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
“敢问先生名号?”
“薛清。”
“先生从何而来?”
“远方。”
“多远?”
“老人家为何来了兴趣,要探我一个市井小民的究竟。”
“我们茶楼里靠嘴吃饭的说书匠,最怕腹中没了稿子,我看先生这样,像是有故事的人。”
“从何看出?”
“我瞧先生一身肌肉精干沉稳,这是内外兼修的表现,我老头子自夸一手眼力,这整个十里洋场,勉强能跟先生媲美的,恐怕也就只有地下枭雄关燕生,天字馆首席曲光义等寥寥数人。”
“仅此而已?”
“当然不止,先生的眼神像狼,凶狠却不外泄,乍一看甚至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但我想,你是见过血的。”
“倒也没错。”
“说到底,我看上的,就是你这一身有别于十里洋场风花雪月的江湖气。”
“哦?那你倒说说,何为江湖?”
“千人千语,但对我而言,爱憎分明,杀伐果断,便是江湖。”
“照你这么说,这十里洋场权钱勾结,认贼作父,便不是江湖了?”
“也该是,只是里头事情听得多了,难免有些腻味,我喜欢你身上那些更快意的故事。”
“快意,眼前这时代,四下里恐怕少不了快意之事。”
“可不是,都以为武术没落,谁想到那些诡异之物从天而降,偏生不吃枪炮,只有刀剑拳脚可以招架,若非如此,恐怕这十里洋场连一家武馆都不会剩下,快哉快哉。”
“怎么?天降横祸,老人家你似乎还很满足。”
“我糟老头子说句大不韪的话,这诡异降临虽是天灾,但对国家而言未必是坏事,列强后院起火,自顾不暇,唯我华族古术深远,勉强应付。况且就我个人而言,那些暖风熏人的曲儿,实在听得腻味——那么先生的问题问完,该我了。故事,有吗?”
“有。”
“几个洋钱?”
“白送。”
“阔气。”
“倒想再问老人家一句,这十里洋场,穷人富人几几开呢?”
“保守算,万一开。”
“太保守。这教授官员一个月上百银元,苦工劳累一年却赚不了十个大洋,若是遇上些意外,或许一辈子就交代了。”
“此话怎讲?”
“一周前我初来十里洋场,无钱无名,亏得遇上一好心家人,给我腾个床垫,每天还分一个粗面窝窝头,两口稀饭。这家里的顶梁柱便是个穷苦男人,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十八女儿,他辛勤工作赚取一些微薄收入,日子是酸中带甜,只可惜家中老人忽然病倒,为了治病他散尽家财却也填不上这个大窟窿。”
“这可太糟糕了,然后呢?”
“然后便只能借债,他这种人,救母心切,不懂利害,这一借,便借到地下那无恶不作、无利不图的关燕生头上去了。”
“哎哟,这可太糟糕,那指定是利滚利,墙补墙,最后还不起了。”
“没错,时不等人,还款日子到了,他见着关燕生,磕头下跪痛哭流涕求人宽限些日子。”
“关燕生那屁眼里夹钢镚的,肯定不能答应。”
“嘿嘿,他说你连本带利欠我两百大洋,这条烂命做苦工一年也不过赚十个,你这身板拼死也就干个五年,包身给我,姑且折个五十。而你家中躺在床上的老母一钱不值,倒是听说你一妻一女姿色尚可,给我带走,勉强折个一百。剩下五十实在折不出来,我心肠软,也不难为你,便算了吧。”
“畜生啊。”
“不止这样,他还说那老母虽然不值钱,但命得收下,能折一个铜板,多还一点是一点,他关燕生定下的规矩就是天,从来如此。”
“这男人能答应?”
“自然不能,然后就被关燕生打个半死,让手底下土匪给送到城郊的厂里去做包身工。”
“然后呢?”
“这事儿就发生在前两天,那天傍晚,我见情况不对,当即找了出去,好险是赶上,拦路杀了那六个土匪,把男人救下来。”
刘罗锅听到此话,顿时心头一震。
这十里洋场昨日的报纸上登了个大新闻,说是一伙持刀悍匪,在城郊东头被杀了个干净,不知何人所为。
“这男人现在怎样?”
“死了。”
刘罗锅听了又是一愣。
“为何?”
“没处活,我罩他们家一天,也罩不了一年,罩得了一年,能罩一辈子么?何况我也只是个凡人。这男人触了关燕生的霉头,别说十里洋场,整个国内他都呆不下去,他远近无亲朋,又拖家带口,能躲到哪里去?昨天晚上我去他家,便见火光冲天,这一家四口,是活活烧死。”
刘罗锅听完呆了半响,随即幽幽地说:“这故事忒苦闷了。”
“那是因为老人家你没听完。”
“还有后续?”
“你知我今日出门,是为何事?”
“不知。”
“杀人。”
“莫非......”
“没错,我要杀的,就是这地底下最大的祸害。”
“先生若是只身前往,这可是犯大险,不,天险!”
“那又如何?”
“老罗锅知道自己劝不动先生,也不想劝,只能在这夸赞一句,先生之血性,当世罕见。”
“不必如此,说好听一点,这是为民除害,说实在一点,那是不得不杀,毕竟——”
薛清将最后半句话藏在了肚子里。
“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
【剩余寿命】:43天10时8分16秒
猩红的文字在薛清眼角边跳跃,这是他剩下的时间。
他原本该是生在二十一世纪的武术世家,只可惜家道中落,还欠了不少钱,在一个夜路行车的晚上不小心翻下山崖,就此穿越到这个诡异降临的民国世界。
只是这穿越过来也不是没有代价,那便是薛清只有五十天寿命。
心念一动就会浮现的文字在时刻提醒,他有使命。
【世界编号】:3
【目的地】:民国十八年,十里洋场
【诡异侵蚀度】:5%
【身份签】:中
【世界目标一(风雨飘摇)】:请设法在成立不久的洋场警局中,担任警司以上职务,帮助其在风雨飘摇中找到生存方式。
【世界目标二(权力至上)】:为了应对诡异,十里洋场三大武馆迅速整合成立,掌握武力的同时,也尝试染指权柄,请设法成为任意一家的馆主。
【世界目标三(叱咤天下)】:请在万众瞩目中击败号称洋场第一剑客的宫本木下,以昭告世人,国术将起。
【个人目标】:点亮属于你的七大系能力树,并完成两条沪诡异闻的探索,击杀对应史诗级诡异。
【在寿命用尽前完成全部目标即为合格】
时间很紧。
薛清初来乍到,四下打探快一个礼拜,多少有些头绪。
首先进入三大武馆和警局并不难,但正常进去再想升到高位,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他需要一个很高的起点。
为此,就得先在十里洋场打出名头来。
两天前的那件事,恰巧为他提供了契机。
宰了那几个土匪,从他们身上最大的收获,便是一封来自关燕生的拍卖会请帖。
这关燕生是十里洋场的名人,让警察无比头痛的地下之王,烧杀抢掠卖淫鸦片无恶不作,无利不图,手头人命不计其数,偏巧还是个武斗派,一副拳脚打得人明里暗里闻风丧胆。
若是他死了,整个城里都得变一小半儿的天。
换言之,如果关燕生死在自己手上,那十里洋场的所有人都会知道,让天变了的,就是他薛清。
那个穷男人对自己有恩,为了活下去他也必须拿人开刀。
于情于理,甚至不需要思考。
这是场豪赌。
第二章 豪赌
正午过了,碎雨散去,日头如刀。
城中闹市街头一座大宅屹立,顶上牌匾是金灿灿的四个大字。
兴和茶府。
面相白净的年轻人大摇大摆走上门来,不像做客。
门口两个眉眼凶煞的光头汉子,一看他靠近,胸膛挺得快要翻到天上去。
“是朋友,有请帖。”
薛清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那张烫金的请帖,这才得到放行。
这兴和茶府外看没啥大名堂,里面却是大得吓人,七拐八拐进去了,只见座上客人不少都凶神恶煞的,纹身刀疤,随处可见。
不愧是关燕生的拍卖会。
薛清也不客气,着眼选个宽敞座位,一屁股落了下去。
“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少爷来关先生的拍卖会上玩耍?”
他的身后,一个肥头大耳的刀疤脸瓮声问道。
“怎就知道我是少爷?”
薛清看了他一眼。
“简单,面相白净,又是新面孔,还得有本事出现在这会场里,除了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偷拿了父母的请帖,还能是什么原因。”
“原来如此,那我这小少爷倒是有些问题想问。”
“嘿嘿,小少爷尽管问,只是回头若是家里长辈想请保镖之类,请提点他们一句金门刀疤脸的名号。”
“好讲,我想问的是,这关燕生本事如何?”
“地上不好说,地下第一却是无疑的。”
“当真如此厉害?”
“无假,关燕生是个练武奇才,他打小便是孤儿,一贫如洗,从街头流浪到地下之王,他花了十年,靠的,就是一双拳头,以及骨子里的狠气。”
“狠气?我看是匪气。”
“匪气更好,匪气比狠气还多两分阴险。”
“他有徒弟吗?”
“有一个,一年多前收的吧,叫什么不觉来着,只是从未有人见他出过手。”
“这么说来,徒弟也超不过他?”
“超不过,一年半能干啥?不够练个筋骨。”
“我知道了。”
“小少爷,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句有趣的话。”
“什么话?”
“江山常在,英雄易老。”
......
大堂之后,金丝楠木写龙画凤的小房间里,云雾缭绕。
岭南顶级的沉刀香,出土不过三分钟,立刻进袋抽至将近真空,快马加鞭运到这十里洋场来,一把火,贡献六个时辰醒神香气,价格能抵过穷人家里半年口粮。
关燕生坐在太师椅上,掀开碗盖一口轻抿,随后皱紧眉头。
“不觉,这茶哪来的?”
一个白色布衣的青年循声说道:“玉龙雪山,据说云雾气很重,上次师父您提起过,我就花了大溢价来买些给您尝尝。”
“我不喜欢,都扔了......不,烧了,别让街头那些野狗一样的人捡了去。”
“是。”
“还有,前天死掉的,帮我做事的那几个土匪,是谁干的你查到没有?”
“正在查。”
“赶紧,这个脸我丢不起,知道是谁了我亲自上门拜访一下。”
“师父,那几个死掉的土匪我看了,对方手段很高,您务必要小心点。”
“我纵横十里洋场十多年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徒弟为我担心。这天底下若论拳脚,我还真就没有怕过谁,杀几个土匪又怎样,能是我的对手?”
“是,徒弟知道了。”
“差不多到时间,我上场了,货物都准备好了吧?”
“师父吩咐的,自然是妥当。”
“成。”
看着关燕生离开的背影,青年眼中却是一丝玩味。
他扭头看向窗外,烈日下黑瘦的黄包车夫拉着身穿中山装的体面男人,咬牙前行。
“朱门酒肉臭。”
不觉喃喃自语着,又扯了扯身前长衣。
那衣服下面,一道狰狞伤口从脖颈直贯大腿,依稀可见漆黑的血液渗淌。
“人类,真是恶心。”
......
只见台上帘子拉开,干练的人影大步走出。
“感谢诸位捧场,给我关燕生面子。”
薛清静静看过去。
这是个年过三十的男人,气沉肉紧,说他武功在十里洋场地下无双,看来并不是虚谈。
他一凝神,顿时男人的信息显露出来。
【姓名】:关燕生
【刚体】:49%
【神髓】:41%
【天赋】:洪拳(大师)
这也是薛清穿越后得到的馈赠,只要凝神望过去,便能看到一些数据化的信息,包括自己。
【姓名】:薛清
【刚体】:51%
【神髓】:47%
【天赋】:四方天流(大师)、短枪射击(熟练)、武痴(非泛用天赋无评级)、嗜血
大街上普通行人的属性天赋也能瞧见,一般人的刚体神髓大抵都在20%左右。
显然单就个人属性来说,他和关燕生在伯仲之间。
唯一不同的,就是天赋栏里关燕生的洪拳是暗红色,而他的四方天流却是一抹赤金。
客套话说完,关燕生便扭头招手,让人把货物带上来。
忽然间,奇怪的感觉乍现,仿佛一股寒风自薛清的心底吹起,浑身鸡皮疙瘩一颗一颗浮现。
整个大堂的灯火都开始闪烁,忽明忽暗的,一股妖风吹来。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直觉告诉他。
只见后台上来一块盖了灰布的推车,里面不时传来奇怪的声响。
推车停稳之后,灰布一掀,其中的东西看得薛清心里一股恶寒。
那是一只像狗的东西,只能说像。
它紫褐色的背上一左一右长着两只眼睛,直看的人发毛,锋利的獠牙刺破嘴唇直接穿出来,黄绿色刺鼻的唾液横流,谁都不会想被这玩意咬一口。
全场的客人中也不乏倒吸凉气者,但更多的眼里是疯狂和渴望流转。
“夜狗,这家伙调皮得紧,有点棘手,费了不少力气才抓住。”
关燕生笑了笑。
薛清端详着,凝眼看过去。
【诡异名】:夜狗
【等级】:Lv4
【兽型诡异,天黑后现身,性格凶猛,请务必注意它背上的眼睛。】
【天赋】:眼裂、牙毒
【威胁等级】:高
这些天来薛清也见过些许诡异,只是大都在Lv2以下,和寻常野兽没什么大区别。
但面前的这只夜狗给人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定然是什么凶悍货色。
原来关燕生拍卖的商品竟是高等级诡异。
“九百大洋!”
“我出一千!”
场下客人已经开始叫价了,数字飞涨。
诡异降临不久,大多数人对这种生物的认知都还很模糊,不过若有办法能调教得当,用处绝不是千百块大洋能够衡量,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我出十万。”
一个不大的声音有如炸雷一般震惊了所有人,价格从一千直接翻上十万,跳了一百倍。
全场目光转向薛清,他仍旧微笑着端坐。
“敢问小兄弟名号。”关燕生眯眼问道,“这开价确实豪爽,但若是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有出这十万大洋的能力,还恕我们不能接受。”
“我呀,就一无名后辈,只是家叔李德富比较出名。我是他侄子,李云龙。”
薛清此话一出,全场再度哗然。
谁不知道臭名昭著的沪上两巨头?侯安南、李德富,那都是十里洋场翻天覆地的人物,黑白通吃,要谁死谁就没得活,只有租界工部局里的洋人敢招惹。
而在诡异降临,世界各国自顾不暇,租界工部局内部空虚的当下,十里洋场在明面上已有成为这两人天下的趋势。
这样一个年轻小伙子敢公然说自己是李德富的侄子,恐怕很难是假,除非他不想见到明早的太阳。
当然,薛清自然不能是,他只是打听到了这两人消息,信口开河而已。
“这样啊,怪我无礼了,代我向你家叔父问好。”关燕生当即笑道,“李公子愿出这等天价,是给我关燕生脸面了,拍卖会结束后,我自当大摆宴席,和公子好好叙叙,若是可以,不如请你叔父一同。”
“不必了,我自幼习武,十里洋场武术第一的关燕生便是我崇拜的对象,支持一下也是应该。只是晚辈心里有一小小愿望,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习武之人,遇到机会难免手痒,今日见到关大英雄当真激动,只想能跟你切磋两招,了我心愿。”
“没问题,拍卖结束——”
“可以的话,希望现在就能开始。”
关燕生身后的同伴正准备说些什么,他却一摆手道:“无妨,李德富的侄子,这面子我给了。”
于是开一半的拍卖会当即成了比武场,龇牙咧嘴的夜狗被推到一旁,多少显得有些可怜。
没有任何人对这突生的变故表示不愉快,拳脚当道的年代,对此兴趣浓厚的人不在少数。
第三章 洪拳?狡兔搏!
“李公子放开点打啊,关大侠一定会让让你的。”
“我开五十大洋,关先生会让他走过十招,有没有人跟!”
“我跟!”
关燕生站在台上,心里很是受用。
他看薛清一副面嫩模样,知他就算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习武,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年出头。
且不说整个十里洋场他就没有怕的人,何况对手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先让他走上几招,然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体面地赢了,也算给足面子,说不定从此和李德富的派系又能攀上关系。
就在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对面薛清已经等不及了,一拱手便道:“四方天流,李云龙,还请赐教。”
“四方天流?”
关燕生听了一愣,他自信大江南北的大小流派就没有自己不知道的,但这四方天流,着实没有听说过。
“家传偏流,不足挂齿。”
薛清淡淡地道,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来路蹊跷的四方天流源于何处。
关燕生听了也不多做纠结,抬手微微一笑。
“后生先攻。”
随后,十步之外的人影在他眼中无限放大。
薛清一个箭步,眨眼间侵到关燕生面前,单手作刀如惊鸿劈落。
好快!
关燕生心头一惊,顿时发力想要上手去格,谁知薛清倏地变招,双手如蛇一般盘过他的手臂,要去擒他半边胳膊。
这突生的变故更是意想不到,饶是关燕生经历太多风浪,经验老道,在最后的瞬间身子一伏,半带翻滚着勉强躲了过去。
这一出已经是非常难看了。
台下一众看客震惊,但凡懂点门道的都能看出来,薛清这两手实在快得吓人,且极具风范,甚至逼得关燕生尽显狼狈之色。
“关大侠爱护后辈着实可敬,只是倘若就这么输了,未免有些难堪。”
薛清幽幽地说。
关燕生脸上微微涨红,他没有回应,略一调整气息,这是要认真了。
刚刚的失利只是一时大意,他要让这个毛头小子见识一下什么叫作残忍。
于是这一回,关燕生先攻。
他毫不犹豫,大弓步冲上,一记刚桥手,直撞薛清胁下。
洪拳的根底之一便是桥手,精通者能打出数十种变化,将力道和形式的运用做到出神入化。
眼下关燕生这一手显然就是有着几十年苦功,又快又狠,直取要害。
但是薛清面无表情,臂膀微抬竟也是一记桥手打过来,去势甚怪,两人手臂撞在一起,关燕生只觉薛清藏了一股暗劲,顿时心中暗叫不妙。
柔桥手。
有南拳之称的洪拳流派众多,内容广杂,光这一桥手就分了数类。
但这种小事还不至于让关燕生乱了阵脚,他马上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专练洪拳,虽然形已满,但意上还差一小截,于是他手上强格,推开薛清臂膀,另一只拳头绕过来,直打薛清脸面。
还不止是这样!
在这个瞬间他脚下使劲,膝盖一蜷狠狠踢向薛清左腿。
虎鹤双形!
洪拳的桥手很多时候就是为脚下开道,关燕生更是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一阵轻微又沉闷的肉响在薛清脸上震起,他终究不及闪躲,关燕生的拳头擦中他半边脸颊。
一击得手,关燕生心头一宽,随即马上又意识到不对。
这作为真正杀招的膝击,怎么空了?
在下一个瞬间,关燕生眼角视野一暗,他心头发麻,直叫不妙,但是已然来不及。
“咚!”
薛清看出他上下开弓的想法,上边脸颊勉强承他一拳的同时,右脚足尖已然发力,左脚化作一记鞭腿撞出去,躲了膝击的同时,直接给那关燕生的脑袋踢了个鲜血四溅。
“洪拳广博,关大侠几十年功夫虽有小成,但似乎还差点意思。”
薛清在半途中冷漠地说着,神色随着飞溅的鲜血变得微微有些狰狞。
关燕生被他一脚踢得头晕脑胀,又听这句嘲讽话,心中恼怒,当即一正身子,右手勾状斜出,直拿薛清肩头。
勾虎爪!
不愧是高手,关燕生这半途调整然后出击,前后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这一下迅捷如雷霆,薛清猛地向左缩身闪躲,整个人的身形也随之一乱。
一击得优,关燕生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右手直追,同时左路结结实实的一拳也跟上来。
终究只是个毛头小子,或许天资绝佳,但还太嫩。
在这个瞬间,他心里浮过这样的念头。
但是——
“咚!”
巨大的冲击从下颚传来,关燕生只觉得脑中鸣响,天地旋转,摇摇晃晃地退后两步。
原来薛清向左退开的时候,整个人在极难发力的情况下,竟然硬是右脚自下而上直出,狠狠踢中关燕生下巴。
该结束了。
薛清足下使劲,整个人猛地向前直蹿,双手从两个方向袭来,气势骇人。
关燕生知道这一下凶狠,他强打精神,站稳脚步准备迎击。
但是这一瞬间,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关燕生只觉得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薛清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牵动,连为一体,他的手法也随之变得奇异,不该存在于世间一般。
四方天流·狡兔搏!
这才是薛清真正的本事。
下一刻的画面残留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台上年轻人的双手有如带了魔力一般,错开关燕生的双手,随即涌向他脆弱的脖颈。
只在一瞬之间。
“咔哒!”
清脆的骨响传遍整个大堂,关燕生脸上还留有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喉头一甜,一股鲜血涌出,颤抖的双手还在不甘地挣扎着,似乎想抓住这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可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地下之王壮硕的身影轰然倒地。
全场寂静,没有人说话,这个场面保持了好几秒,才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接着,便是骚动。
台下关燕生的人马已经坐不住了,纷纷抽刀要取薛清首级。
一个凡人的本事再怎样通天,想要赤手空拳对付数十个拿刀的敌人,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见此情景,薛清仍旧面无惧色,而是缓缓脱下了身上马褂。
顿时所有人倒抽凉气,只见他精干盘绞的肌肉上,绑着一根根圆棍似的东西。
炸药!
他们同时在心里得到了答案。
“台上比武,生死自负。这关燕生本是个什么东西各位心里清楚,他手上枉死的人命,不说万条,千条总有,今日便当我是来讨债的,若是有哪位不怕死的,大可踏上前来一步。”
薛清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叫他们心头都是一寒。
“我叫薛清,请你们记住,杀了这个畜生的,就是我!”
他一字一句掷下去,一时间竟真就无人敢动。
其实这进门的搜身这么仔细,薛清上哪里弄炸药,况且台上比武,万一撞着炸了不是全完了。
不过是绑了几根竹竿装蒜的罢了,只是这事发突然,一时间没人仔细想破这层。
接下来只要出了这大门,他便是这场豪赌的赢家。
可就在这时,一声咆哮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夜狗啊!”
只见紫色的影子如闪电般在人群中炸开,那个高等级的诡异竟然不知被谁放了出来。
人群顿时大乱,可薛清的注意力却不在夜狗身上,他死死盯着第一排那位端坐的白衣青年。
他能感觉到,那人身上奇怪的气息迸溅。
就和夜狗一样。
不,远远更甚。
他也一样看向薛清,面露微笑,双唇轻轻开合,虽然没有声音,却又叫薛清觉得自己切实听到了什么。
“我叫不觉。”
薛清也不含糊,他凝眼望过去,想要看到不觉信息,但这家伙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似的,嘴角一扬,身下宽大的袖袍撩起,在半空中展开一块布障挡住了视线。
等那块袖袍落下之后,竟然连带着张不觉的身影,整个儿凭空消失了。
薛清瞪大双眼,环顾整个大堂,都找不到那个令人不快的白色影子。
这就是诡异的特殊能力吗?
而另一边,杀戮已经开始。
第四章 夜狗
只听一声咆哮,紫色的影子在人群中有如雷霆奔涌,随后血花盛开。
那被关了久的夜狗好容易得到解放,一时间杀得发了性,血盆大口张开夸张的一百八十度,犹如艺术家夸张的地狱绘图。
凡在它口下伤残者,不出五秒当即全身发紫,痛苦惨叫着随后气绝身亡,化作一滩粘液血水。
剧毒!
人群这才意识到最具威胁性是谁,他们蜂拥着往门边涌,却发觉那几道厚重的木门不知道被人从外边上了几层锁,纹丝不动的,不论如何踢打都不起一点作用。
有三五个勇武的转头要去杀那夜狗,但那家伙速度当真快得吓人,小巧的体型蕴含着远超人类的爆发力,深紫色的光影在刃口间一闪,顿时便有两人失了性命。
腥黄的粘液顺着它的嘴角下淌,落在地板上“滋滋”冒着浓烟。
夜狗的抬眼看向剩下三人,神色中竟然窥得一抹属于人类的感情。
不屑。
余下三人怒火中烧,他们从几个方向再度对夜狗展开包夹,一瞬间拳脚刀剑组成的网络铺天盖地朝它袭过去,夜狗也不怯战,前脚一蜷,随后向前猛扑,代表死亡的血盆大口再度张开。
这决定生死的交手在三个呼吸内结束,夜狗晃晃悠悠落地,胸口淌出些许黑血,但又徐徐愈合。
而那三个汉子,则惨叫着化作腥臭的粘液和污血。
此战落败,所有人都寒了胆,再无人敢挑战它,夜狗享受着获胜的奖赏,追着满堂的人屠杀,顷刻间死者过半。
这恶兽眼中只剩下血和杀戮,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作了自己的猎物。
直到年轻的身影挡在它的面前。
冷眼旁观的薛清直到此时才选择出面。
他已经搜集到足够的信息了。
首先,这夜狗唯一的武器只有牙齿,虽然爪子锋利但它几乎不用。
其次,它的速度很快,非常敏捷,还有身材远小于人类的优势,但是在薛清眼中这还不算问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它会受伤,在一般人的拳脚和刀剑之下,也就是说防御力不过如此。虽然恢复很快,但只要会受伤,那就能杀!
他今天已经够火大了,不在乎多开一道杀戒。
夜狗见面前又多一不怕死的挑战者,獠牙龇起,当即扑了上去。
薛清也不遑多让,朝着夜狗张开的大嘴一拳直击。
显然这是不明智的,肉身对上毒牙,根本没有任何对抗性。
任何观战的人都觉得他死定了。
但是,变故突生。
那看似全力的一拳使的竟是虚劲,半途中便力道尽失,只见薛清手臂潇洒地一撇一撤,这便将攻上来的夜狗也带偏了方向。
他微一挪步,夜狗毫无防备的侧身便暴露在他的眼前。
两记重拳,朝着夜狗背上的眼睛倾泻而下!
“噼啪!”
拳拳到肉的痛快声响,淡蓝色的血液横流,这一击毁掉了夜狗背上的一只眼睛,让它整个儿飞了出去。
而薛清仍旧站在原地,看着手上沾血的拳头,表情有些玩味。
两拳下来,夜狗所受伤害甚重却不致命,只是背上的眼睛不像别处受伤那样迅速痊愈。
它发出暴怒的咆哮,向着薛清发起新一次的冲锋,速度更快!
而这早在他的意料之内。
“唰”的一下,薛清身子一缩,消失在夜狗的视野里。
智力未开化的恶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受了一记结实的上勾拳,整个向后翻仰。
像是事先演练好的,没有一丝停歇,薛清直追上去,侧起一脚准备削去,要毁它另一只眼睛。
好快!好狠!
所有观者在心里惊呼。
但那这夜狗竟也懂得算计,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它于半空微扭身子,背上完好的那只眼睛忽然散发出诡异的紫色光线。
薛清的视线没有闪躲,习武之人讲究的就是面恐惧,不漏掉对手的每一个细节。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半空中的夜狗,那只眼睛周围的黑肉仿佛沸腾一般开始冒泡,接着整个拱起。
这个过程在半个呼吸之内迅速结束,那只眼睛竟然带着一部分肉体生生分裂出来,再度拟成另一只夜狗的模样,只是背上没了眼睛。
敌人一下子成了两只!
面对夹击,薛清的鞭腿就不好管用了,他一歪力道,带动自己身子转过一个弧线,顺势回撤三步。
这时那两只夜狗已经同时扑了上来,若是刚刚那一脚废了其中一只,他自己也必定受伤。
但撤退换来的是攻守地位上的倒转,一只夜狗就很难对付,何况两只夹击。
薛清的情况依旧危急!
可这个身处险境的年轻人竟然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他的眼中某种渴望流转,随即向着两只扑来的夜狗迎了上去。
哪怕先前惊叹于薛清身手,看到这一幕的人也毫不犹豫地认定他在找死。
因为他们永远也想象不到,自己将要看见怎样的下一幕。
“四方天流。”
薛清在最后一刻口中轻语,又是那个从未有人听说过的流派名字。
下一个瞬间,他周身的肌肉一瞬紧绷又缓缓放松,进入最佳状态。
它们彼此相连,将整个人体的动作糅成一体。
不可思议的画面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他的肢体以人类难以想象的协调、柔韧和极限反应扭转变位,写意泼墨般,轻松从两只夜狗的口中滑了出去。
随后,便是致命的反击!
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年轻人的一只手已经死死掐住了其中一条夜狗的脖子,任由它怎样嘶吼挣扎,也无法挣脱。
而他的另一只手做刀状,狠狠劈在另一只夜狗的后颈上。
薛清没有任何犹豫,冰冷的眼神中只有厮杀的喜悦,半空中一脚接着削出,痛彻入肉的声里,那只被劈中的夜狗,脑袋黑血迸溅。
还没完!
他左手使劲,拿捏住的另一只夜狗身上咔咔作响,右手转回,二连重击,拳势带风,不偏不倚都砸在它的天灵盖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
前后只发生在眨眼间,满身疮痍的两只夜狗跌落在地上不再动弹,化作一地青紫色的灰尘,中间埋着一颗结晶。
它面前的薛清甚至大气不喘。
好一手功夫,狠辣利落,大气磅礴!
这怎能是一个外表文邹邹的人该有的手法,杀伐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
“砰!”
大堂的门被人从外边破开,十里洋场警局,诡异处理科的总警司楚天雄带队杀入,对于此次行动志在必得。
然而他们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呆呆地看到了台上发生的最后一幕。
冷酷、铁血、皇帝般的杀戮。
甚至在结束时他一抹脸上深色的血迹,平淡的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一丝类似于夜狗的兽性。
瘆人。
这个年轻人一脸血气地走出大门,竟无人敢拦。
第五章 七大系能力树
室外的天色依旧灿烂,偶有小轿车经过,引来阵阵看新鲜的目光,在柏油和黄土混杂的路面上卷起小片小片的烟尘。
“先生,新出版的《青年文学》,买一本么?开眼看世界的。”
薛清身边,身穿五四青年装的女生问道。
“买。”
“太感谢了,希望您看过之后,能将里边内容也告诉更多不识字的人,让他们也知道这世界的变化。”
“好说,这是钱,不用找了。”
薛清说着,随手丢出一个大洋,这占了他全部财产的一半。
那女生接过来,满脸惊异。
他胳膊里夹着杂志,头也不回地去了一家路边小摊,大腿一迈,跨坐在门口发黄的长凳上。
“老板,冰水,多加冰块。”
“好,先生稍等。可乐要吗?美利坚来的神仙水,延年益寿的。”
“不要,就要白开。”
薛清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满嘴冰块嚼得嘎嘣脆响。
一股冷气灌进肺里,随后他长舒口气。
真的做到了,虽然中途有些变故,但总得来说还是两个字——
畅快。
“这么热的天,不再来一杯?”薛清身边,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缓缓坐下,又敲了敲桌子,“老板,两碗可乐,加冰。”
“长官来这里,莫不是要抓我进局子?”
“哪里的话,我来这,是邀请你来的。”
“邀请我做什么?”
“洗澡。”
“嗯?”
......
“嗯——”
蒸汽缭绕下,北方大叔粗厚的手指按在薛清腰眼上,他不禁发出满意的声音。
不远处,几个刚刚剪掉辫子头不久的小孩嬉闹着跳进池子,下一秒又被烫得叽哇乱叫。
“怎么样,这澡堂子里的按摩技术不一般吧,十里洋场不兴搓澡,知道这块宝地的人可不多。”
对面床上,赤裸着身子的楚天雄同样在享受。
“楚长官先前说来洗澡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妖艳之事。”
“怎么,有些失望?”
“不能,这澡堂子完全不落下风。”
“那便好,都说这新风新风,街上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满嘴都是我听不懂的生僻词,到头来我觉得还就是这老玩意好。”
“时局如此,若非诡异降临,整个天下都要连在一起,接触些新东西,总是难免的。”
“话是如此,我就怕小鬼们忘了根儿。列强退去是好事,但留下的痕迹啊,是消不掉了。眼下这日子,大家都想追寻些什么,但是真正心中跟明镜似的,能有几个呢。”
“不至于,这个国家的根从来都在呢,你看这街上越来越多的武师,不也是一种根吗?”
“武师,哼,你上去随便揍十个,九个是为了钱,剩下一个,得是为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不想过得舒服不是?像我这平民现在就很享受,堂堂警察局的总警司居然破费请我搓澡,局长也没几次这待遇吧。”
“有恩报恩,算是还你一点人情。”楚天雄的眼神忽然一厉,“把关燕生拍卖会的消息泄露给警局的人,其实就是你吧?”
“长官说话好有意思,只可惜我不太听得懂。”
“用不着隐瞒,为民除害,市长表彰你还来不及。等到明天早上,新印的报纸送出去,名叫薛清的年轻人只身杀掉关燕生,顺手宰了评级四的诡异,完事还大摇大摆离开的消息,怕是要满城皆知了。”
“哦?看来楚长官是一点功劳都不想贪啊。”
“我贪你奶奶个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可没这个脸。”
“我还以为警局现在挺需要功劳的。”
这话一出,楚天雄当即沉默了。
“看来还是需要。”
薛清微微一笑,他这是明知故问。
从世界目标以及来到方方面面打探的信息中,薛清心里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警局的处境非常尴尬,论维持秩序,话语权大不过巨头和租界工部局,论铲除诡异,拳脚功夫最好的一定在三大武馆。
作为新兴事务的警局若是展现不出自己的价值,怕是迟早要被抛弃。
但眼下的情况,有本事的人哪里肯来前途不明的警局,傻子差不多。
“我问你,薛清,你整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出,是什么目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楚天雄话锋一转。
“我呀,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乡野小子,只是八岁摘果子时被恶人追赶掉下悬崖,碰巧寻得一本太武经书,这才小有些本事。这年轻人来十里洋场,不都是想出人头地的么?”
“太武经书?”楚天雄神情严肃,薛清随口一诌他居然当真信了,“莫非那书里记载的是气功?”
“气功?那是什么东西?”
薛清在心里暗暗将这个两个字眼记住。
因为视野边缘的墙上,一行小字忽地浮现。
【你获得当前世界力量体系的线索。】
【备注】:力量之于不同世界,或许表现不一,但是根源总是相似。
“你说你不知道气功?莫不是在寻我开心。”
楚天雄眉头忽皱。
“楚长官,我有何原因要骗你那?”
“你真的只靠武术杀掉了关燕生和夜狗?”
“千真万确。”
“我在十里洋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不用气功能单杀评级四诡异的。”
“这个气功究竟是什么?”
“两年前,随着诡异降临一同问世,传言是会灭世的不祥之术,但具体我也不清楚,三大武馆的人会知道更多些。”
“这样啊——那现在换我反问楚长官了,你请我搓澡,是何目的?”
“你心中一清二楚,还要我来画蛇添足吗?”
“长官这是求贤若渴了。”
“没错。”
“我可以加入警局。”
“你听着......嗯?什么?”
楚天雄打了一肚子劝说的腹稿,结果薛清轻飘飘一句话竟然答应了,可让他有种憋坏了的感觉。
“这就是我的想法,我一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也想找份安稳工作先,十里洋场警局不是个坏去处。”
“哦......”楚天雄半天才把脑中思路理顺了,“那很好,新成立的‘诡异处理科’,唯一不看出身也能任高位的科室,给个‘高级武师’的名誉,五十块大洋一个月干不干?寻常人家辛苦一年也不能有这钱。”
“钱的事小,对我来说够花便好,我关心的只有未来晋升之事。”
“这个啊,也好说,十里洋场警局刚刚成立不久嘛,制度还是仿的英格兰,警员、警长、督察再到警司局长,官职不少,人反倒没有那么多,现在进来是晋升的好机会,我可以给你先保证一个警长,立功后若是时机好,便想办法给你升督察。”
“长官,古语有言,立得一足,乃胜百筹。诡异处理科,刀头舔血的活,给多少都怕没命花,我看给个更高些的起点,也不过分吧?”
楚天雄眉头一皱:“你开个价。”
“督察开始,立功后希望能立即晋升。”
“我靠,警察面前你也抢银行?开这种条件过分了吧?整个局里警司一共也不到十个,再往上就是局长了。上来就往警司走,那大街上拳师都要跑来给我干活,你怎么不直接要当局长呢?”
“局长事务繁重,不然我也还考虑一下。”
“......”
两人赤裸着沉默对视了片刻,还是楚天雄先叹了口气。
“行,你是祖宗,督察我多少能想想办法,不过凡事总得有个由头,今晚有趟活,你跟我一起,若是表现出彩些,也好服众。”
“好说。”
这是个好机会,薛清心里明白,他需要更多地接触那些怪力乱神之事物,来探索这世界的力量体系以及世界观。
先前杀了夜狗后,他的第一个收获,是一块精良品质的诡异结晶,提示上说有不小价值,但他现在还不清楚。
第二个收获,就是在这之后浮现于眼前的参天大树,七根同样灰暗的枝干向四周伸展。
【以达成事件,初次击杀Lv3以上诡异,你获得了窥探【无限诡异】本质的机会。】
【七大系能力树】
【心魂】:0%
【以心魂作为肥料的七大系能力树,需要获取心魂以点亮,点亮后满足条件将从树上诞下独属于自己的能力果实。】
【初次击杀Lv6及以上诡异时,必将获取心魂值。】
【备注】:这是【无限诡异】的基石,请务必设法在第一时间内解锁。
若是按照无限诡异的说法,所谓气功也该是这什么七大系能力树的延伸或者另一表现,二者都是薛清迫切需要了解并掌握东西,这决定了他能否在这个波澜诡谲的世界中生存下来,并在寿命耗尽钱完成目标。
所以现在他的第一目标,就是想办法再杀一个高等级的诡异。
楚天雄说有这种机会,他高兴还来不及。
“走,那现在出发,去百乐门。”
那个赤裸的中年男人猛地坐起,眼里满是神采。
如今十里洋场警局刚成立不久,就陷入了日渐式微的尴尬境地,三大武馆抢走了太多风头,所以一旦发现诡异他们恨不得第一时间蹦到现场去,却又总苦于战力不足......
他两这是一拍即合。
第六章 百乐门
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玩乐场所数不胜数。
这百乐门就是城里最豪华的舞厅,一共五层,大气恢弘,灯火通明。
地段离公租界不远,自从大洋鼻子们来享受几次,喊了两句“安梅金”之后,整个沪上的名媛名流都喜欢往这儿跑。
为啥?洋气。
但要说啥是洋气,却又没人给得出答案了。
旗袍直露到大腿根,手中绒毛扇摇曳的舞女们姗姗起舞,名贵的香水和烟酒味道织起整个美好夜晚。
但富人的游乐场往往是由穷人的血汗构建。
从太阳升起工作到月盘高悬,这对外来讨生计的苦工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小雨他爹就是如此,老婆跑了,听了外头拿着《天演论》的年轻人招喊奋发图强的话,带着十岁儿子来到十里洋场淘金,在这百乐门里找了份工。
可惜刚刚上班没两天,就跟百乐门里一位扶桑客人起了冲突,对面没说两句就直接抽刀抹了雨爹脖子,人当场走掉。
百乐门的客人关系都硬,此事自然没了下文。
于是小雨成了孤儿,还是黑户,别说十里洋场没有福利局,哪怕有也会不爱管。
还是给看大门的梆爷在值班房里搭了个小床,叫他有个去处。
按说这样的小孩最后八成都学坏了,要么成了流氓,要么已经在牢里。
但他没有。
因为百乐门有件怪事,只有小雨一个人知道。
那是老爹刚走的第二天,他在百乐门的大楼里恍惚游荡,周围人都当他是个瘟神,避之不及。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跑上楼顶。
那时天已昏黄,残阳即将坠落,橙红的光线铺天盖地灌满了顶层阁楼的大半角落,像血一样。
见不到人迹,到处是破败景象,蛛网密布,灰尘如幕。
唯有楼梯口左手边一张半掩的门,干干净净隔离尘世,吸引了小雨的注意力。
他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房间,但无任何陈设。
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盈盈站立,苍白的皮肤没有任何血色,小腿比他的胳膊还细。
“这里是许愿屋哦。”女人笑着,露出惨惨的笑容,又伸出一根食指拦在唇边,“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
于是,这个秘密在小雨心里埋了三年。
他也得到不少好处。
零嘴、小玩意,以及......拥抱。
小孩子的愿望总是很简单,许愿屋里的女人也总是无条件实现他的愿望。
于是这屋里的女人渐渐成为小雨的依赖,他开始期待日落时分,在这个血染般的顶楼相会。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楼梯是靠着左边墙壁修建,不该存在任何多余的空间。
也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这豪华舞厅的顶层,从来不见人影。
回到今日。
今天的小雨本来还挺开心。
他花了很长时间,这才攒出一小笔财富,想着今天给梆爷买根好些的拐杖,给死去的老爹买几只金元宝烧了,再上小馆子点两个肉菜。
可他刚想取钱,却发现自己藏银的小金库被百乐门里贪财的管事翻了个底朝天,几个大洋全部拿走。
说是他爹当年的行为给舞厅造成了损失,要赔偿,父债子还,很正常。
小雨自然是不肯,却只被一脚踢倒在地。
有人不忍心,还跟在管事身边劝说。
“要不给他留点?怪可怜的。”
“心疼他做什么,没爹没娘的东西,天地不怜,你听那外边的大学教授都说了,这个国家不需要懦夫。”
小雨在他们身后静静听着,半响没有动弹。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不自觉地爬向顶楼,一个从来不敢去想的念头在他心底躁动。
静悄悄的,顶楼昏暗的吊灯比老太婆的脸皮还要落落枯黄,没有关紧的老窗发出吱呀怪响。
他见到女人,费了好大劲才从喉咙里吐出自己想说的话。
“我想要......一个妈妈。”
“好呀。”
女人憔悴地笑了,却又那么令人安心。
整个阁楼的墙顶上,残阳比血还艳。
红褐色的液体缓缓渗出,越积越多,终于支持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地面。
“啪嗒——”
薛清一脚踩在看不出成分的小水洼里,溅得满腿都是,恶心了半天。
“三大武馆?”楚天雄的神色写满了不屑,“你刚来十里洋场,我先说明白,新时代了,这地方的武馆跟你印象中完全不是一个东西,要失望的。沪上两巨头知道?侯安南、李德富,还有租界工部局,三大武馆背后都是这帮人的身影,而且这些武馆之间也没什么流派之分,能打能做事就可以入馆,现在势力最大的天、地两馆馆主,你猜是什么出身?嘿嘿,一个商人,另一个更夸张,是个流氓。就是这帮家伙还处处跟我们警察抢事情做,他妈的,十里洋场还轮不到那些混蛋说了算。”
“这样啊,那沪诡异闻呢?”
“听说过,不过都是草野传说罢了,说是沪上四大诡异吧?不知、不眠、不思、不觉,应该是这名字,号称每一个都是灭城级别的存在,并且从来没人见过他们的真身,为什么呢?因为见到的人都死干净了——要我看这就是瞎吹的,根本没这回事。”
“这样啊。”
薛清随口答应,忽然心头一愣。
不觉?
那个白衣飘飘的家伙,就是四大诡异之一?
“对了,楚老大,这兴和茶府里,我也遇到个叫作不觉的人,你能查查他身份么?”
“不觉?”楚天雄刚说过的名字,自己倒是忘了个干净,“什么不觉?”
薛清当即把他和那人形诡异的遭遇说了一遍。
“莫非这四大诡异还真的存在......回头我再找人调查一下,现在专心眼前的事。”
楚天雄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振作精神。
“话说怎么这次行动就带这几个人,楚老大这么放心看我表演?不会是担心走漏消息,被人截胡了吧?”
薛清问。
他和楚天雄正在赶往诡异出现地的路上,除了两人以外,随行的只有三名带了武器的警员。
“放屁......因为我是内行人嘛。”楚天雄的表情告诉薛清,他也不是没有那方面考量,“要去的以前没听说过有诡异,并且报告说动静不大,那就只能是新生诡,人去多了反而容易出乱子。”
“新生诡是啥?”
“简单咯,刚出生的诡异嘛,你也不是刚从老母肚子里下来就能跑的不是?新生的诡异一般也很弱。”
“那二般呢?”
“二般也有极端情况啦,诡异本来就是从灵魂里生出的生物,精神不稳定的就容易变异。”
“那你看这个该算是几般?”
薛清指向不远处的。
附近数不清的人们也在一同在张望。
赤红色的火光将周围的天空都一同点亮。
百乐门在燃烧。
第七章 寒
“我滚你妈的通讯科,眼珠子都往屁眼里长的吗!管这叫动静小?”楚天雄一声怒骂,随后拔枪,“虎九你赶快去联系增援,剩下的跟我上!”
还挺有责任感,也或许是想贪功吧。
薛清瞧着暴跳如雷的楚天雄,默默在心里做出评价。
火势是从顶楼往下的,该是很难有人能被活活烧死。
人群正在慌乱地从中百乐门撤离,潮水一般。
逆流而上的薛清一行,自然有些困难。
一个两百斤的胖子肉弹似地撞过楚天雄身边,差点给他整个人碰个仰翻。
“赶去做鬼呀?”楚天雄骂了一句,随后张开手臂高呼,“大伙不要急!不要急!火是从上面烧下来的,没有危险!”
“不是火呀!”一穿金戴银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健步如飞,“警官先生,冰火妖怪吃人啦!”
“老人家思想!讲了几遍那是诡异!哎!老太婆你等等我!”
老太太身后,他的儿子追着老妈一晃眼就跑没影了。
楚天雄对两个手下使眼色,三人立刻掏出刀枪。
这才是真正对付诡异时该有的配置,开过光的驳壳枪,虽然开光品质一般,真正定胜负时可能还是需要冷兵器。
而薛清手里只有一把可怜的匕首,不过他对枪也不是很感兴趣就是了。
还是武器的威慑力好用,看到他们手里不长眼睛的东西,人群顿时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上了二楼以后,人潮明显变少,不知道这里距离楼顶熊熊的火势还有多远,但诡异的是温度居然越来越低。
薛清哈了口热气,竟能看到淡淡的白烟。
不对劲。
“停下。”楚天雄指挥道,随即又说,“薛清什么都不知道,我姑且再说一遍,听好——”
“这是个场守诡......诡异也分有害和相对无害,因为人力关系一般我们对后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场守诡大都是这样,它们将一定范围的场地视为自己的地盘,在这个场地内它们能发挥出最大的实力,并且和场地内的环境达成某种平衡,所以性情和行为模式相对稳定,造成恶性事件的几率也少。”
“但是,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它们就会失控,做出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现在这东西该是失控的场守诡,它不是新生诡,而是存在很久了!在自己的场地内它可以使用特殊能力,一会不论看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都不要害怕,不过是它蛊惑人的妖术罢了。打起十二分精神,我们的任务不是杀了它,而是确保客人走光,跟最后一批人往外撤就行了,现在开始行动!”
人流虽然显著减少,但并不是没有,说明场守诡的距离还远。
一行四人上了二楼,终于见到了第一具尸体。
那人的身体完好无损,只是整个人都干瘪下来,像是被抽干了似得,两只眼睛突大得像是鲸鱼。
已经没见着逃难的客人员工了,空气里漂泊的那种奇怪寒意也越来越浓厚。
“差不多了,撤!”
楚天雄一挥手,正准备离开,迎面又跑上来一位妇女,血污沾湿了满脸,脚上高跟鞋一只不见了,另一只彻底没了根。
见着楚天雄他们的警服,那女人直接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我......我先生还在里面啊,长官行行好一定给救出来啊。”
这人精神状态已然很差,要问上面发生了啥,支支吾吾半天又说不清楚,一会佛祖显灵,一会又是恶鬼从地狱里爬起来了,只知道楼上其实还有些个活人,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腿脚不方便。
终于楚天雄一跺脚,把这女人赶去避难,决定继续往上查看。
“听好啊,我知道大家的心都是肉长的,还想回去吃老妈做的饭吧?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但我还是决定看一看,如果害怕了,那就下去等救援!这不丢人!把现在看到的情况告诉后来人也是大功一件!跟我走到这里你们都是我楚天雄的兄弟!回头完事了一起去吃绍兴楼的大菜!我请客!”
楚天雄的目光扫过身边三人,显然是已经把和薛清的约定抛在脑后。
要说这人心也是奇怪,本来战战兢兢的两个警员,听到楚天雄的话顿时心里一股豪气翻涌,两人对视了眼神一点头道:“我们不走!”
薛清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仍旧在旁静静观察。
“好!不愧是我带出来的,有种!那就精神点,见到诡异别一个人胆儿肥,情况不妙就跑,救人在先,但争功劳也别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楚天雄咽了口唾沫,“一层!再上一层!或者救下的人超过三个,我们就回去等增援。”
他们行不了几步,便又碰上一个崴了脚的老头,薛清给他做了简单处理,又找来一根拐棍,让他自己一人颤颤巍巍下了楼。
然后再也找不到别人的身影。
二楼清扫完了,四人一转身,这就上了三楼。
两个警员不断搓着通红的双手,眼里满是离开这栋大厦的渴望,但是心里什么东西又支撑着他们不愿认输。
上了楼梯的一瞬间,不详的感觉顿时压在每个人心头,空气中弥留着一股铁锈的气味,周围的气温已经变得犹如寒冬。
血。
在他们的视野里,三楼的走道上随处可见斑驳血迹,低温里已然变成了冰渣子,随处可见被抽干了灵魂的干瘪尸体,突大的眼球向天呼冤。
四周的窗台墙顶爬满了暗红色的火焰,缓缓起伏着。
“走。”楚天雄也不由得压低了嗓子。
但是他们刚刚走了不到十步,一声女人的轻笑犹如毒蛇一般,飘飘零零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让他们心中都是不由地一颤。
随之而来的,是凄婉的歌声。
“当我幼年的时候。”
“母亲教我歌唱。”
“在她慈爱的眼里。”
“音乐闪成泪花。”
“如今我教我的孩子们。”
“唱这首动人的歌曲。”
“我那辛酸的眼泪。“
“滴滴落在我这憔悴的脸上。”
歌声里,四周暗红色的冰冷火焰猛然翻涌,宛若捕食的猛兽!
第八章 阴火
不论是歌声还是猛兽般的野火,都给人一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结果真正吓到了所有人的是楚天雄,他忽然一声竭尽全力的怒吼,顿时歌声停了,暗红色的火焰翻卷着,势头却没变得更大。
“不要害怕,人怕诡异,诡异也怕人,就看谁先唬住对方。”楚天雄喘着粗气道,“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说明这诡异不强。”
他这话当真和强心剂一样,顿时两个警员的胆又壮上来了,刀枪在手,没什么好怕的!
但唯独薛清的心里,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一直在思索,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大火、寒冷、歌声、人群......
满满是不和谐的感觉。
这股瑟瑟严寒是实打实感受到的,还有逃跑的人群,满地血迹,拥有这种能力的诡异真的只会吓唬人么?既然大开杀戒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放跑,这火从下往上烧的话不是一个都走不掉么?
就好像是想要掩饰,或者得到什么一样。
忽然间,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薛清猛地回首。
他的动作连带着绷紧了身边每个人脆弱的神经,他们下意识地跟着一同转身。
每个人都愣住了。
之前那散落走廊满地的血渣子,还有尸体,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暗红色的脚印。
以及阴影里两个圆滚滚的东西。
几人走近一点才发现,那是先前的女人,以及那个崴脚老头的脑袋!
这两颗头颅也都已经干瘪,冻得硬邦邦的,只留下死前惊恐的表情。
诡异,在他们身后!
他们一路上来的时候检查过每一个房间,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没有功夫考虑这些了。
“准备战斗!”楚天雄怒吼一声。
他很清楚现在该做什么,有个诡异在身后拦着退路,上去救再多的人也没有意义,接下来将是惨烈的遭遇战。
三人枪口直指身后,左右转动着,指向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薛清握住武器的手也发出一阵噼啪爆响。
“嘿嘿嘿——”
女人冰冷婉转的笑声传来,然后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地下,他们看见地上血红色的脚印一个个凭空浮现,朝着四人延伸。
“砰!”
其中一名警员终于忍不住开火了,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打中,子弹在地板上抠出不深不浅的印子。
这一声枪响犹如信号一般,地上的血脚印猛地加快了速度朝着他们逼近,就好像一个看不见的透明人在狂奔!
可子弹又确确实实什么也没有打中。
“撤退!撤退!离那玩意远点!”
楚天雄一边狂吼一边开枪。
弹幕中一行人不停撤退,那血脚印一刻不停地步步紧逼。
忽然“咚”的一声,楚天雄撞在了某人的后背上,他这才发现是薛清停下了。
“搞什么!想死不要拉我们垫背......”
楚天雄才骂道一半就顿住了,他发现了薛清停下的原因。
同样的血脚印正从另一个方向逼近。
他们被包围了。
诡异,有两只?!
三人一顿开火,可仍旧什么都打不中。
忽然,薛清平静的声音地传入楚天雄耳中。
“老大,问你个问题啊。”
“说重点啊,都这种时候,你这么淡定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楚天雄满头冷汗。
“这诡异用能力制造出来的东西,也可以用肉身和冷兵器对付吗?”
“讲不好的啦,有实体的一般可以,有这功夫不如来帮忙,我腰后还有把枪,也开过光的你快——”
“那别开枪了,我试试。”
薛清忽然说。
随后他的身影化作幻影冲了出去,匕首闪电般落下。
金属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薛清连刺两下,那两个血脚印瞬间不动弹了,颜色渐渐变深随后化作一捧灰尘。
“这是假的,新脚印不是凭空形成,而是由那种非常细小的火焰瞬间聚集在一起才会这样。”
薛清解释。
恐惧感成了最好的伪装,所以楚天雄三人才没有发觉。
“虽然收得很快,不过我还是看到了,这些细丝的源头就是你的藏身地对吧?出来聊聊?”
他接着不紧不慢地说。
停顿了几秒,四人身后的脚印也瞬间消失,一个人影摇晃着从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
看到她的模样,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那是不人不鬼的存在,左半身是个外表秀丽的女性,但是右半身却是满满腐烂的黑肉,黄绿色的脓水缓缓流淌,可以见骨。
薛清眼神一凛。
【诡异名】:恩女
【等级】:Lv5
【人型诡异,性情难料,在场地“百乐门”内速度力量提升50%,且能够使用能力“阴火”。】
【刚体】:46%
【神髓】:40%
【天赋】:化形(精通)、诡剑术(熟练)
【能力】:阴火(阶段一,诡异系、自然系)
【威胁等级】:较高
【备注】:我想拍她的左半边照片去骗我朋友,哦不对我没有朋友......
除了天赋以外,还多了个能力出来,这就是七大系能力树上诞下的果实么。
“嘿嘿,其实我没看出来,只是诈一下而已,没想到你真出来了。”
薛清耸了耸肩。
楚天雄看着面前白净的年轻人,心里满满惊异。
实力强大、绝对冷静。
或许,他真的能够胜任那件事。
而对面的恩女此时正摇摇晃晃地说:“你们......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儿子啊?我是他妈妈呀,我的儿......我可怜的儿......”
神智不大清醒。
这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但是下一秒,那迷糊的双眼忽然显露凶相,一切都是伪装,杀意瞬间显露。
只见她双腿一瞪,十几米的距离在一秒的时间里瞬间抹平。
她犹如一颗炮弹,伸出血红色包裹的爪子,直取楚天雄咽喉。
唯一反应过来的是薛清,他反拿匕首横扫过一个半圆,逼得恩女不得不回手抵挡,但是那刀的轨道在半空却是一折,直走一个倒转的弧线,突如其来的变化连恩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金属入骨的浊响。
然后是什么东西散落在地上。
薛清在第一次交手中,就直接不留情面地削掉了她两根手指!
但是——
“阴火。”
没有感情的声音里夹杂着未知的力量。
第九章 恩女
这还是第一次,薛清一刀砍了对手之后竟然抽不回武器,那匕首就好像被恩女的断指黏住一般。
一瞬间,冰冷的火焰从她的伤口处涌出,温度骤降。
薛清逼不得已,只能放弃武器退开半步。
恩女没有跟他纠缠的意思,她丢下匕首,目光再度聚焦楚天雄,断指处的阴火形成刀刃形状当头劈下。
这其中的时间差已经够剩下的人反应过来了,楚天雄想要反抗,但是一左一右两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那两个警员。
但他们之间的武力值实在差距不小,血红色的刀光好似死神长镰。
鲜血如花,绽放在两个警员的颈口。
楚天雄还没来得及怒吼,恩女的另一只手已经作刀插入了他的肩头,一瞬间他整个人的神采都被夺走。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小的东西甚至没有资格悲愤。
但是下一秒恩女就将手拔出来,一个翻身跃开。
因为背后的薛清已经逼上,这是她唯一忌惮的人,甚至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
那个年轻人的眼中满是血光,他死死盯着恩女,比起对于同伴逝去的震撼,更多的是沉浸于搏杀的专注喜悦。
她只觉得浑身冰凉,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谁才是诡异,三步并两步消失在楼道尽头。
跑的好快啊,估计我是追不上了吧。
薛清心想。
他和恩女的速度差距其实不大,第一次交手的完胜更多是基于经验和技术的优势。
薛清探了探两个警员,一击封喉,已经不活了。
倒是楚天雄,恩女那一击后似乎打算抽取他的灵魂,但薛清没给她时间,是以还吊了口气,只是有些神志不清。
一边给他紧急处理,一边还听到他意识不清地喃喃两个警员的名字。
“真是的,死掉的人现在就先别想了啊,先想着要活下去吧。”
薛清将他扛起来,心里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办。
他已经明白恩女的目的之一了,从刚才执着的攻击就能看出,是自己肩膀上的楚天雄。
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她会放跑人群,混在其中从后包围他们。
但又有些矛盾,为什么还要在高层楼上设计这么多吓人的场景呢?如果他们打退堂鼓的话岂不是反效果?
恩女其实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该干这种蠢事。
而且她唱的歌,说的疯癫话,却又给人一种真情实意的感觉。
楼上,楼顶上一定有什么她不希望自己发现的东西。
正好,她方才慌不择路是往楼下跑的。
薛清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
恩女一连窜下两层楼,这才徐徐停住。
她大口喘着粗气,解除了半身的伪装,这只是为了吓人用的,但是看来对薛清没有一点效果。
那腐朽化脓的模样瞬间褪去,留下干瘪枯瘦的身子,像木乃伊似的。
解除阴火后被斩断的手指中,紫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
她叫恩女,前身是个失了孩子的母亲,痛哭三天三夜最终一命呜呼,但是悲痛欲绝的灵魂没有消散,最终被污染成为了场守诡。
她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就这么一天天束缚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压抑着诡异化后心中生出的恶念。
直到小雨出现。
跟她失去的孩子几乎一模一样。
那一刻恩女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攻破了。
她乔装许愿屋的女人,占据顶层阁楼,用人命作为能量来源,不断引诱小雨说出她最想听的那句话。
“我想要,一个妈妈。”
这是让自己暴走的钥匙。
今天她终于达到目的,挣脱束缚走出许愿屋,抽干双庆大厦中数不清住户的灵魂,只为了获得真正的人身,带着小雨远走高飞。
她几乎要成功了,如果不是还有另一个任务的话。
楚天雄必须死,否则她就算化作人身带上小雨,也哪儿都去不了。
“阴火——眼。”
恩女捂住右眼轻声说道。
整个大厦中燃烧的阴火,忽然剥离出数十团火苗,凝成眼睛的形状,又在下一秒钟化作灰尘。
但这足够恩女得到不少情报了。
她忽然伸出爪子,在自己胳膊上抓出五条狰狞血痕,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在那一秒钟的视野中,她看见了,薛清一人独自向上,正在前往自己最不想他们靠近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个人存在?若是没有他,今天的一切都将顺利结束,她将带着小雨脱离苦海。
这个年轻的男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可怕,只是想到方才交手的瞬间他磨牙吮血的眼神,恩女就觉得不战而栗。
她厮杀是逼不得已,而那个男人,好像把厮杀当成享受一样。
他才是真正的魔鬼。
为什么拥有那样眼神的人还能够拥有理智?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恩女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行动,白刃战里她不是薛清的对手,而阴火的实际攻击性很弱,这是个更偏向泛用性的能力。
怎么办?
恩女心念一动,再度发动“阴火——眼”,便发现先前战斗的地方只有两个警员的尸体,不见楚天雄。
还有机会翻盘!
......
冰冷血红的火焰在狂舞,温度再降,简直就如深夜隆冬一般。
那些火焰组成恶魔的图绘,朝着薛清袭击。
但他甚至没有正眼去看,手里九环刀左右挥砍,生生将这唬人的东西撕扯开。
这把刀是他从一具尸体上捡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是却比匕首要顺手多了。
脚边满是尸体,不论是穷人还是贵人,死掉之后倒是看不出什么分别。
就这么一路上到顶楼,薛清没做任何停留,沿途遇到的阻碍越是吓人,他就知道距离自己要找的东西越近。
左手边不该存在的房间立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推开门,房里房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寒冷和血腥气味全被隔绝。
名为小雨的男孩正在惴惴不安地等待,他本以为是恩女回来了,露出期待的表情,结果进来的却是个慈眉善目的年轻人,只是手里拿着一把大刀。
“你......你是谁?”小雨瑟瑟发抖着问。
“我不是坏人。”薛清微微一笑,真挚的笑容真就让那男孩信了几分,“我是恩女的朋友。”
“你认识恩女?”
“没错,她找我来帮忙,但当时太着急了我有些没听清,她是要跟你......跟你做什么来着?”
“她要带我走,她说让我在这等着,稍微等她一下就带我走。”
“去哪呀?”
“能够开心生活的地方。”
“你们为什么要走呢?”
“因为......她答应给我一个妈妈。”
第十章 死局
一人一诡之间的关系,几句话一说薛清就明白了。
他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来,跟男孩保持同一高度,满脸温和。
“我带你去找她吧,你知道么?今天其实是她的生日,我们给她准备一个惊喜好不好,给她买一个小蛋糕。”
小雨有些犹豫,磨蹭了两秒说道:“我......我之前偷过街口几个蛋糕店老板的东西......他们不让我进店了。”
“没事。”薛清扬了扬手里的九环刀,“我就是为了买蛋糕才带了这东西,要是人家不让我们进,我就拿这玩意吓唬他们,我们带着蛋糕开开心心地去见恩女好不好?”
不论是语气、表情、动作还是眼神,薛清都死死地将小雨拿捏住了,小孩子的心思总是这样单纯。
于是小雨牵着薛清的手,怯生生地走出门外。
但是出来之后,他却愣住了。
彻骨的寒冷,还有血一般跳跃的火焰。
他幼小的身体瑟瑟发抖,而一旁的薛清只是牵着他的手,丝毫没有抱起他或者帮着找件外套的意思。
他们缓缓往下走,尸体和恐怖阴冷的景象被小雨全部看在眼里。
“这是......怎么回事?”
“是恩女做的。”
“她为什么?”
“为了带你走,为了成为你的母亲,为了实现你的愿望,她杀了许多人。”
“那......那以前的那些愿望,玩具、糖果......她也杀了很多人吗?”
“我想是的,恩女没有那么强大,实现愿望需要代价。”
小雨忽然不走了,他拉着薛清的手不住打颤,双眼无神,两行眼泪无声滑下。
一个孩子心里纯净的世界,崩溃了。
薛清忽然再度蹲下,原本温和的脸上忽然跟铁一般冷硬无情。
“不要哭,首先我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你要想办法去确认,还要考虑如果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懂吗?”
他其实没有抱多大希望能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理清逻辑,但恍惚半响之后小雨认真地点了点头。
“走,下楼。”
薛清恢复了温柔的笑容。
走下两层,一路上满是各种各样的尸体,其中便有那个抢了他所有积蓄的管事。
小雨看着,脸上没有开心或者难过,只是有些麻木。
不知不觉间,温度开始回升,血一般燃烧的阴火逐渐消失,再也看不到影子。
薛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手想要集中精力最后一搏。
“梆爷!”
小雨一声惊呼,冲向一个开着门的小房间。
那里面是一个已经干巴了的老头,就是这个老头经常骂他比猪还蠢,也是这个老头让他有了一个归宿。
“这都是恩女干的吗?”
小雨问,他的眼眉低垂。
“是的。”
薛清说。
“不是!”
凄厉的女声忽然传来,只见那是恩女,没有幻觉,她真正的样子第一次出现在小雨面前。
小雨并不觉得害怕,只是眼神空洞。
“你敢说这是实话吗?你敢看着他的眼睛吗?”薛清忽然抬高了声调,“看着你的孩子!”
小雨的眼神忽然亮了,他看向恩女,眼神近乎乞求。
而恩女却眨巴着眼睛,左右环顾,几度张嘴却没有出声,最终无力地说道:“我都是为了你,我没有办法,只有这样......”
那好不容易亮起来的小眼睛再度暗下去了。
“这是不对的。”小雨低下头。
薛清能够明显得感觉到,恩女身上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削弱下去,身子逐渐变得透明,似乎不久便会消失。
【恩女,Lv4,威胁度中】
【恩女,Lv3,威胁度较低】
真实之眼中所看到的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你已经是我妈妈了,我们一起去认错吧。”
小雨小声说。
这句话就像一粒火星掉入干柴中一样,激起熊熊大火。
恩女的灵魂犹如火山热浪般瞬间爆发。
哪怕烧掉整个世界,她也要带着这个孩子平安离开!
一念动,系全身。
她整个地脱胎换骨,干瘦枯黄的半身转瞬充盈,终于变得与人类无二。
【恩女(完整),Lv6】
【威胁度】:超越个人匹敌极限20%
【请注意,技能“阴火”已升级,不再具备场地限制,且攻击性上升500%】
【能力】:阴火(阶段二,诡异系、自然系)
【备注】:异化的诡异,我可不愿意碰上。
冰冷的火焰凝固成箭向薛清扎过去。
但是他早在上一个瞬间就已经发觉情况不妙,一个纵身提前跃出。
饶是这样,恩女发射火箭仍旧在他的小腿上拉出一道很深的口子。
这阴火之箭的速度,竟然比子弹慢不了多少!
薛清没有任何迟疑,他一个翻滚,抢在恩女反应过来之前达成了目的。
九环刀架在小雨的脖子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薛清平静地说,好像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一样,“不好意思,小孩子的心理辅导已经结束了,我也不是来做慈善的。”
恩女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十数支阴火之箭在虚空中凝结,一旦射出薛清根本无从躲避。
“清醒点,除非你想看自己的孩子跟我一起变成筛子。”
薛清面无惧色。
恩女清醒得很,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表现自己随时能够杀死对方,好为接下来的事情铺路。
只见她的双手一勾,阴火的丝线拉出门外半死不活的楚天雄。
“我手里也有你的人,所以现在不是你在威胁我,我们只是在对等的谈判而已。”恩女冰冷冷地说道,“不,我们之间不存在对等,我能掌握你的生死,而你却不能。还有,感觉到了吗?即便我放出阴火,温度还在升高,这一次是真的大火,从下向上烧过来的,我不会死,但你们会。”
“是啊,我们之间不存在对等。”
薛清笑着说道,随后握刀的手轻轻使劲。
血丝顺着小雨的脖子往下渗。
“你干什么!”
恩女嘶吼,几乎想要扑上去,但理智让她强忍住了。
她狠狠咬住嘴唇,刚刚获得的完美肉体鲜血淋漓。
“我干什么?还没看出来吗?就是在告诉你一件事啊——”
薛清的双眼中,那潜藏于心底的恶意终于涌现,温柔的年轻人第一次发出咆哮。
“你没有资格来跟我谈条件!这是你的孩子!但楚天雄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无所谓!你想看我会不会拉你们垫背吗?来呀!试试看啊!看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啊!”
第十一章 破!
一人一诡的视线对峙着,恩女在硬挺,却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她刚刚获得了一个儿子,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
“你放了我孩子,然后带楚天雄走。”
“你哪怕说让我去当总统,那也是由得你说。”
“那你要怎么办?”
“先把楚天雄送到楼底,送到赶来的警察手里,让我看见,以你现在的能力不难吧。”
“求求你了。”恩女忽然跪倒在地,“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
“但我也必须杀了楚天雄,不然我们两都会死。”
“为什么?”
“我不能说。”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楼底下的火势不知不觉间已然升起,黑烟窜进整个房间,过不了多久这里的人都会被呛死。
“求求你。”
恩女只能哀求,她别无选择。
薛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波澜。
“那我给你一个机会,解除阴火,向我进攻吧。”
他忽然说道。
“什么?”
恩女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的很清楚了,凭你现在的实力,白刃战对上我未必没有胜算,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就能得到全部,被我杀了,至少这孩子还能保住。”
薛清的眼里映着火光。
恩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恶狠狠地说道:“你要保证,保证这孩子从此平安无事。”
“我不能保证。”
她瞧了一眼小雨,犹豫几秒后发出悲愤的怒号,遍布房间的阴火瞬间消失,只剩下最后一点,在手上凝成剑的形状。
恩女丢下楚天雄,向薛清发起亡命的冲锋。
“这才对嘛,这才对嘛!”
薛清狂吼着,他推开小雨,手里九环大刀在虚空走过绝美的弧线。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交错而过。
薛清肩头一道狰狞的剑伤绽放,他也咬牙剜下恩女小腹上一大块血肉!
恩女的速度和力量已经完全碾压薛清,但在武技上她输的不是一星半点。
鲜血四起,溅了两人满脸。
浴血中薛清仿佛没有痛觉,他的舌头抵着牙根,带着疯狂的气势拧过手腕,九环大刀的刀锋即刻回转!
恩女也紧跟着抽身回击,古刀血剑反复交错,铮铮铁响震得人耳膜欲裂。
细小的伤口在他们身上一点一点增加,薛清的刀从开始的写意灵动,逐渐变得和他的对手一样——绝命暴戾!
仿佛两只野兽在相互撕咬,先撑不住的就是败者!
这对薛清来说显然是不利的。
但是,忽然间他一声怒吼,竟然迎着恩女的血刃冲了上去。
恩女心头一惊,毕竟经验少了,手头力道一斜,这一剑挥得虚了。
该是能有躲的机会,可薛清没有,躲的话就要让,让的话一切就都回到起点。
他要做个了断。
接下来的一幕让恩女无法理解,只见薛清浑身肌肉瞬间调整,彼此相连。
随后他斜着伸出左臂,在半空抡过大半整圆,猩红的剑光下他手臂翻转,硬是仗着腕骨结实和绝妙的卸力手段,侧翻接住恩女这虚浮的一剑。
四方天流·狡兔搏!
血红的长剑嵌在他的腕骨中,鲜血四溢!
随后,没有任何间歇,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九环大刀的刀光宛若惊鸿!
鲜血如泉涌。
小雨什么都没有看清,只见到恩女的头颅翻飞着划过半空,落在他的跟前。
“不.......不要,不要!”
他抱头痛哭。
“别哭了,孩子。”恩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毕竟诡异和人类并不一样,失去脑袋并不代表即刻死亡,“最后一程......也不错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怪物吗?”
“你是我妈!”
最后的时刻,作为诡异的恩女,不该属于人世间的怪物,却露出了胜过无数衣冠禽兽的温柔表情。
“好......好孩子,你好好活,好好活......”
阴火拔地而起,没有攻击薛清或者楚天雄,而是涌向楼下,和那真正的火焰展开对抗。
这是恩女最后的力量,随着火焰的熄灭,她也化作一捧尘土。
薛清喘着粗气站在灰尘面前,满眼敬意。
他浑身都是剑伤和冻伤,手腕疼得要裂开一般,最后一手险招一旦失败,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左手,还有性命。
......
百乐门的火焰终于被扑灭,映红的夜空在这一刻才真正沉寂下来。
一位漆黑羽织着身的扶桑武士在几人簇拥下徐徐来到。
“已经解决了?”
“没错,这次警察局的动作很快,宫本木下先生。”
“警察局?我还以为是武馆,就这动静,诡异的本事想必不小吧,他们何时有了这等战力?有意思。”
“您要是好奇的话,我可以查查这解决诡异的人究竟是谁。”
“不必了,常言道‘有缘者自会相逢’,若真是位有血性的对手,想必哪一天我们会交手的吧。薛晋文失踪后,十里洋场的武师皆若妇孺,让我很是寂寞。”
......
他们身后五十步外,不远处低矮的小屋中,另一个身影拨通了电话。
“喂,恩女没了。”
“没所谓,但我想知道是谁干的?
“就是下午找那假货麻烦的年轻人,不止恩女,他好像还杀了夜狗。”
“当真?那我还真是走眼了,他的气功是谁教的?”
“嘿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看样子他不会气功。”
“......有意思,有机会我亲自来会会他。还有,楚天雄活着吗?”
“半死不活,挺不挺得过来了就不晓得了。”
“要是死了那就算了,没死的话,把恩女那小鬼弄死,这是个警告,替我做事不要有侥幸心理。”
“OK,交给我,很快搞定啦。”
......
电风扇在转。
是天花板。
楚天雄缓缓睁开眼睛,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薛清在一旁看书,上面满是曾经国父先生倡导武风的金言。
那时诡异还未降临,洋人百余号的枪火部队能打得刀斧会上蹿下跳,都以为拳脚即将走向寂落,未曾想到些年之后一切如春风复起,只可惜佳人却已长辞。
他见楚天雄醒了,合上书本笑了笑道:“命好啊,睡了两整天,鬼门关头走两遭,阎王有没有想留你住店。”
楚天雄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只是呆呆地问:“小七和瘦川呢?”
“死了,封喉咙,没得救。”
“场守诡呢?”
“也死了,被我削了脑袋。”
“这样啊,都结束了。”
“没错,结束了。”
“可惜了。”
“至少你的命还在,够幸运了,要不是抓住她的弱点咱两都得陪葬。”
“后来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
于是薛清一五一十地把原委讲了出来,几乎没有任何加工。
“小雨在哪?”
“警察局里,不敢往外面放,怕背后的人要以儆效尤,等你明天出院了自己处理吧。比起这个,据说恩女背后教唆的人,也是那个张不觉。”
“难道说四大诡异......真的存在么?”
“存在也不奇怪吧,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他想要你的性命。”
“有什么好奇怪的,诡异处理科,是市长钦点的祛诡先锋,人和诡,本来就是不共戴天的关系,科室成立一年多,死掉的警察我都数不过来。”
“那怎地你嫌命长?”
“总得有人干嘛,况且千言万语最后都是一个字,钱啦。我家里老母生病医药费也不少的。”
“楚老大你可真辛苦。”
“我问你,薛清啊,那个时候,如果恩女跟你谈崩了的话,你真的会杀了那个小鬼吗?”
“当然不会啊,谈崩了那小鬼就没有用处了,我哪有功夫杀他,得先想办法怎么活下来。”
“真的?你厮杀时的眼神,总让我不安心,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面对恩女的时候也是,我害怕你沉浸在杀戮中,不顾一切。”
楚天雄的话说完后,少见的,薛清这个健谈的年轻人居然沉默了。
他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许久,半响才幽幽地回答。
“但我没有,不是么?喜欢厮杀和喜欢杀戮是两码事。况且人这性子啊,有些东西从出生起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我自己也未必喜欢,只是改不掉了,没办法的。”
“抱歉,是我多嘴。”
“楚老大知不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薛清?”
“我哪里知道。”
“做人要清清白白,这是我爸对我说的。”
“你当真?”
“不过我家老爷子后来给我讲,真正的意思是——水至清则无鱼。”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楚天雄叹了口气问:“你想要官不是?”
“这是答应了?”
“算我这条命是跟你买回来的,督察我想办法直接给你。但多久能升警司,我说了不算,现在局里唯功劳论,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方案。”
“要我做什么?”
“三大武馆,就是你关心的那个,要说这从前的武馆是个存粹的好地方,但是自从作用大了之后,就变了。对付诡异,武师是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但这人啊一中坚了就容易来事,权和钱绕不开了,而这两东西一出来,矛盾肯定不少,加上洋人插手,巨头军阀介入,争权私斗的现象越来越明显,上面大人物最近下决心了,要选出一个盟主,一来少生事端,二来也不给租界红毛干坏事的机会。”
“然后呢?”
“然后就有问题了,三大武馆,天、地、人,选举还剩没多少时间,现在候选只剩天字馆和地字馆的馆主潘世华和梁永昌,这两都不是拳师出生,弄权的人什么脏手段都舍得使,十里洋场现在诡异越来越多,就有传言说是和他两有关。”
“所以警局是怀疑三大武馆的人和诡异勾结,想让我去找出证据?”
“对,这活结束,如果结果好,你该可以飞黄腾达。”
“成交。”
“还有,如果科里遇到处理不了的诡异,我会联系,你得来帮忙。”
“这个自然。”
薛清随口答应,他的注意力被眼前跳出的另一行字吸引了。
第十二章 树枝,点亮!
【你触发了隐藏事件】:扶持三大武馆任意馆主成为盟主。
【事件奖励】:心魂值奖励,世界人望增加10,结算评分上升200点。
虽然薛清对这奖励还没有概念,但总归该是有用的吧。
而且这和他的世界目标完美重合。
【世界目标二(权力至上)】:为了应对变化,十里洋场三大武馆如雨后春笋整合成立,掌握武力的同时,他们的手也伸向权柄,请设法成为三大武馆中任意一家的馆主。
辅佐一人上位,他自己正好替上空缺的位置,一箭双雕。
再就是这次恩女事件,警局里死了两名警员,但对薛清个人而言,此番行动实在不能说很赚。
简直赚翻了。
......
【你获得了与诡异的战斗经验,熟练度增加,属性上升。】
【刚体】:52%
【神髓】:47%
【你获得了物品】:恩女心魂手记(特殊)
【首次击杀高等级诡异后必然掉落的物品,观想后增加心魂。】
【备注】:这是【无限诡异】送给每个初入者的见面礼。
这是那晚结束之后,薛清收到的消息。
恩女死后,化作的灰尘中并不是像夜狗那样留下一颗结晶。
而是一本手记,封面没有名字。
薛清捡起来,便是一股暖意从掌心传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股暖意属于母亲对孩子的爱。
他没有立即使用或者研究,因为身边的楚天雄马上就要挂了,小雨也吓够呛。
一切结束之后,他才有时间去慢慢探索自己的收获。
病房里,薛清翻开手记,里面只有看不懂的文字图画,以及一条系统提示。
【是否观想?】
【此类手记为消耗类型物品,一旦使用将会消失,请注意。】
观想。
薛清在心里轻声说。
刹那间牛皮卷轴里散发出猩红色的光彩,然后凝固汇聚,涌向薛清的额头。
他看见了,恩女可怜的一生展现在自己眼前。
这些记忆随即消散,只留下恩女一生的心魂积累。
现在它们成了薛清的东西。
【姓名】:薛清
【心魂】:5%
那时候薛清还不明白,这本手记给他带来了怎样的价值。
他只是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除了浑身滚烫以外,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的异状。
直到他觉得外面有些吵闹,起身要关上病房的窗户。
“咔哒。”
他明明没有使劲,但那半扇窗子竟然就这么被掰了下来。
薛清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子的表面覆盖了一层极薄极淡的东西,像水一样缓缓流动。
这异状随着他心底的那股暖流沉寂后,也渐渐消失了,想要掰下半扇窗户得花上不少力气。
他再度查看自己,果然那名为七大系能力树的东西上,多出了一行提示。
【当前心魂5%,拥有点亮一根树枝的机会。】
【初次获取心魂时会获得第一次点亮机会,此后提升至30%和60%时,分别会获得第二次和第三次机会。】
之前完全灰着无法查看的七大系能力树,现在也多出了说明。
【强攻系】:强化身体和精神,创造物理攻击技。
【圣愈系】:再生、治疗、恢复、驱魔、增益。
【心幻系】:幻觉、记忆、心灵相关。
【自然系】:操纵,制造自然和元素,乃至更高阶用法。
【神召系】:召唤、驱使、操纵、空间相关。
【诡异系】:——
【进化系】:——
越往下越语焉不详,并且最后的诡异系和进化系甚至看不到说明,似乎解锁还需要其他条件。
所以现在到了抉择的时候。
光是五系能力的介绍就叫人眼花缭乱,似乎不论哪种都很有用。
不过薛清倒也没有犹豫太久,便直接做出了选择。
【你点亮了强攻系。】
只见灰色的枝干一瞬间亮起,如同一副黑白墨画被上了颜色。
【适配中,你与强攻系树枝的匹配度为】:极高
【强攻系初始熟练度】:20%(初始熟练度极限)
【当前强攻系树枝效果】:开启后速度上升50%,力量上升40%,同时体力和精力消耗加倍。
【当某系熟练度超过50%之后,即可获得一次从七大系能力树上诞下果实的机会。】
对于薛清来说,他还是觉得这种拳拳到肉的能力更让人安心。
而且,虽然就介绍上来说,强攻系最不起眼,但也是最直接能获得收益的能力。
风险最小。
道理很简单,要是你点了自然系,然后发现最开始只够让火苗微微摇晃的,熟练度高起来以后才能真正操纵火焰,那这会儿不是人傻了。
恩女事件已经说明了,无限诡异的难度根本没有给进入者稻光涵养的余地,必须将收获迅速转化为战斗力。
况且五系能力树枝的开启条件完全相同,强攻系能跟其他四系放在一起,一定也有其中的理由。
事实证明,薛清选对了。
但这是后话。
......
【剩余寿命】:41天17时7分55秒
这是薛清来到诡异民国世界的第九日。
城南,一大清早,卖餐点的伙计推着小车满街吆喝,匆匆忙忙的行人买上一两个包子,边咬边走,被烫得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停下脚步。
十里洋场的普通人,已经开始了为生活而打拼的新一天。
南城街头气势恢弘的武馆面前,高挂的牌匾上是烫金的一个大字。
天。
天字馆的大门缓缓推开,两个拳师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口吐芬芳。
没办法,谁让他们进的是天字馆。
三大武馆,也就只有天字馆馆主潘世华做事爱讲规矩,每天早上七点整开门,风雨无阻,出偏差了回去就是一顿臭骂。
这呵欠还没打完,就看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年轻人,文质彬彬,挂着满满亲和力的微笑。
只可惜这帮人不吃这一套。
“做什么?踢馆那?”
其中一个人问。
“没有的事,我想入馆。”
两人瞪大了眼睛,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尔后捧腹大笑。
“哎哟我的个亲娘,哪里来的乡巴佬,毛没长齐想进武馆,你知道三大武馆是什么地方吗?十里洋场所有拳师梦寐以求的武道圣地,你算老几?”
“走开啦,我们忙得很,没工夫跟你这种小鬼玩。”
薛清也不动怒,一脸真诚地问:“那请问,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入堂呢?”
其中一人显然是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说:“你要是能把我放倒在地上,口头白沫那种,就能入馆。”
“当真?”
“当真!你以为我跟你放屁?就你这样的,想碰到我还早一百——”
这位师傅的话刚刚说到一半,薛清的拳头就已经招呼上他脸了,他在一瞬间露出的狰狞表情,随后飞了出去,摔在两个垃圾桶中间口吐白沫。
“放倒一个够不够?还要不要第二个?”
薛清挑了挑眉头。
第十三章 通背拳?百家拳!
天字馆里,首席武师曲光义刚起不久,拿半罐发蜡打理好头发,精神饱满地准备面对新一天。
他是天字馆的首席一座,一手通背拳打得上下服服帖帖,是潘世华最信任的人。
外边的拳师忽然风风火火窜上来。
“做什么做什么,跌跌撞撞的,咱习武的人能不能也有点‘蛮那’,你看看外边提笔杆子的家伙,天天骂我们。”
曲光义张口便是学来的新词,他自己倒也不大懂得具体意思。
“光义哥,有人踢馆!”
“几个?”
“一个。”
“一个你玩蛋呢!还用我教你怎么打拳吗?”
“不是......光义哥,这人有古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斯斯文文的,但是一出手就给哥几个干晕过去了,兄弟们不是对手。”
“哦?那还有点意思。”曲光义微一眯眼,“去看看。”
“光义哥,要不要摸只手枪?这年头不讲信义的人多啊。”
“摸你卵,对面一个人来我还摸手枪,你拿我曲光义的脸皮去挂窗帘?”
一下楼,就看见薛清端端正正地立在门口。
只是他的周围都是倒地的天字馆成员,要么还在哀嚎,要么已经背了过去。
曲光义一眼扫过,这些倒下的小弟每人都只是挨了一击,手法精准,力道正好,恰巧拿捏在不能动弹但又保证死不了。
遇上高手了。
曲光义心里明白。
“哪位兄弟?来我们武馆做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问。
“我从站在这里第一步起就在讲,我想入馆。”
“入馆还是踢馆?把我馆下的人打成这样,下马威?”
“不敢不敢,他们说的,能把他们撂倒的话就可以入馆,然后我就动手了。”薛清满脸真诚,“我叫薛清,爸妈死得早,还在世的时候跟我说,要是以后没得混了,就来十里洋场找我一位叔父,我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只懂点拳脚,就想先找个行武的地方讨口生计再说。”
薛清?
曲光义心头一愣,马上想到这两天报纸上的风云人物,先是杀了关燕生,又斩两只高评级诡异,都说是武神再世。
那人的名字,便是薛清。
“你那位叔父是哪个?”
“我叔父名叫刘忠平,两年前在老家欠了不少钱,不得不逃,两年前跟我们说他在十里洋场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后来就没了联系。”
曲光义听完后就开始琢磨。
这刘忠平着实没有听说过,八成在十里洋场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况且这要是换做他,不远万里出来闯荡,哪怕再落魄,跟亲戚闲侃的时候也会打肿脸充胖子。
更何况,两年没有音讯,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了,这叔父是大概率找不着。
虽说那关燕生是个过时的老派武师,而杀了两诡异的背后有没有啥别的援助也不知道,但这年轻人在十里洋场能够搅出这么大的风浪,总是些本事的,给个下马威之后收入麾下,对天字馆只有好处。
曲光义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薛清瞎编,就连他现在的想法,也早在预料之中。
“你说的事倒也是人之常情,拜入馆下,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好去找叔父也不是不行。”曲光义说,“但是你把我几个师弟打成这样,没个交代也说不过去。”
“那怎么办?”
“简单,从我手下走过十招,就算你合格了,那些人的帐我也不跟你算。”
“那要是走过二十招呢?”
曲光义一愣,他没想到看着老实的薛清会提这种问题,脸色一阴当即道:“走过二十招我直接问华哥给你求个首席。”
“好,来!”
薛清笑着答应,心想这人真好使,都不用自己循循善诱这就自己提出来了。
“外边眼杂,进馆。”
“好讲。”
......
“你上一次看见光义哥跟人打架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太久了吧,现在哪儿有人敢当他对手,我记忆里就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的。”
“那光义哥说走过十招算赢,对这家伙评价也是相当高了。”
“打个赌,你说他能不能过十招?”
“十招?开什么玩笑,光义哥这么谨慎的人,敢说十招,那他一定是过不了五招!”
周围断断续续的闲言碎语溜入薛清耳中,他只当没听见,看着曲光义脱掉他的长马褂。
曲光义显然也是个习武老手了,脱下马褂后两臂上盘龙一般的肌肉绞在一起,倒是显得薛清有些文弱。
他双眼一瞪,先一作辑道:“祁家通背拳,曲光义,请赐教!”
薛清也不怠慢,对着回礼:“四方天流,薛清,前辈海涵。”
这曲光义听完心头一愣,寻思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流派,莫非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别无所谓,自己这身通背拳讲究的就是一个变幻莫测,随机应变,管他对手招数是啥,先撑过自己攻势再说。
于是曲光义怒喝一声,冲前两步,一套小连手,直冲薛清门面。
不愧是几十年苦练的通背拳,给人感觉就两个字。
冷脆。
这两拳又快又硬,沉猛却不失空灵,招招往要害上打,打的就是一个临时起意,不给对手调整的机会。
但是薛清也不慌忙,身子一晃,双手划过半个完美圆弧,脚下步子一退一进,等到进回来的时候,这便已经将曲光义两拳的力道给化解了过去。
这是一招。
什么四方天流?不就是太极吗?
曲光义心里纳闷,手脚上却不带停。
薛清卸掉他的力之后,转手便要反击,曲光义不甘示弱,腰背一挺,气势磅礴的一掌打上来,伴着一声怒喝。
通背追魂掌。
曲光义心里明白,太极的防守性远高于进攻,面对这种对手就是要强攻,卸力打力也是有上限的,薛清是一根弦,而他就是要崩了这跟弦。
但谁知,这一次薛清迎面一拳崩上来,却不是棉柔掌力,而是无比沉重的刚劲。
形意炮拳。
饶是曲光义经验丰富,半途变手卸了不少力道,半条手臂仍被震得发麻。
百家拳?
他心里惊叹,又有些奇怪。
练武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多而不精,但薛清这两手展现的熟练度,都不是随便练练能打出来的。
但看他的模样能练多长时间武艺,总不能是天山童姥吧?
“奇怪吗?还有更奇怪的呢。”
薛清忽然说道。
那一瞬间曲光义心中一寒,因为薛清的眼神变了。
他在享受。
“我们还有十八招,在这之前可不要倒下了。”
随即薛清惊鸿一般欺到曲光义面前,双手骨骼发出咔咔爆响,不同流派的招式倾泻而出。
八卦掌、罗汉拳、八极、少林长拳......
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拳脚带风,两人陷入漫长的攻防拉锯之中。
第十四章 四方天流
曲光义一套通背拳越打越觉得后颈冰凉,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面对十数位顶尖高手一般,他在一步一步后退,而背后是万丈悬崖。
压力越来越大,擅长变化的通背拳不是万能的。
事实上所谓的招式也不过是个架子罢了,在临战时往往会被拆分成无数细节,如何组合,又如何选取,靠的就是实力、经验,以及——那骨子里嗜血的本能!
薛清越打越快,越打越是一个酣畅淋漓,拳脚之间几乎看不到间隔,铮铮空响之声震得在场每个人头脑嗡嗡疼。
先前那些打赌的拳师们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心里不由得庆幸这人没跟哥几个玩真的,不然几条命都不够他打......
而薛清却仍旧意犹未尽,不,应该说眼中深藏的那股凶意和渴望变得更甚。
过去十年的时间里,数不清的武学大师在和他交手之后选择归隐,就是因为再也忘不了他临战时这副魔鬼般的眼神,那成了他们一生的梦魇。
这股压力如今压在曲光义的身上,一连十九招打过去了,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才是那根要被绷断的弦。
不能这样!
他心念一动,眼神中什么东西仿佛在燃烧。
薛清心头一惊,血液中流淌的本能告诉他危险即将来临。
面前的男人身上,有什么变了,生命之力在他的身上涌动不息。
【你的对手开启了凝魂!】
【将体内心魂凝聚后具现化在体表,大幅度增加破坏力和防御力,这是除能力树外,使用心魂进行攻击的最基本方式。】
【备注】:我的建议是......不要硬抗,新人有一半都得死在心魂和七大系能力树的信息差下,相信我。
时间不等人,面前的曲光义已然一拳挥出,速度快如闪电!
“轰隆!”
那是开天辟地般的巨响,最后关头薛清连退三步,一脚狠踩下边镂空的地板,将那木板整个儿翘了起来,姑且多了一道防线。
但这远没有结束!曲光义的一拳将木板瞬间崩裂,继续朝着薛清迫近。
薛清没有露出惧色,和太极的半圆不同,他的双手各画一个整圆,连成一线,犹如网兜一样将那暴戾的拳劲整个包裹,同时双脚扭转,腰身后仰,整个人从上到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使劲。
那一刻曲光义有种错觉,有根不存在线,将面前年轻身上的每一块肌肉连在一起。
归心合一!
这才是真正的四方天流!武道极致!
饶是这样的神技卸掉对手七成力道,那拳劲仍旧大得匪夷所思。
薛清不得不整个扭转身体,将那拳剩下的余劲化为助力,整个人腾空翻滚半圈,这才稳稳落地,结束了这一拳的危机。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技术、能力、胆识、判断,任何一样出失之毫厘,结果差之千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曲光义的气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那可只有首席才有资格学习的霸道技术,一般人给来上这么一下,保守也得在医院里躺几个月。
但是薛清接下来了,跟个没事人一样,相反他的表情告诉别人自己很开兴。
“我输了。”
曲光义摆了摆手。
愿赌服输,其实十招的时候他就已经落败,只是现在败得更彻底一点而已。
但是薛清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露出满脸小孩子发现新玩具似的表情:“来,再来一次吧,我已经找到诀窍了,再来一拳,我肯定不用起跳就能接下来。”
那双眼睛无比专注地盯着曲光义,里面满是名为渴望的疯狂。
薛清很快活,他发现了想要的东西。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还会有一副肉身比他还要强大,需要他去挑战的人。
他还可以变得更强!
一阵寒意萦绕在曲光义心头,他听着薛清的催促,看他的神情就像看一只怪物。
他不敢出拳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在场的一众人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只能偷偷咽唾沫。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有人打破了沉默。
“作甚呀你们,一大早的拆房子?外边施工队缺人要不要去?”
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楼底下上来,一头发蜡打得比曲光义还要油光发亮,左脸上是一道扎眼的刀疤,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他就是当今天字馆的馆主潘世华,三大武馆盟主的两位候选之一。
“华哥。”
身边拳师纷纷问好。
薛清也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模样,只是眉宇间一丝藏不住的扫兴。
“华哥,这是薛清,因为找叔父来十里洋场,想入我们天字馆,我试过他实力了......”曲光义憋了半天,最后总结道,“不弱于我。”
“真的?”
潘世华来了兴趣,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薛清一番,有点怀疑这个看上去不敢杀鸡的年轻人是不是真的能打,但是曲光义也从来不跟自己开玩笑。
等等,薛清?
潘世华心头一愣,忽然想起不就是报纸上那个狠角色吗。
“华哥好。”薛清倒是叫得爽快,“我没爸没妈,就找个能活的地方,要是加入天字馆,这颗脑袋我就跟兄弟们一起别在裤腰带上。”
他的表情如此真诚,就和意气用事,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古惑仔别无二致。
这样的年轻人,在经过风浪老油子眼中格外好用。
“武馆是正经地方,脑袋自己收好。”潘世华笑着拍了拍薛清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样好义气的人,既然光义说你能打,那就是能打,愿意跟我是不是?好办,从今天起天字馆里多你一人的位置。”
“华哥。”曲光义沉默半天,忽然开口,“我答应了薛清,如果他能从我手下走过二十招,就帮他向你讨个首席的位置。”
潘世华听了眉头微微一皱,但又很快消失,笑着说:“玩脱了是不是?就知道给我找麻烦,首席是什么含义你比我清楚吧......等我先想一下,明天给你们答复啊。”
说罢潘世华大步往里屋走去。
薛清知道,他现在一定是火冒三丈。
潘世华身后,带着眼镜的花眼李缩头缩脑地跟着。
“华哥,这首席真给啊?”
“我给个屁!首席是说给就给的吗?自己出去打一架,输了就能跟我要个首席,我天字馆又不是赌拳的!首席是什么东西?是天字馆的顶梁柱,要掌大权的,还有气功的秘密,这些东西随便好外传的?”
“那怎么办,好歹曲光义也是咱的首席一位,这不给个明面上的理由,容易被人拿出来做文章。”
“做文章——”潘世华一听到这里,忽然猛一抬头,深吸口气,顿时冷静下来。“呼......刚刚我是在气头上,不过这薛清恐怕是有本事,光义也从不骗我,从不,我知道的。他说薛清不弱于自己,那恐怕就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破例给个首席那又如何?他能为我所用。只要有益,脸面规矩算得了什么?”
“华哥的意思是,这首席给了?”
“给了,虽然光义这憨包脾气让我上火,但我相信他的判断,让胡八万教他气功吧,叫光义安排——不过有个前提,调动我手上所有资源,把这薛清的身份背景给我查个底儿掉,今天晚饭之前弄清楚他有没有问题,不难吧?告诉光义这呆头,查清楚他没问题之前别太着急。”
“好说,我这就去办。”
“还有,说归说,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也算是个考核,就明天吧,想办法给薛清个机会表现,可劲让他造。”
“好嘞,包在我身上。”
第十五章 气功
午饭过后,几束阳光照得满地倦懒。
南城的边缘,一处拥挤落魄的公寓。
十里洋场这地方,纸醉金迷的,在这呆久了,容易产生一种感觉。
天堂和地狱真的存在边界。
有那高官和好命的大学生们尽享风华,口中大谈天下时局之多艰,国运之阑珊,也有车夫和苦工干满一天吃不上两口饱饭,听着那些言论眼中激不起一丝波澜
看到市中心的富丽华贵以后,真的很难想象边缘穷人们的凄惨住所,这公寓在其中已经是很上档次。
午休时间,人们大多放工了,准备歇个午觉。
唯独这天顺公寓的胡八万刚刚起床,伸个懒腰悠闲掏出一个装了白酒的小瓷瓶子,晃悠着小口小口慢慢嘬。
他是老派拳师,也是天字馆里负责祛诡的顶梁柱,性子悠哉惯了,这才一直独自住在这种地方。
“八万爷,刚醒?”
身影从一旁的楼梯口传来,胡八万一扭头,发现是天字馆的首席一座曲光义。
“哟,光义啊,大中午的没有正事干,跑来找我老头子耍?”
“哪的话,这不就是替华哥来办正事的么?”
“怎么?我还以为华哥早把我老头子忘了,原来有正事的时候还能记起来呀。”
“八万爷。”曲光义脸色微微一阴,“华哥不是这样的人,你也知道,眼下这不是时候特殊吗,越重要的人,越是少见为好。”
“嘿嘿,我明白,只是觉得逗你小子玩挺有意思。”胡八万掏出烟卷,点着了深吸一口,“那么找我什么事情?又有啥诡异大闹南城了?”
“不是,你之前老抱怨说没个徒弟帮手嘛,这不帮你找了一个,身手很好,我试过的——薛清你来。”
薛清从楼梯的墙后走出来,冲着面前的老头微笑行礼。
“看着太白净,不像练武的人。”
“看人不看相,从前都说洋人是膝盖不会打弯的横毛怪,若不是这诡异降临,还不是被他们打着跑?八万爷,我之前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结果最后在比试中输给了他,况且这两天大报小报上杀了关燕生的名人,薛清,就是他。”
“你?输了?还杀了关燕生?那这徒弟我可收不起,得是他教我。”
“未必是徒弟,有个帮手,切磋一下也是好事嘛。并且华哥说如果没问题,从今晚开始,他就是天字馆的首席了,你可以教他一些气功的事情。”
一听到气功这两字,薛清顿时来了精神,他早就意识到,心魂在这个世界观中和气功一定有联系。
这是个好机会,从胡八万这学会心魂的使用方法,现在的他就好比有枪有弹,却只会用枪托砸人,太浪费了。
“首席?气功?华哥当真?”
“当真,只是别着急先。”
“嗯......那行,这个人我暂且收下了。”
“好说,住的地方已经给安排好了,就在你隔壁空房......那你们聊着,我有事先走了。”
曲光义说完脚步不停,自那一战打完之后他心里对薛清就多了分怯意,不愿跟他一起多待。
现在只剩下一老一少。
【姓名】:胡八万
【刚体】:44%
【神髓】:40%
【天赋】:形意拳(精通)、凝魂、气功(熟练)
【能力】:劈空掌(阶段一,强攻系)
薛清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
“薛清是吧?”
“对。”
“好名字,一个人呀?”
“是啊,爸妈都走了,叔父也联系不上,我没根儿,就盼找份活干。”
“也不容易。”胡八万叹了口气,“武术的路不好走,不是以前了,水比官场都深那,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本事不小,找份踏实工作不好?”
“八万爷你是看高我,我浑身上下就这一对拳头有用,干别的脑袋不转,就想找个能跟着的人,这一副拳头,权当为那之卖命了。”
说这话时薛清眼里一片清澈,叫人很难不信。
胡八万犹豫片刻,随即一点头:“行,那从今儿起,你就跟着我。不过命这玩意,永远是自己的,不兴得卖啊,好好活。”
“行,八万爷你这么说了,我就信你。只是这气功我有些好奇,不知道光义哥上午是不是对我用了,我两比到最后他打了一拳出来,着实古怪,架势上看不出差别,就是劲道吓死人,厚木板子都随便崩烂的。”
“光义那小子真对你用气功了?”胡八万眼珠子一瞪,“胡闹!对一般人用气功,说不好就是一条人命——你没受伤吗?”
“没有,虽然费了点力气,但最后我还是把那一拳接下来了。”
“哦,那就好......等下,什么?你接下来了?空手?”
“是啊,不过曲光义要是用那种拳对我连发的话,还真不好对付。”
“你别拿我当木鱼耍啊,从我学会气功到现在也有年把了,从没听说有人空手硬接的......”
“八万爷,这种事我骗你作甚那?”
“难道这才是华哥光义破格收你的原因......你这一身功夫究竟是跟谁练出来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在鹿城,我遇到一游历四海的乞丐,自称七爷,那时候我嘴馋,偷了村口一只鸡刚刚做熟,便分了他一半,他吃得高兴,就逗留了两个月,教我几手融会贯通的门路,所以我之后练武特别快。”
“还有这种奇遇。”
胡八万心中感叹。
他哪里晓得薛清这是随口胡诌,别说,语气和眼神里还真就透着那几分真。
“我看你不知道气功,那应该也不知道,所谓对付诡异,动一般火器是下策,但用肉掌和冷兵器也只是中策,这世上诡异拥有的特性千千万,皮厚打不动的,或者浑身是刺摸不得也不罕见,这时候我们就需要上策。”
“就是气功吗?”
“没错......不过这会我不太方便,其他事情,如果有空的话晚上再说吧。你初来乍到的,有啥事情忙就赶快去。”
胡八万说完,抽着烟卷双眼望天,怎么也不像不方便的样子。
【你触发了特殊事件:跟随胡八万学习气功】
【任务奖励】:凝魂(天赋)
【备注】:务必要抓住这样的机会,接触心魂的迟早,将决定你能否在无限诡异中站稳脚跟。
【你对编号3世界的世界观有了一定认识】
【气功】:在凝魂的基础上进行扩展的天赋,将凝聚的心魂当作铠甲、武器、乃至弹药释放,当对其的应用专精到一定程度后,可以转化为能力。
【备注】:要知道,果实并不是能力的唯一来源。
猩红的字再度于眼前浮过。
“好嘞。”
薛清笑着答应,心里知道天字馆的人也不是傻子,肯定会先把自己的底细摸清楚。
希望这无限诡异给的身份够糊弄过去。
而午后剩下的时光,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