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空荡荡
塞西太太的公寓里,欢歌笑语不绝。
贝克街侦探团的几个小伙子们非常少见地穿了身干净衣裳,梳齐头发,几乎从未参加过这种宴席的他们,在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一点手足无措。
四下邻里们都来了,在见证了薛清下午的壮举之后,没有人不想跟他在饭桌上干一杯。
“多吃点,
大伙都多吃一点。”
塞西太太忙里忙外了一整个下午,就为了用有限的资源来做一顿好菜,满桌飘香的佳肴看着无比诱人。
“泰勒,薛他什么时候来?”塞西太太扭头冲着杵在窗口的男人问道。
“这个......很快,很快。”
泰勒嘴角抽搐着回答,心里祈祷着薛清千万要给自己面子。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外面的人正是薛清,屋内的灯火照亮着他钢铁般的神色。
“瞧瞧是谁来了,
咱们贝克街的大英雄!”
有人高呼。
全场的居民们都开始热烈鼓掌,
口中称赞着他白天里徒手接子弹的光荣事迹。
但薛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甚至没有流露笑容,这让气氛一下子显得有些怪异,朴实的居民们一时间心头都有些发虚,生怕自己因为无知触犯了东方的什么礼仪。
“吃饭吧,吃饭吧。”
厨房里的塞西太太敲着锅子,这才把气氛稍稍拉回来一些。
普通人的宴席没有那么多讲究,说白了也就是一顿大餐而已,席间左右的人们对于薛清再度交口称赞,声称他是来自东方的救星。
但薛清仍旧是静静地坐着,很少回应,有人上来敬酒也不过是浅浅地抿一口而已,就连侦探团的皮埃尔鼓足了勇气再度表示感谢,也没有得到他多热情的回应,哪怕坐在隔壁的泰勒用胳膊肘悄悄顶了他几次也没有任何作用。
在场人心中都奇怪,这跟白天见到的完全是两个人。
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换做谁都会有些生气。
渐渐得有人喝高了,
含混不清的伦敦腔里已经夹杂了一些难听的词汇,话头直指薛清。
而他只当作没有听见,跟尊雕塑似的坐在桌前。
菜过五味,薛清忽然猛地起身,用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声音说道:“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这话直接点燃了一个喝高两口,并且脾气有些暴躁的修鞋匠,他也跟着站起身来,指着薛清的鼻子一顿臭骂:“法克,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会些妖术罢了,真把自己当什么大尾巴狼,我要是有你的本事早就行侠仗义去了,还在这里冷着脸装什么神仙。”
“巴德。”塞西太太沉着嗓子吼了声,“薛是贝克街的恩人,他明天晚上还会去纽兰家的庄园帮我们讨要公道呢,你不要乱说话。”
“他是个屁,一个忽然出现的奇怪东方人,天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没准他转头就会把我们卖了。”
“巴德!”
“不,我并不是,
就像这位先生说的这样。”薛清忽然说道,随后从兜里掏出了那枚金光闪闪的元素嵌芯,“下午那事,只是为了从苏格兰场的警官手里弄到这玩意儿,我从来没有想过帮助贝克街,在我眼里你们什么都不是,只要有利益,我确实会选择转手将你们卖掉,人为财死很正常不是吗?在明天晚上跟纽兰的人谈过之后,如果他们开价足够丰厚,或许我还会站到对面的阵营去。”
“薛。”泰勒皱着眉头,“难道你不胜酒力?”
“我很清醒,非常清醒,所以我的脑袋里很清楚,贝克街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连你也是,泰勒,五百英镑买来的朋友,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你,那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兴起罢了,偶然间看到了一事无成的可怜虫,就想看看他流尽热血究竟能爬行到哪一步而已。”薛清打了个呵欠,“不过我已经有些腻味了,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就和蚂蚁窝没什么两样,该不行的总归是不行,你是,你那可怜的女朋友也是。”
“砰!”
泰勒一巴掌拍在桌上,随后他红着脸站起身来,揪着薛清的领口吼道:“你再说一遍看看?”
“泰勒!”塞西太太在一旁劝导,“冷静,大家都冷静一些,我年纪大了,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任何误会,老好人塞西。”薛清瞟了她一眼,“我看不起泰勒,就跟我看不起你一样,一把年纪了还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追求那所谓的上流,名流们传出的厕所笑话都能当真,你攒钱供雷米上学不会真觉得他有一天会进入贵族们的社会圈吧?虫子永远是虫子,他顶了天是个工钱比不识字的家伙多几个英镑的工人,就像皮埃尔说的那样,这个国家的荣光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你们,在街头和其他舌头妇们一起喝着廉价红茶,就是你这辈子的极限了。”
“薛!你到底出什么毛病了!”
泰勒揪着薛清的领口越来越紧,他觉得自己仿佛认不出这个男人了。
下一秒,巨大的力量从他的腰间上迸发,泰勒的视野开始旋转,随后“咚”的一声,等他喘不上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薛清一记过肩摔狠狠丢了出去。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的样子,只要我轻轻挥一挥手,就会像蚂蚁一样地趴在地上。”薛清居高临下地看着泰勒,“丑陋又可怜的人,不会真以为我尊重你们吧?”
塞西太太的眼角在抽搐,她这辈子也没被人说出过这样直白露骨的话来过,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她,泡沫被戳破后她有些不知所措,两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后转身捂着脸跑出门去了。
“塞西!”
几个邻居惊叫着跟出了门。
剩下一些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的,包括皮埃尔在内,他抱着最后的期待在再度询问薛清是不出了什么问题,却被他锐利的目光狠狠一刺。
“滚。”
薛清从口中丢出这个字。
很快人走光了,只剩下泰勒勉强爬起身来。
“你最好跟上塞西太太,她一把年纪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薛清冷冷地看着他。
“你还知道她一把年纪了。”
泰勒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摔门而出。
只剩下薛清一人,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空荡荡的室内,忽然轻笑一声。
“没错,都走吧,走远点。”
第四十章 风雨前夕
满桌子的佳肴只吃了一半,其实薛清挺享受这场晚宴,塞西太太的土豆和羊肉都是一绝,虽然因为联合艾瑞浮作怪,今天的肉偏肥了一些。
可惜按照梅林的说法,时间已经不够了。
他抓起桌上的玻璃瓶,这是皮埃尔带来的葡萄酒,
据他说是自己酿的,但薛清有九成九的理由怀疑这个手比脚趾头粗的家伙会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
他倒了半杯,轻轻摇晃,在玻璃杯里还能瞧到一点杂质,可见品质一般,喝多了或许还会患上结石。
但薛清一口干了,
酸涩的口感顺着喉咙滚入胃里,泛起微微的余甜,在这之后竟然开始发苦。
“真差劲。”
薛清喃喃着,
随后推门而出,街头没见到两个人,大多数人都回家去了,剩下的则一路追着塞西太太。
他回到楼上泰勒的房间里,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
贝克街外的黑暗中,四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这栋屋子。
“那边什么情况?知更鸟。”一个身材颇为魁梧的男人问道。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尚。宴会似乎散了,目标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正在休息。”清甜的声音传来,只见屋顶上,三十岁模样的高挑女人正用单手握成镜筒的形状,一刻不停地打量着远方。
“真可惜,本来我还想顺势多宰些人类来着。”和尚咧嘴,“算了,差不多该行动了,最后复盘一下分工,
我是这次行动的绝对主力,负责强攻和砍下那个东方人的脑袋。”
“我是监视和传递信息,负责每个人之间的实时通讯,以及支援强化。”知更鸟说。
“我负责制造出那个东方人绝对无法不战而逃的场地。”沙哑的声音来自另一个男人,身材稍微瘦削一些,高高的颧骨让脸的比例稍显有些不太协调。
“棺材板你怎么老是阴沉沉的,开心点嘛,笑一个。”瘦削男人的身后,不到二十岁的女孩伸手扯住他的脸皮,拉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雪莲花和剩下两位,负责辅助进攻。”
“行,各就各位,去把这家伙弄死吧,弄死他之后我们顺势还能在伦敦城里大闹一番。”
和尚松了松肩膀,看起来十分兴奋的样子。
“但是,牵牛星不是说了不能闹事吗?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要再耐心等待几天就好了。”知更鸟仍旧从指缝中望着远方。
“你管他做什么?”
“我不是想管他,
只是不想成为假面舞会的肃清对象罢了,老实说牵牛星这个人虽然我不喜欢,
但是在他的治理下,
伦敦诡异还算团结,谁也顶不住半座城市的同胞追杀。”
“哼,所以你就任由那王八蛋摆布了?我们现在只需要假装听话,等到从人类手中夺下伦敦之后再把他推翻就好了,喜欢自由的诡异绝对还是占大多数,如果不是人类,你看看谁会听他的。”
“那现在不是还没打败人类呢吗?”
“你是不是傻?我们今晚出来是执行公务的,剪刀手都失败了,这么难缠的对手我们在杀他的时候闹出动静大了一点又怎么了?他牵牛星能说我们什么?”
“赞成!”
雪莲花忽然举起手,碧蓝的眸子忽然变得血红。
“我也同意,天天伪装在人类中间实在太闷了,我赞成趁着这个机会多杀些人类。”棺材板也跟着说,“其实说实话,牵牛星对于人类的态度有些模糊,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我们将来一定会彻底毁灭人类,但我总觉得他不会赶尽杀绝。”
“他管这玩意叫做政治,听说是从人类那里学来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见,需要调和,反正我是不懂。”和尚往掌心吐了口唾沫,随后淡淡的火光开始燃烧,逐渐包裹了他的两条胳膊,形成两只狮子的图案,“对我来说,人类就是一无是处的垃圾——开工吧。”
......
泰勒的公寓下,阴影潜伏着。
知更鸟轻轻打了个响指,顿时夜色变得浓密起来,六只诡异的气息霎时被掩盖,哪怕大摇大摆走在街道上,也很难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首先是干瘦的棺材板,他伸出棱角分明的指节,环绕着独栋小楼四周的地面轻轻敲了几下,随后掏出一把人骨做得短刀,在指尖轻轻一划。
漆黑的血液落向地面,竟然像是落在水中一样泛起阵阵涟漪,不断扩散直至远方,以棺材板敲击的四点为限制,划出了一个巨大的结界。
随后土地上,一副副棺材无声无息地钻出,淡紫色的光彩流溢,随后画满十字架的木板缓缓打开,露出其中缠满绷带的尸首。
极为轻微的“咔哒”一声后,一具具尸体竟然动了起来,绷带间空洞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一众诡异的心中都松了口气,棺材板的能力成功释放出来,就说明他们今晚的杀敌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诡异系·弥留境。
古老神话中存在于生死之间的地界,弥留于此处的死灵找不到通往天堂和地狱的路,永世不得超生的他们心中充满怨恨,不会让任何来到此处的生物离开。
这是自动反击类型的能力,不论是踏入这个空间还是在其中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是一旦身处其中的人有任何想要离开的举动,数不清的亡灵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下他!
第四十一章 杀!
和尚拧动手腕,骨骼之间发出“咔咔”的脆响,他摇晃着脑袋,满脸兴奋,连剪刀手都能干掉的人类,这绝对会是一场难忘的杀戮之战。
刺激、血腥,这就是他一直追求的东西,是让他活在人世间不会空虚的良药。
他手臂上黯淡的火焰一瞬间变得明艳无比,两头高亮的狮子仰天似要发出长啸。还不止这样,随后青蓝色的火光在他的背后一同燃起,苍龙涌动,威光不息。
“全员,火力全开,这时候让那家伙发现我们的存在也无所谓了。”
和尚舔了舔牙根。
知更鸟的单手仍旧化作镜筒形状,她一遍瞧着一遍说道:“目标没有动静,可能还没发现我们的存在。”
随后她的另一只手凌空轻点,浓稠的翠绿色液体从指尖滴落,四散飞向身边的五位同伴,一股暖意在他们心头升起,随后力量远远不断地向外冒出。
圣愈系·神之血。
雪莲花则将指尖悄然放在嘴唇边,可爱的虎牙轻轻一咬,顿时漆黑的血夜源源不止地渗透出来,悬浮于半空之中,并忽然拉起一人之高,悬浮在她的手臂之上,不断流动,锋利,犹如电锯一般。
自然系·御血。
“准备好了,知更鸟和棺材板在外边等着,剩下的人准备突进。”
和尚话音刚落,四人足下发力,便要朝薛清所在的屋子发起冲锋。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详之感忽然萦绕在每个人心头,那是一种恐惧感爆炸的感觉,只觉得寒夜里阴风大作。
“目标动了!”
知更鸟大喊。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下一个瞬间狂风席卷,模糊的幻影夹带一抹猩红色的光彩。
唯一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是和尚,他身上三道神光在同一时间变得实体化,张牙舞爪要扑向薛清。
可惜太慢了,并且薛清也没打算跟他正面硬拼。
“轰!”
1000%的劈空掌在一瞬间打穿了和尚的身体,这还只是重伤,只够让那三道神光消失,薛清一刀随后补上,砍下了和尚的脑袋。
这花了一秒。
薛清脚步一转,化身幻影,再斩不远处跟上的两人,此时他们两也都有了反应,一股冰刺甚至划伤了薛清的手臂,但也仅此而已了,神威下的薛清就是战神般的存在。
他一眼扫过进攻组的最后一人——外号雪莲和的女孩,却并没有动手,而是再转攻势飞奔了出去。
因为时间只剩下最后一秒了。
他费了点功夫菜找到阴影中蜷缩着的百灵鸟,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袭向她,一刀腰斩。
这是最后一秒。
时间正常流动,血光喷涌上天。
薛清停在原地,鼻中喘出两口粗气,大夏龙雀上的黑血轻轻一抖。
用全力在第一时间杀掉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三人,以及那能够提供辅助支援的第四人,这是薛清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如果没有梅林的提示,不知道棺材板的能力而选择逃跑,或许薛清已经遭殃,或者神威开得慢了,让所有对手的能力彻底展开,他最多只能杀掉两三人,就算拼着损伤杀掉进攻的四人,有百灵鸟的辅助能力在,薛清依旧难办。
“滴答。”
鲜血从刀剑滑落,坠在地上开出漂亮的花朵。
雪莲花在颤抖。
作战经验最少的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身边三位同伴已然血光炸裂,和尚没有瞑目的脑袋滚到她的脚跟前,随后化作一碰灰尘。
恐惧一瞬间填满了她的大脑。
她杀过人,甚至杀得还不算少,只不过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而已,这种被猎杀的感觉,自出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体验。
恐怖,想逃。
“雪莲花!”棺材板的怒吼声将他一瞬惊醒,“目标的气息弱下去了,刚刚的消耗一定很大,我们合力,还有机会!”
薛清哪里肯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虽然神威进入冷却状态,现在的他无法激活强攻系树枝,但他的内心仍旧毫无动摇。
他发步疾奔,大夏龙雀朝着最近的棺材板当头劈落。
棺材板也不甘示弱,手中铁锹侧翻砸上来,但是他两间的技术差太远了,况且棺材板本身也不是武斗派。
“刺啦!”
大夏龙雀轻松挑开铁锹,薛清一刀斩下了棺材板的一只手臂。
而此时此刻,他的背后,女孩的怒吼声不断拉近,流动的血刃朝着薛清的背脊直劈。
雪莲花在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要为自己的同伴报仇,那都是她朝夕相处的朋友,在生于世间迷糊懵懂的最初她能抓住的一星火光,也是和他们教会了她如何生存与厮杀。
薛清反应很快,他一脚踢开棺材板,扭身一刀和血刃交错在一起,但是立马他就发觉了不对劲,那流动的血刃上带着不小的动能,并且冷却状态下的自己在身体能力上也不及对方,大夏龙雀坚持不到三秒就被顶开,他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身子向后疾蹬。
雪莲花一刀劈下,那血刃直追过去,最终薛清还是慢了一瞬,胸口西装撕裂,并且多了一道深长的口子。
但他根本不予理会,反手一记劈空掌打翻了准备补刀的棺材板,脚跟站稳了之后再度朝着雪莲花发起冲锋。
雪莲花咬着牙,苍白的手腕上,乌青色的静脉爆起,她的静脉忽然炸裂,漆黑的血液凝固成两根箭矢朝着薛清直射。
挺快的。
薛清心头叹道,随后面不改色翻身一扭,黑箭擦着他的胳膊射过去,他刚想反击,却听到背后风声响起,那两只黑箭竟然调转矛头照着他再度戳上来,与此同时,身前的雪莲花一同压了上来,那柄更要命的血刃直指薛清胸膛。
如果换在能够激活强攻系树枝的薛清,这样的夹击还没有那么要命,但是对神威冷却的他来说,情况十分危急!
第四十二章 送死
千钧一发之际,薛清反身先是两发劈空掌先是拦下雪莲花冲锋的势头,随后扭身两刀,靠着破的属性将两支黑箭斩回原型,而此时此刻,那被劈空掌拖延了些许时间的雪莲花已经攻到跟前了。
薛清一扭头,视线中女孩的双眼满是血红,
龇起的獠牙仿佛要扯开他的喉咙一般,黑血流动的刀刃发出刺耳的铮鸣声。
他一站定,随后竟然不退反迎,一瞬间两人的距离贴近。
雪莲花心头一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法,手中黑刃还没有来得及砍下,
薛清已经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咔哒!”
清脆的响声在夜里回荡,
雪莲花惨叫着却没有放弃武器,薛清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反手大夏龙雀一丢,正中三步外棺材板的胸膛,先行解决掉了一个。
怒火在雪莲花的脑海中燃烧,她大吼着,空出的另一只手握拳就要锤向薛清胸膛。
但薛清丢掉大夏龙雀之后,他也同样有了一只手的空余。
于是他单手倒盘,挡住雪莲花的拳势之后膝下一击直接磕中她的小腹。
雪莲花哀嚎着滚了出去,但是她无视了疼痛,挣扎着爬起身来看着面前眼神冰冷的男人。
她的心里清楚,这一趟,包括自己在内,他们这一行人,算是折了。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是他们.......”她狠狠地自语,不知道要说给谁听。
“他们太弱了,仅此而已。”薛清接了一句,
倒不是什么同情,
他只想多了解一些诡异的想法罢了。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人类煞有其事地说出那些话来,不会脸红吗?”
“在我看来这话并没有错,今晚死的人是你们。”
“哼,该死的人类也好意思自称为善,那你为什么会如此残忍地将我们杀害呢?”
“你杀过人么?”
“当然,我要不杀的话,就会被你们杀掉。”
“那我不杀你们的话,你们不是也会杀我吗?”
“......”雪莲花忽然愣住了。
“还有,那些被你杀掉的人,死前看你的样子,应该就和现在的你看我差不多吧。”
雪莲花满脸的惊愕,她的心理年龄在诡异中间也算不上大的,思考问题从来没有设身处地这种说法。
应该说,她从未想到过,人类和诡异一样,都是拥有自我意识的鲜活生命。
“嗖!”
薛清没有在给她思考的时间,
大夏龙雀的弧光一闪而过,
雪莲花的脑袋翻飞上天空,
随后滚落,
随后化作烟尘。
他不是来教书育人的。
薛清深吸了一口气,站定在街头,这已经有些熟悉的景象朦朦胧胧的,不知道是临时起了雾还是路灯太暗。
隔壁克里斯太太的火腿在风中摇晃,只剩下小半个了,她今天切下了一大块,为了这顿感谢薛清的晚宴,剩下那半轻不重的一点,风一吹后挂在窗沿上的铁丝微微作响。
还行,动静不是非常大。
该走了。
薛清想了想,先是回到泰勒的屋子里,从他的隐藏衣柜里又掏出一件上了年纪的老西装,搭在肩膀上缓缓离去。
他不打算回来了,如今自己已经成为了假面舞会的眼中钉,继续呆下去纯粹给人添麻烦。
一封信纸在薛清的指尖打着转儿,这是纽兰家族给泰勒的请帖,没了这玩意恐怕他没法参赴明晚的宴会。
也不用双刀赴会了,单刀就行,明天晚上可不能有累赘。
因为梅林告诉薛清的血光之灾,有两次。
......
晚上十二点,大本钟再度悠悠地敲响,连带着这座城市中数十上百个新建的平安钟一同发出洪鸣。
看不见的领域一个个交叠垒起,向步入梦想的平民们吸取灵魂中一点一滴的精华,这是潜藏于国家之中,广为人知的秘密。
一个人影出现在月光朦胧下的屋顶上,混沌灰暗的天色也不能完全遮住着皎白的光彩,他深吸了一口气,耳中是隔壁工厂区里机械的轰鸣声,那个场子的实业家似乎刚刚接下一笔大单,为讨生活的穷人们彻夜工作。
他双腿发力,整个人像是脱离了引力束缚一般,从房顶上一跃而起,轻盈地前进,三两步来到了一座平安钟的面前。
人影抬起一只手,一时间奇异的光彩在他的双眼中流淌,很快扩散至全身,那胳膊充气了一般地无限放大,自身的比例却又很匀称。
不出五秒钟,这只手臂的大小已经超过了一艘小帆船。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口中默念着,随后巨大的手臂凌空挥舞。
“轰隆!”
整座平安钟轰然倒塌,一个领域消失了,震动和巨响声惊起了四周的居民,但是当他们抬起头来四下打量的时候,早就看不见那个影子了。
不过三十秒的时间,他已经出现在一公里外的屋顶上,从怀里掏出一支精致的烟卷叼在嘴上,随后右手的火柴在手臂上轻轻一划。
云雾缭绕。
他深吸一口气,坐在屋顶上看着月亮一动不动。
“我说你上哪去了,原来在这里。”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是假面舞会中的第一席干部灰熊,“又来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了?牵牛星。”
“不做,我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做了,我能舒服一些。”
牵牛星皱紧了眉头猛吸一口,手中的烟卷眼看着只剩下一点点蒂儿,他竟然没有丢掉,而是一口吞了下去,随后鼻孔里冒出两行白烟。
“你知不知道,那六个家伙失败了?”灰熊一转话头。
“知道,死了几个?”
“全死了。”
“是吗。”
“看你的表情,这似乎在你的预料之中?”
“怎么可能,我只是个诡异,不是神仙,只是我这家伙做事你是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从不做那种非输即赢的选项。”
“你是说,你是故意让那些人去送死的?”
第四十三章 赫卡提亚
听到灰熊的疑问,牵牛星仍旧平静,他深呼一口气,随后轻声回答。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如果他们杀了那个东方人,少掉一个不确定因素,
我们能安心一些,如果他们失败了,那假面舞会里就少了几个不一样的声音,眼下是必须要同心协力的时候,我们的计划不能出现纰漏。和尚、剪刀手、棺材板、知更鸟、雪莲花,他们要么心智太不成熟,要么和假面舞会中现有的主流观念差别很大,
大到可以沦为罪犯的地步。”
“那你的意思就是,
之所以要他们死,只是因为观念问题。”
“不,是因为他们的强大,强大到难以控制,重要的人物一旦控制不住就难免出现意外,诡异和人类也越来越像了,飞海刀之前就一直琢磨着要另起炉灶,或者至少要有跟我同台竞技的权力,和人类的选举一样。”
“但我觉得,或许这也不是坏事,我们诡异总是要学习的,放眼这世界上,最适合的对象也就是人类。”
“我很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最起码,现在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扰乱我们的脚步,总不能和人类打到一半,忽然跳出个家伙说要跟我玩拉选票,等到我们击败伦敦,我就退任了,
剩下要怎么闹随便他们。”
“你当真?虽然我认同诡异在这个进程中的摸索,但是直到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比你更适合党领袖的人。”
“总会有的,我并不是个好的领袖,我很清楚,说穿了也就是无为而治,如果没有人类这个敌人,假面舞会早就分裂了,这次剪掉飞海刀的羽翼,我们可以专心了。”
“我们会赢吗?在最后。”
“我不会跟你说些虚无缥缈的道理,什么‘正义必胜’之类的玩笑话。成王败寇,这是铁则,胜利的一方书写历史,失败者永远是肮脏的蝼蚁。”
......
距离白金汉宫三条街远的林荫大道,一家旅馆的灯火幽幽亮着,几人大的熊皮地毯张开在地面,墙壁上挂着一只巨大的鹿头,
壁炉里木材时不时地发出两声爆响,
中心燃烧的铁皮钩炉里不断熏出袅袅香烟。
这里的老板年轻时是个猎人,
所以洗手不干那之后开的旅馆也是一样风格,这独具一格的装点一度还在伦敦的贵族圈里掀起了一股热潮,穿金带银的贵族们举着红酒杯,大谈特谈在野外遇到熊蛇时如何自救的各种可笑理论,一听就知道出门在外怕是连马都没有骑过。
不过时间一久之后这股新鲜劲头过了,自然也就再没什么人为了虚荣心而光顾,旅馆很快冷清下来。
老板趴在桌台上打着呵欠,手里把玩着两个象牙制的骰子,这在伦敦可是贵族专属的绝对奢侈品。
但要说这老板多有钱,那也不是,这是他曾经在非洲的收获,那时候这玩意的时候也要不了几个英镑,后来血雾时代这条航线断了,价格才瞬间暴涨起来,但他也懒得卖了,前半辈子的辛苦够他踏实过完余生,比伦敦成里的一大班人都要幸运。
“吱呀——”
上了年纪的木门被人推开,悬挂在门顶的两只铜铃欢快地叫出声来,老板一抬头,发现进来的是个非常罕见的东方人。
“有房吗?”薛清问道。
“住几晚?”
“怎么,单晚住不给开吗?”
“没有的事,都是空的,嘴闲问两句罢了。”
“有点意思。”薛清说着,两步走上前,一屁股坐倒在雕着女人花纹椅子上。
“轻点,先生。”
“这玩意贵重么?”
“倒也说不上,只是对我来说有些特殊意义罢了。”
“这雕的是什么?”
“赫卡提亚,中世纪时被窃贼偷走的神嗣,长大成人后化作引领凡人的英雄,最终为了拯救世人,她化作神石镇压了北方的牛头蛇身妖怪。”
“听起来是个可歌可泣的故事,莫非这是你女朋友送的定情信物。”
“不是,思念不在物中,寄于情也......倒是我有些好奇,东方的先生是怎么找到我这家旅馆来的?这地方不是有些门道可找不上来吧。”
“有人推荐,说若是没地方可住的话,可以在这家店里入塌。”
“谁?”
“他叫梅林。”
“梅林?”老板的眉头跳了一下,脸上一阵神色不定,随后叹了口气,“这样啊,那还真是一位贵客。”
“老板跟梅林先生认识么?”
“嘿,在伦敦,谁要是敢说自己不认识梅林,那可是要被整条街上的人指着鼻子嘲笑的,他是曾经皇家科学院的院长,史上第一枚神之代行者的开发者。”
薛清心头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那个叫梅林的在明面上都这么有名。
并且他还有个疑惑,那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亲自上阵帮助联合王国铲除诡异呢,还要制造神之代行者绕这么一大圈。
“但我看老板你跟梅林先生不像是只闻其名的关系,你们认识,我有这种感觉。”
“认识,确实认识,梅林让你来这地方住下,是有什么原因吗?”
“‘顺应命运’,按照他的话来说,应该是这个意思。”
“多少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既然深爱这座城市,为什么不做点像男人的事情呢。”男人摇了摇头,随后伸手从桌下拿出一把钥匙,“都是空房,想睡哪儿你自己选吧,一天一个英镑,含早饭,午夜一点以后不要发出太大动静。”
“有点贵。”
“成本在这里面的。”
“羊毛不能逮着一只羊可劲薅呀。”
“你就说住不住吧。”
“住。”
“成,房钱先给后给随便你,祝你有个好梦。”
薛清随手抓起桌上一把要是,头也不回地向楼上走去。
“等等——”老板的声音再度于身后响起,“神秘的客人住在这地方,我想你是不是要找陛下。”
“可能会。”
“如果见到她的话,能替我带句话吗?”
“什么话?”
“不老湾的悬崖边,有三棵苹果树。”
“要带上名号吗?”
“不要。”
“如果对方执意冲我要呢?”
“别给......算了,告诉她也无所谓。”
“明白了,有机会的话我告诉她。”
“多谢,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东方的先生,你重视生命么?”
“你看到报纸上,那些某一地发生什么灾难,有多少人死亡的消息,你会每次都为之心痛不已吗?”
“不会。”
“那我也一样,我不是什么善人,只重视自己关心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