嘛。你也清楚这个大学是规定十五岁的学子才能去报名参加考核。你年纪不足。是要费点事

    武华调皮一笑:“这就要麻烦老师了。”

    “少来!”沈欢与学生在一起。完全发挥了后世亲切地态度。没有架子。有时候甚至能打成一片。这也许是获得这些学生更加感恩的原因之一

    “学校自有学校地规矩。就算是为师也不能乱来!”沈欢沉吟着说道。“再说了。这个海州大学虽然是为师投资兴建。然而具体事务都是欧阳家的父子在打理。他们是什么人。你应该也清楚吧?要他们徇私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为师找上门去给你开后门。嘿嘿。估计永叔先生就要大棒把为师赶出来了!”

    武华不失时机地夸一句:“欧阳老先生地风骨。门生早有耳闻。更是仰慕钦佩;至于欧阳叔叔。也是清楚得紧。正如老师所说。他们都是甚有原则之人!”

    “所以呢……”沈欢双手一摊。“你找为师也没有用同意你去上这个大学。至于能进与否。就看你的本事了!”

    武华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如此光棍。差点气结。只能嚷求道:“门生这不是请老师大发慈悲。在欧阳老先生面前为门生美言两句吗?门生也知道年纪不足要进大学就要经过他们的考核。门生甘愿走有遭这个考核。不过若是有老师的推荐。能让他们高看一眼。想必能事半功倍吧。”

    沈欢哈哈笑道:“好家伙。倒是把注意打到为师身上

    “谁叫您是老师呢?”武华跟着笑道。

    沈欢倒是无语吧。想了想。既然学生好学。也没有打击他积极性地道理。好吧。如他所愿。亲自去与欧阳修说一声。成与不成。就看他的本事了。这样总不算是徇私了

    听到老师答应帮忙。武华高兴得都要雀跃了。

    沈欢看了好笑。这才对嘛。这才像一个孩子该有地姿态呀。

    “对了。武华。你去大学打算主修哪门功课?”沈欢突然问道。海州大学虽然也有诗词经赋。却不以科考为主。而是培养一些具有实干精神的人才出来。

    要实干就要懂事理。因此沈欢说服了欧阳修。让他把经赋作为副科目。选修之人只要稍稍理解懂得即可。不必费尽精力去学上许多年。而主科是他鼓捣出来的数理化等学识了。其中以数学为主——本来古代也有算术一门。现在该为数学。以其他为辅。也有掩人耳目的主意。而主科目。可以单选一科。也可以多选修几门。不过每学年都要进行一次大考。若是不及格就要重修。修三次不过者就要勒令退学科!”武华大声说道。

    “地理?”沈欢吃了一惊。有点意外。他这个学生因为聪明好学。什么功课都比其他学生要出色。其中最为擅长的就是物理一门。关于力学的问题都要赶得上欧阳发的水平了。若不是沈欢有着超前地意识有着莫大的想象力。不然都要输这个学生了。在教的时候。沈欢总是要感慨自己就要技穷了!

    抛开擅长的不修反而去做冷门的地理。怎能不令沈欢意外。要知道。若能精通物理。就能造出一些发明来。到时运用到生产上。说不定还能获利无数。就像印刷机器等物上。这一门科目。沈欢已经召集了不少工匠。让他们把具体的实践与理论结合起来。到时都交给学生。可见这一科目的前途!

    “为什么是这一门?”沈欢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一科目是老师亲自去上吗?”武华反问。

    沈欢只能点头承认。不得不说。这个大学初期的科目务有点重。在没有培养出足以教人的教师之前。好些科目他都要亲自上阵。像这个生物化学与地理。说实在的。他只要随便抛出一个后世简单地理论都要比这个时代之人强得多。没办法。为了把这个大学办成自己心目中地人才基地。只能辛苦一阵了。好在现在海州地事务已经上道。隔个三五天能抽出一些时间去教书。待得一两年。人才出来了。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武华又问:“老师为什么要开讲这一门新奇地学问

    沈欢倒是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半晌才道:“那你为什么又要去学呢?”

    武华得意地笑道:“除了因为老师地原因外。还有就是门生觉得这学问大有前途。属于大有为的学识!”

    “哦?”沈欢倒有兴趣了。“为何这般说?”

    “前些日子老师已经为我们讲了一些简单的地理知识。门生对这种知识痴迷得紧。像老师说地。风是一种气在流动。有冷气有暖气。气流动。空气动!再用来解释万物。就令人惊叹了!”武华越说越激动了。小脸通红着。“然而门生有着很多疑问。若像老师所说。地理不同气象也便不同。因此门生就在想了。同一片天地。为何北冷南暖。为何有日月替升。天上为阳月亮星星?这些都在捆饶着门生。让门生好不苦恼。现在老师在大学里设此地理天文科目。学生大学入得其中。与其他有志之士一道学习钻研。欲要求出这个天地至理!”

    沈欢这次惊得眼珠都要暴出来了。对于地理。他在给学生讲解的时候更多是说一些简单的理论。还像说笑话谈兴趣一般说着而已。并不敢把后世的的一些高深地理论抛出来。比如这个地球与太阳的关系。没想到他地浅说能让武华上了心。还有一探究竟的打算!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沈欢深沉地道:“武华。你可知道。这个地理天文高深莫测。也许你究一生的时间都不能探究得出至理来!你做好了为其一生奋斗的准备了?”

    武华一脸坚定地道:“是的。已经准备好了!老师说过。若把一切道理都理论起来。形成一门哲学。将会影响到千百年后的世界!门生深信这一门学识大是可为。若能成功。说不定门生就会留名千古了。与其碌碌一生只求个生存。还不如轰轰烈烈去做一种别人想象不到的事业!为此就算花一生地精力也在所不惜!”

    “好吧……为师想。你会成功的!”沈欢有点激动了。看着武华的目光像老狼一般凶狠。都差点要流口水了。人才啊——本以为对方只是聪明经上升到智慧的阶段了!天文科学让影响到人的认知呀。更能影响人类的宇宙观与人生许就是中国古代版本的伽利略。甚至是哥白尼!这等人才若不好好爱护提拔一把。老了之后自己会后悔的!沈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武华日后能大声地向世人宣称地球是围绕着太阳转的!

    他有深信。有自己这个金手指在指点。武华一定会成功!——届时。嘿嘿。名师出高徒地美誉就会铺面而来了。还有就是有风险也不至于是他这个老师给烧死——布鲁诺就是不及哥白尼聪明。不懂找个人来代言。白白为新知识牺牲

    当然。这会儿。还要义正词严地对这个学生好好勉励一番。另外。就是对于他进入大学一事更要上心了。现在就去找欧阳修说情吧。

    沈欢自去找欧阳修走后门了。重阳一过。就是海州大学地考核时间了。说是考核。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东西需要去考地。这个时候。不可能就出一些数理化的问题去让学子做了。也许数学还能做些算术。至于其他就免谈了吧。

    具体考核就是认字与读书。这里是大学。不是启蒙的私塾。就算够十五岁。如果是个白丁。大字认不了几个。收进来连书都看不会。那就是考核。很简单。读一篇文章与解释一下。能让考官满意就行了。这等浅显的事情欧阳父子当然不会亲自去做。俗话说有钱好办事。欧阳发有沈欢的赞助。十多万贯在手。想做什么都容易。

    请人就是现在要大力促成之事。除了请教员。还要请日工。毕竟偌大一个大学。若没有一些人来打理。一个月之后估计就没眼看了。至少这个看门人就需要一些吧。这也算是间接为海州人民创造就业机会了。

    考核还问身份。因为是海州的大学。首先当然要为海州百姓考虑。如果是海州籍贯的学子。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按之前地规划。海州士子要占录取人数的一半以上。海州自沈欢来后大力发展教育。各式私塾建了起来。民众特别是年轻人识字地不少。如果他们有志来大学。都可以入学。而且这个大学因为有沈欢的钱财。不需要靠学生的学费来维持日常开支。只要实在是家庭困难者。可以免费入学!若是富家子弟。对不起。请交点费用来先!怎么。有意见?好吧。我等也不勉强。不愿意就另去他处吧!

    不得不说。欧阳修地名头真好用。有他坐镇。那些本来在其他书院读着的士子都转了过来。也不管大学校训上说不无富家子弟。为此他们的家长甘愿送上一大笔钱。也要资助儿子进去!

    到了开学之前的那一天。考核完毕。学生地人数也统计出来了。大概五六百人。海州年轻人就占了一半。有三百多人。其余是外地来的学子。更多是冲欧阳修地名头来的。通知他们的时候。也让他们选好了专业。外地来的学子大多是选择了诗词经义一门。至多还选修一门数学。很明显。他们还是抱了读书科考做官的目的。

    选择其他科目的大多是海州当地地学子。海州大学有规定。选择其他科目者。若是成绩好。可以参加科考。若是不中还可以到海州其他商贾开的作坊之类的地方工作。比如这个水泥作坊。因为奉行高薪策略。里面的工匠拿的薪水都可以让那些赚钱的商贾羡慕了。海州人看在眼里。怎会不清楚这等好处。因此选择了物理数学等科目。

    其中数学最多。毕竟算术学好了到哪里都可以得到任用。物理冲着那些工匠的收入。也有不少人。至于生物化学。因为与医术挂钩。也吸引了不少学子。至于地理天文。总算面前凑够一班的人数。有十五个人。而且好像有不少还是冲着天文历算来的。要知道。朝廷也是有天文官的。在以前权力还大着呢!过了欧阳修等人地考验。成为海州大学最年轻地学子。天才到那里都是受关照的。武华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欧阳发早就看在眼里。在父亲面前也大力推荐。欧阳修更是以提携后进作为乐趣。也没有道理放一个天才从他眼前溜走。考验一番后。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同意进了大学!

    九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天很凉。却不阴沉。实在是为这个大宋第一所真正意义上地大学的开学做了一次天公之美。

    这日是海州大学揭幕的日子。海州城外的大学门前成了热闹的地方。除了师生之外。还有不少海州百姓。他们是来看热闹的。这里离海州城不过两里路。又开通了几条水泥路。不说车了。就是走来也极其方便。

    “海州大学”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就刻在一个石碑之上。竖着写。伫立在在大门稍前的正中央。连边是阶梯。供大家进入。门前像一个广场。很阔大。也很宏伟。可供上千人林立。虽然民风古朴。可为了安全着想。还做不到开放式的建筑。门的两边是围墙。一直延伸下去。暂时把这个大学包围起来了。

    把学子聚集起来。欧阳修做了开学的致辞。还有沈欢。也客串了一把嘉宾。上去谈了一些让大家刻苦学习的话。十足过了一把当领导的瘾。费。一切礼节终于完毕。大家也算送了一口气。

    欧阳修年纪大了。经不起太大折腾。礼完之后其他就交给儿子去打点了。至于沈欢。也早就回了府邸。不去凑合了。在众人的见证下。在《海州日报》的全程报道下。海州大学终于屹立在东方了。这里将会散发出它光耀千古的辉煌!

    开学之后。一切就进入正规了。按照之前的约定。课也开始上了。沈欢也时常抽时间去教育一番这些年轻人。至于周季。已经从京城回来。按照之前计划他应该在大学教会数学。不过暂时要拖课了。因为在九月下旬的时候。他地海船又回来了!

    经过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去往辽国高丽地海船回航了。十艘出去。依然是十艘回来!只能说。周季他们真是走了狗屎运。海上多风险。人家出海一次。就算不全军覆没也要损上一两艘。他们倒好。两次出海。都安然回航。实在是好运到了极点!

    两次好运。实在让他们的心儿肥了胆儿大了。那三十多艘一同出海南洋的计划。也敢提上日程了。周季赶去东海。除了转手从高丽等地带回来地人参与貂皮外。就是大肆搜购各种丝绸瓷器等货物。这一次出海。至多只有一半的海船装上海盐外。其他都是奢果然是好东西!同样是十艘海盐出去。南洋回来的货物共得钱财一百万贯而已。这次足足提高了二十万贯。待到十月。所有的货物都出手之后。又是沈欢与周季地分赃日期了。两人各得二十万贯之利。有钱在手。沈欢立刻又拨了十万贯给欧阳发。按照计划买地构建大学城;接着与周季各出十万贯收购货物去南洋。

    另外海州府衙可得八十万贯。再拨三十万贯给郭逵发展海军——不是沈欢不想拨得更多。实在是有钱也发不出去。海军人手也将出十艘海船共同下南洋。一下子就少了许多兵员。就算造再多的船。也没人来操作了。新收上来地新兵蛋子暂时还用不上!

    余下的五十万贯。沈欢只能苦笑地把他归入到海州的财政收入了!

    三十多艘商业海船加上十艘海军之船。在十月初浩浩荡荡出海了。那天海上场面壮观。杆帆上百。遮得连海面都不不清了!

    按照沈欢与周季的计划。如果快一点。这些海船应该可以在年节前后回来。届时……好吧。他们已经陷入了狂热的幻想之中。周季是幻想可以在两年之后把自身资产提高到百万贯。达到大宋一流富商的境界。沈欢则是狂想把这些获利都作为赋税财政上朝廷。京城诸君会是如何震惊的脸色!

    好吧。暂时不说两人狂热地理想。在十一月到来的时候。他们幻想的成就还是没有结果的。天入冬一段时日了。海州刮的冷风从西北方向而来。彻底吹走了海边的暖气。沈欢两人也只能冒着严寒时不时到海州大学客串一把讲师了。

    再把目光转移到千里之外的开封。这个百万人口的都城。已经给白雪覆盖住了。皑皑白雪像一层白色的被子。披装而下。裹住了整个天地。

    地上白了。房屋白了。天地都白了;花草枯了。树也秃了。连河水也冰住了。

    十一月的开封内外。都是冰雪地世界。

    这是一个寒冷地季节。然而在月底的时候。开封地人们。从官场到民众。又到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沸腾——苏轼回来了!

    那个才华卓著的苏大才子。从西蜀家乡。再一次走入了京城开封!仁宗时候。他父子三人甫入京城。才名就造成了开封的轰动。特别是苏轼。其才之高。在年轻一辈。无人可及。除了后来出现的沈大才子堪堪能敌外。其他年轻才子。在他面前都要逊色三分!

    他们兄弟的才华。就连仁宗官家都称赞了!

    三年前。三苏的老苏去世。苏轼作为大儿子回家丁忧去了。三年之后。丁忧期满苏轼又打马从蜀地回到了开封这个政治与文化的中心!这一次。他会造成什么样的辉煌赶来的消息而已。开封之人。从上至下都不由期待这位才子入京的日期了。

    二十五这日。风雪总算歇了片刻。正值晌午。天色还昏暗阴沉着。两辆马车停在了开封东城门外两三里的一个宽阔之地。

    一条小河从这里经过。看不到水流。也听不到水声。河面都是冰雪。小一点的人儿甚至可以从上面经过。

    一个穿着皮袍的男子站在了河边。他戴着小貂帽。双眼炯炯有神。紧盯着河面发这呆。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大约三十年许。留着短须。堪堪遮住了下巴。可以看得出。他甚有风度。穿着上有点不羁。甚是豪放。

    也不知站了多久。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佳人。纵使是穿得多了包裹得严密。依然无法掩盖她曼妙的身材。少妇装扮的她显出了十分风韵。一步一颦都是甚有姿态。

    她手上捧着一条披风。走到男子的身边。轻语道:“苏郎。天冷得紧。系上披风

    男子转过身来。俊秀的脸淡淡地笑了:“如嫣。我不要紧。你怎么出来了?”

    若是沈欢在此。肯定要讶然出声。接着就是哈哈大笑给男人一个拥抱。他不是别人。正是从蜀地入京的苏轼苏子瞻!

    这里离开封城不到三里路。他却停下马车。自己出来透气了。那个女人就是昔年的如嫣姑娘。如今的苏轼之妾!

    “苏郎。该进城了吧?”如嫣帮苏轼系上披风之后。温婉地说道。“昨日苏郎就让人进京通报城中好友。说正午十分到达。如今快到了。也许有人在城门外等着呢。还不去恐怕令他们好等!”

    “进城……”苏轼呵呵笑了。“物是人非呀!三年了。这个京城。又还有谁能记得我呢?除了我弟自由。这个京城。又还有多少熟人?欧阳老师父子都走了。曾巩师兄走了。连沈子贤也不在了。唉。这个京城的水。深着呐!”

    如嫣沉默不知所言。她只是个女子而已。一心想要一个温暖安定的家。其他政治之上的事。她不懂。也不愿去理会。然而苏轼的感慨。她也理解。只能更无奈了。

    苏轼又道:“这几年。子由经常来信说若不是有司马相公保全。他早就给外放不知到什么地方了!三年时间。这个朝堂。就让王介甫搞得……唉。当年我还是赞同他主政的。为他摇旗呐喊。如今看来。哼。还是沈子贤有先见之明啊。当年他就料到了会有今日的景况——如嫣。你与我一何。你总该知道吧?”

    如嫣不好说什么了。一路而来。王安石新法造成的影响。他们夫妇都有见闻。根本没有达到王安石当年所说的天下安定民生富裕的境地。甚至还相反了……

    “苏郎。先进城吧。一切还需以后再周旋了。”如嫣看看天色真不早了。又催促了一下。

    苏轼苦笑:“是啊。该进城了!却是不知道这次能呆多久呢?”说完拉着如嫣上了马车。让马夫开去了。

    马车缓缓地动着。苏轼距离京城也只有几步之遥了。

    按照大纲。此书还有三十万字左右就可以完结了。书生尽量努力这个月完本。感谢一直订阅支持到现在的书友们。支持到现在。你们也不容易啊。呵呵。书生在这里说声谢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相才

    “子由,你和为兄仔细说说这几年京城的状况吧,特别是朝堂的形势。”苏轼与弟弟苏辙相对坐在大厅里。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也是苏轼进京城的当天。中午时分才到开封城门,就有苏辙领着一帮当年的好友出来迎接,着实在令苏轼感动了一番。

    别的不说,他与自己的弟弟都有几年未见了,当年他回家丁忧,苏辙就留在京城发展,如今三年过去,苏辙的官阶都要比他这个大哥来得高了!

    这帮迎接之人都是他们一辈之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朝廷能话事之人都没有出面,连个代表都没有。比如司马光与王安石,竟然都没遣人过来问候一声。直到苏轼与一众迎接之人话别回到了苏辙的府邸,才稍稍安定下来。

    洗去风尘的苏轼显得容光焕发了,他又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苏大才子!坐在温暖的大厅里,一路风霜的奔波总算暂时结束,面对亲人,苏轼的心情松了下来,整个人也舒适了许多。

    最后就是现在这番景况了——苏轼还是关注中政治之事,一去三年,什么都陌生了,只能问自己的弟弟。

    “大哥,你问小弟朝堂是什么形势?”苏辙苦笑不已,忍着亲人相见的激动,他显出无奈的神色,“大致如何,想必大哥远在西蜀也能听到一些吧?”

    苏轼默然,良久才道:“具体如何却不知道,你信里也说不明白。”

    苏辙叹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模样了,不,甚至可以说与我大宋百年来的朝政都不一样了!王介甫主持变法之事——说到这里就惭愧,大哥,当年小弟与你都是为其大肆鼓吹变法之策的,他能一步登天,说白了我等亦有功劳!可是……呵,他的几条变法措施简直让朝堂变成了菜市场,热闹得紧呀!而且王介甫竟然变得不听劝了,当时小弟也给他调进制置三司条例司,本想与之一道成大事。没想到对其策略但有意见想要相劝,总是给他一道呵斥,说小弟没有胆量成不了大事。最后劝得多了,惹他讨厌,给他身边的一众小人排挤!若不是司马相公一力保全,说不定小弟现在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做小县官了!”

    “司马相公……”苏轼喃喃说了一下,“他当日也是支持王介甫回京的呀!现在……据说他们决裂了?”

    “何止决裂!”苏辙说道,“都成仇人了!司马相公不同意王介甫急变之法,总劝官家谨慎。在朝堂也当面说王介甫的不是,最后不单造成他们两人的恩怨,反而整个朝堂都加入了一方来作争吵。不过好在也有这些争吵,否则现在朝堂也许就成王介甫的一言堂了!”

    “子由,你对王介甫颇多怨言呀!”苏轼无奈地说了一句。

    “大哥你这些年不在京城,不了解情况。”苏辙恨恨地说道,“如果你每天见到王介甫都要向官家进言把一些本着良心说话的正直大臣都贬到外地去,之后让附和他的小人进得朝中,你就会明白小弟这番愤恨之心了!”

    “贬……”苏轼有点怅惘了,这次回京,当年熟悉的人还真没有多少在京城了,难道就是这个关系?

    苏辙又道:“永叔先生致仕不一定是王介甫的原因,但是韩琦相公的下台肯定有关系了,还有子贤,出知海州就是因为那个现在已经附和王介甫的御史有关!大哥你说,面对此情此景,小弟能满意么?就是小弟,现在能在御史台呆着,也多亏了司马相公与范纯仁大人的保全!”

    好吧,此刻苏轼给弟弟的话影响到了感官与信念:苏辙提到的这几人,苏轼都熟,而且关系不浅。欧阳修就不说了,作为苏轼的老师,苏轼对他有着最大的尊敬;还有韩琦,对于他也颇多照顾;至于沈欢,是他的一大挚友。这些人的品德才行他都相信着,正是如此,给苏辙说得连他也更不满意王安石的做法了,加上这一路过来的见闻,他心里隐隐有了抉择。

    “大哥,这番回京,你打算……如何做?”

    “看看再说吧。”苏轼无奈地叹道。

    自己弟弟这般问是何意思,他都清楚,无非是要他在王安石与司马光之间做一个选择罢了。很明显,他的弟弟已经彻底与司马光打成一片了,成为其中一员,他这个做大哥的如何选择,弟弟当然要关注。

    苏辙急道:“大哥,没有多少时间看了!你之才华如何,小弟清楚,司马相公清楚,王介甫亦清楚,就连官家都清楚。想必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如何安排你的位子了,少不得一个主要的职位,到时……只能说,要想在这个朝堂立足,你就得在双方做一个选择,要想中立,实在难以保全!”

    苏轼惆怅地道:“为兄只想以一点公心,为这个天下百姓出一份力罢了。难道这也难吗?”

    “不难?”苏辙冷笑了一下,“沈子贤才华品行如何?可是他不也难立足了吗,只能远走海州!他是司马相公教出来的学生,又得官家信任,其才不下你我,依然给排挤出去。大哥你若不做个选择,到时谁来保你?于公于私,小弟都希望能与大哥一道进退的!”

    苏轼苦笑了,“进退”说得好听,其实是想要苏轼选择司马光作为依靠;他真的感叹了,现在的大宋朝堂已经沦落到这等地步了吗,不投靠一方就难以立足?百年以来,不论政治如何险恶,又有哪一朝是这样的?

    “子由,你这是在为司马相公做说客吗?”苏轼天性乐观,这时候还能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话。

    苏辙答道:“说不上是说客。于私,你是我大哥,小弟当然不希望我等两人站在相反的立场。兄弟不合,也是现在朝政的一大特色呀,像王介甫兄弟,王安礼王和甫也是反对王介甫的某些做法,现在做着开封知府,其实若不是他是王介甫的亲弟弟,又有才华,说不定现在也到外地去了。说到开封知府,又得提到韩维韩持国,他是王和甫的前任,因为反对王介甫,现在只能去翰林院做清官了。他与他的各个韩绛也是亲兄弟呀,然而韩绛却是王介甫的得力亲信!王介甫一人能造成这种景况,大哥,你说这种情况好玩不?”

    苏辙说到最后也快要笑了,又道:“只希望你我兄弟莫要步他们的后尘!”

    苏轼也不由唏嘘,正色道:“子由,你记住,朝政事务关乎天下百姓,不能以亲情来做抉择的标准!谁的政策对天下有利,对江山有利,才是我辈读书人的抉择宗旨!”

    苏辙急道:“这个小弟当然清楚。可是……小弟承认,王介甫确实是大才,有神鬼莫测之功,看看青苗等法,一定程度上确实是扭转了朝廷财政拮据的局面!现在快年底了,我等臣子的红利也许快要发下来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他的功劳。然而,大哥你难道就看到这些而已吗?王介甫是君子,是好人,可是他是怎么用人的?对于反对之人,他又是如何对待的?哼,凡是反对的都要征诛,凡是附和的一律重用。江山是这样治理的吗?大哥通贯古今,可以想象这种情况会造成什么后果!”

    “若能规劝,也许就不会……”苏轼也觉得说不下去了,王安石若是那么容易规劝,他就不是王安石了!他与王安石打过交道,当然清楚对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当年他父亲对王安石就很不满意,虽然大义上苏轼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想法,相反在变法一事上还很支持对方!然而秉性就是秉性,一个人的性格再怎么改变也做不出大的变化来!

    苏辙今天是打定主意把大哥拉到自己一边了,又道:“说到对天下有利,大哥,难道司马相公就没有这个能力吗?动作虽然不及王介甫来得大来得轰动,但是你看看邮政驿站与免役一法,行之下去,若干年后这个天下是怎样的盛况!特别是免役法,若是经过几年的发展,推行天下之后,也许这大宋几十万的厢军就不复存在了!凭空就为财政节省了几千万贯的钱财呀,一节一支,就等于双倍的创造!有此一法,就足以成事了!何况司马相公以后还会想出别的法子来——说到这里,小弟就要说一下了,在稳重这一点上王介甫远远不及司马相公。有了良法,司马相公是稳扎稳打,巩固一项成果再出另一个项目,不像王介甫把摊子铺得大开,却哪里都是漏洞!他现在都有五六项法令了,比如青苗等法,还是靠了司马相公事后出了补救之策才得以稳健至今。据说他现在又在商议新的法令了,准备年后颁行!大哥,你说我能让你去趟这个火坑吗?”

    苏轼无语了,叹道:“好吧好吧,子由,你说了这般多,无非就是告诉为兄司马相公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当然!”

    “子由欺我耶?”苏轼叹声说道。

    “大哥何以这样说?”

    苏轼笑道:“司马君实你我都熟,谨慎稳重,若是盛世足以保国并持续盛举。可在这等大时机之前,他有大毅力大魄力做鼎革之事?邮政驿站与免役之法,都是灵活之策,关乎经济之道,司马君实一人岂能想得出来,难道不是有高人指点?这个高人又能影响他到几何呢?”

    苏辙笑了,道:“这个大哥大可放心,如今司马相公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一力大义劝谏的司马君实了!不过,确实是有人指点,这个司马相公也不贪功,明着和我等说了,这些计策都是沈子贤想出来的!子贤为人大哥比小弟还要了解了,难道还信不过他?他对司马相公的影响持续如何,想必也不用多说了吧?”

    “沈子贤啊沈子贤,果然是你……”苏轼不由大声感慨了,“子由,此子比我等年轻得多,其才却高得太多呀!这个免役之法,无论如何为兄是想象不出的!他在海州搞的事,连为兄在蜀地都有耳闻了!”

    苏辙讶道:“难道《海州日报》也传到蜀地去了吗?”

    “是啊,这种报纸在蜀地也盛行了呢!只不过因为太远了,时效上久了一点,也不齐全。不过既然是沈子贤与欧阳伯和办出来的事物,为兄岂有不关注的道理!”

    苏辙喜道:“既然大哥已经了解,当能相信有子贤在司马相公一方就不愁无计了。届时子贤回京,与大哥双剑合壁,天下也自大有可为了!”

    苏轼沉默片刻,叹道:“还是再看看吧。”

    他心里很矛盾,其实他不愿做什么选择,不管是王安石也好,司马光也罢,他都不曾想过什么附翼,只是希望能好好做个辅助君主治理天下的贤臣而已,现在却听到若不做个选择,这点希望也要湮灭了,当然令他好不怅惘了。

    然而现今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多作观望了,还在沉默的时候,苏府的管家进来了,手里拿着两张大红请柬,恭敬地道:“二老爷,司马相公与王参政家里来人,下了两封请柬!”

    “哦!”苏轼兄弟惊讶地相视一眼。

    “还是来了么?”苏轼苦笑一下,拿过请柬摊开一看,果然,两人都请他明日一早过府一叙,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请柬是同时送来的么?”苏轼问道。

    管家答说:“虽不是同时,也不差多少时间。来人送完请柬就走,也不多说什么。”

    苏轼点头,挥手示意管家退下,转头对苏辙苦笑道:“子由,这下好了,同一时间两人一道下请柬,看来他们都有默契呀,两个府邸却要同一时间赴宴,这是在逼着为兄做一个抉择呀!连看看的时间都不留给苏某了!”

    苏辙却笑道:“这不说明了双方都看重大哥的才华吗?平常人还没有这等荣幸呢,司马相公也就罢了,王介甫向来眼高于顶,他现在是有点与司马相公使气的意思,不过若对象不是大哥,想必他也没兴趣为之!”

    “你倒是在看笑话了!”苏轼哭笑不得,“这等之宴,堪与鸿门宴相比呀!选择不好,就要万劫不复!为兄未进京城之前就隐隐在担忧什么,弄不好为兄就真要与沈子贤一样到外地钓鱼了!以他的谨慎小心尚且如何,为兄自家知自家事,有些话说出来就要得罪人的!唉!”

    “钓鱼?得罪人?”苏辙哈哈笑了,“大哥放心,官家到现在都还信任着司马相公,他要保一个人,还不忧到南海去钓鱼!”

    苏轼指着他笑道:“你就这般肯定为兄会选择司马相公了?”

    苏辙但笑不语。

    “罢了罢了!”苏轼长叹一声,“竟然连让苏某先见官家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了,他们就急成这样了?苏某无奈呀,没有办法呀……呃,子由,你说当年沈子贤是怎么下决心的?一方是恩师,一方是亲家,哈哈,岂不是比今日苏某还要为难?真是为难他了呀,啧啧,真不容易真不容易!”

    苏辙倒是愣了,这等时候,他的大哥还有兴趣开玩笑?看苏轼的目光也一下子迷惑不解了。

    笑过之后,苏轼又是长叹一声,这才沉默了。

    翌日一大早,天就下起了大雪,这见雪花漫天飞舞,绕着各种景物在转着。天寒地冻,真要苏轼选择,他希望能在小厅里烤着火炉读书或者谈笑。可是,他得整装出门,王安石与司马光之间他得做一个具体的选择。

    苏辙让人备好了马车,送苏轼出了大门。戴在头上的帽子一下子就沾了不少雪片,大家都穿得厚重,围得结实,饶是如此还是让两人感到心头冰凉。

    “大哥……”苏辙有点担忧,到现在苏轼都没有明说要选择哪一方,大家都明了,司马光与王安石不约而同地送来请柬,默契地选择在同一时间设宴——也就是说,苏轼今早选择去哪家赴宴,就算是选择了哪一方。

    这不是规矩,却是如今形势所逼。苏轼也没有办法,他不能两家都去,否则就真成不定的墙头草了。无论他与两人有什么交情,这个时刻都要放下不管。只论政治,是这个时代大多数文人的悲哀。

    “莫说莫说,为兄已有打算。”苏轼摇头笑着阻止苏辙,跨上马去,吩咐马夫,“到潘楼西街。”

    一辆马车冒着风雪缓缓而去,留下了两行轨迹,孤独而深沉。

    潘楼西街是大多大臣住宅所在,离苏府没有多远。其实以苏辙现在的身份,也足以住进西街了,不过此苏府是当年他父亲留下,有着感情了,离皇宫也不算太远,也就一直住着。

    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府邸都在西街,而且毗邻。这里传说还有一个故事,两人虽然已经交恶到像杀父仇人了,然而在品德上大家都还佩服着,特别是司马光的品行,王安石都要自叹不如,也愿意与这等品德高尚者住得近一点。

    因此,好玩的事就发生了:除了在朝堂要说话外,司马光与王安石已经恶到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地步了,可是他们的府邸就在不远,一出门抬头不见低头也见,依然没有任何一方主动要搬迁远离,实在是有趣得紧!

    马夫也知道老爷今日要做抉择,不过他还是为难了。苏大老爷只说来西街,他把马车赶了几进来,还到了相府与参政府邸的旁边,却不知道该去哪一家,只好把马车停在路边,等待吩咐。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吩咐,只好叫了一声“老爷”,还是没有答复,只能识趣地沉默了。

    苏轼也在犹豫着,他撩开了窗帘,雪虽大却不能阻挡视线,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府邸都在眼前,而且他还隐约看到了两家大门前都有人站在那里张望,想必也意识到此车的主人了。

    大家都在张望他的选择,也许在周围还有不少其他大臣也在张望吧。然而苏轼没得选择了,连观望的时间都没有!

    “进相府!”

    当说次这几个字时,苏轼的语气很平淡,他自己也惊异心头像是松了一口气,吊在嗓子眼的石头也落了下去。

    “相府!”

    马夫反应过来,没有任何迟疑,“嘘”的一声,赶马往司马相公的府邸去了。他的眼很利,依稀能看见王参政大门的人看了方向之后撒腿往府里飞奔去了。

    马车缓慢地来到相府门前,“吱”的一声,没事不常开的相爷大门敞开了!马夫通过验证,没有迟疑又把车赶进了府里,到了前院才停下来。

    “唰”地一下,苏轼掀开门帘,跨下马车,动作还是很有风度,看不出他心头所想。

    当他看到司马光一脸喜意地赶出厅来时,冒着风雪,把本来就已有不少白发的头盖得一片雪白,不由感动了,紧走几步赶上前去。

    “子瞻,你可来了!”司马光走上几步,一把握住苏轼的双手,甚是激动地说道。

    苏轼淡笑道:“苏某来迟,还望相公恕罪。”

    “不迟不迟!”司马光大笑说道。

    两人相视一眼,苏轼也哈哈笑了起来。

    前院不是说话的地方,司马光把苏轼引到大厅,扑落身上的风霜之后,分宾主坐了下来。围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摆了一些酒菜。

    “子瞻,些须小菜,就当是老夫为你洗尘之宴,莫要嫌弃简陋呀”司马光拿起筷子,让人给苏轼满上好酒。

    苏轼笑道:“只要有心,酒就是好酒,菜也是好菜!相公朝政繁忙,依然抽出时间来给苏某做宴,这份心思就让苏某大是感动了!”

    “毋庸客气,喝酒,喝酒!”司马光大笑着配了几倍。

    苏轼本来就是豪爽之人,亦好酒,没有客气地喝了几大杯。酒菜下肚,稍稍驱走了严寒,待得酒足饭饱之后,双方都知道,该是进入正题了。

    司马光招呼下人把桌宴下了,再奉上热茶之后,让下人都出去,厅里只剩他们两人了。

    呷了一口茶水之后,司马光放下茶杯,沉静地问道:“子瞻这次回京,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苏轼早有准备,答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我辈之志愿。苏某虽不才,然而亦是认为为身清正,没有大过大非,又已妻儿,因此前两者算是勉强可过了。当然只剩治国平天下了!”

    “好个治国平天下!”司马光赞道,“不知子瞻打算如何去做?”

    苏轼道:“这不是过来问问相公有何吩咐了吗?”

    司马光哈哈大笑道:“吩咐不敢当,只愿能志同道合,一道治国平天下而已!”

    苏轼没有绕圈子,直说道:“苏某现在已经做了选择,就不会三心两意,相公但可放心。”

    司马光也道:“子瞻的品行,老夫当然了解,否则也不会请你来过了。你苏轼兄弟都是当今大才,能助老夫,当能事半功倍,届时天下平定,自会论功!”

    苏轼问道:“相公可有善策了?”

    “子瞻可有?”

    苏轼道:“以当今朝堂的形势,相公与王介甫以是死局,非一方倒下不能制止局势蔓延。老实说了罢,若是一方倒台,以王介甫手下的手段,倒下的一方必无好果。这点苏某更相信相公的人品,大家不过是政见不合而已,只要一方败退,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是吧?”

    司马光叹道:“子瞻果然是爽快人!这点老夫可以给子瞻承诺,只要朝政恢复平静,天下局势能有好转,老夫就满足了,没有做权臣的心思。子瞻也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老夫虽然是宰相,然而朝堂形势比之王介甫还要逊色!其实王介甫若能好好为之,以他之才,听以劝谏,不急不躁,大有可为!可是他偏偏急于求成,大刀阔斧以至天下汹汹,老夫看不下去才奋起以之想对而已!”

    苏轼叹道:“昔日好友,成今局面,诚然可惜可叹!”

    司马光默然,他与王安石的关系,天下皆知,也没有隐讳的地方,更可以拿出来大谈,正如司马光所说他平生没有不可与人言之事,与王安石作对,自认也是禀了公心,没有私怨在内!

    “子瞻观王介甫今之政略如何?”司马光突然问道。

    “好,亦不好。”

    “何解?”司马光有点奇怪了。

    苏轼说道:“先说好吧,大宋百年积弊,不单王介甫清楚,苏某与相公皆清楚。当年苏某为其鼓吹变法,引导舆论,也是出于要改革弊端的心思;而相公在官家询问王介甫才华如何时,也答说有大名三十年,用之天下安定。想来当时相公也是想改革这个朝政的吧?”

    “当然,不单当时,就是现在老夫也还在做着改变之事!”司马光坦白承认,“我朝弊端,困于财政。一个帝国若没有钱财什么都做不了。老夫当然认为自己于经济之道并不如王介甫,因此大力举荐,欲要一革朝政。可是王介甫支持变法之后是什么状况,子瞻也有耳闻了吧?”

    苏轼点头,道:“帝国困与财政,王介甫治国先理财,因此苏某要说好。观其政略,青苗之法,皆是为了提高财政收入,不无创举!总的来说,不少法令皆是良法,是好的!可叹的是他不注重细节!不瞒相公说,其实苏某在回京之前都还是以为这些法没有多大问题的,可是一路过来,耳闻眼见,总算认为到具体的情况了!”

    “怎么说?”司马光很是好奇。

    “还是那句话,不重细节,也像相公所说的太过急噪。比如这个方田均税法,虽说经过改变,在赋税几何上作了规定。然而苏某一路过来,却听到不少百姓说此法有害,原因是在实行方田时,把田地分成几等,地方上还是有大地主与官僚勾结,把自家上好的田地划为下等,却把百姓贫瘠的田地划为上等。有钱人交的税少了,贫瘠人家反而负担重了!其实此法若是能先划几路来做实验,整出经验之后才分步骤一路路去推行,效果更好!”

    司马光默然,良久才叹道:“果然还是发生了这种情况,子瞻,这些可能出现的后果当年此法未刊行之前子贤就提到过,可王介甫一意孤行,不肯更改,以为设置监管之人就行了。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呀,我等在京城看不到地方的情况,是什么只能任他们说了!”

    苏轼道:“其实变法之令不可能十全十美,出现问题也正常,然而这是一个万里天下,事关万千黎民,一个小问题加上一个小问题,就会成为动摇根本的大问题!王参政太急了,不肯多等几年时间,唉!”

    司马光直率地问:“这就是子瞻选择老夫的原因?”

    “算是吧。”苏轼也坦承,“其实除了方田均税法,还有均输、市易等法,在地方上苏某就听说了,均输法是在江南实行,为了抵制地方商贾从贡运中谋私,因此由官府来做,好是好了,结果却是损了商贾的利益,也会造成赋税的降低呀,又引起民怨,就得不偿失了!进京城之前,苏某就打算与王介甫好好说一说,让他做些改变,然而与子由一番交谈之后,苏某也就死心了!”

    司马光哈哈笑道:“子瞻这个死心,却是便宜了老夫呀!”

    苏轼笑道:“多亏相公高看一眼了,苏某惭愧!”

    司马光道:“什么高看,子瞻之人,堪为相才!连仁宗官家当年都说了,得你苏家兄弟,就是为子孙得两宰相!如今仁宗之后,已有两代官家,也该是这个子孙享福的时候了!”

    苏轼更是叫惭愧了,不过心里却是大动了,司马光是宰相,说你有相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做接班人培养了吗?

    “苏某不才,不知相公今后会如何安排苏某去处,而苏某又该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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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点之前应该还有一章长的。不过看看外面天色,响雷了,希望不要闪电,书生这里一闪电厉害的就要停电啊。但愿吧,阿门!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召见

    司马光没有立刻回答苏轼的问题,而是说道:“子瞻,除了针对变法条例的问题外,你知道老夫反对王介甫的另一个原由吗?”

    “可是用人?”苏轼猜测着说道。

    “子瞻真是明白人!”司马光叹气说道,“正是用人之事。王介甫自上台主持变法,用人之策,不论贤与不贤,只要是赞同附和变法之人都会引荐到高位上去;而反对之人也不管对方对与不对,皆要请官家罢黜!像韩持国等人,当年还是他们大力举荐王介甫上台,如今只因为对新法有别的看法就要去职;还有范纯仁等人,因为身为言官就要弹劾,王介甫遭到弹劾之后不仅没有反思,而是要把范纯仁等人放出朝去,再把支持他的人安排到御史台去!像蔡确之流,现在竟然也身为言官,当年就是他们把子贤挤出朝去。唉,子瞻,本朝规矩,御史之用全在官家,宰相也不能插手,就是为了防范有人把朝堂搞成了一言堂。王介甫此举,妥当吗?”

    苏轼也不由唏嘘:“用人之道,在于得人,要把能干事之人安排到手底下做事本无可厚非,可要是把反对之人罢黜出去,就说不过去了。古人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王介甫本意是办实事,可这样下去会害了天子呀!”

    “子瞻能明白老夫的立场再好不过了。”司马光说道,“其实王介甫为人还是不错,虽然倔强却也谈不上是小人,可是他没有识人之明,偏偏给一帮小人包围了!说到他的手下,当以吕惠卿此人为首!”

    “吕惠卿?”苏轼恍然,“此人苏某当年亦是见过,为人复杂,平常聚会,时而高谈时而沉默,如今再想,此人却是攻于心计了!”其实苏轼对此人并不大了解,可是经不住苏辙几封家书的影响。

    苏辙之前也深得官家信任,因为之前与苏轼一道鼓吹变法,也入了王安石的法眼,给他编进制置三司条例司的行列,后来觉得王安石的某些法令会出问题,时常劝说,惹了王安石的讨厌。接着是吕惠卿此人对其大加攻击,在王安石面前说了颇多他的坏话,王安石大怒之下,向官家建议把他放出朝去。好在得到司马光与范纯仁的庇护,最后给编进了御史的行列。

    可以说,他对吕惠卿是颇为痛恨的。因此在给大哥的家书里不无怨言,对此君颇多谩骂之言!还时常以“小人”称之,久而久之,深信弟弟的苏轼对其也没有多大好感了。

    一提起吕惠卿,司马光也是颇多怒气:“此人精明,然而却是小人!这是当日子贤给他的称谓,据说在攻击子贤一事上他就出力颇多!不过小人就有小人的手段,他口才极佳,擅长辩论,给王介甫推荐为崇政殿说书,此职亲近官家,时常伴君,以他的口才,着实把官家迷得厉害,好多手段都令老夫深感无奈,还在如今有子瞻了!”

    “苏某?”苏轼不明白司马光到底何意。

    “哦,子瞻刚回京城,也许还不清楚朝中形势,就让老夫仔细为子瞻说一说吧。我朝政财兵分开,有中书,有三司,有枢密,算是三足鼎立,再算上御史台与谏院的等言官,算是四者互相制横吧。本来四者互不统属,各有各的负责人。”

    苏轼赞道:“我朝太祖太宗官家深谋远虑,制出这番机构,就是要避免唐代朝臣祸乱朝纲之事。”

    司马光点头道:“诚然如此。可是自王介甫主持变法以来,这种相对平静的局面就给打破了,全因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创制。此司一出,三司可谓全没了功用,只能作为此司的附庸了。而王介甫打着为国理财的口号,深得官家信任,就连韩绛这个三司使也甘愿附翼。除去枢密院王介甫不敢打主意外,他又在中书为参政,也就是说,四个机构,他得了一个半的力量。”

    苏轼点头,枢密院很好解释,这是军事机构,就算强如王安石也不敢打他的丝毫主意,否则就算官家信任你也要够戗!

    司马光又道:“御史中丞现在是范纯仁,暂时支持着老夫,可是御史台也有不少支持王介甫的官员了。而老夫虽然身为宰相,在官家面前却不及王介甫那般信任。因此朝中形式可以说是老夫以一个力量对王介甫的一个半以上的力量,让老夫深感吃力。除此之外就是吕惠卿这一点了,说书是个近臣,加上他最近又迁修起居注,更是每日都在官家身边,倚仗他的口才,着实能颠倒黑白,把死的说生!种种加起来都令老夫束手束脚!”

    苏轼也看得通透,算是明白了,恍然道:“相公是说让苏某也谋一个贴近官家的职位?”

    司马光笑道:“子瞻真是聪明人呐!不错,老夫是这样想的!”

    “那……具体是何职?”苏轼心动了,他早有思虑,现在朝中各个机构都是势力纠缠,司马光与王安石打得火热,重要的位置都沾得差不多了,他再插进去也没有多少意思。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做馆阁之职,可观如今的局势,就算翰林学士在朝中都没有话事的权力,何况翰林学士对他来说还暂时无望。

    现在司马光给了一个选择,做近臣,就算品级不高却也是个重要的位子,特别是今日局势,这个位置能给司马光很大的帮助。俗话说雪中送炭才最是珍贵,若能在此位上给司马光出一些力,也不枉他的选择了。

    再说了,以他苏轼的才能,都靠近官家了,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苏轼再豁达也是往后的事,他现在年轻力壮,也是大有为之时,当然也想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做知制诰如何?”司马光笑着问道。

    “什么,知制诰?”苏轼吃了一惊,不是这个位子小了看不上,而是吃惊太大了。知制诰编在翰林院里,算得上是皇帝的顾问。需要有大学识之人方可胜任,免得皇帝询问时无言以对。

    “那韩持国怎么办?”苏轼又问,韩维虽然从开封知府上打倒,不过他怎么说也是官家当年的藩臣,有立帝之功,为人学识上还是深得官家信任。不做知府之后还有翰林学士的名头,再让官家迁为知制诰,算是给他一个安慰。

    “韩持国……唉,他也是一个人才,可惜与其兄成为了对头。他早就和老夫说对朝政心灰意懒了,要专心做个学士。占着知制诰之位,很是不安,不过为了不让官家身边给小人占尽,这才在这个位置上熬着。他为人方正,官家也不喜他枯燥的说理。因此,只要老夫和他说一声,他肯定愿意为你让贤!”

    苏轼讶声道:“这怎么可以!”若是别人他还真要争一争了,然而韩维也是个人物,当年大家都有交情,现在去坐他的位,别人还以为是自己把他干下台的,会怎么说自己呢?

    司马光像是了解他的想法,正色道:“子瞻,如今正是朝政纷纭复杂之时,有助于纠正朝政之事,你都要当仁不让,岂能有妇人之仁!再说人家韩持国都没有意见,你还怕什么?”

    “那……就让苏某当仁不让一回吧!”苏轼也不是矫情之人,当即痛快地说道,何况知制诰也是个诱惑呀,连王介甫都是做上这个才为众多朝臣所熟悉,可见其中前途了。

    司马光笑了,道:“既然同意,子瞻就好好准备吧。你的大名,想必官家也知道,也许不日就要召见你问对呢!只要官家满意,老夫再和韩持国进言让你为知制诰,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苏轼点头应是。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之后就是司马光嘱咐苏轼要在意的事情。

    等苏轼从相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此时的天公很作美,开始放晴。而苏轼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也有了欣赏雪景的兴致,在回程的路上还吟出了一首应雪的诗来。

    这日之后,苏家的门槛又给一帮人踏得差不多要烂了。虽然大家都不说来意,不过苏家兄弟很明白,无非都是听到了苏轼投向相爷的风声,过来叙叙情罢了。当然,其中除了一些当年的朋友外,更多是在朝中站在司马光一方的人,至于王安石一边的人,暂时没有任何动静。想来也是思考该如何应付这个年轻的才子了吧。

    十一月最后的一天,官家终于有了动静——在福宁殿召见苏轼,而在此前,他就已经下诏让苏轼恢复丁忧之前的官职,也就是大理评事。对于这个决定没有人有意见,否则就会引起众怒了——基本上大家都有丁忧的一天,如果丁忧完毕回来却把官职丢了,那样之前的大半生岂不是白混了?

    而苏轼有此官职在身,司马光对于他的升迁就更有信心了。这一次不是普通的召见,福宁殿里头除了当事人苏轼外,还有政事堂的三位,另外修起居注吕惠卿与知制诰韩维亦是在场。

    这一天,是苏轼回京之后第一次看到王安石等人;这一次也是他作为王安石敌对之人而存在,也许今日殿中会有一番争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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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想保日更六千字的月勤,现在看来不行了,只能像上个月一样保三千的。昨日缺更,今天要更回一万八千字才算完成任务,不行了,现在鼓捣了几个小时,只出这章,累死了。这几章很难些,没有感觉,比往常的速度要慢了一半。大纲还在调整中,这个月也许完结不了,应该能码到一百五十万字的篇幅。书生发现了个规律,本书章节篇幅越长订阅就越高,三千字的反而不行。因此虽然是求日更三千字的月勤,不过会根据节奏来码,更的会长点也说不定。期待大家的订阅支持。

    说到昨日的缺更,有必要解释一下。大家也知道书生没有存稿,只能每天现码现更,一旦有事就难了。昨日我们这里过节——也许大家会奇怪,今天才是中元节,昨天是哪门子节日?不过就是这样奇怪的,我们这里中元节是提前一天的,至少全镇都是这样;还有就是元宵节,奶奶的,人家是正月十五,我们这里偏偏是正月十八才过,足足迟了三天!书生也闹不明白……嘎嘎,昨天节日喝多了,没码成字,造成今日的苦果,唉!

第二百三十八章 风雨

    “哈哈!”赵顼不介意在众多大臣面前表现出失态,一到福宁大殿就笑得异常开心。众人见礼他也连忙让他们起来。

    “诸位,知道朕今日为何这般开心吗?”

    司马光作为众臣之首,只能出列答说不知。外面虽然满天大雪,却影响不了这个福宁大殿,点着不少蜡烛,还燃起了檀香,把大殿熏得暖烘烘的,除却了身体与心头的冰冷。

    赵顼坐在龙椅上,指着底下六人,道:“诸位臣工都算是我朝一时俊杰了,今日能汇聚一堂,是本朝大幸,亦是朕之大幸呀!”

    闻言诸人皆是一震,看官家这话说得也太过明显了——除了苏轼,其他人他哪天不见,也不曾见他如此夸过,很明显了,这话更多是对苏轼说的!

    也难怪赵顼要失态了,在苏轼未显迹之前,他最佩服最想见到的就是负天下大名三十年的王安石,后来苏轼年纪渐长,文章功力越来越深厚,特别是策论一道,自欧阳修之后就算他独树一帜了。赵顼自小就爱文章爱读书,对于这等文人最是欣赏了。

    苏轼也不是没有见过,然而他作为皇帝而苏轼作为一代臣子却是这般正式的见面了,聚天下人才于一朝是有着雄心壮志的帝王的毕生心愿,今日稍稍得逞,也没有理由不兴奋了。

    在列之中王安石与吕惠卿的心情就不好了,他们都清楚几日前苏轼的选择,再看现在对方与司马光眉来眼去的模样就更肯定苏轼是彻底走到了他们的对立面去了。王安石的心情最复杂,他未上台前在仕子之间帮他呐喊最凶的就是苏轼,写的文章也大气鼓舞人心,本以为是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没想到回去丁忧回来就倒向了司马光。这让他沮丧与余还稍稍怀疑起自己了:为什么众多本来支持自己的人现在都反对自己了呢,难道自己真的在某些地方错了吗?

    王安石是个倔强自信之人,能让他怀疑自己实在是难得,就连当日沈欢、王安礼等人不同意他的主张,他都没有这般不坚定,他只会认为这些亲人不了解自己罢了。偏偏现在连名声在外又一早就鼓吹要变法的苏轼——苏轼自入京写的策论都是要变法图强的,这个时间还是当日仁宗还在的时候,只比王安石要稍后一点而已。这份香火之情最令王安石舍不得,对方的倒旗,真令他沮丧了。

    不过王安石也不是这般容易改变之人,心神只不过是稍稍动摇罢了,过了几天,心思就摆正过了。那种“当今天下,舍我其谁”的气概又充满了他的心头,既然大家都反对,只要官家还支持,他就按着他的思路去改革这个天下吧。纵使天下之人皆是反对,只要有功效,那又如何?商鞅最后也是没有一个好结果,然而秦却因他的变法一跃成为七国之首,如果他也能像自己的偶像一样把大宋变得富强,纵死亦无悔了!

    因此现在面对苏轼他还能保持平静的面色,只要最方不在变法一事上为难自己,他也不准备与之一番见识。

    至于吕惠卿这人就复杂得多了。他很有才华,亦是聪明,否则也不能让王安石作为朝中倚仗。不过他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小心眼,很是妒才,或者说对于这些能威胁到他的人才都很提防,甚至要把他们打倒才罢休,之前的沈欢就不必说了,作为对头司马光最大的助手,当然没有留下的可能;就是王安石一系,他也要去做些排挤之事。

    他很清楚有王安石在就有他权势的一天,然而也清楚如果王安石对他不满意了,他也只能恢复以前小官的地步。因此他一面讨好王安石,一面对王安石一系里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也诸多提防与玩弄。比如王安礼,是王安石的弟弟,才华名声在外头也很响亮,有着天然的优势,如果他成为王安石的助手,无疑很容易坐上首席帮手的位子,这就大大威胁到他吕某人的地位了,于是趁着一些小事在王家兄弟面前暗地里挑拨,使得王安石对这弟弟不满意,而王安礼一怒之下就走出了王安石变法一系!同样境遇的还有苏辙!

    随着王安石的儿子王雱渐长,这一人现在也渐渐上了吕惠卿的黑名单,从这点上说吕惠卿既自信又自卑,促使他总是要玩弄手段,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与对手做斗争。这也是为什么向来温和的司马光都要叫他小人的原因了!

    现在,苏轼回来了!对于这个人,他当然很清楚。现在对方又加入了司马光一列,更让他有理由使出浑身解数去与之作对了。

    “苏卿,这些日子在京城住得还习惯否?”赵顼笑玩之后又关切地问道。

    “回陛下,臣之前在开封亦是住了差不多十年,可以说是臣之第二故乡了。这里的一街一道臣都熟得很,没有习惯不习惯的说法。”苏轼回答得很小心。

    赵顼哈哈笑道:“倒是朕把这个忘了,不过虽然苏卿在京城很久,今日与之君臣相对,还是第一遭。苏卿之才,朕早就听闻许久了,如今回朝,朕还要多多仰助卿的才华能力,一同治理天下!”

    这个“治理天下”的说法没有什么新鲜了,大家也不觉得希奇。这是老赵家收买天下读书人的一惯手法,也是老话了。老赵家得江山不正,只能靠这个“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来争取天下读书人的支持。

    “敢不效力!”苏轼激动地答道。

    赵顼沉吟一会又道:“自来就听说苏卿宏论非常,看问题看事情往往能一针见血。卿在蜀地三年,日夜读书,一路行来见识也不少,可否与朕说说方今政令得失,即使是朕的过失也可以指出!”

    众人又是一片震动了,这话出口,就是让苏轼随便指点江山了,而且又不用负什么责任!也就是说,话都随他的意去说!

    苏轼早有准备,说道:“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愿镇以安静,待物之来,然后应之。”

    赵顼顿时悚然:“卿三言,朕当熟思之。凡在馆阁,皆当为朕深思治乱,无有所隐。”

    这些话出口,王安石的脸色就黑了下去,“太急”、“太广”、“太锐”,这些都是司马光指责他的意思,现在苏轼也来这一套,明显一开始就要打击他们变法一派呀!可偏偏又是大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好在之后官家就问到众人该如何安排苏轼的去处了,吕惠卿以修起居注的身份也可以发言了,说先让苏轼做着大理评事,等有了功绩再升迁,免得朝臣不服。

    王安石另有想法,道:“陛下,苏子瞻向来宏论,能出入古今,可为开封府推官,为民做事了。这样也能达到锻炼人才之意。”

    他的想法开封府作为天下首都,每日之事多如牛毛,政务繁忙,让苏轼去做个实职,让他事务缠身无法多出经历与自己作对。这也是他对付自己弟弟王安礼的手法,看看他弟弟坐上开封知府之后,每日忙得都没有时间在他耳边唠叨了。这实在是上上之策,又不至于一下子得罪了苏轼,比吕惠卿那太过着于痕迹的说辞要高明多了!

    司马光来之前就与苏轼官职之事,当然不同意了:“陛下,以子瞻的才华为开封府推官确实是太过屈才了。子瞻年过而立,做事也稳重了,就算是做开封知府臣也觉得可以胜任!”

    “开封知府?”好多人都惊讶不已,难道这就是司马光的意思。

    王安石大是怀疑了,开封知府可比推官高好几个等级了,若有大事甚至可以面君,比一般的州府要大得多,地位也高得多,而且作为京畿之地,甚至可以左右朝中形势。就算再喜欢对方的才华,可也没有用高位资敌的道理!

    “陛下不可,开封是天下第一州府,事务繁多又复杂,苏子瞻虽有才华,然而却从未有地方官吏的经验,一旦出了问题,就是京畿重事。这个位子当然要由老成稳重又有经验之人来做,否则难免因起朝中议论呀!”

    司马光倒是笑了:“王参政什么时候也怕议论了?”

    王安石愕然,接着冷哼一声,就是不同意。

    赵顼的想法就很简单了,不管是司马光与王安石的意见他都要考虑一下。王安石提议做开封推官,司马光不同意,想想也确实委屈了苏轼。他这人比较重感情,苏轼是他看重之人,没道理去委屈;再说现在司马光也不一样了,他在朝中作为一方势力,主持免役等法,对于朝廷也很重要,他的想法也不能不思虑。那么推官应该不可行了。

    至于知府,那更不行了!这是赵顼立刻的反应,不是说苏轼的才华不够,而是要上任开封知府,总得为原来的知府挪一下位子吧。如果是现任知府做错了事还有理由拿掉,然而人家不单没有做错事,反而甚有才能,把开封治理得稳稳妥妥。另外这个知府是王安礼,他要大用王安石,就不能太过委屈了人家的家人。连王安石的儿子王雱他都能以馆阁之士来笼络,对于大名在外的王安礼,更没有慢怠的理由了。也就是说这个提议也不行了。

    “再找一个合适的位子吧。”赵顼只能打哈哈了,“苏卿的才华文章,朕早就仰慕,也极其想把他留在身边日日咨询交流。”

    “那就只有是馆阁之职了。”司马光立刻上前说道。

    “王参政以为如何?”赵顼要照顾到王安石的情绪。

    王安石沉吟片刻,才道:“亦可。”

    赵顼高兴地笑了,道:“那就好。你们合计合计,哪个馆阁之职适合苏卿?”

    “天章阁如何?”王安石问道。

    “不可不可!”赵顼先摇头了,“天章阁学士都多如牛毛,这样岂能体现出朕看重苏卿的情义来!再说了,连沈子贤现在都是龙图阁学士了,当年与他并名的苏子瞻又岂能差的太多!”

    王安石愕然,看到司马光一脸笑意,咬了咬牙说道:“那就龙图阁学士吧。”

    “这……”赵顼沉吟了。

    “臣惶恐!”苏轼看事情要定调,赶忙出列,“陛下,沈子贤能为龙图阁学士,那是有着不少功劳,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臣寸功未立,若为此职,岂不是看轻了有功之士?”

    赵顼倒有点惊讶了,难道又遇上一个有功不要有官要退的司马君实?龙图阁学士与一般的馆阁之职不同,除了翰林学士,就它最尊荣了。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做成,苏轼倒好,自己给自己退掉了。

    这下赵顼就为难了。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光暗暗给一边从未发话的韩维一个眼色,韩维则以点头示意,站了出列。

    “陛下,臣有个提议。”韩维一脸方正之色,总让人感觉很正经又严肃。

    对于这位藩邸之臣,赵顼也给足了尊敬:“先生请说。”

    韩维问道:“陛下觉得苏子瞻文才如何?”

    赵顼笑了:“为文之道,朝中亦是无双也!”

    “辩才又如何?”

    “汪洋恣肆!”

    这对君臣的问答很多人都迷糊了,就连赵顼都不明白了。

    韩维才道:“既然陛下要一个才华横逸的近臣,苏子瞻是足够的了。那么当然以最近陛下的馆阁之职了。”

    “最近?”赵顼反应过来道,“那就是翰林学士了!”

    韩维摇头道:“以苏子瞻的年纪,做翰林学士就难免引起朝中汹涌的议论了,就算陛下愿意,臣也不会同意呢!”

    这下王安石也松了口气,他知道官家向来做事就冲动,比如对他的升迁,就引起了好多轰动,因是看重;现在他也看重苏轼,难保真给他一个翰林学士。翰林学士不比其他馆职,有这个头衔,就是文人之极,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提拔做宰相了!实在是一个潜力无限的位子,怎么能给予敌对之人呢?不过韩维的反对,王安石也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了,只能等待听下去。

    “那持国先生的提议到底是什么?”赵顼耐不住问道。

    韩维微笑着说道:“陛下,知制诰适合否?”

    “什么?”赵顼几乎是失声了。

    韩维解释道:“陛下,臣为翰林学士既要忙着翰林院之事,又是知制诰,经常要宫里与院里奔波,臣年事不小了,日感吃力。不过又怕宵小占据知制诰这等近臣之职,因此只好忝着老脸霸着这位子。现在好了,子瞻回朝,他的为人臣总是相信的,因此起了让贤之心。请陛下恩准!”

    王安石等人算是明白司马光等人的意思了,原来是为了知制诰,之前说什么学士什么馆职,都是一个以退为进的策略罢了。现在这个才是他们最初的意思,而且看来他们早有谋划,连韩维自己辞职让贤之事都做得出来,非谋定何以为!

    “这个朕要考虑考虑……”赵顼也颇是心动了,知制诰说白了就是皇帝身边的秘书,能日常与苏轼这等才子在一起做交流,他也很愿意;现在为难的就是韩维的去处,他是旧臣,没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就要显出他帝王的薄幸了。

    吕惠卿了解这个皇帝,心一动就要成事,何况这又是韩维自己提出让位,根本没了阻碍,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占据高位,出列说道:“陛下要三思呀,虽然韩大人自愿让贤,可是他好像忘了苏评事之前一直只是馆阁京官而已,并不曾有过任何为吏经验,草率让出知制诰这一重位,也太过儿戏了!当年官家也打算用苏子瞻为知制诰,后来是韩老相公说不妥,因为苏子瞻过于年轻,恐怕会揠苗助长。当时连苏子瞻都是感激韩老相公的爱护之意!如今又提此议,岂不是辜负了韩老相公的美意?”

    司马光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吕起居为何吃现时的饭说旧时的话?三年之前子瞻年不过而立,当然年轻,现在他丁忧回来,孝名在外,才华亦显,知制诰有何不可?连韩大人都自动让贤,你又何必多话?陛下,难道您连韩大人都信不过了吗?”

    赵顼当然只能说道:“持国先生朕当然是尊重的!”

    韩维赶紧说道:“还请陛下体衅,臣自愿回到翰林院做文章之道。苏子瞻大才,足以胜任知制诰了。”

    “陛下……”吕惠卿还要说话。

    “吕起居莫要多言了!”王安石出言打断,“如何决断,由陛下做主,其他不要再争了!”

    王安石的话,吕惠卿不敢不听,只能无言叹了口气。王安石的意思他也明白了,今日之事几成定局,苏轼看来是要做这个知制诰了。如果只是司马光的意思,官家当然要顾忌到韩维的存在,现在连韩维都自愿了,还有什么话说?

    赵顼还是有点为难,看着下面,问起了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的韩绛:“韩参政,你是意思呢?持国先生是你的亲弟,你对他此举有何看法?”

    韩绛也是为难啊,他是王安石的亲信,然而亲弟弟就在对立面,加上司马光与苏轼都是熟人,他哪里能说什么反对的话。

    叹了口气,韩绛深感疲惫地道:“一切由陛下裁决吧。”

    赵顼点了点头,知道这事不能拖延,免得冷了苏轼之心,沉吟一下,道:“好吧,既然持国先生甘愿让贤,朕当然也从善如流。苏卿,自今日起,你就是知制诰了,还望为了天下百姓多多出力!”

    “臣谢陛下宏恩,必不会辜负陛下厚望!”苏轼也没有矫情,接了下来。这一刻起,他就是皇帝的近臣了,历史在这一刻又改了一次途道。

    “哈哈!”赵顼大笑不已,“能聚天下贤才于一朝,亦是朕之心愿!”

    司马光也笑了。从今日之后,他一方终于也有人打入到官家身边这个堡垒了,不至于再让吕惠卿一家独大。以学识而论,苏轼能出入古今,比吕惠卿还要过之;论口才,自来就是大嘴巴的苏轼也不一定就输于吕惠卿。

    天子身边有人就是好办事,有苏轼与吕惠卿打擂台,总不能事事都让王安石领先一步了。

    治平三年十二月开始,苏轼升知制诰的任命下达之后,有心人都大是震动。而民间对于这个当年的苏大才子一回朝就得到重用也颇感满意,认为朝廷有识人之明。特别是《京城日报》以此作为新闻,刊行发布,闹得京城外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事情。还特意发了一些苏轼当年的文章,给他造势,着实又让当年就仰慕苏大才子的士子又疯狂激动了一把。

    司马光一满意,王安石当然就要大大的失意。失意之外,他就加快脚步策划自己的新法条令,他要让司马光一等人看看他的手段!

    苏轼上任之后,除了官家的召见说大道理之外,又恢复了当年风流的生活。年关近了,也没有什么事,大家都在为年节准备。

    这个年节,司马光一方过得颇是惬意,而王安石过得就充实了。

    年节确实很热闹了,特别是苏轼的生活,更是丰富,作为当年的风流才子,年节的聚会怎么可能少了他呢!

    不过春节过后,他终于有一次发挥自己特长的时候了,上元节看花灯,为了便宜,朝中内府说服了官家让市场商贾降价。苏轼看不下去,以知制诰的身份上言道:“陛下岂以灯为悦?此不过以奉二宫之欢耳。然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口体必用之资。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愿追还前命。”

    他认为官家凭自己的喜好去夺卖灯之人靠以为生的货物,实在不是明君所为,要官家收回成名。俗话说君无戏言,要皇帝改口下达的命令,不容易,苏轼能明着上言,不失直臣的风范。

    赵顼还算个明君,看完奏言之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大度地罢了前命。这事件让苏轼一时为众多朝臣所侧目。

    就在苏轼也大感振奋的时候,治平四年正月十五刚过不久,一场席卷大宋天下的风暴掀了起来。经过三年的准备,王安石掀起了更大的变法风暴。这一次,他一改之前一次一两条法令的做法,而是一股脑儿都抛了出来。

    整整七条之多,涉及军事与教育,再加上之前的经济之法,几乎就涵盖了整个社会的各种事务了!

    此七法是为:

    保甲法:制定《畿县保甲条例颁行》。乡村住户,每五家组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凡有两丁以上的农户,选一人来当保丁,保丁平时耕种,闲时要接受军事训练,战时便征召入伍。以住户中最富有者担任保长、大保长、都保长。用以防止农民的反抗,并节省军费。

    裁兵法:整顿厢军及禁军,规定士兵五十岁后必须退役;测试士兵,禁军不合格者改为厢军,厢军不合格者改为民籍。

    置将法:废除宋初年定立的更戍法。用逐渐推广的办法,把各路的驻军分为若干单位,每单位置将与副将一人,专门负责操练军队,以提高军队素质。

    保马法:神宗时,宋朝战马只有十五万余匹,政府鼓励西北边疆人民代养官马。凡是愿意养马的,由政府供给马匹,或政府出钱让人民购买,每户一匹,富户两匹。

    军器监法:广设军器监,负责监督制造武器;并且招募工匠,致力改良武器。

    太学三舍法:以学校的平日考核来取代科举考试,选拔真正的人才。“三舍法”,即把太学分为外舍、内舍、上舍三等,“上等以官,中等免礼部试,下等免解”,要求以后地方官学也推行此法。

    贡举法:“欲一道德则修学校,欲修学校则贡举法不可不变”。改革贡举法,废明经、存进士,准备今年的春闺进士殿试罢诗、赋、论三题而改试时务策。

    种种法令,涉及到了方方面面。自来就反对王安石变法太急的司马光当然不同意了,从这些法令里他看不出有多少有利的。除去军器监与置将法这个确实有利于军事作战的两法外,其他他都要反对。

    裁兵法就不必说了,他当朝宰相都在做着这等事务了,他觉得王安石的做法太粗暴了,不论是把禁军降为厢军,还是把厢军直接改为民籍,都要降低这些人的收入。军籍之家没有其他收入了,这样安排,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虽然本意是为了强兵,可是这样做无非是增加民怨罢了。

    再说了,已经有他的邮政义战和免役钱是做着裁军的事了,你再来凑合,不是添乱做什么。虽然自己的做法时效上有点久,可司马光认为这是最稳妥的,不会引起他大的反作用!

    保甲更要命,这样庞大的计划,夺民农时,一旦有个天灾人祸,岂不是要他们没了生计?西北强兵计划已经有了他当年的义务军之法,足够镇守边境了,没有必要再去劳民伤财。通观这两法,司马光认为王安石要疯掉了,完全是想在抢自己的功劳罢了,因为这些事他也在做了,而且效果不错!

    另外保马法司马光也要反对,马都是有生病死亡的,那时就得要百姓负责赔偿,一旦遭遇到瘟疫流行,死了不少马匹,徒增民扰而已!至于改革考试等法,更是没有道理,这简直是断了不少读书人的希望呀!

    明经科一般是北人考的,而且朝中以北人形势最大,现在王安石要断他们的希望,只存进士,当然要给这些北人攻击得要命了,因为王安石是南人,因此这些人认为王安石包藏祸心,不是好人!愤怒的已经要官家罢免王安石了!

    司马光作为反对的领袖,也上章点明这些法令的害处,请官家三思。然而这些法令是制置三司条例司制定的,可以不过中枢,也不知吕惠卿对官家说了什么,愣是让官家同意颁行试验!

    这下苏轼也坐不住了,司马光安排他做知制诰,就是为了限制吕惠卿等人影响官家,现在官家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同意了诸多新法,摆明了就是他的失责。他感觉难以面对司马光,生了怒气,大笔一会,猛烈进言。

    先是对王安石的怀疑:“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使参政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责实之政,则胥史皂隶未尝无人,而况于学校贡举乎?虽因今之法,臣以为有余。使参政不知人,朝廷不责实,则公卿侍从常患无人,而况学校贡举乎?虽复古之制,臣以为不足。夫时有可否,物有废兴,方其所安,虽暴君不能废,及其既厌,虽圣人不能复。故风俗之变,法制随之,譬如江河之徙移,强而复之,则难为力。庆历固尝立学矣,至于今日,惟有空名仅存!”

    他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直接就点出王安石王参政改革学校之法是乱来,知人不是这样得来的;反过来就是说王安石不知人,弄得朝政败乱!

    接着他猛烈攻击改革考试的得失:“故臣谓今之学校,特可因仍旧制,使先王之旧物,不废于吾世足矣。至于贡举之法,行之百年,治乱盛衰,初不由此。陛下视祖宗之世,贡举之法,与今为孰精?言语文章,与今为孰优?所得人才,今为孰多?天下之事,与今为孰办?较此四者之长短,其议决矣。

    “今所欲变改不过数端:或曰乡举德行而略文词,或曰专取策论而罢诗赋,或欲兼采誉望而罢封弥,或欲经生不帖墨而考大义,此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愿陛下留意于远者、大者,区区之法何预焉。

    “臣又切有私忧过计者。夫性命之说,自子贡不得闻,而今之学者,耻不言性命,读其文,浩然无当而不可穷;观其貌,超然无著而不可挹,此岂真能然哉!盖中人之性,安于放而乐于诞耳。陛下亦安用之?”

    这里已经是完全反对王安石的主张了,说学校取人,古法已经很好了,现在做改革,不过是乱天下读书人之新而已,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末了反问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

    面对苏轼的猛烈攻击,王安石当然也会反击,他别的不说,就说苏轼此人当年也是支持变法的,亦有雄心,为何年纪大了反而没了壮志,成为只会空言守旧的迂腐之人了!又问苏轼如此反复,岂是大有为之人该有的情操?

    吕惠卿也在皇帝耳边说苏轼的不是,特别以人格说事,认为苏轼以前鼓吹变法,如今却反对变法,反复无常,实在是小人之举,非君子所为!

    苏轼为人豁达,自认与小人还有一点距离,大怒不已,这下进言更不留情面了,连几年前王安石的做法都拿来说事了:“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如木之有根,灯之有膏,鱼之有水,农夫之有田,商贾之有财。失之则亡,此理之必然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

    “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不以财用付三司,无故又创制置三司条例一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余辈,分行营干于外。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余辈,求利之器也。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论说百端,喧传万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何恤于人言。’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故臣以为欲消谗慝而召和气,则莫若罢条例司。“

    当年韩琦等人也反对制置三司条例司权力太大,这次他们不过中枢就通过如此之多法令,让苏轼也甚为不满,因此说了不少道理,就是要请官家罢免此司。还打了一个渔人的比喻,简直有当年孟子说的那个持刀杀人却说“非我也,刀也”的风范!

    苏轼的做文章的才华天下无双,官家赵顼也是颇为认同的,更是喜欢读他的文章。不过对于这点他就不同意了,不管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如何越权,却能给他弄好好多钱财!只这点就足够他让王安石继续变法下去了!

    因此对于苏轼的主张,他只是读完就罢,并没有做什么决断。皇帝的态度让苏轼这个知制诰不满意,如果他是言官,早就铁着脸面去劝谏了。拿皇帝无法,他就转过来说王安石,对于这种不经讨论就颁行法令之事,苏轼说他“乾纲独断,非人臣之象”!

    这下王安石决绝了,他甩手说不干了,窝在府里就是不到朝中做事。这令司马光也怒了,若是言官弹劾你,你这样做还无可厚非,现在简直就是在与官家使性子,也上书要官家治他的大罪。

    赵顼才为难一下,王安石就上言说既然大家都不信任他,请官家允许他回老家养老!这下事情就闹大了,王安石此举,摆明了就是与苏轼不死不休的局面。也给官家一个为难的选择题——若是还想用王安石,苏轼就走;若是用苏轼,王安石就走!

    等这些事情传到海州的时候,沈欢大感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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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都是读周作人的散文,此君最擅“抄书”,就是大段大段的古文引用,这章受了他的影响。呵呵,不过这种文章读来还是颇有情趣的,懂点古文的人去读很有意思。大家不防读一读他的文章,睡前看几篇,能有助于睡眠哦。这点与他哥哥鲁迅的文章刚好相反,读鲁迅的文章估计你能激动得觉也睡不着了。呵呵。

第二百三十九章 报表

    自从沈欢公布印刷利器使得天下一些州路也办起了杂志与报纸之后,这个时代就有点像是进入了信息迅猛发展的时代。除却《海州日报》是他每日必看的刊物外,前些时候由司马康等人开办的《京城日报》也走入了他的视野,成为他必看的另一份报纸。

    《京城日报》是由欧阳发等人传过去经验才办起来的,因此京城那边对海州这边颇是看重,每期报纸才印好没上市就快马遣人送来几份给欧阳发,说是信息共享,其实不无让他指点的意思。

    《京城日报》作为记载刊登开封新闻的媒体,作为关注时事的沈欢哪有放过的道理,也成了它的忠实读者,每期必看。到正月底的时候,京城政坛发生的大事他都从上面看到了。苏轼与王安石的矛盾也由报纸上刊登,作为新闻。不过毕竟只是报纸,不敢多做评论,不说对错,只将事实。

    虽然只有些言片语,可沈欢却能想象朝堂是如何的景象了。本来对于苏轼能回京他也很高兴,特别是从报纸上了解到他做上了知制诰,这可是与原来历史大大不同的地方,本以为苏轼的历程有了改变,没想到最后还是与历史一样,他与王安石的矛盾再也不可调和!

    也是由于这份了解历史,才让沈欢比别人多了一层担忧。苏轼现在作为反王先锋,必然让一些有心人推上前台去烤,而王安石的性子注定他不可能妥协,一撂担子就是在威胁官家,让皇帝做一个选择。

    已经可以想象赵顼会如何选择了——随着青苗等法的施行,财政确实一年比一年好转,三年前还亏空一大笔,现在收支却差不多能持平了。虽然其中也有司马光推行免役等法的关系,可与王安石敛财的手段还是显得慢了许多,官家看在眼里,怎不会喜在心上。对于一心要有大作为的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了。有了钱,他的雄心壮志才得以体现。

    在这点上,苏轼与王安石作对,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境地。王安石的性子谁都了解,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估计会真的甩手不干。现在就连在京城的司马光都为苏轼担忧了,不止一次让苏轼歇一歇,不要逼王安石太急,苏轼性子也直,自认有理当然也不肯听从了!

    情势危急!

    沈欢也着急了,千万不要像历史一样让苏轼没有一个好结果呀!王安石这三年提拔人才,朝中也有不少站在他这一边,形成了一大势力,这些人肯定不会让苏轼好过,一旦让官家生起了处置苏轼的心思,那么外放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是沈欢悲急的时候,欧阳发上门来了,为的也是苏轼之事。

    拿着这些日子京城有关苏轼等人报道的报纸,欧阳发一脸忧愁,还没坐定就问:“子贤,你也知道现在苏子瞻在京城日子不好过,你是否该想想法子给他援手。”

    “援手?”沈欢大是苦笑,“伯和兄,你我这里距离京城不止千里,你说小弟有何手段做什么援手?”

    欧阳发恨声道:“王介甫手下那些人都不是善茬,对于政敌一向不手软。子瞻如今情势想必已经甚是危急,估计官家已经在考虑如何安排他的去处了吧。如果只是外放到一些大州大城还算好,但是一旦让一些小人从中作梗,到了偏远之地,岂不是要把人折腾到死?你看看现在的海州通判范一农,到海州都还算好结果,一旦到岭南之地,估计又是一个柳宗元了!子贤你与子瞻是好友,岂能见死不救?”

    沈欢更苦了:“见死不救?伯和兄,你何必说得这般严重!”

    欧阳发叹道:“能不严重么?这些日子,家父为了子瞻之事亦是愁得苦了脑子,整日唉声叹气,为子瞻忧虑。你说作为儿子的我,看到父亲这样,能不觉得事态严重么?家父年纪大了,总是忧郁,非养生之道!”

    沈欢恍然,原来是欧阳修也上了心,难怪欧阳发会直来找自己了。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法子呢?欧阳修沉浮宦海数十年,对于朝中形势看得大是明白,当年主动辞去参政之位,不无给王安石让道的心思。明达如他,怎会不了解苏轼的困境了呢?

    苏轼是他的得意弟子,一生爱护门人的欧阳修,当然也要苦恼了。然而如今朝堂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朝堂了,他的一些老友,大多去职,就算还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实权,起不了作用。要不是有儿子欧阳发还可以差遣,估计他会亲自上门与沈欢一道商议事情了吧。

    沈欢大是为欧阳修的情操感动,不过却无奈地道:“伯和兄,你说司马相公会不尽力保子瞻么,若是连他都没有法子,你我远在海州,估计更没有法子了吧。至多你就在报纸上为苏轼吆喝一两声,可这有什么用呢?让小弟上奏章为其说话?也可以,但是现在官家还有得选择么?几天前的报纸就说王介甫在家不上朝了,虽然有司马相公在不至于让朝堂瘫痪,可是官家所谓的变法大业没人主持,这才最严重呀!”

    “可子贤你一向多智,连家父也经常赞叹,你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欧阳发有点耍无赖了,看着沈欢的眸子大是期望之光,“不管是为了家父还是为了为了子瞻这个朋友,为兄也都要操心子瞻之事,尽快解决就能尽快让家父放下心来。”

    “办法……小弟还在想!”沈欢喃喃地说道,“伯和兄,你说对子瞻来说,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呢?”

    “这……”欧阳发沉吟一会说道,“京城估计是呆不下去了,最好就是找得一个大州做州官吧,待上几年再回去。一来可以避风头;二来可以锻炼经验,子瞻一直都是京官,也没有在地方做过的经验呀!这点与子贤你颇为相似,经历也同,出来是无奈之举,然而亦是有利。看子贤在海州做得风生水起,以子瞻之才,也当不输多少吧!”

    沈欢闻言眼睛一亮,觉得大有道理。反正苏轼是京城是呆不住了,不如先出来避个风头吧,现在的形势因为有自己的存在,与历史有了不小的改变,就算苏轼出朝,也当不至于像历史上那个东坡居士那般凄惨了吧。

    “伯和兄是说让子瞻兄也出来做知州?不错不错,这也是一个好提议。只要不是湖广岭南那边的偏僻之地,不少州府都大有可为!现在就算子瞻兄要给外放,也可以尽力为他谋得一个好的州地。朝中有司马相公相助,小弟再修书一封,以私人的名义向官家说情,应该可以成事!”沈欢越说眼睛越亮了。

    欧阳发大喜道:“子贤肯修书就再过不过了,事不宜迟,快快做吧。”

    沈欢也兴奋地点头,就要修书,刚磨好了墨,突然迟疑了一会:“不对,还是不妥!”

    “怎么了?”欧阳发惊问。

    沈欢凝重地道:“伯和兄,小弟这个岳父的性子,你也清楚,他不是那般容易妥协之人,这些年来不管御史言官如何弹劾,他都是一如从前般大力推行新法,甚至连宰相遭弹劾就要在家待命的规矩都不顾。你说这次他为何会发狠要逼官家在子瞻兄与他之前做一个选择呢?”

    欧阳发道:“也许是子瞻的选择令他恼了吧。子贤,你也知道,子瞻年前选择了司马相公,而不是他!”

    沈欢反问:“那之前弹劾他之人,难道就选择了他?连他的弟弟都与之不和了呢,还有范纯仁,还一直在弹劾,依然可以留京,也没有赶尽杀绝。为何这一次就不同了?”

    欧阳发脸色也凝重了许多,猜测不已:“子贤,你说是否王介甫特别看重子瞻呢?或者说他们一方觉得子瞻的威胁最大?”

    沈欢浑身一震,像是明了:“威胁最大?”

    “他的威胁最大……最大,是了!”沈欢一拍手掌,大是恍然,“原来如此!”

    “子贤,你想到了什么?”

    “伯和兄,你说这个威胁最大,小弟觉得甚为有理!”

    “怎么说?”

    “为什么威胁最大?”沈欢设问一下,接着回答,“因为才干与名声!有才干者不一定能成事,因为他没有名声去让大家都支持他;有名声者亦不一定能成事,因为他的才干不一定就会令官家欣赏,比如说司马相公,小弟也就明说了吧,论名声,他不在王介甫之下,论才学,治史与稳妥已不逊色,可单论经济之才,就要差上不少。因此就算他是宰相,得官家信任,王介甫也不真正觉得是最大威胁。而苏子瞻就不同了,论才学,他在仁宗朝就上策要改革,比很多人都要早;论名声,他是令尊的学生,自入京即声名远扬,虽还比不上王介甫,但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王介甫了。这才是最大的威胁呀!”

    欧阳发沉默半晌才点头:“果然如子贤所说。苏家兄弟,就是当年仁宗老官家也颇多赞誉,看了他们的策论,回到宫中就对身边之人说‘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这事一直都在传扬,以为是子瞻美名得以盛传的根本。”

    “为子孙得两宰相……”沈欢心里一震,大是苦笑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伯和兄,仁宗老人家这话,是成全了子瞻兄,可也害了他呀!”

    欧阳发心里一惊,大是不解:“子贤这话何解?”

    沈欢说道:“刚才小弟还在为子瞻兄对王介甫威胁感到有点空洞,现在明白了。就因为这话,就算王介甫不介意,难道他下边之人对苏子瞻会感到安全?伯和兄你也说了,仁宗官家的话,一直流传在外面,相信连当今官家也听说过。有才又有名声,却以之作对,谁都会不安呀。难怪会一力打压子瞻兄了!”

    欧阳发却问:“这与子贤说不妥有何关系?”

    沈欢道:“关系大了!伯和兄,威胁大了,到哪又不是威胁?这个天下就这般大,以苏子瞻的才干与名声,到哪都会成为焦点,天下瞩目。若是到地位为一知州,做不出成绩也好,人家会认为志大才疏;做出政绩了,一个知州又最容易升入朝廷,依然会成为他们的威胁呀!你说他们会想不明白这点吗?”

    “也就是说,就算子瞻做了知州,他们也不会放过他,直至彻底打倒为止?”欧阳发愣愣地说道。

    “别的不敢说,只要有吕惠卿等人在朝,一定会这样做!”沈欢肯定地说道,其实这些分析,还有一点原因他知道却不好说,那就是苏轼本人的原因。才华也罢,名声也罢,都只是让对手顾忌而已,如果不出错,还不至于沦为别人的耙子。

    偏偏苏轼就是一个大嘴巴,心直口也快,有什么说什么,看什么不顺眼就要数落什么。对于新法也是这样,乌台诗案的出现,除了冤枉的本质,不无苏轼在外地经常写文章说新法不是的原由,或者与人交谈就要泄露出自己的心声。若在政治清明平和之时,还不至于成祸,可到了党争激烈的时候,就没有他存身之处了!

    “那子贤打算怎么做?”欧阳发有点慌了,他清楚沈欢对朝政一直有着冷静的观点,他的分析,十之八九不会相距太多。

    “还得好好谋划啊!”沈欢叹声说道,“知州与通判都太显赫,又引人注目,可以直入京官,暂时还真不适合子瞻兄。否则就算脱离了京城的险恶,也逃不了有心人的陷害!官家难得平和的心态,估计在这一次纷争中又会失去平衡了,可以想象,他会倒向王介甫一方!王介甫也好,司马相公也罢,他们要做什么,都是官家的一句话而已。官家才是这个天下的主宰呀!”

    欧阳发沮丧地道:“其他地方都不能去,那还不如来海州算了,这个官场真是太复杂了,为兄一直都不愿意深陷其中呀!不如叫子瞻来海州做个教书先生算了,与家父一道打理这个大学,不也是快事?”

    沈欢知道欧阳发说的是气话,不过仔细一琢磨,心里却有点发亮了:苏轼来海州?可行否?海州现在有自己在坐镇,苏轼来的话,在自己的地盘,可以给他诸多维护;何况海州现在是快福地,容易出政绩,苏轼来这里也完全可以放得开。

    那么,不是不可行,关键是来这里做什么?

    以苏轼的才华,知州与通判都不可能了。那么海州还有什么能发挥苏轼才干的职位呢?其他副职就不必说了,通观海州的官职,也只有知县合适他了。可是如果自己给苏轼某个县官,别说苏轼会不愿意,就算自己都觉得太过屈才不可取了。

    这样的话原本的职位就没有什么符合标准的了。难道说自己另外又鼓捣出一个职位来,就像海州海军的指挥使郭逵一样的与朝廷规定不一样的官职?

    做什么呢?海州还有什么可以创造一个既不太过荣耀又有可为的官职呢?

    沈欢想到了大学,不过这是私办的,与官府扯不上关系;想到了海军,奈何苏轼只是文臣,与兵事扯不上关系,估计他也不会去这个海军。

    海州还有什么是希奇的呢?想来想去,沈欢看到桌上的文案,这是海州去年赋税汇总的记录。现在年关已过,再过些日子朝廷就会由各路转运使解押地方财政入京!新年过得舒服的沈欢恢复办公之后事务也异常繁忙,欧阳发未来之前,还在核对海州赋税的数据。

    海州以往的赋税一年大概是十五万贯左右,前年沈欢来了之后,经过一年多的大发展,各项成就也都体现了出来。不说其他,单是这个通过修路吸引各路商贾过关的赋税就增了好几成,还有水泥等作坊上交的税务,加上免役钱的回收,零零总总,差不多就有十万贯吧。

    就是保守一些,加上往常一样的赋税,总共就有二十五万贯了!当然,这只是小数目而已,如果再算是两次出海所得的利钱,除去给海军数十万贯与修路之外,还有第二次出海的利钱。这些钱本来是打算建造新式大成,可现在因为铁矿得奇缺的原因,只能搁浅,全都入了赋税,有七十多万贯!

    也就是说,海州现在帐目里有整整一百万贯的财政收入!这可比当年与官家约定把海州赋税翻一番之后还要翻几番的数据!

    另外,去年秋后第三次出海的船队也有三个多月了,算算时间,如果顺利,应该能在二月左右回来!现在正月开始下旬了,想必那些船已经在回航的路上了!

    那可是整整三十艘的海货,是之前两次船只的三倍,就算有些损失与价格要低点的情况,利钱再翻一番也不是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时间允许,这次解押上京的赋税,将回超过两百万贯!两百万贯钱呀,天下各州之中,有哪个比得上呢?都把扬州等地远远比了下去,除了京城以国库财政发放的青苗等钱回收的利钱,否则单以赋税,没有比得上海州的了!

    这可都是他沈欢的政绩!全都解押上去,沈欢已经可以想象皇帝与一众大臣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情景了,估计他们会以为自己去抢劫了吧!

    而他沈欢的政绩更多是从哪里来的呢?海盐——确切地说,是海贸!

    海贸这等兴旺发达,将显示出大有可为的生命力。那么,苏轼的去处也该在这上面找着落了。

    大宋海贸一直处于民间零碎的发展阶段,官方更多是南北漕运罢了。而管理海贸的具体结构还没有详细的规划!后世海关一类的总支构还没有运行,依稀记得这个时代将会产生在某些海贸发达的州处设立一个市泊司而已!

    海关总长!套在苏轼的头上,岂不是有趣的紧?哈哈,沈欢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家上奏官家在海州设立一个海关指挥,专门管理大宋海贸的事宜,什么规划与赋税,还有打击走私,都由他处理了。大宋不是要严厉打击海外走私铜钱吗,也可以由海关去做嘛,何况海州又有海军在侧,刚好协调工作!

    而要官家动心设立这么一个让其他大臣无话可说的海关,他即将上交的赋税就是一个筹码!就算还在海上的那次出海来不及上交,有一百万贯也足以成事了,朝中大臣将会看到海贸大有可为之处!而却钱的皇帝也肯定会一力支持创办这个机构,如果运气好再算上一百万贯,那估计就没话说了。到时自己说话也有分量得多,提议让苏轼来管理海关,谁会不同意?

    “哈哈!”沈欢笑得异常得意,“伯和兄,小弟已经有定计了。你放心,子瞻兄过些日子估计就可以来海州与我等相会了!”

    “怎么,子贤真能让子瞻来海州?”欧阳发惊喜莫名。

    沈欢把自己的构思详细说了出来。

    这下欧阳发却是咋舌了:“子贤,你说……海州去年赋税超过一百万贯,甚至……两百万贯?”

    沈欢没有再隐瞒,把海盐一事说了出来。

    欧阳发又是一惊:“晒出海盐?”

    沈欢详细解说一番,末了嘱咐道:“伯和兄,此事还请你保密,不要泄露出去,免得冲击了国内盐市。”

    欧阳发只能麻木地点头,反应之后却笑道:“别人是不能说,不过有一人一定要知道的。”

    “令尊?”

    “哈哈,子贤就是聪明!”欧阳发大笑不已,“有这种好处,官家岂会不同意子贤的主张?这下子瞻有救,家父也该放心睡个好觉了!”

    沈欢莞尔,也不大计较了。这个海盐,是时候让更多人知道它的存在了。当然,为了保持海贸的利益,还不能对外公布。他只打算让自己的老师司马光与皇帝赵顼知道而已。

    告诉皇帝,算是为何会有如此多赋税的解释,还有就是让他支持建立海关;说予司马光知道,与海军计划一样,他不能把功劳都贪了,有司马光这个宰相出面,一切都好解释得多!

    欧阳发心情大好,转以其他话题:“子贤,弟妹该要快生了吧?”

    一提到这事,沈欢就大为兴奋,他就要做爹了,哪还能镇定:“大夫说现在有八个多月了,孩子应该会在三月左右出生!”

    “阳春三月,是好日子呀!”欧阳发笑着说道,“那到时又要恭喜子贤身为人父了!”

    沈欢也是大笑,不过又有点忧虑:“三月虽是阳春,奈何多潮,疾病丛生,小弟甚为担心内人与孩子的身体呀!”

    说到这个沈欢就大恨,还有无可奈何,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了,疾病的治疗就不说了,最大就体现在婴儿的存活率上。连朝廷汇集了天下有名大夫都会经常死掉皇子公主,这个民间的情况就可见一般了。虽然老赵家可能因为遗传疾病的原因死亡率要夸张一点,可是这个刚出生婴儿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

    现在自己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沈欢怎能不担忧这点。别的做不了,不过在杀菌一事上还是可以上心一点,他已经做好准备,等日子再过去一些就用石灰与蒸馏酒等对整个知州府邸进行杀菌的行为,要一直到他的儿子出生为止。在临盆的时候还要用开水对一切事物进行消毒,总之一切都为了孩子的安全。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沈欢却已经如临大敌了。

    欧阳发安慰说道:“总算不是北国的深冬了,那种天气,对婴儿更不利呢!”

    “但愿母子平安吧……”沈欢只能祈祷了。

    当然,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他孩子未出生之前,沈欢另一个期待实现了。二月才到,出海南洋的船只就经过杭州江宁等地回到了海州,而周季这个大老板,又一次活跃在大宋商场各地了。依然是贩卖各式大宋稀少的货物来套取现金。奢侈品对于富裕的大宋人民来说,一直都是抢手货,才半个月的时间,就基本售罄。

    海州方面有一百五十万贯的收入,至于他们两人,这次运气就不大好了,海上来回损了五艘的船,这些损失要算在他们的头上,因此获利不大夸张,只有三十万贯而已。不过却让周季欢喜得连姓什么都忘了,才一年半而已,他的资财就达到了五十万贯,破百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沈欢有意地拖延,海州交给淮海转运使的赋税刚好能凑上了这一次获利!两百万贯钱就在转运使目瞪口呆中一箱一箱地运走,直到事后他才反应过来,看沈欢的目光都复杂许多了……

    ……………………

    大宋治平四年二月下旬,福宁殿。

    皇帝赵顼啪地一声把一本奏章砸在御案上,狠声说道:“又是这个苏轼!”

    这个苏轼不再是知制诰了,月前他与王安石的战争,最后还是以王安石得胜为告终。为了让这个大臣回来主持变法,赵顼只能罢了苏轼知制诰的官职。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由司马光与范纯仁上本让苏轼入御史做言官,赵顼爱其才华,不忍心让他远离京城,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不过让苏轼这个笔杆子做言官,对于王安石与赵顼来说,简直是放虎贵归山啊。苏轼这个大嘴巴,既然身为言官了,有言事与弹劾的权力,当然不能容忍王安石在他面前嚣张,每隔几日就上奏章弹劾,官家压下来不表,不要紧,他笔力非凡,继续上章。

    赵顼再爱读他的文章,纵使他弹劾奏章也写得繁花簇锦,可事情多了总要变味,特别弹劾对象还是他要重要的王安石,今日再读一奏章,终于忍不住发脾气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让苏轼去做言官是一个错误了。想起这些日子修起居注吕惠卿的言辞,他觉得这个苏轼还真是一个坏事之人——要坏他变法图强的大业!

    吕惠卿嘴巴子厉害,没事就数落苏轼的不是,什么之前鼓吹变法现在倒戈实在是小人行径;什么苏轼人格低下收取贿赂。俗话说三人成虎,话说多了就算假的成不了真也要让人疑神疑鬼。赵顼现在也怀疑苏轼是否真的居心不良了,又想起吕惠卿说要把这等阻挠变法之人罢黜出找,现在也深觉有理。

    “罢了罢了!”赵顼叹了口气,“这个苏轼还是太年轻,就让他也出外锻炼一番吧,就像子贤一样!”

    想起沈欢,赵顼像是想起了一事,反应过来后从御案上抽出一个本子来,很厚的一本。这是三司这两日上的表册,是天下各州县赋税收入的汇总表图。想到数千万的财政钱财都在运往京城的路上,赵顼就兴奋不已,赋税一入国库,日子又好过一点了!

    翻开册子,他先看去年的收支,不错不错,总算不像前几年那般亏空出一两千万贯这等骇人的数据来!想想两年前他最怕的就是看帐本了,偌大家业,到处都缺钱,真不是人的活。现在好了,日子过得不算滋润也不紧缺了,这是变法的功劳!这一刻,他又坚定了变法的决心。

    想到变法,他不由叹气,王安石新年出台的新法,他都同意颁行。现在朝中又掀起了反对这些法令的浪潮,连宰相司马光都颇有怨言。才稍稍平静一年的朝政,有乱了呀,他这个皇帝又是头疼的时候了。

    看完总收支,他终于翻到自己想看的一页上——海州上交赋税的具体数据。他刚才想起一年多前与沈欢做的约定:把海州的赋税翻一番!

    他轻笑一下,虽然一直很信任沈欢,不过也觉得这个任务有点坚信。大宋有州数两百左右,一年的赋税一般都是十几万贯左右,大的州比如扬州等也不过三五十万贯!海州处于东海,环境不好,一直都是中下的州数而已。要达到三十万贯的赋税,在赵顼眼前,难度颇大!

    “多少?”海州赋税的数字才入眼,赵顼以为看错了,擦了擦眼,“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因为沈欢《数学总则》的颁行,官府有关民生的数字都以那些奇怪的字符来做表示,看着眼前一串的“0”,赵顼还是不信,又擦起眼睛来。

    “两百万贯!”赵顼愤怒了,虽然三司的权力大部分给制置三司条司架空了,可这等核对数字之事一直都是他们在做着,难道因为没了权责就不大上心了,连办事都不认真了?

    两百万贯!疯了吧,多加了这么多个零,难道不怕欺君之罪?

    赵顼一下子又清醒了许多,是啊,这么离谱的数字,谁都能看得出来,作为臣子,怎不怕皇帝的怪责。难道……

    赵顼强摄心神,仔细看了下去。海州各种数据都很详细,有税收,有免役钱,有关税,这些加起来就有二十多万关了。至于其余一百七十多万贯,则有一个名目曰“海贸”!

    “海贸?”赵顼迷糊了,这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会儿就呀地跳了起来,“一百七十多万贯!海贸……这东西,一年能让一州赋税收入多了一百几十万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顼差点要发狂了,他不是没见过钱,区区两百万贯对于动辄几千上亿出入的皇帝来说,不过毛毛雨罢了。然而,这是一州的赋税——一个州!

    他此时已经忘了什么该死的约定,只知道要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沈子贤在海州到底做了什么!这是他迫切要知道的事!

    “来人,给我召三司使……不,还有宰相、参政,统统都给朕召到殿里来!”赵顼反应过来之后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吩咐下去。

    “是,陛下!”底下有人匆匆跑了出去!

    人出去之后,赵顼一把坐了下来,身体都有点软了,喃喃地说道:“两百万贯……两百万贯,两百万……”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赵顼清醒过来时,司马光等人已经入得殿来了。政事堂的三位,算上任三司使不久的曾布,刚好四人,刚刚一路赶来,气都还没喘下去。

    “诸卿都来了!”赵顼勉强一笑,招呼众人。

    “陛下,怎么了?”看到赵顼神色不大对劲,司马光关切地问道。

    刚才寺人急报说官家有事急召,他还在政事堂,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沈欢的奏章与书信都还没送达京城。赵顼手上的报表是三司由地方转运使统合上来的,并不过政事堂。

    王安石与韩绛也很迷糊,不清楚具体是何事,都静静地等官家发话。

    赵顼抽出海州赋税的报表,对曾布说道:“曾三司,你能否与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曾布接过看到“海州”两字,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陛下……”

    “不要和朕犹豫!”赵顼冷声说道,“朕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相如何?帐目可是真的?”

    曾布慌道:“回陛下,帐目皆是各路转运使上报,臣只是如实整理成册上供天视。”

    其他三位不知底细的大臣都疑惑了……

第二百四十章 奏信

    司马光不知官家与曾布说的到底是什么问题不希奇,可王安石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因为曾布算是他的人,按理说没有理由不告诉他。

    可事情就是这般离奇,王安石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曾布这次算是自作主张的,他看到淮海过来的报表也甚是惊奇,以为出错了,后来一查是海州,就动了别的心思。沈欢作为司马光头号手下,吕惠卿等人当年恨之入骨,在曾布跟前念叨得多了,使得曾布对这个沈欢也没有什么好感,虽然对方是王安石的女婿。

    既然没有好感,作为对头,当然希望他没好日子过了。这次报表就是一例,如果是别的知州,他也许还会仔细去查证,可偏偏是沈欢,那就没话好说了,直接报给官家了吧。

    如果是假的,也由官家去查,到时自己至多把罪过都推到底下之人身上,最不济就挨官家骂几声,如果能就此让沈欢不好过,在官家面前失了威信,那才是利事。又因为报表刚来两日,官家这边催得紧,总册还是昨晚才制好的,送到官家这边,还来不及与王安石打招呼呢!

    其实就算时间来得及,他也不准备说予王安石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沈欢不好过了。算是报复最近苏轼总是为难他们变法一派的手段吧。

    因此,此时的曾布虽然表面慌张,其实内心还是很镇定,一语就把责任都推到下边之人身上了。

    赵顼还在震惊着,也不管其他几人的迷糊,又道:“那你是否去查证过了,淮海几路的赋税都到了吗?”

    曾布道:“回陛下,臣见海州上的报表帐目列得很详细,因此没有过多怀疑。至于赋税之钱,近一点的州路已经到京了。至于海州一地,因为路途遥远,还要过几天才能达到。是否为真,到时就可以知道了!”

    “到时到时!”赵顼怒不可遏,“难道你就让朕在这里苦等不成?”

    “陛下息怒!”这次是司马光发话了,他听到海州一词,想起沈欢还在那里,生怕他又最了什么惹官家恼怒,赶紧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赵顼这才恢复了点平静,失笑一声:“朕差点忘了,你等还不清楚是何事呢!曾三司,你仔细与司马相公他们说说!”

    “是,陛下!”曾布不敢怠慢,把海州上报的赋税详细说了出来,末了还把报表递给三人看。

    三人的震惊可以想象,嘴巴张得都可以吞下鸡蛋了,表情就像见着了公鸡会下蛋一般。

    “这是真的?”韩绛失声了,他之前就是做三司使,对于财政赋税这等东西最清楚不过了,以前的海州是怎么样的景象,他也了解。看到翻了十倍的数据,他也怀疑这报表的真实性了。

    王安石也露出半信半疑的脸色,沉默不知想些什么。

    司马光就复杂得多了,一边是喜悦,一般是忧愁。喜的是他素来深信沈欢这个学生的手段,不无希望报表是真的;然而理智又告诉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大是愁虑,生怕沈欢在那边犯下欺君之罪!

    “陛下,如曾三司所说,也许是底下之人弄错了。”司马光只能预先为沈欢作开脱之辞了。

    “是吗?”赵顼也甚是疑惑,“司马相公也不相信沈子贤的手段?”

    司马光心里发苦,他能相信吗?心里不由怨怪沈欢不事前打声招呼了,使得如今这般被动。

    “这……太过骇人了,陛下。”司马光只能支吾其词了。

    “朕当然知道骇人,否则今日也不会叫你等匆匆赶来了!”赵顼幽幽地说道,“可是司马相公,你也清楚子贤与朕有个约定。也许他正在实践这个约定呢?”

    提到约定司马光就气了,当日听到这个赋税翻一番的约定他就气沈欢太过轻诺了,觉得不大可能完成。现在好了,不单一番,都十几番了,他还能说什么!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报表的时候,一个寺人手捧一个盒子匆匆赶了进来,到御桌前恭敬地道:“陛下,海州来的急奏!”

    “海州?”

    众人都吃了一惊。事情就这般凑巧?

    “什么急奏,谁来的?”赵顼赶紧拿过盒子,一边翻开一边问道。

    寺人答道:“是海州知州直入宫里的急奏,由驿站快马加鞭送来!”

    “好吧,知道了,你下去吧。”赵顼点着头说道,这时候他已经把盒子彻底打开,从中拿出了奏章,很厚的一本。

    刚想打开,抬头看见底下大臣露出疑惑与期待的目光,不由笑了,道:“朕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先看看再说。诸位稍待。”

    众臣连说不敢。

    奏章确实是沈欢让人送过来的,时间已在把海州的赋税财政都交予了转运使之后,因此就算快马加鞭,也比转运使急匆匆上报的速度来得慢了。不过就像后世他在大学里考试的主张——分不用多,也不必少,及格就好。这次也是一样的性质,不用快,也不慢,刚好赶上庭议了,就是这般凑巧了。

    奏章很长,大多是沈欢与欧阳发商议出来的筹办海关的章程。接着解释两百万贯的来历,是真的,大多是从海贸获利而来。如此暴利,怎能不设立一个特定的机关来管理呢?还有说出了海盐的事情来,不过又与官家说此事还需保密,最好连诸多大臣都不要让知道,免得泄露了消息促使朝廷盐利损失!

    最后才是提议把这个海关设立在海州,与海军相辅相成,当然,这个海关使的最佳人选,非苏轼莫属了。一来苏轼素有清名,在这等肥厚的职位上一定能保持清正,不贪图利益;二来如今苏轼在朝中形势不大妙,为了体现皇帝陛下的厚爱与维护,应该让他出来避一避风头,就像当年他沈欢一样,都是皇帝贤明的表现!

    这些内容都让赵顼看得眉开眼笑,什么都忘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两百万贯,一年……海贸,海关……”

    奏章里沈欢还坦白,其实获利有三百万贯的,不过有一百万贯投入到海军身上了,之前五十万贯,后来又多给了五十万贯。要让海军快速发展,达到上百条战船的规模,因此牺牲了一些财政,还请陛下莫怪。

    赵顼当然不会怪了,海军寄托了他威武的理想,他也极想海军能尽快投入到战争之中,为他开疆拓土!再说了,当年与沈欢约定,只要海州财政翻一番,剩下的钱都归他支用。如今他只花了一百万贯,其余两百万贯都上交朝廷,足见他的忠心啊,知道他这个皇帝日子也不好过,送来钱财解决困难!

    想到约定,这下赵顼清醒了,从臆想中恢复过来,抬头又看见底下四位大臣迷惑的目光,他不由哈哈大笑:“诸卿……哈哈,曾三司,你不用自责了,海州赋税的数字是怎么一回事,沈子贤奏章里都解释了!朕都明白了,哈哈!”

    司马光闻言嘘了一口气,看官家这般高兴,想来是没有怪罪的意思了。

    曾布就好不失望了,他哪里有什么自责,现在看沈欢无事,才万般失望呢!

    至于王安石与韩绛,则是心里咯噔一声,相视一眼,感觉不大妙了,官家这般高兴,难道说……海州去年的赋税,真的达到两百万贯了?!

    “陛下,两百万贯之数,是真的?”韩绛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当然是真的!”赵顼大笑着说道,“两百万贯呀,这是多么大的数目。真给他做到了,他沈子贤真做到了,没有让朕失望……不,这已经让朕大是震惊了!”

    得到确切的回答,底下几位大臣饶是见多识广,也给吓住了。一个不算发达只有四县的一个小州,本来只有十五万贯左右赋税的海州,竟然在沈欢的经营下,一年就上交了超过十倍的财政,这……简直太扯了吧!

    但是官家的表情都说白了,这事是真的,千真万切!

    这种手段,还是人该有的吗?已经非凡到令人沮丧的地步了!不单王安石沮丧,就连司马光都有点泄气了,活了大半辈子,比一个年轻人逊色也就罢了,却是逊色这么多,怎么能不令他们无奈!

    赵顼生怕吓坏了这些臣子,本想把奏章给他们看看,可想到上面写着海盐与海军之事,这些事需保密。海军之事这些大臣都是信得过之人,大可说得,但是海盐嘛……像韩绛这些大家族之人,生意涉及颇光,一旦知道了海盐之事,难免会有举措,也许会造成盐市的波动,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一个犹豫,暂且不说了,只是交代了海贸一事,单单说海州能获利如许,是沈欢以海州官府的名义,与民间商贾一道联合出海,到南洋等地去做买卖,为朝廷得来这么多的钱财!

    “海贸……”海外贸易一事,自此让大宋几位臣上了心。

    想起沈欢提议建立海关一事,赵顼就要提出,不过沉吟一会之后道:“诸卿,朕现在很兴奋,脑子都不知道怎么用了,乱得紧,有些事要好好想一想。你等先下去吧。”

    就算众人还有诸多话要说,也只能先下去了。怀着各自的心思,退了出去。不表王安石一方,却说司马光一路回府,才到大门就有下人来报沈欢有书信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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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疼得厉害,码字状态极其不好。先这么多吧,抱歉。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上任

    三月初三,海州城。

    对于海州的人们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日子,连续十多天的阴雨天气已经像阴影一般笼罩在众人的心头了。

    虽然有了诸多水泥路,不忧泥淖,可下得多了,别说其他地方,就连房子都潮湿得紧,加上一阵阵从海上吹来的带有浓烈水气的海风,大家可以看得连干涸的木头都蒙上了一层水珠。

    不过这一天对于沈欢的意义却颇为重大。

    “快呀,快呀!”沈欢几乎是咬牙切齿在说着,在房子外来回走动,根本停不下来,紧握的拳头都把手指给抓得发白了,依然没有任何察觉。

    走了几步,时不时停下来盯着紧闭的房门。只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叫喊之声,“啊啊”地不停叫着,令人闻之揪心不已。

    房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欢的妻子王璇。经过十月怀胎,今日一大早,还在吃着东西的她突然感觉肚子痛得紧——她要生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沈欢当即像傻了一般,反应过来后丢下手中的公务,一路跑了回来。到了府邸,王璇已经给待职在家的三位产婆送进了产房。而他却被拦在了产房之外,给告知不能进去。

    听到王璇那一声声痛苦欲绝的叫喊声,沈欢禁不住要闯房外静等的母亲给挡住了。这时代之人觉得女人临盆如果男人进去的话,会很晦气,因此千方百计要阻止。

    沈欢虽然不大想理会这些禁忌,然而却不能不顾忌一下万一。如果以后他真有什么倒霉之事,岂不是让王璇自责么?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焦急地等待了。

    “欢儿,你能不能停一下,你这样走个不停,娘我都看得眼花了!”沈氏看到儿子满头大汗又心焦的模样。忍不住疼系地说话了。儿子自打回来就这样紧张不已,弄得连她都心头不舒服了。

    “娘。孩儿这不是紧张么!”沈欢顿下身子。转过头去。“娘。您说都快一个时辰了。璇儿怎么还不生?”

    “快了。快了!”沈氏只能这样安慰。

    沈欢更紧张了:“娘。这话你都说好几遍了。可现在都还没生呢!孩儿只听到璇儿痛苦得紧。会不会……”

    “呸呸!”沈氏不悦了。“你别乱说话!生孩子就这样地啦!生孩子哪有不痛苦地。你以为为娘当年生你就那么容

    沈欢无语了。紧握地拳头并没有松开。

    “大哥。你就听娘地话消停消停吧。”小莲儿帮腔说道。

    至于另一个陪在旁边的周如怡则走过去,拉过沈欢的手,扳开他地拳头,把小手送进去,一把握住。柔声说了句:“夫君,娘她是过来人了,说的肯定没错。你就宽心吧。”

    “但愿!”沈欢苦笑说道,回头给周如怡一个安心的笑容,不过笑得太勉强了。

    “如怡,你身子不便,不如先回去休息!”沈欢这才想起周如怡的身体状况。这个不舒服不是生了什么病,而是她也怀孕了!

    这个消息是半个月前传出的,当时周如怡食欲不振,又有呕吐景象。身有经验的王璇怀疑是有了身孕,找来大夫一把脉。果然,都三个月左右了。这下喜得沈家大小都快乐上天了,一个还没生,另一个又有了,实在是天之大喜。特别是沈氏。直言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不过沈欢倒有点愁了,他才二十二岁不到。就要做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想到孩子叽叽喳喳的状况,就有点心悸。

    现在的情况也是这样。除了孩子快要出生的震惊与喜悦,还有淡淡地愁思。要知道,他这个年纪在后世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呢,现在倒好,都开支散叶得茂盛了。

    周如怡闻言欣慰一笑:“不要紧,妾身也想第一时间看到我们沈家的孩子呢!再说王姐姐在里面这般痛苦,妾身又哪里能安心休息?”

    “那好吧,我们一起等沈欢这才稍稍定了心神,也有点高兴王璇与周如怡的关系密切,还真像姐妹一般互相扶持,没有什么争风之举,免却了他这个男人的不少麻烦。

    “小莲,去搬几张椅子过来给娘亲与你大嫂坐!”沈欢这才想起母亲与他一样在这里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不由愧疚,赶忙吩咐。

    “为什么是人家?”小莲儿大的嘟嘴,“你干吗不去呀,人家也想第一时间看到侄儿的!”

    沈欢大是瞪眼:“去不去?”

    “去就去嘛,凶什么凶!”小莲儿又是埋怨了,起脚就要去。

    沈氏却拉住她说道:“娘就不用了,给你大嫂搬一张过来就是。这个时候,娘哪里能坐得下。”

    周如怡赶紧说道:“我也不用了,还是婆婆坐吧……哦,还是妾身去帮婆婆搬一张过来吧,莲儿你就在这里等着。”

    沈欢无语了,这事他能让周如怡去做?没看到他母亲已经在向他瞪眼了吗?在沈家,怀了孕的女人最大,王璇如是,周如怡亦如是!无奈得紧,看来只有自己去搬这椅子

    “我去吧。”沈欢大是摇头说道,刚跨出一步,就听到产房“哇哇”几声传了出来,跨出去的脚顿时停在了空中,脸也像停滞了一般,最后才给这番惊喜震醒了,“生了?生了!”“真地生了!”

    房外的几人都喜得紧了,产房里婴儿的哭声越来越洪亮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沈氏都要喜极而泣了,“我们沈家有后了,真的有后了!列祖列宗保佑啊!”

    此时的沈欢已经奔到了房门口,除了孩子出生的喜悦,还有对王璇身体的担忧。刚要闯进去,门“吱”地一声开面走了出来,一脸喜色,见到沈欢赶紧说道:“恭喜沈大人。沈夫人给大人生了个麟儿,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沈欢大喜,总算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沈氏闻言则是更喜了,有点不敢置信的道:“是儿子?哈哈,好好,老身终于有孙子了!这次算是真正有后了,沈家有后了呀!老爷,妾身总算不负于你了!你在天之灵就安息吧!”

    “好啦好啦,我终于有侄子了!”小莲儿也是陪着母亲高兴不已。欢跳不止。

    周如怡地心思则复杂得多了,既有为王璇高兴的气氛,又有为自己担忧地神色,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叹一声,心想希望自己也生出儿子来让沈家大小都像如今这般高

    沈欢已经不能理会大家的神情了,对着大开的门就要冲进去。伸手拦住了他。

    “做什么?”沈欢大怒不

    产婆怯怯地道:“里面还没收拾好,大人莫要急着进去,免得沾了晦气!”

    “妈的!”沈欢大骂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他哪还能理会这么多,然而看到母亲犹豫地神色,不由稍稍停住了脚步,“我进去只看夫人不碰那些东西还不成吗?”

    产婆想了一会,把手收了起来。

    沈欢大喜,不客气地冲了进去,进了几步才喊道:“母亲,产婆们都辛苦了,你吩咐拿钱赏她们吧!”

    进到房间。另外两个产婆就围上来贺喜,沈欢挥手让她们过去。房间还有两个侍女。一个在帮忙收拾脏东西;一个抱着婴儿,在一边哄着,见沈欢进来,笑着要把孩子递给他。

    沈欢让她先等一会,跑到床边。看到周如怡脸色苍白,汗水把头发都浸湿了。不过衣服与被单之类的东西都换过新地了,显得很赶紧。

    “璇儿。你辛苦了!”沈欢握住王璇软绵绵地小手,不由疼惜说道。

    王璇轻轻摇了下头。声音显得很弱:“不辛苦,孩子还好么?”

    “好,很好!”沈欢喜得手脚都慌了,“璇儿,你这次可是帮我们沈家立大功了!孩子……孩子呢,把孩子抱过来看!”

    沈欢转过头去,发现自己地儿子已经在母亲手上了,而妹妹与周如怡则围在一起逗弄他。沈氏听到沈欢的喊声,有点不舍地把孙子抱过去,递到他地手上,道:“欢儿,你快看看你儿子吧,像你呢!”

    沈欢把孩子抱在手上,仔细一看,手一抖差点就要把孩子甩了出去,我的妈呀,这像我……错了错了,我如果和他这副模样相像,那就惨了——初生的孩子皮肤都皱得很,脑袋又小又尖,实在与外头的猴子差不多,哪里看得出像不像

    不过总是自己的骨肉,再说过些时间他就会变成白嫩可爱的婴儿肌肤了,到时才显得他地好来。仔细打量之后,沈欢不敢怠慢,把孩子放到床上,让王璇抱一抱。

    王璇经过了婆婆的亲身把教,对于孩子的模样有了心理准备,没有什么大的感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没有不疼爱的!一脸欣慰地抱了抱孩子,亲了亲他的小脸。

    沈欢蹲在床边,满意地看着他们娘俩,叹道:“总算是平安生下来了,璇儿,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呢!”

    王璇嗔笑道:“你都准备得这般充分了,再不安全生下来,妾身都不好意思了呢!”

    沈欢不禁傻笑,为了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他可是下足卫生的东西,都不能给王璇吃下。一个月以前,每隔几天就要用石灰与烈酒等物对整个府邸进行消毒杀菌。连产婆都提前找好,对她们进行了一些后世的生理卫生课的教育,免得她们用传统地老手段来接生。

    而接生用的物品,也都很小心地进行了杀菌。比如床被之类地东西,都是新的,而且用开水泡洗过,因为天气不好,为了保持干燥,甚至加温烘烤。还有剪脐带的剪子等物。都用酒来泡洗过,之后再用开水来煮了又煮。

    总之一切都是为了保障孩子的安全出生,这个时代地婴儿夭折率实在让沈欢放心不下,因此许多准备事宜都要他亲自出马去吩咐。现在总算松了一口气,母子都平安无事。

    这时候沈氏过了说道:“欢儿,璇儿很累了,你先让她休息休息再说吧。”

    “哦,是是。”沈欢醒悟过来,从床上抱起孩子,笑着对王璇说。“璇儿,你先休息一会。醒了再看孩子,如何?”

    王璇虚弱地点了点头,安然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而沈氏见状不待沈欢反应,把孩子从沈欢手中一把抱了过去,笑道:“让娘仔细看看孙儿!”

    沈欢大是无奈,他也想仔细看看儿子呀,须知他也是第紧。然而对自己地骨肉又是那般感到亲密与难舍!

    沈氏抱着孙子逗弄了许久,直到孩子也睡去,才抬起头来,问道:“欢儿,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沈欢大感兴奋,狠狠地点头,别说名字了,他连孩子地未来都规划得七七八八了。比如几岁认字,几岁学艺,几岁接触其他杂学。几岁成亲,几岁生儿子。总之一切规划都在他脑海显现过一番了。只等岁月流逝孩子成长

    “沈熙成,如何?”沈欢笑着问道。

    “熙成?熙成……”沈氏念了几次,觉得还顺口,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就叫熙成吧。现在是熙宁年间,有个熙字也算符合。”

    熙者。又是“希”音。希成希成,也可以寄托沈欢对这个时代的理想了。希望能成功吧。

    于是乎。小沈才出生几刻钟,没有任何民主地套上了“熙成”地民号。不过已在熟睡的他应该不会在意了吧。也许,要直到他长大懂事,才会了解他父亲地这番希望吧。不过那个时候,时代也应该已经改变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海州城里消息灵通之人都听到了知州大人喜得麟子的消息,不少人送来了很多补品。沈欢在海州在东海布置好出海事宜后赶了回来,说要尽快见侄儿一面;欧阳发也上门来观看,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沈欢亲自告诫他莫要在报纸上刊登这些小道消息了;就连欧阳修这等老人,关心后辈,也来看了一眼,让沈家大小感激不已。

    总之又热闹了几天。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沈欢的心思才回到了正事之上。一打听,他才发现,京城朝堂的局势又有一番变化了。而苏轼安置,也有了着落。

    三月初十,沈欢才从京城的来的报纸上知道了朝廷对苏轼的安排。

    报纸来得迟,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是多日以前

    沈欢儿子出生日的前十天,京城福宁殿。

    宰相司马光与皇帝赵顼相对而谈,偌大个福宁殿就他们君臣两人。

    赵顼一脸兴奋,看着沉稳地司马光,说道:“司马相公,子贤提议设立海关之策,你觉得如何?”

    “全凭陛下裁决。”

    赵顼不悦了:“司马相公,朕是因为对你的信任,才把你找来相问。你也知道,子贤来的奏章里头,涉及到海军之事,另外还有海盐,朕不好当着诸位大臣之面说出来,事惟有你知道,因此朕也只有你问了。你莫要与朕打马虎

    “臣不敢!”司马光恭敬地说道,“臣在说出本意之前,还是想先问陛下一句,陛下觉得这个海关可设立吗?”

    “为何不可?”赵顼大是振奋,“你也看到了,子贤在海州做海贸,才一年多就上交了两百万贯的赋税,如果算上海军里面的一百万贯,那就是三百万贯!三百万贯呀,都比得上朝廷盐一般的收入了。而且子贤也说了,随着产盐能力的增大,还有海船队伍的扩大。今年的收入将会更多!如果有朝廷转设一关来处置这些海贸,那将会产生多大的利益呀!千万贯?还是几千万贯?朕都不敢想象了!因此,这个海关,朕一定要设地!”

    司马光平静地点头,其实心里已经暗地里在笑了。昨日陛下召见,商讨了海州一方上交赋税地示意之后,震惊地他回到府中就受到沈欢寄来的信件。心里沈欢没有任何隐瞒地把在海州做的一切都详细说了,包括海盐与海贸。

    他的意思就是设立一个海关,让苏轼来做这个负责人。一来让苏轼避一避朝政的风头;二来这里确实能出政绩,最适合苏轼不过了。待得两三年,凭此功绩,入京为官也不会有闲话了。

    回信地意思就是让他这个服官家让苏轼出任,免得便宜了别人——有此利益,别说官家了,就算司马光这等臣子都会同意这个海关的设立。对于这一点,沈欢从来没有怀疑过。因此围绕地主题更多是如何让苏轼走马上任。

    了解详情之后的司马光,先是惊,后是喜。惊地是沈欢的动作。喜地是沈欢是他的人,还有苏轼的安置也有了去处。这些日子,苏轼在朝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官家不喜,朝臣攻击,都让他好不狼狈。

    作为这次领他进朝的人,司马光也不好受。现在有了更好的去处,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无奈人才远走,可这是以退为进的策略,不得不为之。就像当年沈欢出海州一样!

    因此刚才听得官家设立海关地强硬态度,司马光才高兴不已。想了想,说道:“陛下说要设,臣当然不敢说不行。再说这确实于国于民都有利,不过这个海关,该是什么品级。由谁来管呢?”

    赵顼一愣,才一日的时间。他还真没有仔细考虑过,不由问道:“那司马相公是何主张?”

    司马光说道:“臣觉得可以把此海关命名曰大宋海贸总关。职责是负责大宋天下的各处海贸。在沿海各路设立一些港口,专门从事海外贸易。海关就总体负责这些海划。还有就是大宋对外或者海外对大宋贸易税收,也由海关负责。那些不是朝廷设立的港口,将没有对外贸易的权力,而海关的另一个职责就是负责打击非法海外贸易。这个打击就要借助海军的力量,因此臣觉得把海关设在海州最好不过了!”

    赵顼点头笑道:“这些朕也觉得有理,可以依司马相公所言去办!那海关的品级如何,又归哪所管呢?”

    “品级不宜过高!”司马光斩钉截铁地说道,“最好只是五品。”沈欢说了,这海关现在更多是为苏轼而设,如果品级太高,估计王安石一方之人不会同意,一旦大力反对,官家这边就不好说话了;再说海关如果品级太高,就成为大宋官员都想去的地方,到时难免成为别人手中敛财贪财地工具!

    “五品……”赵顼沉吟不已,觉得有点低了,想想海贸的利益,怎么说也该要三品才对得起他地功绩呀!

    司马光忙道:“陛下,此事还涉及到海州的海军与海盐,如果品级太高,朝廷现在要设立,难免就引人注目,届时也许这些秘密就都要泄露了。这对朝廷很不利!”

    赵顼一惊,点头道:“相公果然思虑周全远大,好,五品就五品!”

    “至于海关归属……”司马光沉吟片刻,“海关管的也觉得属于三司最好不过了!”

    “三司!”赵顼又是一惊,奇怪地看着司马光。司马光与王安石不对付,他当然清楚,也许是有意为之。而三司权力虽然不再像以前那般大了,可三司使是曾布,此人支持的是王安石,司马光还让海关入三司,难道不是壮大敌人吗?

    “是三司!”司马光坚定地道,“政事堂管政务,枢密院管军务,而三司管财务,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定,可以让朝堂平稳,臣并不敢逾越!海关再好也是财务,理应归三司管辖!”

    赵顼有点惭愧了。“规定”他都改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心里却是颇为欣慰,司马光为人持正,不会因人废事,这点非常可取!

    “就归三司吧!”赵顼赶快说道,“不过因为要涉及到海军之事,三司暂时也不能插手,名义上归它,实际上就先掌握在朕手中吧。海关之事,一切由朕裁决,当然。司马相公也该分担分担,这点上朕还是信任相公地!”

    “臣遵旨!”司马光大是同意,他当然也不愿意海关之利落入王安石一方之手,现在官家自己也做出限制,那最好不过了。

    赵顼笑道:“好吧,说完这一切,现在该说说这个海关的负责人了!与海军指挥使一样,朕将设一个海关总使,负品官员。名义归三司,暂时只对朕负责!”

    司马光心里一动,心道来了,小心地问:“陛下可有满意地人选?”

    “你觉得周季此人如何?”

    “谁?周季……”司马光迷糊了,“陛下,朝中还有一个臣不知道的叫周季地官员?”

    赵顼笑道:“他不是官员。”

    司马光更讶了:“不是官,那是……”

    “相公难道忘了在京城开第一家印刷作坊与第一家茶楼的周季周老板了?他与子贤熟得紧呢,都称兄道弟了!”

    “他?”司马光渐渐有点印象了。

    “对,就是他!”赵顼点头说道,“你觉得他地能力如何?朕是问生财手段?”

    “自然是顶好地!”司马光说道。沈欢在心里把一切都详说了,其中包括与周季的合作。想想此人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有了几十万贯的家财,能力不能不佩服。

    “陛下……您不会是要他做……海关总使吧?”司马光舌头都大了,对官家的问话反应过来。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赵顼大笑着念了一句诗,“相公。这是子贤当年好有名气的一句诗,说的就是用人之道呀!不拘一格用人才。方才是盛世之道。海关更多涉及财务,而又熟海务,让他去做岂不是如鱼得水?”

    “可是他是……”司马光傻眼了。官家的意思简直是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相公是要说他是商贾,别人会不服?”赵顼反问,“这个倒可放心,他虽是商贾,然而却有先帝赐予的爵位,这是当年救助灾民获得的。当时相公是开封知府,应该了解。”

    这点司马光否认不了。

    “再说了!”赵顼难得兴致,“商贾又如何?姜太公未发达之前只是渭水边钓鱼地渔夫;诸葛孔明未成丞相之前,也不过是南阳的耕夫!然而他们都做出了千古功绩,可见用人看出身是要不得的呀!”

    司马光更无语了,你举例可以,可不要把周季说成姜子牙与诸葛亮那般的人物呀。他的脑海里已经联想出一个胖子拿着羽扇轻摇的喷饭景象若渴的心思臣万分佩服。经陛下说明,臣也觉得这是高明的用人之道。可是陛下想过没有,天下之人没有陛下这般开明,他们会怎么想?特别是那些读书人,若是知道了陛下这般重用一个商贾,他们会怎么想?一旦汹涌闹起,只会伤了陛下贤明的名声而已!周季有才不假,可抵得过十个百个甚至千个士子,然而这个天下士子何止千万,为了一而失了“朕明白了,相公言之有理!是朕想偏了!”

    “陛下圣明!”司马光喜道。

    “朕一时想出个好地人选来了,相公可有推荐?”

    司马光不答反问:“陛下觉得这个海关总长应该最重什么?”

    “这……朕一时说不清

    “臣觉得应该最重品德!”司马光侃侃而谈,“陛下,海关能聚海外财物于一处,有子贤开出的策略,只要不是太过逊色的人去照着办都能做出功绩来。因此这个才与不才,暂时就不讨论了。臣想就品德上说一说。单看海州一年就能创造出三百万贯的利钱,那么管辖天下海贸的海关呢?也许不止千万贯了吧?面对如许钱财,谁不会动心?一旦有了邪心,以权谋利。岂不是朝廷的损失?因此臣觉得这个总使要品德绝佳之人才好,面对财物而不动心,品行高尚,方可令人放心!”

    赵顼闻言点头道:“相公言之有理,理当如此。”

    司马光又道:“说到品德高尚,朝中之人,臣觉得范纯仁最合适。然而他身为御史中丞,品级已高,若是去就,难免让人生起贬谪的心思。再说品德高尚更适合做御史了。言官交给他,相信陛下也能放心。”目的:“想来想去,要品级相若品德又高者,臣心里现今只有一人!”

    “何人?”

    “苏子瞻!”

    “他?”赵顼讶然不已,“他嘛……”

    “陛下,苏子瞻之才,连仁宗官家都认为可以做宰相,这点倒可放心了吧。至于品德。他是欧阳公地弟子,这些年地品行,有目共睹,也没有怀疑的必要。他现在只是一个御史,在朝中又闹得不愉快,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是陛下美意。陛下当年对子贤不也是这样地心思吗?苏子瞻亦是如此人选呀!”

    赵顼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司马光的话,然而还有点犹豫。

    司马光又进言道:“陛下,子贤已经出去快两年了,如果陛下要重用他。也许要调他回来。现在海州在他手上已经好生兴旺,若是接手之人不佳。难免会坏了此等局面。届时……臣的意思是可以让苏子瞻接手,经过一年半载的锻炼,让他又做上知州,有地方为官经验,再回朝来。想必更能务实了,而朝臣也不会有诸多言语了!”

    赵顼彻底心动了。沈欢他是一定要调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至于苏轼。赵顼都有点感激司马光了,确实只是书生之言。还不够务呀,能出去一趟也好,到时升为三品知州再回来,也就名正言顺了。最重要地时暂时把这个麻烦调出去,免得在朝中时时弹劾处处为难自己。

    而有司马光出面主张让苏轼出去,别人也不会认为他这个皇帝是因为听不进谏言罢黜贤明坏了明声。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好,就他了!”赵顼狠狠一拍板,下了主意。

    不知该赞美赵顼还是该批评他才好,他这人比较倔,一旦打定了主意,天皇老子来了也难以改变。比如王安石变法一事上,终其一生都没有动摇过。现在王安石也吃到了他性子的苦头!

    对于在海州开设海关地主张,虽然不清楚海州那边的情况,不过有了两百万贯打底,王安石也没有反对地理由。可对于让苏轼出任海关总使的任命,他就要强烈发对了。就因为看到了海贸地利处,他才不能让苏轼这个给他惹麻烦的人去捞功劳呀!

    他不是傻子,当然清楚司马光主张的意思——让苏轼出去历练历练,有了功绩就回朝,到时地位就稳固了。而海关就是一个能快速出政绩的地方,他没理由不反对一个明知道会为难自己的人上位!

    反对很汹涌,甚至连附和王安石地诸人也都明言反对了,吕惠卿等人不时在赵顼面得为变法反对着壮大实力。

    不过还是那句话,皇帝才是做主之人。赵顼的话就是圣旨,当日在宰相司马光面前把板拍得响亮,在对方没有明显的劣迹之前,为了面子也好,为了维护皇帝威望也罢,他都不可能改变主意。

    造成的事实就是在即将三月的时候,他取了苏轼御史的职位,任命他为海关总使,尽快动身去海州筹办事宜。

    等沈欢儿子出生,他恢复心思处理政务的时候,苏轼已经在去海州的路上了。

    从西蜀到京城,才风光不到半年的苏轼,又一次出京奔走了。好在这次并没有沮丧的神情,相反还很愉悦。想到就能与远在海州地恩师想聚,还有沈欢等好友,他就按捺不住激动喜悦的心情。

    另外他此行地任务司马光也与他说清楚了,因此他对为了是充满了希望与期待。

    途中过了清明,遥寄几把相思泪之后,苏轼一家终于在三月中旬到达海州境地。一进海州,他就发现此地与其他地方的不同。那就是水泥道路,在马车上平稳得有如坐轿,实在比之前的颠簸有天壤之别!一路的奔波,都累得他小儿子哭了几回,现在好了,有了水泥路,平稳又有速度。不日就可进海州城了。

    苏轼这次进海州,并没有知沈欢等人。他有了私访的兴致,刚进城就把家眷安排在客栈里头,他就在海州城大街上闲逛,打算把海州地各处摸通一番。

    海州真的与其他地方不一样,街道宽大又清洁,一条条乌灰地水泥大道交叉而行;他惊讶地发现城里面竟然还有什么公共厕所,卫生又美观,忍不住也进去享受了一把。

    还有就是海州百姓的神态,大多满足,像丰衣足食一般过着欢年。不过逛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难住了,街上不少人围着他看,还一边指指点点,吓了一跳地他,费了好大的劲,才逃回客栈。

    这时候,沈欢已经派人来接他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欢聚

    “子贤,苏某很不明白,真的很不明白!”苏轼摇着脑袋,一副惊奇的模样。

    此时他就坐在沈欢海州府邸的书房内,分主客坐定,主人是沈欢,客人则是他苏轼与欧阳发。刚进府邸没多久他就给沈欢与欧阳发迎进了书房,看来有些东西是要秘密地说。

    而苏轼不明白的就是为何他都秘密进海州城,而沈欢却能在他还落脚没多久就找上门来了!他还想用自己的眼睛来好好观察海州的一切呢!现在好了,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苏轼嚷嚷着说出疑问,沈欢倒是笑了,先是小声地笑,接着是哈哈大笑,前俯后仰得甚是夸张,把苏轼笑得莫名其妙。

    “子贤,你笑什么?”苏轼迷糊了,本来几人三年未见,他应该先叙叙旧情才是,奈何这个疑问实在令他很不爽,就先问了出来。

    沈欢止住了笑,一指欧阳发,道:“说到这个原因,就不得不提伯和兄了。《海州日报》子瞻兄应该听说过吧?”

    “当然,苏某虽在蜀地,却也能拿到一份日报来看!”

    “那子瞻兄知不知道这份日报还有揭人隐私的爱好呢?”沈欢说到这个就咬牙切齿了,“也许子瞻兄不了解,欧阳伯和这家伙,为了报纸的销量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了!之前他就不经小弟同意就把小弟的肖像给刻印上去,小弟一上街就引得整个海州之人都来围观!很不幸,子瞻兄你也步这个后尘了!哈哈!”

    “什么意思?”苏轼吓了一跳。

    沈欢看着还镇定的欧阳发,几乎是幸灾乐祸地道:“前些时日子瞻兄在京城做得热闹,伯和兄为了在海州为你说话,一连半个月都在报纸上刊登了你的言行。后来为了满足读者的需求……呵呵,凭着记忆,用他的丹青妙笔把你的肖像给画了出来,还印在了报纸之上。子瞻兄你才名在外,海州之人也颇有兴趣。这不,不少人对你的形象都有很深刻的印象,你才进海州城,就有不少人认出来了,引起了围观。接着就有人飞报小弟这里了,小弟一查,果真是你,哪还敢让你在客栈住下!”

    “这……这也行?”苏轼惊得眼珠都掉了下来,看看沈欢,再看看欧阳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欢叹道:“子瞻兄,你就认了吧!”

    苏轼苦笑道:“除了这样,苏某还能怎么样呢?”

    “哈哈!”沈欢与欧阳发都大笑起来,特别是沈欢,这下好了,有人同病相怜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报纸上他的肖像再也不孤单啦,因此笑得特别欢快。

    笑完之后,三人一下子沉默下来,那沉淀的浓厚的感情氛围这才调了上来。

    “子瞻兄,这些年可好?”沉默之后,沈欢愣愣地问了一句。

    “尚好!”苏轼点点头。

    三年未见,如今欢聚,一句淡淡的话语却包含了多么深厚的感情呀!文人间的感情,也许没有武人的直接,然而却比武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凝重,甚至豁达。天涯两地,一句“千里共婵娟”就能换来欣慰了。

    苏轼又道:“苏某没想到与子贤、伯和相见却是今日之景况了!哈哈,三年之前苏某肯定想象不出如今的模样,子贤你们呢?”

    沈欢与欧阳发也都是摇头。他们也实在是难以想象呀,三年之后,沈欢已经是大宋最年轻的知州,而欧阳发却是新闻出版界的大佬。至于苏轼——沈欢应该更为感慨了,海关指挥使的谋建,总不至于让这一段历史成为苏东坡的注脚!

    欧阳发安慰了一句:“子瞻不必太过感慨,海州如今也是大有为之地,只要好好做,他日亦可成就功业!”

    苏轼恭维了一句:“这就得看子贤如何吩咐了!说到底苏某能到此地,还是托了子贤之福。临行前官家把苏某召到跟前,叮咛了一翻,说明此次到海州的重任!而司马相公也说了事实,让苏某在海州待个几年,到时再重用!子贤,你在海州一年多上交两百万贯的赋税,着实令京城之人震惊呀!”

    “一切都是托了海贸之福,小弟一开始也没想到海贸是如许赚钱的!”沈欢笑着说道,“因为它这般赚钱,才让小弟兴起了谋建海关的心思。小弟实在是不敢独吞这份功劳呀!刚好看到子瞻兄在京城暂时有麻烦,就奏请让你出来透透气!”

    苏轼苦笑道:“子贤不必为苏某遮羞,什么麻烦,简直就是灾祸了!早些时候京城的形势,不是王介甫出就是苏某罢。看官家对王介甫的宠信,想必遭殃的是苏某了!弄不好还要给放到偏僻之地去,现在好了,有子贤与司马相公的关照,总算避开了去岭南等地!而这个海关,简直就是为苏某获取功劳而建的嘛!子贤之情,苏某怎敢或忘!”

    沈欢摇头道:“子瞻兄若说这话就太过见外了!”

    欧阳发一拍手掌:“就是,子瞻太过见外了!不行,等下在为你接风的酒宴上一定要罚酒几杯!”

    苏轼哈哈笑道:“这对苏某来说是罚吗?”

    三人相视大笑。以苏轼的酒力,几杯简直只是开胃而已!想到这里,大家不由回忆起当年在京城纵意诗酒的时光,那等豪情,那等意气,好像经过时间的沉淀又回到了他们的心头,隐隐都有了股要呐喊的冲动。

    “对了,伯和兄,欧阳老师不知如何了?等下得去拜访他老人家才成。”苏轼想起欧阳修也在海州,现在却没见着,不由急了。

    欧阳发道:“这倒不用急。子贤已经派人去接家父了,等下给你的接风宴上,他必会出席。”

    苏轼又道:“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还成。精神还不错,现在子贤弄出来的海州大学做校长,不知有多欢呢!请了不少昔年的好友过来,一道谈论经赋诗文,惬意得紧!”

    “那就好,那就好。”苏轼宽慰笑了,“还是子贤懂得老师的心思,知道他最爱提拔后进,在京城坐着也不舒服,弄出个大学来,让他老人家有用武之地!这个大学苏某也听说了,不问出身,不拘囿于一门一学,很有当年孔圣人有教无类的风范!”

    沈欢微微一笑,他对大学抱的希望,岂止如此而已!不过日后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一切由时间来决定与证明吧。

    苏轼又道:“子贤,我等都不是平常人。儿女私情就不多说了,你快和苏某说说这个海关的具体事宜吧。海关是你提议建的,你应该有个详细的计划吧。司马相公和苏某说了,到了海州,最好找你谈一谈。苏某是第一次做这等事,陌生得紧,还得子贤你指点呢!”

    沈欢笑道:“指点谈不上。等子瞻兄熟悉海务之后,就会上手了。海关的功用,小弟已经在奏章里写得很详细了,那就是管理大宋所有的海务!其实它的重要性,只在三司使之下,职务应该也低一点而已。至于提议建五品,那更多是为了子瞻兄不引人瞩目,免得又生祸端。现在的朝局,与当年不一样了呀!”

    “是啊,都是王介甫这厮,枉苏某当年对他信任有加,为之助翼。他倒好,把朝堂弄得如此糜烂局面!”苏轼从来都是有话就说的主儿,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说完才意识到不好意思了,怎么说王安石也是沈欢的丈人。

    沈欢倒不在意,在他的认知里没有森严的长幼等级的观念,不管什么人,错了就是错了,不会因为身份的关系就有所转移。

    想了想,沈欢接话道:“小弟初步的打算是在大宋沿海的州县里划出一些固定的州县,作为海贸的主要港口。初步计划是十个左右的大州,有楚州海州江宁杭州等,具体如何,还需子瞻兄上任熟悉事务之后决定。这些地方一定要适合建立大型的港口,有利于海船出入!”

    苏轼沉吟说道:“这个倒是要斟酌斟酌,哪一州适合还有待决定。”

    沈欢说道:“其实本来不应该划定地方,否则有海的地方就失去了它的地利。可是现在海关初建,什么都不熟悉,为了方便管理,只能先决定一些州县有进出海贸的权力,其他地方没有了。这样也是为了集中海船,免得有些人只有一两条就出海了,不安全,出了事也就是浪费人力财力而已!另外划定了州县,就有利于打击走私。有利的地方就有人冒险,海贸如此赚钱,有些人为了漏税什么的,肯定会自主走私,划定了州县之后,哪些地方哪些人没有权力,一目了然,方便打击这些谋私利之人!”

    苏轼叹道:“看来子贤已经有周全的计划了。若是这样苏某还干不出成绩来,那可就太对不住子贤了!”

    沈欢笑道:“至于打击走私之类,就需要与海州的海军协商了。哈哈,也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子瞻兄,好好干吧,也许你能从这里做出新的篇章!”

    “此话共勉!”苏轼转头笑道。

    “哈哈!”三人皆是大笑,显得无比地意气风发。他们也许还真想不到,若干年后,从这里走出去的他们,将会成为这个天下的风云人物!苏轼将要在这里干上几年才知道未来,至于沈欢,他的任期也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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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认,我有罪,原本说请假两天,现在拖了五天才更新,大家骂我吧——如果能见面,相信揍书生都有可能了!

    原因是这样的,书生另找了份新工作,现在才确认,因此耽误了更新。新工作开始总要努力表现的,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也许更新都不能稳定了,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呀。只能说尽量每周保持更新,不要一停就几周的。抱歉了,对不起,给大家鞠一个躬!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二年

    下了整整一个月的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了。天空放晴,万里碧蓝,和煦的暖风从东边吹了过来,扑在人面,软酥酥有如情人的手。

    三月已过,暮春已尽,迎来的是温热的初夏。绿了杨柳,暖了江水,乐了人儿。

    地处东海之滨的海州城沐浴在温热的海风之中,吹燥了整个城市。地面没有了潮湿之气,看起来更干净剔透了。

    此时已是大宋熙宁二年四月,天下之事已经大为变化。就算海州也不再是两年前的海州模样,这一点苏轼最清楚不过了。

    两年了!

    不知不觉,两年时光就匆匆过去了。而他这个大才子,也在海州度过了两年。作为海关总指挥使,他这两年过得并不轻松,深入到沈欢的海关部署之中,才发现有更多的事务需要他去了解与实行。

    也是这个深入,这两年他过得既充实又繁忙。两年的实干,着实让他也跟着有了大变化。至少如果熟悉他的人,肯定会对他的变化感到惊奇与陌生。

    他不在是两年前那个只会空喊口号的才子书生,而成为了一个沉稳的实干家!

    这一点,苏轼也深知自己的变化。

    徜徉在海州城宽阔的水泥大道上,干净,舒适。忙里偷闲的苏轼一路逛着,不时对城里头异于他地的事物看上两眼。

    海州城越来越繁华了,行人如织,车水马龙。也许比不上东京开封,但却不输于他见过的大城成都了!

    难得好天气,游人颇多。

    苏轼现在是海州城里人的老熟人,虽然名气还大着,却也不至于像两年前刚入海州城那般令人围观了!

    和沈欢不同,苏轼最喜欢热闹,也难以沉静,两年的工夫,足够他把海州每一草每一木都摸透了,何况人乎!城里人也知道这个蜀地才子的性情,除了一开始的热闹围观外,后来慢慢熟了,新奇劲儿一过,现在他走在大家上,人们除了会与他打上一两声招呼外,也没有其他大的异动了。

    和风很暖,人情也很暖。

    苏轼陶醉于这片天地的人情,逍遥地走着,不时与行人打个招呼聊上几句,末后才继续上路。

    到了最繁华的大街,更热闹了。

    形形式式的人们都在这里忙着交易。除了本地人,也许还有扬州人,苏州人,海州人,京城人,成都人……甚至要汇集了整个天下的有识之商贾,都在这里进行货物的交易。

    而交易的事物,也是应有应有。除了本地的特产,蜀地的锦,北地的酒,南地的瓷……这些都属平常,最令人耳目一新的则是外国的希奇事物,比如香料、象牙、番果……

    这个海州,已经成了大杂烩的交聚之地。如果你比较幸运,甚至能在某个交易场所见到异于大宋人的西地居民,像大食人,还有穿着古怪的南洋之人。他们都是来大宋进行商贸的外国人,在这里把大宋的特产瓷器与丝绸运送出去,或者把外地稀有的货物送到大宋。总之是进行调剂有无的商贾之事。

    这些人与物在苏轼眼里,当然算不上罕有了。这两年,他统管海关,见到的事物更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

    “子贤真是好手段呀!”这话已经成了苏轼日常的口头禅了。在他眼里,海州的变化都与沈欢脱不了关系,可以这样说,没有沈欢,就没有如今不输于那些发展了上百年的都城的海州!

    给他三年时间,他能给你一个天地!

    这就是沈欢在海州三年的写照。

    这真说得上一个天地,一个异于他地的天地!这里也许没有开封的厚重繁华,不过也没有那般琐碎。何况若论城里的规划,开封很乱,着实比不上海州的整齐!

    宽阔笔直的水泥大道,林立两旁的规划齐一的建筑,经过修整的花木,让这个干净的城市有了无限的绿色生机。

    一切的一切,都是新奇的,都充满了活跃的气氛,与这个老大帝国不大一样!

    旭日穿透层云阴霾,照亮了整个天地。

    红通通的阳光斜倾在海州城,使得整个城儿都明亮起来,连带人眼也光明了几分。

    苏轼孤人一人,来到了城南。

    这里有一个不小的车行。

    马依然稀少昂贵,大多是由牛来拉车。三三两两,进进出出,显示了车行生意的兴隆。

    “苏大人,您来了,这回去哪?”一个车夫模样的男子一脸笑意地问。

    苏轼来过几回这里,大家都熟知他的身份。苏轼是豪爽旷达之人,从没有高人一等的气势,三教九流都识得一些。

    “李三,难得你还认识苏某!”苏轼哈哈笑了起来。

    李三恭敬地道:“苏大人说笑了,以大人的名气,这个海州城,有谁不识?应该感到荣幸的是小人才对,曾蒙大人有心,记得小人的名字!”

    苏轼微微一笑,又问:“最近生意还成吧?”

    李三感激不已:“还可以,有这一辆车在,养家糊口不在话下!这两年来海州城的人越来越多,需要用到车的地方也更多了!说回来还得感谢沈大人呀,若不是他给我等这口饭吃,也许我等还只能拘囿在军籍里,一家都只能领点军饷过日子而已!”

    苏轼也颇是感慨:海州城车行里赶车的车夫不是一般的百姓,而是由厢军转而为民的。

    当年司马宰相着力削减厢军人数,沈欢在海州也大力附和。除了邮政驿站削减了一些,还有工程队几乎把海州扬州两地的厢军一网打尽了,不过他觉得还不够,又想出了这个运输的法子来。

    在海州成立了几大车行,让更多的厢军转而为车夫,让他们脱离军籍,再借青苗钱的派放,作为贷钱借贷给这些车夫买牛买车。而这些车夫则挂名在车行之下,任意拉人做生意,所得之钱,除了上交一些给车行作为管理费用外,其他全是私人的!

    这一举又削减了上千的厢军,而且车夫如果有钱,甚至能买到几匹马来做拉力。这样就可以走出海州,跟由也是由厢军转化的镖局一起走南闯北去了!

    这一民生政策,经过两年的实行,着实为朝廷解决了厢军的一大难题。现今东海一带的与海州交易往来频繁的州县也跟着效仿,为朝廷节省了不少财政支出。

    另外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交通更加方便,各种人与货的流通也跟着畅通起来。为经济的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聊了几句,苏轼感慨完毕,招呼李三把车赶过来,跨步上了这辆由两头牛作为拉力的牛车。

    “苏大人,去哪?”李三回头又问了一句。

    “海州大学!”

    “好咧,目标海州大学!”李三长吁一声,扬起长鞭,驱牛而去。

    海州大学就在海州城外西南几里处。

    经过几年的发展,一出海州南城门,迎来的是一条宽有六七丈的灰黑的水泥大道,笔直像一条线,直通天外一般。

    大道两旁栽满了杨柳,一步一株,像林立的侍卫。

    正当春末夏初,清风吹拂,柳枝轻摇,像在欢呼,像在招摇,又像在对路中的人高声呼喊着欢迎。

    杨柳之下,还栽了不少花草。万紫千红,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柳树下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有士子,有农民,还有商人,或急走,或慢游,或赞叹,或感慨。

    娴静悠闲与勃勃生机统一在这个异于时代的规划上。

    毫无疑问,现在的海州内外,单论建筑模样,已经越来越有现代的气息了。无庸质疑,这些规划大多出于沈欢之手。

    他完全是按照后世现代城市的规划来设计,有现代的整齐干净,却没有那种喧嚣与污染,实在是桃花源一般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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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州大学。

    林木参天,绿意葱郁。

    在山林之间,偶尔间杂着一两条小溪小河,淙淙水声,在宁静的群野里显得异常清幽。

    遥遥一望,在参天树木之间却隐隐能见不少建筑群体,嫩白色的高墙,三三两两若隐若现;或而还能听到几句人语,也许是争论之声,也许是高声读书之音吧。

    这里是海州的标志,海州人的骄傲:

    海州大学!

    海州大学的大门建得异常古朴,几大立柱突兀耸立,雕刻着不少纹理,还有图象,有孔子拜师图,老子出关图……显得文雅与悠久。

    门的两旁是两座精雕细刻的大石狮子,半蹲着,像要腾势而扑,生气又形象。

    这些建筑掩映在群山之中,密林绿意之间,经过刻意的设计,山林的自然与建筑的人为完美融合统一了。

    身在其间,就令人舒适了不少。

    大学里头有一个人工湖,三亩多见方,引来活水,正当清澈。春夏之交,湖上飘了不少绿意浓郁的荷叶,亭亭玉立,迎风招展,在和煦的清风之下,见之令人心旷神怡。

    湖畔有个方亭,亭里有一张石桌,下面围着四张石凳,遮了阳光,实在是赏景的佳处。

    亭子里已经有两个人了。

    一大一小,大的端坐着,小的在一旁侍立,帮忙煮水烹茶。

    “小华,你老师不是说今早要来这里与我商量些事么,怎么现在还不到?”大的人拿着一本书,看了几页,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仔细一看,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不正是海州的风云人物欧阳发欧阳伯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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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终于长了点小JJ。泪流满面拜请大家原谅,骂可以,打也可以,可是有一点先声明,不准打脸啊!弱弱地说一句:晚上还有更新的。

    我要学习著《史记》的司马迁巨巨:人太监了,书也不太监!

第二百四十四章 邀请

    让欧阳发叫做“小华”的人就是武华,是沈欢两年前所收的学生之一。

    也是沈欢最为得意的弟子!

    这个才十三四岁的男孩聪明好学,还有着自己的思想。当年才十多岁就有魄力要老师沈欢送他到海州大学去学习,展现了与其他学生的不同之处。

    沈欢如他所愿,让欧阳修破格录取了他,作为海州大学年纪最小的学生!

    这些年,除了努力吃透老师沈欢所教授的知识外,还跟在欧阳修父子身边,依靠他的聪明,得了不少好处。

    欧阳发也就罢了,单是欧阳修,作为现今天下最负盛名的文人,功底当然是深厚的。词章文学天下无双,武华得他提点,当然会有所收获。

    不过欧阳修到底年纪大了,实在无法手把手教学生,就是海州大学的日常事务,也不能事事躬亲了。作为欧阳修的亲儿子,欧阳发当然有义务替父亲分忧。

    好在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海州日报》这个报纸已经走上了正常的轨道。欧阳发也可以放手去干其他的事务。慢慢地,海州大学的日常工作已经转手到欧阳发身上,由他去操劳了。

    武华这些孩子当年还是欧阳发去挖掘的,大家都在海州大学,两人当然熟得很。

    “欧阳叔叔……”武华对欧阳发充满了尊敬,“老师公务繁忙,耽搁一下也是正常的。欧阳叔叔就在大学里头,不用出去,等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呵!”欧阳发扔下手中的书,“忙?你家老师估计是在家忙着逗孩子玩吧?”

    武华大窘。他的老师沈欢对于才两岁的儿子的宠爱那是整个海州城的人都知道的,走在大街上,百姓们弄不好能看到他们的知州大人让儿子坐在肩膀上一起逛街呢!

    实在是丢尽了大官员的骨气与风度!

    这是官场之人对于这个毫无威严的知州大人的风评!

    武华不好背后说老师的坏话,只能转而一指欧阳发丢在石桌上的书籍说道:“欧阳叔叔,这最新的《资治通鉴》编得如何了?”

    欧阳发果然转了注意力,拿起书,拍了一下,道:“公休兄等人编史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也越有趣味了!”

    《资治通鉴》是司马光的大作,早些年就得了皇帝的帮助,给他人力物力,让他把这一史书编好,还赐名《资治通鉴》。有了沈欢印刷利器的依靠,这些年是一边修一边刊印发表。

    不过司马光与历史上到洛阳窝了十几年大不相同了,几年下来,还在相位上坐得稳稳妥妥。作为一个大帝国的相国,面对诸多事务,实在是抽不出太多时间精力花在编史上。

    得了父亲嫡传的司马康只能代父出征了。由司马光统筹安排,司马康则带领一帮志同道合的文士做具体的事情,比如查找资料,核对史实之类的事,全由他们去做。甚至某些朝代的史实就由他们执笔,司马光则最后审编,一举成文。

    此书要历史上赋闲的司马光都修了十几年,现在断断续续,进度当然快不了。除了一开始的几卷外,这两年下来,成文也就三五卷而已。

    欧阳发与司马康关系铁得紧,对于这些当然了解得通透,所以才说司马公休编史功力深厚。

    武华闻言一脸神往地道:“司马相公道德无双,天下景仰,真希望能见着他老人家一面啊!说起来,他老人家还是我的师祖呢!”

    欧阳发笑了:“你不说我还没注意,现在想起来,当年子贤拜司马相公为师,至今也都六七年了,时间这东西,过得可真快呀!哈哈,再过六七年,小华估计你也能像你家老师一样牧守一方了!”

    武华惭愧地道:“这个学生可不敢想象。老师当年年不过十六,即名动公卿,天下闻名。如今学生也十四了,再过两年,不可能有此成就!”

    欧阳发叹道:“你家老师是占了诗词的便宜!说到这里我可就要怀疑他是怎么教学生的了,怎么你这些弟子做起诗词来都没有一点他的风范呢?想当年他的诗词文章,那可是首首经典呀,甫一出手,天下即可传唱。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气势!到你们这一代,可就不见了影儿,要是你也时不时写些经典的诗词,以我大宋对于文人的看重,成名也是瞬息之事而已!”

    武华更惭愧了:“欧阳叔叔,老师说了,诗词只是小道而已,小不可齐家糊口,大不能治国安邦,实在没有丝毫利处。因此于诗词一道教得也不大落力,相反其他格物致知之学,倒是很是费心。”

    欧阳发摇摇头:“我倒是忘了,你现在最擅长的则是天文物理,格物之道。听说你前些时候造了个什么远镜?”

    武华一听两眼发光:“欧阳叔叔,是望远镜!一镜在手,可以看清几里外的事物,纤毫毕现!是学生用西洋人传进来的玻璃等物制造的,根据光线反射折射等原理……”

    “别别!”欧阳发赶紧摇头摆手,“别和我说这些什么原理,我一听了就得头大!任你说得神奇,可惜我没见着!你说此镜给你老师没收了?”

    武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还能造不?”欧阳发问了一下。

    武华先是点头,再是摇头,道:“老师说了,就是要造,也不能再让别人知道,这是军事机密!”

    当日望远镜出来的时候,沈欢一见之下,立刻把武华叫到无人之处,交代了一番。其中就有不能胡乱再造的勒令。至于已造的镜子,则送到了海军之处,由军人接管。至于造镜原理,也让武华烂死在心中,一段时间内不能宣扬。

    武华不是常人,一经老师解说,也明白了望远镜的军事作用。特别是在海上,能在几里外就了解到远处的情况,实在是一大利器!当然要作为机密严格把守了。

    欧阳发叹气了:“你那个老师呀,这两年也不知道搞什么,多少有点神神秘秘的了!”

    “哈哈,伯和,你在说谁神神秘秘?”一个大嗓门从亭外响了起来。

    欧阳发闻言大喜,站了起来,也笑道:“子瞻兄,怎么你也来了?”

    来人正是苏轼,一身便服,大大咧咧,潇洒无比。

    “苏大人,请座!”武华不敢怠慢,恭敬地请苏轼上座,奉上热茶。苏轼这家伙最好串门,到处走动,武华认识他也再正常不过了。有时也得到此君的指点,于学问之上也颇有获益。

    苏轼取笑道:“你这小孩越来越客套了!”

    武华只能傻笑以对。

    欧阳发解围道:“子瞻,你就不要欺负人家孩子了!你难得清闲,这次怎么有兴致来小弟这里了?”

    苏轼看了下四周,反问道:“不是子贤说有重大的事情要与我等商量么?派人通知,让我来此处。怎么还不见他踪影?”

    欧阳发惊道:“子贤也约了你?”

    “怎么,他没和你说吗?”

    欧阳发摇头:“他让小华过来通知我在此处等候,没说约了你呀!他在搞什么东西?”

    苏轼愕然,与欧阳发相视一眼,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心头隐隐感觉不大轻松了。

    苏轼抽了口冷气:“子贤这家伙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旦找起我们来,也是个大麻烦呀!想想这两年,我俩给他当牛马来使,唉,真是交友不慎呀。估计这次又有我等好受了!”

    欧阳发也只能苦笑:“好不容易才把《海州日报》这个烫手山芋摔掉,才清闲没几日,难道又要我去抛头露面了?子瞻兄你是朝廷命官还说得过去,我只是恩荫了个虚职而已呀!”

    两人不由摇头感慨遇人不淑。

    末了欧阳发转头问武华:“你老师可说为了何事约我等?”

    “学生不知。老师没说,学生也没问。”武华恭谨地回答。

    苏轼摇头不已:“真没趣,又出了个必恭必敬的小学究,真浪费了你家老师的新学新思想!你这小家伙人倒是聪明,早知道由我做你老师得了!”

    欧阳发打趣不已:“由你做老师?难道由你这个老师天天带着个学生去逛青楼艺馆不成?唉,你家夫人怎么就不管管你这个大胡子呢?”

    苏轼大是尴尬,解释道:“我这是去体验生活,与一般的俗人不同。你看那些青楼女子,技艺高超之人,哪个不欢迎苏某去坐一坐,听一听曲呢?”

    欧阳发点头:“当然要听一听,之后再由你这个苏大才子写一两首艳词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苏轼难得脸红了一下,心虚地看向武华,发现这个后辈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站立一旁,脸色沉静,看不出神色;这才松了口气,不敢再搭话。

    其实他不知道武华已经在心里哈哈笑得人都要疯了,要不是这些年经过沈欢的摧残把脸皮锻炼得刀枪不入,也许早就表露出来了!

    苏轼又说话了:“武家小伙子,苏某考考你吧。这次你老师约我等两人,你能猜到是何事不?”

    “学生愚昧,猜不到!”武华无奈地回答。

    苏轼满意了,转而问欧阳发:“伯和兄以为是怎么一回事呢?”

    欧阳发不动声色,反问:“子瞻兄来海州两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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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长小JJ。晚上还有一章,今天要更够一万字。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板子

    “亲临海州?”

    “亲临海州!”

    “官家?!”苏轼与欧阳发闻言只觉脑袋一片空白,轰轰轰直响,什么思维都没有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明白沈欢的意思,吞口水都异常艰难了;嘴巴张大的可以塞下好几个鸡蛋,完全没有一点儒雅的风度。

    “对,就是让官家亲自来海州看一看沈某的政绩!”沈欢依然站着身子,睥睨横生,望着清澈的湖面,像是临江而叹,气势十足。

    “这……这个……”别说欧阳发了,就是旷达风流如苏轼,也跟不上沈欢的思维了,依然难以镇静;猜测了无数可能,却没有一点丁和沈欢最后的计划扯上关系。这打算简直是太不可思议,太吓人了!

    “子瞻兄,你觉得如何?”沈欢问了一句。

    苏轼硬吞了几下口水,方能回话:“想法是不错,依苏某猜想,只要官家真看到海州的变化……不用看全海州,就是来看看这个举世无双的海州大学,就难以遏止激动要升你的官了。这是任何人都无法相媲美的政绩,何况这几年你给朝廷上交的赋税都是数以百万计,通通算上来,毫无疑问可以跟着官家回京去了!但是……”

    苏轼激动的脸神色一凝,既而叹气不已:“要官家亲临海州,太难了!顾忌太多,估计难以成行!”

    欧阳发也接口道:“是啊,子贤,太难了。要官家来海州,不是我等一相情愿就可以了。还得考虑实际情况!官家贵为天子,镇守京城,天下安定;一旦出行,天下瞩目,这是何等大事,岂是说说就成的?再说即使官家愿意来看一看,后宫怎么说,百官怎么说?毕竟官家不是一般人呀,天子出巡,非同小可,一旦出个什么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子贤,你……不一定就非要官家来海州呀!这样对你来说,风险太大了!”

    沈欢苦笑不已:“非常时期,则使非常手段!伯和兄,你以为小弟不怕官家来此出了什么事?可是现今我等实在是等不起了,司马相公现在一人在朝中苦苦支撑着这个局面,我得尽快回去帮他出点力气!其实小弟三年任期已到,也怕新党之人从中作梗,一旦把我调得更远,岂不是更冤?当然,以前官家也说过一旦小弟在这里出了政绩,就令小弟回京?可政绩不政绩,都是纸面上的东西,没有直观概念,官家又怎么知道该不该调动呢?就算调动了,调回去做什么职位呢?刚才我等已经分析过了,回京之后,如果没有实权,对天下之事也是莫可奈何!”

    沉沉地叹了三声,沈欢一握拳头,坚定地道:“一要尽快回京,二要获取实权,不出非常手段,岂能成功!因此思虑再三,小弟只想出请驾出京的法子了!子瞻兄也说了,只要看过这个大学的人,莫不出声赞叹。小弟也有信心让官家一见之下,再辅以言论,动其旧情,让小弟随驾回京,届时获得实权高位也就大有可能了。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苏轼皱紧了眉头,“滋事体大,子贤,你可经过深思熟虑了?”

    沈欢叹道:“逼不得已罢了,逼不得已啊!”

    苏轼又问:“可有把握?”

    沈欢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成。”

    苏轼直是摇头:“三成太小。子贤,你可知道一旦请驾又不成行,天下轰动,百官议论,官家一旦不动心,弄不好还要迁怒于你。届时弄巧成拙,实在是得不偿失呀!”

    沈欢诚恳地道:“如果两位兄长能按小弟安排去做,又添一成的希望!”

    “四成?”苏轼还是摇头,“还是太少!”

    沈欢想了想,有点忸怩为难,最后硬着头皮说道:“其实京中还有一人可以请出帮忙,如果得其帮助,又有一成的把握!”

    “五成……”苏轼有点沉吟了,站起来走了几步,时而低头,时而举头,末了长嘘一口气,“五五之数,倒也可以做了!”

    “真的?”沈欢大是惊喜。

    欧阳发看看两人,良久才道:“子贤、子瞻,你等可是想妥当了?我不爱官职,除了恩荫一个虚职外,其他倒没有什么作用。一旦官家迁怒,我大不了窝在此处教书,没有任何损失。但是你们就不同了,身在官场,一旦不见喜于天子,届时只怕……”

    沈欢没有说话,看向苏轼。

    苏轼哈哈大笑:“如今情况,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再往南边挪个窝罢了!”

    “子瞻兄……”沈欢大是感动,又有点惭愧,觉得拉人家下水实在有点不该。苏轼说得倒是轻松,如今时代,越往南就越荒凉偏僻,官场之人一听到要去南边就直皱眉头,盖因有时候一去就到死也返回不了啦!实在是“谈南色变”呀!

    苏轼又是笑道:“男儿在世,若不干出一两件轰轰烈烈的事来,岂不是辜负了老天赐予的才情?天子登基已有数年,不好女色,不兴巡幸,本来是天下臣民之福!不过有时候就太闷了,如果能请其来海州,届时天下瞩目,百姓畅聊。我等身为事中主角,也是于有荣焉!说不得会让史书记上一笔,那就死而无撼!子贤,这事苏某就陪你干了!”

    “子瞻兄高义,沈某在此多谢了!”

    欧阳发也笑道:“你们都没问题,那我就更不是问题了。也就舍命陪君子吧!”

    苏轼摆手道:“伯和,不要太悲观,也不要说得太悲壮了!其实如果请得天子驾临海州,除了能让子贤升官有望外,还是有其他作用的!恐怕子贤已经计算好了吧?”

    沈欢微微一笑,没有明说。

    欧阳发看得奇怪,两人又在打禅机,怒了:“子瞻,你本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这两年跟着子贤,倒学会不少诡计,开始买起关子来了?子贤,你可把人家一个大好青年给带坏了呀!再不说出来,我就要发飙了!”

    沈欢伸手示意苏轼说说看一看可对。

    苏轼摸了一把胡子,看了一眼欧阳发,道:“伯和兄,你看现在朝中局面如何了?”

    欧阳发苦笑说道:“子瞻,我虽然不关心朝政,却也不是盲聋之人,焉能不知朝中现在已经乱得像一锅粥?王介甫与司马相公两方早已势同水火,难以相溶了。双方斗得有如死敌,惨烈得紧。不过说实在的,司马相公为人虽然品德上无可非议,奈何执政手段有点单调,给王介甫一方逼得节节败退;相反王介甫等人手段高超,朝中势力,十有六七是他们的人。加上官家对王介甫等人的信任,所以说如果哪天突然让王介甫代替司马相公来执政,我也是丝毫不以为奇!”

    苏轼一拍手掌,大赞说道:“中啊,就是这个理!说起来还真是可惜,王介甫与司马相公本来是一对挚友,现今却弄成这个局面,真是……”

    说完有点尴尬,说不下去了,歉意地看着沈欢。毕竟他口中的两人,一个是沈欢的岳父,一个是当年的老师,无论说哪一个的不是,都要扯上沈欢的感情,实在是令人难以自容。

    沈欢也是苦笑,大度地道:“子瞻不用顾忌我的感受,你说的都是事实,沈某也只会就事论事。太祖曾经就与赵普相公谈论过,这个天下,道理最大!管它亲与疏,只有道理才是对的!”

    “子贤果然明事理!”苏轼赞叹不已,“那苏某就继续说下去了!王参政与司马相公的矛盾,其实无非都是因为执政理念的不同罢了。一个要开源,一个要节流!其实两者不是不能相容的。这些年司马参政奉行子贤所制的免役法,虽目的是节流,不过纵观邮政驿站或者地方建筑工程队伍,也都是以开源来为厢军谋生计的!”

    对于这一点,沈欢与欧阳发都点头承认。

    苏轼又继续说道:“至于王参政,所行政策,也都是有针对性的,不是无的放矢,比如青苗法经过改良之后,也堪堪符合地方实情了,这些年试行效果也不错,为朝廷解决了一些财政难题!现在双方闹成这个局面,不无是下面人推波助澜的结果!特别是王介甫的用人策略,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党同伐异,这是一个大度的执政该有的行为?他所用之人,无论良肖,只要赞同他变法就重用,大大败坏了朝廷本来中和的气氛。而且王介甫有时候性子太急,变法太广,想要一蹴而就,闹出更多的问题!司马相公是老实人,当然看不过去,与之作对,不过嘛,司马相公又时候也太不会变通了!双方闹起来,由理念到意气之争,再到权力之争!如此就形成了今天的局面,实在是可惜可叹!”

    沈欢神色古怪地看着苏轼,有点无语了。不愧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寒暑论的代表,管你新党旧党,议论起来,先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帮,只论道理。

    可惜那个时候,朝廷的气氛已经畸形了,水火相争,容不下中性的东西。在他们眼中,苏轼就是骑墙派的作为,无论谁人上台执政,都要给他好看!实在是令人觉得悲哀!

    欧阳发毕竟不是朝政爱好者,听了半天,有点懵了,不耐烦地道:“子瞻,你说了这般多,与请驾海州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四十七章 模式

    苏轼呵呵笑道:“局势不明,当然理不出一个法子来。就是如此洞烛局势,子贤方可针对性地做出部署吧?说起来,这个请驾海州,也是另有深意的……”

    欧阳发见他又在卖关子,不由白他一眼,恨恨地道:“苏子瞻,你就不能直截了当一点吗?”

    苏轼大感没趣,悻然不已。

    沈欢见状,倒是乐了,赶紧说道:“子瞻兄,你就快说吧。小弟也极其想知道你是否与我想到一块。再卖弄的话伯和兄就要发飙了,你可千万不要得意忘形,需知伯和兄手头有着一个日报呢。如果惹他不高兴,让人在上面帮你吹嘘几次,估计明日你再上街,又该给人围观了!”

    苏轼摸了摸鼻子,大感没趣,心里也有点后怕;好不容易才摆脱掉那些疯狂的少女少妇们的热情,如果再重现一年多前的景况,估计他就不用上街了,否则寸步难行!

    “算你恨!”苏轼讪讪地认了,“好吧,言归正传。就说说请驾海州的深意:明面上的已经说了,为了子贤的升迁。暗地里的就与局势脱不了关系——按照我朝惯例,宰相才是执政的最佳人选,本该最有权势,王介甫如今能把司马相公压制得死死的,全因有了官家的支持罢了……”

    “这个谁都知道!”欧阳发点头,还是疑惑,“那与请驾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轼微笑着说道:“子贤不是说了吗?现在官家正要处置范尧夫,令司马相公感觉人单势孤,难以抵抗!可见司马相公与王介甫两方现今又进行了一轮激烈的厮杀,京城朝堂估计又是胶着状态了!范尧夫还没有明确的处置,显然官家也还在犹豫着,有诸多顾虑!如果这时候我等做出请官家东临海州的言论,你说,这是一件惊动朝堂的大事不?”

    “哦!”欧阳发也是聪明之人,恍然的样子,“子瞻的意思是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着借请驾的大义,转移掉朝中诸君的眼光;天子出京是何等大事,届时他们的注意力就多少会由朝政争斗转到讨论天子是否出京的话题上?这样算是替范尧夫解一下围,免得一下给官家罢黜了?”

    “然也,然也!”苏轼哈哈笑道,“看来伯和兄也是明白人嘛!子贤,苏某说的可合你的心思?”

    沈欢微笑,脸上尽是认可的神色。

    欧阳发合掌叹道:“果然是好算计,好算计呀!”

    苏轼道:“因为想通了这一点,所以苏某无论如何也要陪子贤干下去!”

    欧阳发倏地皱了下眉,道:“子贤就不怕此事弄巧成拙?现在朝中局势已经够乱了,如果再因天子出京一事,闹得百官乱轰轰的,也许又得有臣子要给贬谪呢!别的不说,司马相公应该会帮子贤一把,可王介甫一方焉会同意?”

    沈欢摇头说道:“这一次,小弟也实在不敢肯定谁会同意谁不同意。也许司马相公也不大支持小弟,也许王介甫一方会有人同意。难以确定呀,正是如此,才可乱中取胜!朝中局势,这几年下来,还会有更乱的可能吗?小弟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苏轼摆手说道:“非也非也,不是下策。照苏某看来,还是上策呢,如果成行,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伯和,你不要这样悲观嘛,子贤也说了,局势还有更差的可能吗?现在都已经最差了,再不奋力一击,也许我等可就真要到南海边去钓鱼了!这个时代可没有请姜太公共坐的文王来找我等回去的!”

    欧阳发默然片刻,末了叹道:“好吧,我无话可说了。子贤,我需要做点什么,你尽管安排吧。我官位不显,手头最大的资本就是还能左右《海州日报》,想必我的工作是从舆论上着手吧?”

    “不错!”沈欢呵呵笑道,“这次又要劳烦伯和兄这个报纸的先驱出马了!伯和兄要做的事有两个:首先就是利用手中的各种资料,总结一下海州这三年的发展始末,名之曰‘海州模式’,最后用连载的方式,在日报上连日发表;之后就是请驾海州的言论了,要着重于一个论点,那就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观点!要写得极其诱人,让官家一见之下就动了来看一看‘海州模式’的心思!”

    “好策略!”苏轼闻言立刻赞了起来,“子贤真是好心思,官家现在最看重的是什么?变法!能让大宋帝国中兴崛起的变法!子贤把一个中下的海州一举变为天下瞩目的大州,其中不无变法之举,以‘海州模式’概括,再合适不过了。以官家那追求强人的性子,听说这个模式的诱人,还不巴巴要来看一看?”

    沈欢也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子瞻兄的慧眼呀!”

    他起了请驾海州的心思,也不是盲目行之。正如苏轼所说,为了变法,现今的大宋皇帝已经到了入魔的地步。不管是谁,也不论什么法子,只要能让他的帝国强大起来,他都会忍不住重用。如果用事实证明有人能比王安石还会搞变法,他会不动心?

    他沈欢当初来海州的初衷,不也是这个心思么?在京城,无论他说得有多高明,急切了的皇帝也不会听得多少进去,一心变法的他,只看准了王安石是他的“诸葛亮”!惟有在外面做出非同一般的成绩,方能让这个皇帝看上眼吧?

    现在,机会来了!

    “海州模式……”欧阳发喃喃地念叨了几下,最后才抬起头来,眼睛光亮万分,“果然是一个好策略。想想海州这三年的变化,确是一个足以放诸他州的模式!别说官家了,就是我这等不关心朝政的小民,听说这个模式的作用,也忍不住要一观究竟!子贤果然是有心之人啊,抓住了官家的性子来做文章!”

    “哪里哪里!”沈欢不由谦虚,“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而已!哈哈,伯和兄笔力非凡,相信在你的,这个海州弄不好会变成桃花源一般美好呢!这事就拜托伯和兄了,请驾成与不成,伯和兄这里是第一步,非常重要!”

    欧阳发凝重地道:“子贤放心,为兄一定尽力!”

    沈欢点点头,转向苏轼,沉吟一会:“至于子瞻兄……”

    苏轼精神一振,颇为好奇地道:“苏某现在于朝中说不上话,也甚是奇怪自己能为子贤做点什么呢!”

    “子瞻兄不必妄自菲薄……”沈欢宽慰对方,“子瞻兄这个海关总使还是挂名在三司衙门吧?”

    苏轼先是一愣,既而心里一震,眼放精光,抬头看了沈欢一眼,脱口说道:“子贤……”

    沈欢大有深意地叹道:“子瞻兄,我等也须为自己考虑考虑呀,不能一昧处于挨打的地位……”

    苏轼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捋了捋须子,最后说道:“苏某明白了!子贤,你说,我该做什么?”

    沈欢自信地说道:“现今天下海贸,如果论交易之大,繁华之盛,当然以我海州为第一!当年小弟上策建立海关总使于此,也是基于自信,毕竟当年论海贸,海州还比不上泉州楚州呢!如今嘛,就是海贸的第一州了,海关总使的作用,就是要统领大宋天下所有的海贸!子瞻兄,你手中权力,除了海州一地外,还统管着其他州县的市泊司,不是吗?”

    苏轼有点懵了,愣愣地道:“子贤的意思是……”

    沈欢笑道:“既是总使,当然不能再拘囿于一州一地。这次,该玩把大的了!子瞻兄,你统管海关,当然清楚就是我海州一地的海贸赋税,就比得上其他濒海州县的总和。何也?也不外乎海州的制度罢了!我对海州海贸的扶持,子瞻兄也应该看在眼里……这,不也是海州模式的一种么?”

    苏轼浑身一震,脱口说道:“子贤是要把这个模式推广到其他濒海之州?”

    “行得通否?”沈欢微微一笑,“子瞻兄既然是海关总使,也总不能单单只是收上赋税而已呀,还得为如何增加收入做点努力!如果……呵呵,以总使的身份上书,请官家把其他海贸不错的大州与海州连成一片,统一模式,统一管理,成为系统,创造更多的收入与赋税。子瞻兄,你说,官家会心动吗?”

    何止会心动,简直要疯狂了!苏轼感觉自己的心儿砰砰砰地直跳,弄得他都要窒息。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他掌管海关,当然清楚海州一年的海贸为朝廷增加了多少收入。

    与简单的赋税不同,海州还以官府的名义,组织海贸,与商贾一道出海,所得利益双方合理分配。那可是实实在在动辄数十万贯的收入呀!其他濒海州县的海贸,没有沈欢的手段,只是简单的上收赋税而已,这个钱财加起来都比不上海州一地!

    如果真按照海州模式,统一管理其他州县海贸的话,所得收入将庞大到令人心惊的地步!

    苏轼激动了,浑身颤抖,眼界一下子开阔起来,像是浮现出一副完美的景象:这里有他的抱负,也有他的目标,甚至前途……

    “子贤……”苏轼哆嗦着嘴唇,双眼既光亮又迷离,神思一下子渺远了许多。

第二百四十八章 帝王之心

    半晌过后,苏轼从遥远的遐思中回醒过来,长嘘一口气,转过头去,笑着问沈欢:“子贤一向谋定而后动。这般画出个大饼给苏某,想必也考虑得周全了吧?”

    沈欢哈哈一笑:“子瞻果然是小弟的知己,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

    一旁的欧阳发不屑地撇撇嘴:“还知己呢,子贤你一向诡计多端,谁都知道你向来是无利不早起,敢冒天大的危险要请官家到海州,谁不知道你所谋甚大!”

    沈欢无奈苦笑,这些年欧阳发受他影响,也抛掉了一副书生呆子的假面具,说起话来毫不客气,总是拿他们来开唰。

    毕竟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苏轼不敢再打岔,急忙问道:“子贤说要把海关布置到整个天下之中,不知该如何从事?”

    沈欢叹道:“子瞻兄,你这个海关总使,怎么说都是三司名下的衙门,要做什么都要经过三司使的同意。拘于海州一地,三司使还不留意,如果要布置到整个天下,岂能饶得过三司的注意呢?如今的三司使,呵呵……”

    苏轼闻言也是愁虑,如今的三司使韩绛,简直是与王安石穿一条裤子的把兄弟,对王安石的感情比恋人还要死心塌地。他们的战斗之情,任谁都动摇不得,朋友司马光不行,兄弟韩维也不行!

    而如今海州官场的几人,都是司马光的得力臂助,与王安石非常不对付。要韩绛同意自己一方的施政方针,无异比登天还难。

    苏轼知道沈欢必有下文,凑趣问道:“子贤认为该怎么做?”

    沈欢冷笑一声:“自从出了个什么三司条例司,这个三司衙门,早就名存实亡了,想来这个韩绛做得也非常窝囊吧?”

    苏轼皱眉,一时想不通沈欢所指,疑虑地望着对方。

    沈欢接着说道:“虽然韩子华与王介甫关系很好,不过做着一个傀儡三司使,任谁都会心有怨言的,最少也很郁闷。既然如此,我们当然要为他考虑考虑!”

    “子贤的意思是……”苏轼明白了一半。

    沈欢不答反问:“子瞻兄,韩子华在这个三司使上也做了好些年了吧?”

    这个问题欧阳发更清楚,帮着答道:“先帝时期,韩三司从蔡襄手上接任三司使,到如今,怎么说也有七八年了。”

    沈欢笑得更灿烂了:“韩子华能力突出,所以才能得两代官家的信任。做了那么多年的计相,也该是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苏轼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欢,一向利索的嘴巴也迟钝了:“子贤,你……”

    沈欢眼睛一眨,眼眸灵活得像是会说话一般,呵呵笑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司马相公身为一朝宰辅,百官之首,当然有责任向朝廷推荐贤能。韩三司才华突出,对官家更是忠心耿耿,也该是进位政事堂的时候了!”

    苏轼目露“果然”的神色,睛光甚是复杂地看着沈欢。

    欧阳发却惊呼出声:“子贤的意思是让韩三司当上参知政事?”

    也唯有参知政事方能入得政事堂,与宰相以及其他几位参政并列朝堂,可以说,政事堂排位上座,才是宋代文臣的最高目标与追求,是参与主宰天下的权力所在!

    沈欢呵呵笑道:“副相之位,想必韩三司不会拒绝吧?纵是王介甫,又岂敢反对?阻人前程,这才是最大的罪愆呀!回去之后,小弟就书信一封寄予司马相公,请他上书官家,令韩三司为副相!”

    苏轼长叹一声:“子贤,你的心思,我等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这一招抛砖引玉,深得古人以退为进之道呀!佩服,实在是佩服!”

    沈欢默然半会,这才叹道:“子瞻兄,小弟也是被逼无奈呀!敌人有刀有枪,我等若再不思进取,岂不是束手就缚么!怎么也要想法子拿些棍子在手,这才有还手之力,不是么?”

    苏轼无奈苦笑:“若没有这些勾心斗角,我等邀三五好友,泛舟静湖,品茗试酒,岂不快哉!”

    沈欢心里大是惆怅,这些年下来,他越来越有往政客发展的趋势,整日想的都是怎么避开对手的算计,或者反击对手。

    其实他也想做一个轻松逍遥的风流文人,可惜这一路选择,他已经回不了头,也不能动摇,否则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丧失性命。他如今不是一条光棍,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他如果倒了,跟着他倒霉的人会是一大片。所以,无论是为己还是为了他人,他都只有撑下去,直到成功!

    幽幽地看着平静清澈的湖水,沈欢呼了一口长气,喃喃地说道:“韩子华一旦成功进位为参知政事,可就空出这个三司使的位子了。这才是我们的目地,子瞻兄,这个位,我们要争一争呀!”

    苏轼当然只能点头,他海关总使是在三司名义下行事,若要有大动作,就得通过三司衙门。

    苏轼琢磨过后,甚是震惊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欢:“子贤,你是想……”

    “不错!”沈欢坚定地点头,“若论治财之能,天下之大,舍我其谁!”

    欧阳发也反应过来,惊叫道:“子贤,你是想自己做这个三司使?”

    沈欢说道:“小弟知道比较难,可是不能不争取一番呀!”

    苏轼与欧阳发顿时无语了。

    何止难呀,简直是天方夜谭!

    三司衙门怎么说也是独立的参政部门,三司使更是有“计相”之称,在外人眼里,几乎与宰相并列。品阶更是正三品官衔,沈欢如今的品级与之还相差了几等,另外沈欢才二十四岁,要成功进位,简直是奇迹了!

    当然,三司管的是财政,需要比较专业的人才,这也是韩维一做七八年的重要原因。既然是比较专业的官职,竞争比较小,因此皇帝选任人才,随意性也比较大。这才是沈欢敢染指的最大原因吧。

    何况正如他所说,以治财之能,这个天下有谁比得上他呢?

    沈欢拍了拍欧阳发的肩膀,道:“伯和兄,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这个海州模式,真要花些力气宣传宣传!一定要写得让官家生出过来一看的心思,至于怎么操作,伯和兄做这个好几年,相信一定有计较了吧。”

    欧阳发指了指沈欢:“好你个沈知州呀,走一步看三步,做了这么多工夫,原来是冲三司使这个位置上去的!天子出京,何等大事,当然不可能就因为一些宣传就出巡海州,想必你也有后着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吧!”沈欢呵呵笑道,“只要做过,成功与否,又另当别论了!”

    ……………………………………………………………………………………

    “官家,夜深了,该歇息了。”一个太监特有的尖锐声音在皇城的御书房响起。

    皇帝赵顼端坐在书桌后批御公文,登基已经六年,少年也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而且还是手掌天下大权的男人!

    他一如往常那般勤奋,处理公务至深夜那是平常之事。

    这令黄心看得甚是心疼,三年前赵顼看他这个小太监手脚勤快,又识些字,便提拔到身边听唤使用。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外臣对他也许恭敬异常,但是深知宫廷残酷的黄心,并不敢有些许嚣张跋扈,皇帝为人性子怎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如果他真敢打着官家的招牌去张扬,估计明天他就得去御马房洗马。

    也许是出于利益,又也许是出于对皇帝的感激,这些年他对皇帝的照顾无微不至,像对亲人一般关心。

    赵顼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橘黄的灯光轻轻摇曳,照在了赵顼紧紧抿着的嘴唇,显得他是那般的坚毅。

    “官家……二更了。”黄心不甘心地轻唤着。

    赵顼放下手上的奏章与笔头,抬起头来,手往前一推,站了起来,他目光依然深邃,神情也依然坚定,说出的话却有了一丝疲惫:“哦,黄心,又二更了么?”

    阳春刚过,深夜里依然有一丝凉意,黄心赶紧凑上去帮赵顼披紧披风,关切地道:“明日还要早朝,官家该歇息了。”

    “早朝……”赵顼目光一顿,既是无奈又是愤怒,“还早什么朝,又上去听他们一帮大臣在吵么!”

    黄心一向本分,并不敢搭这句话。

    赵顼却是越说越气了:“黄心,你说,这帮大臣是不是故意为难朕?整日为一些小事吵这吵那,总不让朕有一天好日子过!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变革旧弊,刚有成效,就整天有人抨击这抨击那!这不是故意气朕是什么!”

    黄心赶紧说道:“官家莫怒,当心龙体。”

    赵顼苦笑:“总有一天,朕会让他们给气死!”

    黄心又不敢搭话了。

    赵顼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朕的难处,又有谁能理解呢?”

    黄心陪着小心地跟着轻叹。

    “黄心,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个范尧夫呢?”赵顼突兀地问道。

    黄心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朝政之事,哪有奴婢插嘴的份儿,再说奴婢也不懂这些事儿。”

    赵顼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小心!”

    接着他又自言自语:“范尧夫……范纯仁,这次你真的与王参政撕破脸皮了么?你让朕该如何处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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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在修改前面的章节,梳理一遍,争取把这书完本。

    先更一章,下午还有更新。

第二百四十九章 海州速度

    “黄心,你说,这个范尧夫是否专门要与朕过不去?”赵顼自语完又不忿地自顾问着黄心。

    黄心小心赔笑说道:“官家多虑了,他一个臣子,怎么敢专门与君上过不去呢?那不是人臣的本分。”

    赵顼闻言怒了:“可他这几年没少给朕气受!当年他还是一个谏议大夫,就不住地上书讨论行政得失。看在他父亲范公的份上,还有司马相公也帮着他说话求情,朕非但没有责罚他,还升他做御史中丞。试问已经对他很开恩了,可这几年,你看看,他专门在朝堂上与王参政打嘴仗,哪有为君解忧报答一二的想法!现在更好,他与王参政都快要打起来了!”

    黄心缩了缩脖子,小小退了一步。他知道皇帝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因为变法措施引起的!

    王安石一当上参政,就出台了不少法令。其中有一个叫保甲法的条例,规定健全的乡民一年两次定期训练,强身健体,以备将来能上战场。

    大宋长年累月与西夏或者辽国开战,仗打了无数,吃的败果也无数,身体上不及敌人,也是一大原因。王安石要把民众锻炼得更强壮,无可厚非。

    可最后还是出问题了!

    底下官员,为了完成一年两次拉练的任务,为了突出政绩,有时候连农时都不顾,愣是要求百姓服役。百姓本来穷苦,除了完成农务,还利用空余时间帮有钱人打些下手,赚些外快养家糊口。

    保甲法是个损耗百姓时间的政令,前些时候,京城郊外有几个百姓,壮猛之丁,为了躲避保甲法,硬生生把自己的一两根手指头砍掉了,以此来敷衍官府人员。

    此事为人所知,广为流传。作为风闻弹人的御史,也没道理不留意。一番核实,果真有这么一回事。作为御史中丞的范纯仁,震惊之后,更是愤怒,他早就看王安石不顺眼了,这次抓住真实把柄,再不弹劾,他就不是御史了!

    于是乎,他参奏王安石变法乱民,致使民间疾苦、怨声载道。请求英明的皇帝陛下把此等乱了朝纲、乱了天下的酷吏贬谪出朝!

    王安石当然也不任捏的柿子,上章抗辩,认为这些为了躲避保甲之役而设计逃脱之人,敷衍圣令,是乱民,虽然应该同情,但更应该狠狠地惩罚,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这下可真把范纯仁气得跳脚,连上几个奏章,怒斥王安石为了变法,连儒家的宽恕之道都抛之脑后,全然没有为人为臣的素质了。吼着说与此等人誓不两立,大有有他没我的形势!

    本来是两人的吵闹,后来上升到派别之争,双方人马都参合进来,连宰相司马光都不能幸免。

    好好的朝堂,一连几天成了吵闹的菜市场,也难怪赵顼忍不住要骂娘了!

    越想越恼的赵顼在凉气袭人的夜晚也感觉浑身燥热,不耐地来回走着,考虑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让范纯仁这家伙出去了!”

    “啊……”黄心让这突兀的决定吓了一跳。

    赵顼横他一眼,不悦地道:“怎么,你也觉得他没错么?”

    “不敢!”黄心大是惶恐,“朝堂之事,奴婢全然不知,只是有点惊讶与疑惑而已。”

    “你疑惑什么?”

    “官家以前不是说范大人耿直忠诚,正是御史的最好人选么?”

    赵顼气为之顿,反问起来:“朕说过这话么?”

    黄心乱了手脚,结巴不已:“这……这……”

    “唉!”赵顼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慌,也许朕真的说过!不过此时非彼时也!朝廷经过几年的变法,国库渐渐缓了过来,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相比起来,王参政更不可缺少。权衡利弊,范纯仁已经不适合再留在朝堂了。”

    黄心这次不敢搭话了。

    “怎么,感觉朕太多变么?”赵顼看他沉默,不由自嘲一笑,“用其言,弃其身,古之君子所不耻。这道理,朕当然明白得很,不过朕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只能委屈一些人了!”

    ……………………………………………………………………………………………

    赵顼在摇曳的昏光之下,默默仰望着夜空。

    残月有如银钩,割破了漆黑深沉的夜幕,淡淡的白光倾泻在檐间窗隙,班驳了影子。

    繁星点点,一眨一眨像会说话一般,注视着这个天地,还有福宁殿那一个伫立的孤独人儿。

    半会之后,黄心又担忧地上前说话:“官家,夜真的深了,还是歇息吧。”

    “哦。”赵顼反应过来。

    嘘了一口气,赵顼笑了:“还是睡吧,明天还得对付那班臣子呢!”

    说完让黄心解下绸缎披风,向里屋走了几步。

    黄心跟上几步,问:“官家,今晚又在书房歇息么?”

    “嗯。”

    黄心欲言又止,最后暗叹一声,还是沉默了。

    御书房里间并不是很大,不过摆布得很是舒适温馨,器皿也齐全。龙床寝榻也许没有其他宫殿那般宽大,御用之物却一应皆有。

    赵顼在这里睡得多了,甚是熟悉,自己上了龙床,要躺下的时候想起一事,不由问道:“黄心,今天怎么没有见着海州方面的报纸?”

    黄心也是奇怪:“回官家,这个奴婢并不清楚,今日奴婢去外宫拿的时候,并没有见着。想来应该是还没有送到吧。”

    “奇怪。以前每日下午都准时送到,今日怎么了?朕要办了那些驿站之人,本来京城要看到海州的日报,已经是迟了好几天,朕动用了驿站快马这才使得每日都有送来。今天他们竟然敢耽误至此!”

    黄心大是无奈:“官家,先歇息吧,报纸明日再看也不迟。”

    赵顼哼道:“你懂什么。这几年,朕每日都要看几份报纸,京城的,洛阳的,海州的。都已经是习惯了,难怪今天怎么总感觉不对劲,原来是没看到海州方面的报纸!”

    黄心苦笑,官家说了那么多地方,其实最想看的还是海州的吧。至于原因……

    赵顼躺下,将睡的时候,吩咐说道:“黄心,你给朕注意了,朕明日一早起来就要看到海州的新报纸!”

    “是,官家,奴婢记下了!”

    好不容易伺候皇帝睡下,黄心半嘘一口气,既而苦笑,属于海州的报纸,据他所知,下午的时候已经到达京城了,可该送到宫里的那几份,却没有踪影。

    他问的时候,底下之人回答说送到驿站的《海州日报》,全都给别人拿走了,连带宫里的那几份。

    黄心暗自悲哀,以他的智慧,岂能不知道此事透着蹊跷,连官家要看的东西都敢拿走,还不证明了此事非同寻常么!

    他一向安分,善于自保,本想以言敷衍过去,让官家忘了这事儿,没想到阅读成了习惯的官家最后还是追问起来。

    为人臣子,自要尽心尽力伺候好主子。没有办法的他,也只能连夜吩咐外宫之人,怎么着都要到市面上收集一份海州的报纸回来,否则他无法交差!

    “对不住了,那些有心人……”

    ………………………………………………………………………………………

    五更天的时候,外面还蒙蒙亮。

    东边泛起了几丝鱼白,红霞也若隐若现。

    雄鸡鸣叫了第二次,偌大个皇宫,也开始运作起来。宫女太监早已经起身,梳洗过后,忙起了宫里的日常事务。

    勤奋的皇帝赵顼,也从睡梦中醒来,在别人的伺候下,梳洗完毕。

    宫女端上准备妥当的早膳,请官家进食。

    早膳丰富得紧,燕窝熬的雀丝汤,装点精致的葵菜点心,人参炖的肉粥,雪莲泡的茗茶,无一不冒着热气,一一奉送上来。

    赵顼蜻蜓点水般一样试了几口,再用热茶漱几下口,拿起上好的丝绸白帕擦了擦手,宣告帝王的早膳进食完毕。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整个皇宫不少地方还燃着红烛,亮光闪闪,晨风轻拂,飘飘袅袅,正是一副初夏清晨凉爽风景图!

    朝廷大臣应该已经陆续上朝,等待官家驾临开朝了吧。

    不过作为官家嘛,当然是架子最大的,也该最后一个到达。

    趁着还有不少时间,赵顼把黄心叫到跟前,道:“黄心,朕的吩咐,做好了么?”

    黄心不敢怠慢,呵呵笑道:“官家之命,奴婢从不敢疏忽。官家请看,这就是昨日海州来的报纸。”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沓报纸模样的东西,整整一叠,有十数张之多。

    赵顼大马金刀端坐在御桌后面,闻言愉悦享受地接过去,才一上手,讶道:“怎么会多了这么多?”

    平日海州日报一天大概就八张,今天到手的,整整十六张之数!

    黄心赶紧解释:“回官家,据奴婢的了解,说是海州日报发了增刊,特意回馈读者!”

    “那大家可就有福了。”赵顼呵呵笑道,“黄心,辛苦你了,昨晚为了这份报纸,应该没有睡好吧?”

    黄心闻言大是感动,难以遏止地呜咽:“为官家做事,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岂敢不尽心尽力!”

    作为奴婢,能让官家关怀一两句,也是他的莫大福气,怎不令他激动难耐!

    赵顼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摊开报纸,低头看了起来,翻了几张之后,看到所谓的增刊,顿时让那特大字号的标题给震撼了:

    “海州速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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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仕途介绍:
21世纪的沈欢穿越到了11世纪的中国,在这里,中国古代最牛气最强悍的改革家王安石就要走向台前,把持天下大权,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里,他该何去何从?有了他,历史还会出现“北宋”这个词么?什么,他要做一个站在司马光背后的人?是在背后为他遮风挡雨还是下黑手捅刀子……且看一个现代人演绎的北宋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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