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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铲泥工     叙事曲:往日英雄txt下载     叙事曲:往日英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朵科宁(75)

    萨第诺用手语冲芬顿和沛隆比了一个表示“糟糕”的手势,又将手比成刀状,在脖子前划了一下。

    二人点点头,沛隆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火把的亮光逐渐朝三人逼近,就在火光即将照到萨第诺时,他忽然敏捷地一步弹出,顺势拔出剑、将这个前来探查情况的人斩首。

    与此同时,沛隆也拔出剑,他越过这人的尸体,冲进了山洞深处,芬顿和萨第诺紧随其后。

    里面有四名骑士和高墙骑士珊金,其余的都是些无法战斗的仆从和伤者。沛隆非常自信,他直接冲向珊金,对方的反应也很快,珊金立刻举剑挡下了沛隆的突袭,同时,周围的两名骑士也向沛隆的左右两侧攻过来,沛隆瞬间转身挡开了右侧袭来的剑刃,但却无法顾及左侧的剑刃,就在左边的骑士即将砍中沛隆的后肩时,剑刃被后面赶来的萨第诺一击挥开。

    在三人突袭进来时,对方其中的一个骑士好像正在进食,他比别人慢了半拍才加入战斗,但他刚拔出剑,就被芬顿捏住了剑格,并硬生生地将剑从他手中抢了过来。这个骑士吓坏了,由于他将剑握得很用力,在手中的剑被芬顿抢走时,他手掌位置的皮革被擦破,里面的皮肤也被擦伤,他慌忙伸手去拔腰间的匕首,但立马被芬顿一拳锤在额头上,随即便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虽然几人的战斗动作都很迅捷,但在现在的芬顿眼中看来,他们的动作却如同书页上的教学稿一样清晰易辨。就在其中一个骑士被沛隆打了一个趔趄时,他正忙着稳住下盘,芬顿瞅准时机瞄准了他的小腿,将手中夺来的剑扔出,剑尖飞速击中并刺穿了这个骑士的腿部,将他击倒在地。

    萨第诺牵制住了最后两名骑士,珊金在同沛隆的单挑中也逐渐处于明显劣势。沛隆的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一阵能量爆裂,即使珊金吃力地格挡住了沛隆的攻势,她的臂甲也出现了大量裂痕。在那两名骑士都被萨第诺击杀后,珊金孤立无援,最后,她的体能已无法再坚持战斗,沛隆也看穿了她已透支战力,便用力一击挑飞了珊金的武器,又顺势一记肩撞将她撞飞,珊金撞在岩壁上,随即无力地倒下。

    根据沛隆之前的态度,芬顿本以为他会愤怒地杀死珊金,但沛隆并没有这样做,他气呼呼地走到珊金面前看了她一眼,又转身巡视着周围这些惊恐的人,好像在寻找某人。忽然,他重重地几步踏过去,一把揪住一个躺在席子上的伤者,将这人拎了起来。

    “洛洛锡,杂种!”他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后将洛洛锡用力扔回席子上,用剑尖抵着他的脖子。洛洛锡无力反抗,只是在痛苦地呻吟着。他的喉咙已被沛隆的剑尖刺出了鲜血,沛隆一脸怒意,他扭头看了芬顿一眼,似乎在疑惑芬顿为什么不阻止自己。而芬顿则面无表情,他当然不打算阻止沛隆,因为芬顿清楚,这些阳光革命的残党活着也是人类的祸害,因此,芬顿决定任凭沛隆矛盾的怒火将自己反噬。

    果然,几秒钟后,沛隆大吼一声,愤怒地推了一下剑柄,剑尖刺穿了洛洛锡的脖子。

    “啊!”他拔出戳进地里的剑,又怒吼了一声,随后走到珊金面前,生气地问:“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这一问,芬顿大概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你永远也不会是个成熟的人,沛隆。”珊金伏在地上,语气飘忽地说。

    听了珊金的回答,沛隆说不出话,原地站着大口喘气,胸口一起一伏。芬顿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到珊金旁边,一把拔掉珊金的头盔,对沛隆说:“我来替你处决?”

    “不!等等……我的意思是……”沛隆语无伦次地说,接着,他转过身,将剑插回剑鞘,“你动手吧。”

    芬顿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听沛隆说完话后,芬顿立刻将食指戳进了珊金的喉咙,搅断了她的血管和神经。

    芬顿站起来,粘在手上的血肉和组织随着一股能量流到了地面,他拍拍手,对沛隆说:“好了,失意男孩。”

    沛隆幽幽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完全松弛了下去,他跪在珊金的尸体旁,拔出一把匕首割下了她的高墙骑士披风,又摘下了她的发卡,并把发卡包裹在了披风里。随后,他伏在珊金的尸体上,轻微抽泣。

    “留着这些纪念品可不利于你以后找女朋友。”见他半天不起来,芬顿淡淡地说。

    沛隆这才直起腰,声音颤抖地说:“谢了,芬顿。”

    “接下来怎么做?”萨第诺问道。

    看了看周围这些又无辜又害怕的人,芬顿问:“你们都是休尼波里斯本地人吗?”

    所有人都拼命地点头,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不是本地人,他也会点头。

    “带上伤者,收拾一下就回朵科宁吧,这会儿,战争应该已经结束了。”芬顿对这群人说,接着,他看了看缓缓站起来的沛隆,欲言又止。

    “走吧。”芬顿拍了下萨第诺的肩膀,两人离开了这个洞窟。

    芬顿换回了普通的平民装束,和萨第诺一起回到了朵科宁。这边有几十万百姓在城外茫然地游荡,他们无处可去,又不敢回去城里。此时,战斗已经结束,城里伏尸百万。没想到因阳光革命而引发的战争,伤亡最惨烈的一战竟发生在这不太起眼的朵科宁。

    “这就是一个缺乏精锐力量的城邦,不得不用无数的人命去堵住战争的缺口。”芬顿说。

    “阳光革命被消灭以后,世界上的战争应该会少很多吧,或许我们能盼来一段长时间的和平岁月。”萨第诺回应道。

    “最好如此,不过帝制仍在,战争的导火索依旧是被极少数人攥在手里。”

    罗尔虽本性是个冷血的人,但在战争结束后,他立刻将索厄军从南门撤出了朵科宁。这时,芬顿远远看到,宫廷那边又开启了一面传送门。

    “走。”他对萨第诺说。

    两人又回到了宫廷附近的建筑顶上,看到几个上流贵族着装的人站在庭院里,正同罗尔交流着些什么。

    “你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对吧?”萨第诺问。

    芬顿点点头,他伏在边缘处,侧着脑袋细听。

    “你不该杀掉巴桐,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城邦好,只不过手段激进了些,他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而不是被直接杀死。”其中一个人对罗尔说。

    “帝国的法律是从人的嘴里说出来的,瓦迪西大人,法典上所写的文字只不过是立法者的梦呓罢了,无理可循。”罗尔回答。

    听了罗尔的回答,这个瓦迪西瞪大了眼:“你现在说的这些话非常危险,罗尔,别忘了你现在是艾文狄亚的领袖,你不能带头质疑帝国法律的权威性。”

    “哦?怎么了,您被权威吓破胆了吗?”罗尔反而轻蔑地说,“不管这个莽夫的出发点是不是好的,他的做法让太多无辜的人送命,他造成的结果是不可挽回的,所以,死亡对他而言才是最合适、最仁慈的惩罚手段。”

    瓦迪西悲哀地摇摇头:“你这是独裁,你全凭你自己的主观意识去判断事情的对错,你指责他践踏生命,但实际上,你自己也在践踏他的生命。”

    罗尔笑着说:“谁不是在独裁?费米是不是在独裁?你难道不是皇帝的大臣吗?还是说,去年你被伊布纳克斯从赫克图尔撵出来的时候,自认为你是一个比我还优秀的独裁者?”

    瓦迪西默默转过身,没敢继续接罗尔的话。

    好在这时,沛隆走了过来,为瓦迪西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罗尔也不打算让瓦迪西太难堪,看到沛隆走了过来,他似笑非笑地说:“啊,英雄凯旋,为我们展示一下胜利的果实吧。”

    沛隆反感地瞪了罗尔一眼,但还是老实地摊开了手中的黑色高墙骑士披风:“珊金和洛洛锡都死了,阳光革命的故事彻底宣告结束。”

    “干得好,骑士。”罗尔假装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又对瓦迪西说:“大人,请您来看看实干家和空想家的区别吧。”

    “做得好,沛隆骑士。”瓦迪西头也不回地说。

    “呵呵,这就是傲慢罪。我俩可是把王座亲手抬到了他屁股底下,而这个人却只需要收拾收拾、挪屁股坐上来就行了。”罗尔笑着说,随后,他打开了一扇传送门,“好好享受这片皇帝施舍给你的土地吧,瓦迪西大人,记得扫干净屋子里的血迹。”

    说完,他朝沛隆招招手,带着身旁的几个法师和沛隆进入了传送门。

    “傲慢至极的人说我傲慢!”在传送门消失后,瓦迪西愤愤地啐了一句。

    几人的对话结束,芬顿舒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帝国派了一个叫瓦迪西的人来接管休尼波里斯,你了解这个人吗?”

    萨第诺思索了一下:“听过这个名字,但不了解这个人,他之前应该是索厄境内某个城市的总督,但他本人遭到了阳光革命的驱逐。”

    “这个人的野心大吗?”

    “不清楚,我不敢保证。”萨第诺回答。

    芬顿回头看了一眼下面的庭院,此时已不见瓦迪西的身影。

    “你先回绍尔提尔吧,我在朵科宁再待几天,观察一下这个瓦迪西。”芬顿说。

    “你现在真的很上心嘛。”

    “那是,毕竟休尼波里斯是我们的邻邦,得保证他们的领袖是个有道德责任的人。”

    “其实你不用这么努力,大家也完全认可你议长配偶的身份。”

    “是是是,你快走吧,再过会儿就天亮了。”

    萨第诺笑了一下:“你保重。”随后,他一步腾空,向着黑夜的远方跃去。

第十七章 往事(76)

    虽然伤亡十分惨重,但朵科宁的城市面貌还算完整,在这个城邦回归帝国后的几天内,最繁重的工作便是处理城内的尸体。不过,这几天却始终不见瓦迪西本人走出宫廷来亲自指挥工作,看样子,他是那种喜欢窝在大本营里发号施令的人。

    朵科宁本地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对政治毫不关心。无论是之前的亲王、阳光革命还是现在的瓦迪西,他们完全不在乎宫廷里面住的是谁,不管是谁来统治城邦,他们都能接受,即使他们根本不了解瓦迪西是个怎样的人。

    瓦迪西莫名地相当重视帝国那形同虚设的法律,他不像帝国里其他地方的统治者一样囫囵吞枣地依赖某几条浅显的律法来审判战败的阳光革命兵将,而是亲自主持法庭,没日没夜地认真为那些战败的阳光革命兵将或与阳光革命有关的人来定罪量刑,这个事情占了他这几天全部工作量中的绝大部分。

    法庭是完全公开的,芬顿也去旁听了几场瓦迪西亲自主持的审判。他对所谓公平的原则近乎偏执地去追求,在每场审判中,他都尽全力去解读法典中艰难晦涩的文字,但帝国现在所采用的法律已相当过时,且缺乏完整性,而那些阳光革命的人所犯的罪行又千奇百怪、闻所未闻,因此,用这套法律来审判他们,犹如在用一套死板、陈旧的公式来计算天上两颗星星的距离。

    不过,这至少可以说明瓦迪西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统治者,比起罗尔,绍尔提尔会更放心瓦迪西来做自己的邻居。

    在瓦迪西的领导下,休尼波里斯拥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温和型政治环境,温和到让人觉得政府有些无能。不过这也算是芬顿所预想的各种可能的结果中比较能令人接受的那一种,毕竟芬顿之前还以为,休尼波里斯的新领袖可能会由罗尔来决定。

    这天,芬顿在朵科宁街头的小食摊边跟一个路人闲聊,听这个路人把前一任的亲王和上一任的洛洛锡贬得一文不值,同时又疯狂赞扬这个新上任的瓦迪西,仿佛瓦迪西在他心中才是那个千年难遇的明君。正听这人侃着,这时,传音空间中忽然出现了微微的波动。

    芬顿赶紧应付着向这个路人道别,走到了一旁。

    “应该可以回家了吧?芬顿骑士。”香尔菲妮的声音传来。

    “听候您的差遣。”

    “回来吧,向我禀报你的所见所闻。”她的声音略带笑意。

    “遵命。”

    休尼波里斯没有空间法师,至少现在没有,空无一人的结界塔孤独地杵在宫廷旁边。因此,在这里进行空间传送将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离开城门,找了一处荒无人烟的林子,芬顿掏出了一块煤炭一样的石头——这是温德霍克家发明的传送石,是鲁伦给芬顿的,只有极少数的法师有能力制作,使用后,可以开启一张一次性的定向传送门。芬顿将一小股能量注入传送石,石头立刻发出了微光,松开手后,传送石很自然地漂浮在空中,并展开成了一张直径约三米左右的传送门。在芬顿进入传送门后,传送石便失力地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块毫无价值的普通石头。

    绍尔提尔国政园外的拱门映入眼帘,在拱门下执勤的骑士不可思议地看着芬顿,他惊呼:“您还会空间法术!”

    “那是,这项技术我一学就会!”芬顿神气地说。他和这个执勤的骑士互相都认识,两人之前曾在伊瑟利亚并肩作战过。

    “您简直是天才!”他一脸崇拜地说。

    受到他人的称赞,芬顿迈着难以抑制的潇洒步伐走向花园,直到看见坐在长椅上的香尔菲妮,他才收敛了些。

    附近站着一个售卖花样气球的商贩,几个孩子围在商贩周围。刚刚,一个小女孩从商贩手里接过气球的线,随后兴高采烈地跑到香尔菲妮面前,把气球递给了香尔菲妮。

    小女孩跑走之后,芬顿走了过来:“小心!这可能是阳光革命的阴谋,里面搞不好装的是毒气!”

    “哈,哈,你讲的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芬顿自己傻笑了一下,坐在了长椅上。

    “休尼波里斯,就说说萨第诺走后,你一个人在那边的见闻。”香尔菲妮说。

    “新老大瓦迪西,是个相当负责任的人,对条令和安排有很高的参与热情,但对实干比较冷漠;当地百姓十分欢迎这个新老大,看起来大家都很满意,不过我个人觉得,那里的百姓不管谁来统治他们,他们都会非常欢迎;瓦迪西认真审判了战败的阳光革命,他对阳光革命的态度真的很严格。休尼波里斯在瓦迪西的领导下,大概率会变成一个温和、无害、注重邦内发展的城邦。”

    “我以为依你的性格,会一两句话草草了之呢。”

    “嗯?我以为我刚刚讲的这些很符合‘一两句话’的标准呢。”芬顿挠挠脑袋。

    “听起来你对咱们邻居的这个新房东很放心嘛,这样的话,我也放心喽。”香尔菲妮说,“休尼波里斯的任务结束后,我还要交给你一个新任务。”

    “请吩咐!”芬顿精神抖擞地说。

    “哈?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抵触啊,我还挺期待看到你听说新任务后无精打采的样子呢。”

    “为您这么可爱的女士效劳,是我求之不得的荣幸,何来抵触一说!”

    “打住。”香尔菲妮忍不住笑了一声,“其实不是什么新任务啦,就是建议你去参加不久后在索厄举办的一个庆典。”

    “好啊,正好我当时没时间好好欣赏一下索厄,什么庆典?”

    “我先问你,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年龄最大的人是谁吗?”香尔菲妮问。

    “当然是穆罗维,一千多岁的人了。”芬顿想都没想就回答。

    “确实,那其次呢?”

    “其次?”芬顿想了一下,“呃,很可能会是乌蕾希歌斯。”

    “啥呀,你在伊瑟利亚的时候没听人讲过吗?”香尔菲妮拍了拍太阳穴。

    “我们那闭塞得很,老家人都没什么文化,也就欧捷懂的多点。”芬顿无奈地说。

    “哎,没关系,我来说吧。”她并不急躁,“千年前,在西凡亚特进入加尔迪昂森林后,有两个人得到了他的祝福,其中一个就是穆罗维,传说他是西凡亚特的门徒,得到了智慧的祝福;另一个人叫做萨柳彼斯,他护送西凡亚特进入了加尔迪昂森林,得到了力量的祝福。也就是说,我们的世界里有两位可以在现实中寻到的传说中的人物。”

    “哦!知道了,我以为这些故事只在我们老家流行呢,他们现在都不太信这个了。”

    香尔菲妮点点头:“后来,萨柳彼斯为了成为超越世界的最强者,在当时的赞弗洛斯帝王的帮助下,开启了通往异世界的传送门,去了异世界修行,并被人们称为圣者。今年,就是他和当时的帝王约定好的回归之年,虽然帝王已经换了无数个了。马上,夏季的最后一天,萨柳彼斯就将回归佛爵纳,到时候会在索厄举办欢迎圣者回归的庆典,为了这场庆典,连人类之力都被取消了。”

    “夏季的最后一天?季节还有如此明确的日期分水岭吗?”芬顿疑惑地问。

    “那个年代的日历上有呢,只不过现在的季节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明显了,人们就渐渐取消了那种记历法。”

    “哎呀,那坏了,那以后咱岂不是又要受帝国的委屈了?”

    “那还得看萨柳彼斯本人的意愿呢。”香尔菲妮笑着说,“怎么样,有兴趣吗?”

    “有!非常有兴趣!”芬顿兴奋地回答。

    “但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哦,因为战争而留下的事最快也要到年底才能处理完。”

    “没兴趣了。”

    “哈哈,那就给你上升为任务!”

    “那,我就照办!”

    “你问问勒博蒙德和于涅浦斯想不想去吧,他俩最近太忙了,你带他俩去散散心,而且我知道,你只愿意和熟悉的人一起行动,对了,你今天最少得回一次诊所。”香尔菲妮说。

    “没问题,我这就去找他俩,我就不耽搁议长女士了!”芬顿站了起来,挺直身子行了个军礼。

    香尔菲妮挥挥手:“去吧,感谢芬顿骑士百忙之中抽空来见我!”

    “嗯!嗯!感谢!”芬顿用力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花园。

    芬顿走后,香尔菲妮又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了几分钟,脸上一直保持着一个幸福的微笑。随后,她站了起来,刚往国政园的方向走了几步,手中的气球忽然无端地爆掉了,棉线软软地垮到了她的手中。香尔菲妮疑惑了一下,将棉线攒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城市的另一边,约克努尔街,芬顿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诊所。

    “议员勒博蒙德!我有重要的命令向你传达!”芬顿推开门,故意将嗓音压得很低喊道。

    “大哥!议员是什么官?”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回应到,肯定不是勒博蒙德。

    芬顿眨了眨眼睛,随后大笑着说:“小贼!敢闯议员的私宅!看我不拿你问罪!”

    “啊,大人饶命哟。”他假装害怕地抱住脑袋。

    芬顿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但稍稍有些别扭,因为对方的身高要略微超过芬顿:“多年未见,你的声音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男性的声音了!”

    “以前也是男人的声音啊,只是被生理限制了而已!”花盗笑着回答。

    “居然知道来找我哼?我以为你驾着船驶到月亮上去了呢。”

    “难啊,入行了才知道航海有多难,船长梦暂时是实现不了了,只能老老实实从水手做起。”花盗说,“没想到短短时间,卡迦亚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天了。”

    “变吧,由它变去吧,不管变成啥样咱都能活得滋润。”芬顿高兴地说,“不忙你的航海大业,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小绍尔提尔现在发展得怎么样?”

    “发展得好着呢。就说你认识的,蒲拉娅,还有那个袁武升都定居在那做着生意,过得不比卡迦亚人差。”花盗说,“大哥,你难道不对那个回归的圣者感兴趣吗?我以为香儿姐已经跟你说了呢,她说你会带我去索厄看庆典的。”

    “这事啊,那当然是说了的喽,走的时候我叫你!”芬顿说,“难得来一趟,晚上我请你去吃国宴!”

    “国宴?算了吧,我就一小人物。要不今晚咱不吃正餐了,就吃约克努尔街上的小吃怎么样!那才是我一直心念的味道!”

    “行,没问题,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说着,芬顿一脚踢开诊所的门,“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绍尔提尔现在的风景!顺便去找于涅浦斯,喊他也和我们一起去索厄看庆典。”

第十七章 往事(77)

    “小兄弟,请问,我该去哪里找你们的行政长官?”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问道,他裹着头巾,看样子应该是来自艾文狄亚的潘茹地区。

    赛莲娜正翘着腿躺在城门外的一片草坪上休息,由于穿着长裤和马甲,她似乎被这个商人认成了男性。她放下腿,坐起身,眯着眼睛注视着这个商人。

    “啊!不好意思,姑娘,我真是老眼昏花!”商人慌张地说道,接着,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后腰拿出了一束花瓣厚实的奇特花朵,递给赛莲娜,“在下乎里托尔,向您赔不是!”

    本来想刁难一下这个商人的,但看他神态中尽显老实人的气质,赛莲娜决定放他一马,便悠悠地说:“很罕见的花朵,想必你不是随身带着、当不小心认错路边姑娘性别的时候拿来应急用的吧。”

    商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着花束,有些不知所措。

    “留着吧,别轻易改变它本来的用途。”赛莲娜说,“欧捷最近在忙着组建森林的巡逻搜救队,你去入林口附近,问那些士兵,他们知道欧捷在哪。”

    “好的!谢谢姑娘,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把这么年轻美丽的姑娘错认成小伙子!可能是我错过了约定的时间,有些着急昏头了!”

    “别再纠结这个了。”赛莲娜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后不再理会这个商人,转身躺回了刚才的草坪上。

    这边不像索厄,在伊瑟利亚,天上的云层总是十分稀薄,时间长了,阳光会把皮肤灼痛。但赛莲娜这样的人不会受到影响,她就这样悠闲地躺在草坪上,嘴里叼着一根兰草杆,闭着眼睛,正脸对着天空。炫目的阳光总能穿透眼皮,让眼睛时刻笼罩在一片弱金色的光芒之下,所以即使悠闲又清净,也难以酝酿出一丝睡意。赛莲娜是个坚强的人,但却总会莫名流泪。她不再敢轻易地去找欧捷,而且自从脱离了阳光革命后,身边便再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她无时不刻都被孤独环抱,即使躺在如此惬意的午后也无法躲避心中的阴霾。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后,她又无端地开始流泪了,一股酸楚的情绪突兀地从心头升起。

    不过,就在泪珠轻轻从脸颊滑下时,一只蝴蝶忽然飞了过来,休憩在她的鼻尖。

    “你好呀,找我有什么事吗?”睁开眼睛看到了它,赛莲娜轻声向这蝴蝶打招呼,说话时她小心地活动嘴巴,避免带动太多的脸部肌肉、将这胆小的生物吓跑。

    蝴蝶安静地休憩在赛莲娜的鼻尖,它的翅膀随拂过的微风而缓缓抖动。

    “你们的世界里也有一见钟情吗?”赛莲娜对蝴蝶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也是为了那个心爱的人,才不远千里飞到这贫瘠的土地上来吗?”

    泪水渐渐干涸在她的脸上,变为一道浅浅的泪痕。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一只蝴蝶,从丑丑的茧中爬出来窥探这个世界,穿着漂亮的裙子在空中飞舞,但享受完短暂的美丽后,便不得不马上向这个世界道别。”她用相当缓慢的语速说。

    说完后,赛莲娜闭上眼睛,去幻想这只蝴蝶会给予她怎样的回应。

    一阵稍强的风吹了过来,蝴蝶被吹得挣扎了一下,蝶翼上的鳞粉粘在了赛莲娜脸上,但它只是挪动了一下身子,并没有飞走,依然栖在赛莲娜的鼻尖。

    “你是因为可怜我才没有离开吗?即使强风吹落了你翅膀上的粉末。”赛莲娜说,“啊,谢谢你,对一个不是真正可怜的人给予了真正的同情。”

    赛莲娜越说越动情,仿佛它真的在倾听赛莲娜的诉说。

    “我是个有趣的人,丽贝彩是个无趣的人,但欧捷还是选择了她。啊,我在说什么,这本来就是正确的选择。”赛莲娜忍不住说了一句。

    忽然,一阵脚步声缓缓地向这边靠近,惊走了赛莲娜鼻尖上的蝴蝶。

    赛莲娜愤愤地扭头看向这个走过来的人,但随即又松弛了下去,因为她知道,惊走了蝴蝶不是这个人的错。

    “我说城里怎么找不到你,原来是像个野小子一样跑到这来午睡呢。”来者是乌蕾希歌斯。

    赛莲娜心不在焉地晃晃脑袋:“咋了阿婆?你吵醒了我的美梦。”

    “难得最近我们挺清闲,和我去索厄看庆典吧,明天就开始。”乌蕾希歌斯说。

    “传说中的圣者,你是想怀念一下你那个时代的古人吗?”

    “我哪有这么‘古老’?”

    “我可不像那些傻乎乎的小伙子一样好骗,我能看出来你的真实年龄。”赛莲娜用一个缥缈的语气说。

    “嗯……好吧,算你厉害。那,你还跟我去索厄吗?”

    “不去。”

    “那也太可惜了吧,大家都挺期待他回归的呢。”

    “我现在只想待在伊瑟利亚,其余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这样呀,可惜我们这儿还没有什么专业的心理医生。”乌蕾希歌斯苦笑了一下。

    “我没有心理疾病,我这是天生的。”

    “好吧好吧,那你把索厄的稳定空间坐标给我,毕竟你之前当过帝国军团的将军,这种东西你肯定有的吧。”

    “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嗯?”赛莲娜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拿去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空间法师。”

    “别小瞧我哦。”乌蕾希歌斯眨了眨眼睛。

    “哦。”赛莲娜也没感到意外,她抬起手,摊开掌心,一阵光点一样的波纹从她手中飘向乌蕾希歌斯。

    波纹飘到了乌蕾希歌斯手里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对赛莲娜笑了笑:“谢啦。”

    赛莲娜依旧满不在乎地朝乌蕾希歌斯挥挥手,随后又躺回了草坪上。今天,她将会在这里消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光。

    第二天大早,索厄城内迎春大道旁的霞露方桌广场上,帝国法师列阿站在两根火炬柱台旁,费米大帝也坐在旁边临时搭建的王座上,周围有几十名卫兵和骑士将这里围出了一个空地,约有数万人挤在广场及周边,连周围的民宿、商铺和桥梁上都挤满了人,他们共同在此见证圣者的归来。

    芬顿、花盗、勒博蒙德和于涅浦斯在这里遇见了乌蕾希歌斯,五人聚在一家棋牌室楼顶的露台上谈笑着,这里距离广场很近,可以清楚地看见列阿旁边用来引导传送门开启的柱台。

    起初,所有人都热情高涨,有的人甚至在太阳还未升起时就早早地到了霞露方桌广场,因为萨柳彼斯的回归对他们而言是一件极其稀罕的事情,而且,他的回归或许还能大幅提升帝国的精英军事力量。但过了中午,列阿向民众预测将会在今天上午开启的传送门依旧迟迟不见踪影,人群中渐渐发出了烦躁的声音。

    又到了下午,广场中依然不见有传送门开启。即使有人帮忙撑伞,坐在烈日下的费米大帝还是被汗水浸湿了衣襟。露台这边已经有人心烦意乱地甩手离开,但还是有很多人心有不甘地注视着一成不变的广场。

    “大哥,有没有可能萨柳彼斯已经死在异世界回不来了啊?他毕竟也是人,大家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花盗一脸疲惫地喝掉手中的果汁,这已经是第十杯了,“索厄这边真的好热。”

    芬顿摇摇头,他自己也很烦躁。

    “皇帝本人也在同大家一起等待呢,他才是最焦急的那个人。”于涅浦斯说,“要是萨柳彼斯今天都不出现,肯定会有不少人觉得自己被皇室骗了,然后对皇家发脾气。”

    “刚恢复皇权没多久,立马就让民众失信的话,对费米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勒博蒙德补充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广场那边依旧没有丝毫动静。芬顿和花盗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交了挺多朋友嘛。”

    芬顿缓缓抬起头,看到一个爽朗的男人坐在了桌前,看他的着装判断不了他是哪里人,他笑着对乌蕾希歌斯说。看样子应该是她的熟人。

    乌蕾希歌斯一脸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这下好了,你让皇帝下不来台了!”

    “天啊,瞧瞧当代皇室的安排,如果换做是你,你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门里走出来吗?那不得尴尬死!”这人忍俊不禁地说。

    听了他俩的对话,芬顿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莫非您就是?”于涅浦斯不可思议地说。

    “想不到吧,圣者的面貌和气质完全不符合你们心中的预想。”乌蕾希歌斯说,“这个家伙就是萨柳彼斯,他自己开小门回来了。”

    “你们好,在下萨柳彼斯,请多指教。乌蕾希歌斯交的朋友应该都是些非同小可的人。”萨柳彼斯和气地向大家打招呼。

    “啊——”

    “嘘。”花盗刚想大喊,便被勒博蒙德及时制止,他向花盗示意周围还有很多路人。

    “我请你办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乌蕾希歌斯不像其他人那样又惊讶又难以置信,她淡淡地问道。

    “为此我还特意周转了好几个世界呢,最后在一个叫塞尔斯特的星球遇到了莫笛,那边的文明风格和佛爵纳差不多吧,我叫莫笛回来,他不愿意,他在那边侍奉那个世界的皇帝呢,就算我说了你的名字,他也不肯回来。”萨柳彼斯说。

    “他在那边结婚了吗?有配偶吗?”

    “没有,他一直都是那副失意的表情。”

    听了萨柳彼斯的话,乌蕾希歌斯沉默不语,眼睛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等,你不是才七八十岁吗?怎么会跟萨柳彼斯认识?”芬顿问。

    “啊哈!”未等乌蕾希歌斯回答,萨柳彼斯抢先大笑了一声,“她就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这个实在不算重要,芬顿,你就当我一直都是二十岁吧。”乌蕾希歌斯说。

    “哦,芬顿是吧。伊瑟利亚……”萨柳彼斯竟然露出了一副似曾相识的表情,微微地点了点头,“你爸妈也死在塞尔斯特了。”

第十七章 往事(78)

    “这样啊。”芬顿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波动。

    “你遇到芬顿的父母了?为什么他们这些伊瑟利亚人会跑去那个叫塞尔斯特的世界?”勒博蒙德问。

    “不清楚,我去那边只是为了帮她打听莫笛的事,碰巧遇到了芬顿的父母。”萨柳彼斯耸耸肩,“他俩都不认识我,毕竟我离开佛爵纳的时候,他俩还没出生呢,听说我是佛爵纳来的人,就向我打听芬顿的事,但我并不知道谁是芬顿,况且,我在外面的时间远比芬顿父母待的时间要长得多,我对佛爵纳的了解程度不比他俩多。”

    花盗偷偷看了一眼芬顿的表情,担心他会感到失落,但芬顿依旧是一幅平淡的表情,因为父母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完全为零,所以也不会无端产生伤感之情。

    就在这时,广场及周围的人群忽然发出了骚动,开始大规模流动起来,露台上的其他人也叹着气走回了棋牌室里。众人看向广场的方向,原来是费米大帝准备起驾回宫了。迟迟等不到圣者回归的传送门开启,这下连皇帝都走了,那些前来围观的人只好骂骂咧咧地陆续离开了霞露方桌广场,只剩列阿和几个骑士尴尬地站在广场中央。

    “就这样吧,我还是得去向皇帝报道。”看为自己准备的庆典逐渐散去,萨柳彼斯说,“希望费米能给我好脸色。”

    “他肯定会的,因为最近佛爵纳发生的事,费米做梦都盼着你回来的这一天。”于涅浦斯说。

    萨柳彼斯离开了露台,他的身影融入了四散的人潮中,那些失望透顶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苦苦等待一整天的圣者此刻就在他们身旁。

    “我去拜访一下瓦格罗伊伯爵,之前他为了帮助我们可是受了不少苦。”说完,不等其他人回应,于涅浦斯也离开了露台。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这场所谓的庆典竟会在如此微妙的情况下收场。

    “要不,我带你们三位去索厄的街上逛一下?虽然我自己也不太熟悉这边。”见三人都不说话,芬顿提议道。

    三人皆表示同意。

    比起白天,索厄的夜晚则更加具有一种超然文明的气派感,由魔法塑成的光带挂在错综复杂的桥梁下方,照亮了整个城市,亮度恰到好处,既不刺眼也不暗淡。这座城市永远也不会睡眠,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索厄人永远不会让城市闲下来。

    乌蕾希歌斯戳了一下芬顿的后背。

    “你想不想去塞尔斯特,追寻你父母的脚步,去寻找你的身世、以及你生来就背负的使命?”她带着期待的眼神问。

    听到乌蕾希歌斯的话,芬顿放慢了脚步,环顾了一下周边的街景,犹豫了半分钟后才淡淡地回答:“不想。”

    “对!大哥,我们待在自己的世界就挺好的。”花盗附和道。

    对这个回答,乌蕾希歌斯感到有些意外,她想当然地认为芬顿这样的人都会比较热衷于那高尚的使命感,但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不过,既然芬顿已经表达了拒绝,她也不会尝试去劝说。

    “芬顿自出生就从未和自己的父母有过接触,而且被狠心地抛弃在闭塞、落后、贫困的伊瑟利亚,他父母的使命不应该凭空落到他的头上。”勒博蒙德说。

    “我只是觉得,现在萨柳彼斯回来了,就代表追溯身世的机会来了,可以让萨柳彼斯想办法把我们弄去塞尔斯特。”

    “我知道,乌蕾希歌斯,那个世界有你牵挂的人,但我不能和你去塞尔斯特,因为佛爵纳有我牵挂的人。”芬顿说,“比起缥缈虚幻、不知是何的使命,我更加在乎眼前、身边的人。”

    乌蕾希歌斯没有回应,她神情黯然,内心觉得芬顿所说的也没有错。

    芬顿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很抱歉。”

    这时,于涅浦斯的声音忽然从传音空间里传来:“芬顿,你来一下瓦格罗伊家,就是上次我们暂歇的那片人造丛林。”

    芬顿停下了脚步:“于涅浦斯叫我去一趟。”

    “去吧,如果回来得早,我们三个等你们一起吃晚饭。”勒博蒙德说。

    芬顿看了一眼失落的乌蕾希歌斯和茫然的花盗:“不用等了,如果是小事,他不至于特意叫我去一趟。”说完,芬顿朝伯爵家丛林的方向跑去。

    进入丛林的门敞开着,有两名非同寻常的士兵在大门口站岗。于涅浦斯站在大门外,似乎是被门口的士兵阻止进入伯爵宅邸。

    “这些不是瓦格罗伊的卫兵,他们占领了瓦格罗伊家。”于涅浦斯说,“但我想,你应该认识他们的长官。”

    “认识?”芬顿疑惑地走上前,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的两个士兵,他们穿着代表精锐力量的黑色盔甲,戴有短短的红色披肩。芬顿还真的认识,这些是高墙骑士沛隆的骑兵,如今不知为何会站在瓦格罗伊家门口。

    “叫沛隆出来。”芬顿神情严肃地对面前的士兵说。

    士兵无动于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叫沛隆出来,他涉嫌通敌罪,我受皇帝之命前来进行调查,如果你不打算配合,那你也将面临指控。”说着,芬顿从负空间中拿出了高墙骑士的勋章,递到这个士兵的鼻尖。

    士兵微微抖了一下,不过作为沛隆的部下,他也算沉得住气,这才慢慢转身,小跑进了丛林。

    “我看是哪个脑淤血说老子通敌!”不一会儿,一个粗犷男性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重甲的踏地声向这边逐渐靠近。

    但看见来者是芬顿后,沛隆的表情立马松弛了下去:“你让他们直接来叫我不就行了,干嘛要给我瞎编罪名?”

    “因为他们不买我帐,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沛隆叹了口气:“哎,行,找我干嘛?”

    “这里不是瓦格罗伊伯爵的宅邸吗,为什么你们这些当兵的会在他家?”

    “早就不是了啊,这里马上要被拍卖掉了。”沛隆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发生什么了?拍卖掉之后,瓦格罗伊和他的家人怎么办?”

    “噢,对,我下意识认为你也是索厄人了。是这样,瓦格罗伊和他老婆被指控叛国罪,据说他俩合谋杀死了他家的三个小孩,但那三个小孩是受皇家精心栽培的人才储备,而且,他老婆以前好像和阳光革命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沛隆说,“他老婆应该死挺久了,前段时间,瓦格罗伊自己也疯掉了,因此法律程序就走不通,才派我来强制回收他的地产。”

    听了沛隆的话,芬顿和于涅浦斯两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俩实在无法将瓦格罗伊这样的人跟叛国者和杀人犯联系到一起。

    “虽然我不清楚情况,但就我对瓦格罗伊和他家人的了解,这大概率是一场诬陷。”于涅浦斯缓缓地说。

    沛隆闭着眼睛撇撇嘴:“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这个地方现在确实只剩下一个疯掉的伯爵,其他家丁和仆人已经离他远去。”

    “带我们去看看他。”芬顿说。

    沛隆转身,带着芬顿和于涅浦斯走进丛林。

    几分钟后,在一片荷塘旁边,芬顿看见瓦格罗伊赤身裸体地泡在荷塘中,只露出了脑袋,嘴里叼着一根没有被点燃的香烟,荷塘被他搅得浑浊不堪,里面的鱼惊恐地挤在荷塘边缘。他的状况比芬顿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得多。

    于涅浦斯朝他走了几步,蹲下去对他说:“伯爵先生,您还认识我吗?”

    “他不会有反应的。”沛隆淡淡地来了一句。

    但瓦格罗伊看到于涅浦斯后,竟然抬起了脑袋,表情呆滞、无神地望着于涅浦斯,微微张着嘴巴,嘴里的香烟掉到了水里。他像是认识于涅浦斯,又好像不认识。而后,他便一直保持着这副失智的表情,静静地泡在荷塘里,没再有其他反应。

    看到这一幕,芬顿感到十分痛心。这个曾经冒着风险慷慨接纳绍尔提尔人的善良伯爵,为何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这肯定是诬陷。”芬顿坚毅地说,“我以前亲眼见证了他的不幸遭遇,他的小女儿被翁帕恩欺骗、蛊惑,并被翁帕恩安排马车、带去了底比利斯,去和欧捷换命,只不过欧捷活了下来。所以,就凭你刚才说的,他两口子合谋杀死自己的三个小孩,这点就说不通。”

    “我不是法官,这是法官的说法。”沛隆也严肃地说,“赞弗洛斯帝国就是这样,权力大于法律,所以我必须不停往上攀,用实力来保障自己生存的权力。”

    “按理说,瓦格罗伊是对消灭阳光革命有着卓越贡献的人,帝国这么对他,未免有些太过黑暗。”于涅浦斯说。

    看着泡在荷塘里失了智的可怜伯爵,芬顿心升怒意。他转过身对沛隆说:“给瓦格罗伊降下这个荒谬罪名的法官是谁?”

    “亨特施坦·威洛维杰,帝国法庭的法官,他自己调查并审判了瓦格罗伊一家。”沛隆说,“我不会阻止你去收拾他,我甚至支持你去让这个一身官气的傲慢小人受到惩罚,但我依然得奉命回收瓦格罗伊的地产。”

    “你已经做得够意思了,但请放瓦格罗伊一马好吗,审判一个疯癫的人毫无意义。”

    “我把他交给摩尚吧,他俩关系不错。”

    “没问题,谢了。”芬顿对沛隆说。

    “走吧,我们去找这个亨特施坦。”于涅浦斯从荷塘边走过来对芬顿说。

第十七章 往事(79)

    帝国法庭从不下班,但是法庭里的法官会下班。这个点,芬顿和于涅浦斯没有在法庭里找到亨特施坦,不过倒是向里面的法警打听到了威洛维杰家的宅邸。于是,二人便马不停蹄地从法庭赶往他的私宅。

    这是一栋还算低调的官僚阶级豪宅,门口没有站岗的卫兵,院子里一棵发光的魔法树醒目地昭示了这家人的社会地位。

    芬顿上前敲了敲一楼的门,叩门声刚响起,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管来者是谁,这个点来打扰我,让他们滚就行。”声音大概是从楼上传来的,虽然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但这不友好的声音依旧被芬顿发达的听力所捕捉到。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打开了门,她穿着很朴素但并不廉价的衣服,看形象应该是家里的佣人。

    “请问两位有什么事?”她语气和蔼地问。

    “找亨特施坦法官。”芬顿回答。

    “啊,真不好意思,家主在外出差,现在不在家里,两位可以改天再来。”她说。

    虽然于涅浦斯并不知情,但芬顿可是清楚地听到了刚刚亨特施坦说话的声音。

    “你们索厄人可真不太诚实,难怪总会招来厄运。”

    这个女佣奇怪地看着芬顿,她在尽量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被慌张的内心影响。

    “亨特施坦·威洛维杰!阳光革命的帮凶,不想被扔进潲水里的话,就赶紧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芬顿索性朝屋内大喊。

    女佣慌了神,她没想到芬顿竟会这么粗鲁,她后退几步,不知所措地张望着四周。

    “你们俩是什么东西?敢跑威洛维杰家来撒野!”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走了过来,他头上有几滴没擦干净的汗珠,腰上别有佩剑,看样子是刚练武完毕。

    “哦?管事的来了是吗,提醒你一下,不赶紧叫亨特施坦出来的话,以后索厄就不会再有‘威洛维杰’这个姓氏了。”芬顿抱着手说。

    这个小子嗤笑了一声,仿佛芬顿的威胁在他耳中听起来不过是一句笑话,而当他看到芬顿身后的于涅浦斯时,脸上的表情更加轻蔑了:“原来是冠军的跟班啊,没想到,一个靠着赛场意外侥幸夺冠的家伙,还能有人甘愿当他的小喇叭,感恩我叔没有当着十万观众的面把你的偶像给宰了吧。”

    芬顿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知的人,但没想到竟还有无知到这种程度的人。

    “我宰掉你叔就像宰断砧板上的猪尾巴一样简单,放他多活几个月只是因为我觉得他是一个可怜的人。”于涅浦斯淡淡地说。可能对他不太了解的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但芬顿知道,于涅浦斯的血性丝毫不亚于自己,他只是单纯地不擅交际。

    这小子又轻浮地笑了一声,看来威洛维杰家的家教水平确实不怎样:“虽然你配不上人类之力的冠军,但如果有人颁给你吹牛比赛的冠军,我绝对举双手赞成。”

    “但在我看来,举双手的动作不是表达赞同,而是带着耻辱向远强于自己的对手投降。”于涅浦斯接着说。

    “嘿?”他没想到于涅浦斯这么能说,便怒火攻心,伸手抽出腰间的佩剑,想给于涅浦斯来一记偷袭。于涅浦斯无动于衷,看着他的剑刃朝自己脸部挥砍过来,就像看着微风吹来一根稻草一样平静。

    就在剑刃离于涅浦斯的脸仅剩一掌的距离时,芬顿伸手抓住了他挥过来的剑刃,并将剑身用力捏扁,将剑尖那部分往回掰成了一个锄型。这小子彻底急了,他扔掉手中已不成样子的佩剑,瞄准芬顿的脸,一拳打了过来。不过,他刚出拳,芬顿就朝他的拳面一掌推过去,他立马失去平衡,旋转着向后倒去,倒在了后面一个女孩的裙下。

    “姐……”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用可怜兮兮地语气喊道。

    女孩将他扶起,同时朝楼上大喊:“爸!有人来我们家闹事!”

    亨特施坦这才慌慌张张地从楼上下来,他穿着睡衣,脸上是一副用和气压制着怒气的矛盾表情。

    “你们俩怎么会对客人这么无礼!”他假装很生气地对两个孩子吼道,接着又抱歉地看着芬顿和于涅浦斯,“哎呀,这不是两位栋梁骑士吗,我替两个莽撞的孩子向二位道歉!”

    “我们来谈谈瓦格罗伊家的案子吧。”芬顿开门见山地说。

    “行!没问题,二位请随我来书房。”他赶忙招呼着芬顿和于涅浦斯上二楼书房。

    亨特施坦的书房大气又宽敞,仅这个房间就占了二楼三分之一的面积,装修得像宫廷里的办公室。

    “你那些关于瓦格罗伊家两口子谋杀自己三个小孩的结论是怎么得来的?你最好把这个慌圆得漂亮一点。”芬顿毫不客气地说。

    “两位,可不要因为我是帝国的官员就下意识地认为我也是那种腐败渎职之辈,没有铁证依赖,我怎么可能将罪名下在与世无争的瓦格罗伊头上?”说着,亨特施坦从文件袋里抖出几叠相片,然后推到芬顿和于涅浦斯面前,“我相信二位已经去过伯爵家的丛林宅邸了,那我就不必再多言去证明伯爵的府上并没有发生过任何打斗了吧?但请看这些相片。”

    相片中,伯爵的两个孩子安静地睡在床上,他们睡觉的房间里陈设十分整洁,即使在照片上也能感受到这房间温馨的氛围,不过接下来的几组相片中,是几滩不知是何物的胶状物体,以及两个精致的小碗和一口奶锅、一些像是食材一样的东西。

    “你给我们说明一下,这些相片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瓦格罗伊的妻子在孩子的晚饭里下毒,这些是孩子胃里未被消化完全的毒物,这些是在厨房里调配毒剂的材料。”亨特施坦说,“他家孩子的晚饭向来都是瓦格罗伊的妻子亲手做的,而从不会出自家里的厨子之手;他家的家丁、包括失智之前的瓦格罗伊本人都证实了这一点。”

    “现在的法术发展得千奇百怪,你怎么能证明这些相片不是某些高级法术下的产物?”于涅浦斯问。

    “您可以找任何一个您信得过的法师来鉴定这些相片的真实性,这些都是现场的留影,绝非法术的造物。”亨特施坦肯定地说。

    “但相片里只有两个孩子,你凭什么说三个孩子都是死在他和妻子的手里?”芬顿问。

    “这……确实是我失职的地方,我想尽办法也没能调查到第三个孩子的下落,但这起亲生父母谋杀孩子的案件太过恶劣,为了不让帝国法庭失去信任,我不得不抓紧时间完成对瓦格罗伊的审判。”亨特施坦心虚地说,“希望我没有因此而伤害到其他与本案无关的人。”

    “既然他的妻子毒杀了两个孩子,你们为什么没有将她捉拿归案?”

    亨特施坦望了望书房的门,又望了望落地窗,略微低头小声回答:“本来案件是认定他妻子杀掉孩子后逃出了索厄,并算作失踪,其他共同调查案件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多留了一个心眼,我在非工作时间调查到了某些信息,瓦格罗伊的妻子很可能去了底比利斯,而且为她提供交通工具的人是前阳光革命的支持者,不过这人早就战死了。”

    “底比利斯,又是底比利斯,就像一个恶魔利用着佛爵纳人的手把佛爵纳当成一个沙盘一样操纵。”于涅浦斯说。

    “换谁的命?”芬顿紧张地问。

    亨特施坦摇摇头:“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凡是涉及底比利斯的案件,帝国都会避讳,因此,我也只能对外宣称她是失踪了。”

    “瓦格罗伊的遭遇也太过悲惨了!他还曾经帮助过我们对抗阳光革命。”

    “但这都不是你我的错,帝国对他也够好了。我们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阳光革命在世时犯下无数罪愆中尚未结出的一颗恶果。而且,你总不能要求我去底比利斯实地调查案件的细节吧?那里不是人间,人类的规则和法律并不适用。”亨特施坦说,“况且,就凭他妻子谋杀孩子这一毋庸置疑的事实,就足以让瓦格罗伊背负这项罪名。”

    于涅浦斯用手盖住眼睛,一言不发。

    来之前,芬顿本以为这会是亨特施坦一手编导的官僚阶级灭门惨案,结果没想到人家真的只是一个老实办案的法官。

    “行吧,感谢你的协助,我们该走了。”芬顿站了起来。

    “我多么希望索厄人也像你们绍尔提尔人一样热衷于正义和真相。很抱歉,受闭塞舆论的影响,我之前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你们绍尔提尔。”亨特施坦也起身,为芬顿和于涅浦斯送行。

    从亨特施坦家出来后,两人没去别处,而是又回到了瓦格罗伊家的丛林。

    现在,通往丛林宅邸的大门已经被封闭上了,沛隆和他的手下也已离开,只剩一个城市卫兵独自站在大门外。

    “悲惨的瓦格罗伊,在遭此命运之前,竟没人能为他伸张正义。”于涅浦斯伤感地说,“是多重的错误环环相扣,才导致了这一悲惨的结局。我已经灭掉了阳光革命,下一步,我要灭掉底比利斯。”

    看着这片挂在城市边上的丛林,如今已没了人气,真的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一样。芬顿叹了一口气,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我们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

第十八章 婚礼(80)

    费米大帝赐予了萨柳彼斯高墙骑士的称号,以取代“圣骑士”这一旧称,并将他任命为骑士长。芬顿不太理解,像萨柳彼斯这样脱离了帝国几百年的旧臣,为什么回归之后依然要为帝国效力。

    在阳光革命被消灭后,佛德兰持续了约两年的动荡和战乱总算告一段落。自今年下半年,佛德兰这片大陆没再发生过一场战争,除卡迦亚外的各方势力都忙于在战争后恢复元气,帝国与绍尔提尔、伊瑟利亚的关系也逐渐趋于和谐。时光仿佛又慢慢回到了从前的和平岁月。

    而在和平年代,作为一名骑士,不管戴着多高的称号,也总免不了会被安排站岗的工作。

    时光不知过去了多久,芬顿已渐渐忘记了上次和于涅浦斯在亨特施坦家听闻到的消息,因为整个佛德兰都没再发生底比利斯恶魔杀人的事件,或许当年那恶魔袭击欧捷受挫后,被领主责令整改业务了吧,它们对瓦格罗伊妻子的契约也是只受理、不执行。

    这天下午,芬顿在绍尔提尔的大城门下执行一周一次的站岗工作,他右手持着一把精致的礼仪长戟,但只是为了表明守卫的形象,毕竟他从来没有用兵器的习惯。站岗的工作其实不算无聊,因为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过路人。这时,有人在后方伸手拍了拍芬顿的肩膀,芬顿以为是某个熟人,因为在这边路过的旅人和商人即使有事也只会去找附近那些普通士兵,而不太愿意去麻烦芬顿这样的骑士,但当芬顿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一副有些陌生的面孔。

    对方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性,他笑得很有礼貌:“芬顿前辈,还记得我吗?我叫因马斯,是你和欧捷的同学。”

    “当然记得,你有什么事吗?”实际上,芬顿对学堂里的同学都已记不大清。

    “这个。”因马斯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粉色的硬纸递给芬顿,“十一月八号,我代表欧捷请你来一趟伊瑟利亚,来看看我们城市的建设成果,顺便参加他和丽贝彩的婚礼。”

    “哎哟!”芬顿立马有了精神,“他俩要结婚了?等下,我多嘴问一句,帝国对此没意见吗?”

    “帝国人可不敢逾越他们的大法师,这场婚礼是由摩尚举办的,在摩尚这样的人面前,一切闲言和偏见都被小人们死死含在嘴里不敢吐出来。”因马斯笑着说。

    “没想到她老爸虽是个索厄人,但竟然还挺开明的!”

    “好了,我这边还有很多请柬要送呢,欧捷在绍尔提尔真的有很多朋友。”说完,因马斯对芬顿挥挥手、转身离去。

    晚上,芬顿兴奋地回到诊所。

    “勒博蒙德,告诉你个好消息!”他高兴地说。

    勒博蒙德平静如水地转过头,对芬顿说:“你凭什么觉得只有你收到了请柬?”说着,他也拿出了一张请柬来在芬顿眼前晃了晃。

    “啊。”芬顿挠挠头,“是哦。”

    “这下,佛德兰的和平年代可能真的要来了。”勒博蒙德说,“伊瑟利亚和赞弗洛斯帝国联姻,而且还是自由恋爱。”

    “要不你也娶一个索厄媳妇,让咱绍尔提尔也和帝国联姻?”

    勒博蒙德无动于衷,用平和中略带鄙视的眼神看着芬顿:“说到婚姻,你和香尔菲妮俩人也尽快吧,这样你就能从我家搬出去住了。”

    “呃,不行,虽然香尔菲妮现在很成熟,但我觉得我还不够成熟,结婚这种事对我来说还太早了。”芬顿摇摇头。

    “婚姻是成熟人的专属吗?你想一下再回答我,请问,拥有婚姻的唯一资格是什么?”

    勒博蒙德总是这么较真,但芬顿也喜欢他这种风格。想了半分钟后,芬顿回答:“相爱。”

    “对。”

    “但你突然这么说,我还是感觉有点遥远。”

    “香尔菲妮对待感情远比你要上心得多。学会怎样去爱,也是构建完善人格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芬顿没有说话。

    “她肯定也会收到请柬的,想想看,她拿到请柬的那一刻最先想到的人是谁。”勒博蒙德接着说。

    “知道了!”芬顿使劲拍了一下手,“那等到时候在伊瑟利亚,趁着婚礼的那种氛围再给她说这个吧。”

    勒博蒙德微微笑了一下。

    进入十一月,微冷的秋风吹进了绍尔提尔,但遥远的南方将会是另一副面貌。从传送门中出来后,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全身,周围的植物也更具绿意,好像这边的夏季较绍尔提尔而言被延后了几个月。

    眼前是经过修缮的伊瑟利亚城门,崭新的外表中透着些许古旧的气息,向世人告知着这座重生的古城曾经历过千年的风霜。城门下是忙碌的市民、农民和商人——这里不再是过去那片与世隔绝、死气沉沉的废墟,欧捷和丽贝彩为这里带来了新的活力。

    离两人的婚礼还有数日的时间,芬顿和大家决定提前几天过来,看看现在的伊瑟利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伊瑟利亚依旧没有军队,城门口虽无人站岗执勤,但来来往往的人们也还算秩序井然。

    这就是圣城伊瑟利亚在古时候的样子吗?还是说现在比古时候要更加繁荣?芬顿心想。

    “哇!这种建筑工艺可不简单呐!”看到如今被彻底修复完善后的穹下巨屋,花盗惊叹道。

    从那十几米高的大门往里看进去,穹下内又有着另一片装在屋中的城市;商铺、民居、娱乐场所、政务单位应有尽有,里面的建筑沿着穹下里交错的桥梁和平台向上分布,宛如一片装在巨神谷仓里的奇特小镇。芬顿联想到了当年和勒博蒙德造访过的沙漠小镇魏加提斯,穹下就像是魏加提斯地下溶洞的反向思维。

    “简直就像是巨龙为人类搭建的一座积木小屋。”于涅浦斯也感叹道。

    “进去参观参观。”勒博蒙德说。

    “走吧!”香尔菲妮也很感兴趣。

    但芬顿却犹犹豫豫的:“呃,你们去吧,我其实有别的地方要去。”

    于涅浦斯和花盗的表情黯淡了一下,不过勒博蒙德立马拍了拍他俩的肩膀:“那我们几个去看吧,这边是他老家,让他自己逛。”

    “你们三个去,我陪他。”香尔菲妮说。

    老街的街景同过去相比已是天壤之别,芬顿凭着方位感找到了歇莉密阿姨家的位置,不过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一条铺满花卉的怡人小路,周围都没有几户人家,地上是规整的石砖路,让人很难想到这里以前还是一副尽是烂泥和鸡粪的落后景象。芬顿望着街角,陷入了沉思。

    “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香尔菲妮问。

    “这里以前是歇莉密阿姨的家。”

    香尔菲妮以前听芬顿提到过这个阿姨:“你想你家阿姨了?”

    “不算是想吧,就是……”芬顿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能想到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不是想就是思念。”

    “嗯,好吧,确实,但我以前跟她都没什么感情,她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一个……亲戚家的怪脾气长辈。”芬顿边说,边伸手去抚摸这些花盒里的花卉。

    “因为你以前是个莽撞自大的小青年啊,不懂得人间情感。”香尔菲妮笑着说。

    “是的。要不是遇到了你们,我现在估计还是那副次人的样子。”芬顿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她的坟墓。”

    两人步行前往之前芬顿和勒博蒙德埋葬歇莉密的那座山坡。

    出城门时,芬顿和香尔菲妮在城门口遇到了不知道在哪撒野回来的赛莲娜,她身上粘着一些泥巴和几根羽毛;二人对视了一眼,芬顿竟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而赛莲娜则是微微抬起下巴,用俯视手下败将的眼神和芬顿擦肩而过。

    站在山坡顶上,歇莉密的坟墓静静的立在这儿,一边是枯黑无垠的古战场,一边是在战火中获得重生的伊瑟利亚,战争的破败与和平的繁荣在歇莉密的墓碑前交汇——芬顿也很疑惑,他和勒博蒙德之前并没有为歇莉密阿姨立碑。

    “奇怪,我没有在她的坟墓前立碑啊。”

    说着,芬顿蹲下身,轻轻擦拭掉碑上的尘土,看到碑上刻着简短的一行文字:

    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心碎的图案。

    “这都能被他打听到?”芬顿惊讶地说。又一股伤感的情绪冲击到他的大脑。

    “这是,难道是你阿姨的追求者立的碑吗?”香尔菲妮也蹲下身,看到墓碑上这行简短却心碎的文字。

    “……乎里托尔,他真可怜,为什么我知道的好多人他们都不得不经历这么悲惨的遭遇?”芬顿使劲地搓揉了几下头发。

    “芬顿。”

    “我非常希望他能得偿所愿,这样,歇莉密阿姨也能拥抱幸福,她的这一生过得太过惨淡。”

    香尔菲妮不知该怎样安慰芬顿,只能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不一会儿,芬顿自己平静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让眼珠恢复清澈,接着,他微微扭头,仔细端详香尔菲妮典雅美丽的面孔——这还是芬顿第一次这样做。

    芬顿就这样端详着她,犹如在端详一块有生命力的宝玉。

    “我很漂亮,对吧?”香尔菲妮笑了一下,她希望芬顿也能跟着笑一下。

    但芬顿非但不笑,反而底下了头,目光无神,直直地盯着脚下的土壤:“我突然好害怕失去,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感,因为我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这是正常的,我也很害怕失去,但我们不能因此而陷入阴沉,因为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虚无未来,不要为不存在的悲伤而感到悲伤。”香尔菲妮说。

    “对。”芬顿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本来就不是一个阴暗的人。”

    香尔菲妮挽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歇莉密的坟墓,和芬顿看向伊瑟利亚的方向,对芬顿说:“这段悲伤已经过去了,看看现在的伊瑟利亚有多美吧。”

    “当然。”

    两人慢慢走下山坡,为本就睡眠质量很差的歇莉密阿姨让出了一片足够宁静的长眠之地。

第十八章 婚礼(81)

    芬顿去过许多管理者的办公室,欧捷的办公室是他见过最为简陋的一个。

    凹凸不平的墙体没有得到精心修缮,装档案的柜子表面满是虫蚀的痕迹,一张破旧的地毯仅比屋里的办公桌大上一些,与其说这里是最高长官的办公室,不如说这里是某个狱警的值班室,唯一比较显眼的就是角落里的一个架子,上面挂着伊布纳克斯的遗物铠甲。

    两人正在谈论关于萨柳彼斯回归后带来的消息,谈论为何那些伊瑟利亚人会前赴后继地奔赴塞尔斯特这个世界。但就犹如两个偏远乡村的人谈论索厄达官贵人们的私生活一样,两人谈论了半天也没能得到半点收获,仅仅是在把二人都知道的一些皮毛粗论互相分享了一遍而已。

    今天晚上,丽贝彩和欧捷将会举办伊瑟利亚重建以来的第一场大型宴会,以招待世界各地的来宾,宴会将在靠近加尔迪昂森林的梳风草公园举办。

    芬顿站在门口,望着人头攒动的梳风草公园,出席宴会的人们穿着很正式的衣装,端着曾经断供多年的艾文狄亚葡萄酒,互相有说有笑地交流着;一时间,芬顿竟觉有些怯步,站在公园门口踟蹰不前,他对这种社交氛围浓厚的场面感到有些不适。直到宴会的主人亲自来请他。

    “你可是重要嘉宾啊,别这么杵在公园门口。”丽贝彩对芬顿说。她身边跟着几个女生,应该是诗集学堂的同学们,乍一看,芬顿一个都不认识,除了海柏伦——这个人竟然也出席宴会了。

    “啊,我只是在这个粪坑里住了十几年,突然有一天在这要穿着礼服、端着高脚杯参加宴会,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给我点时间缓一缓就好。哈哈。”芬顿摸摸脑袋回答。

    “香尔菲妮这样的大人物可没工夫时时刻刻都照看着你,别像个男宠一样,离了她之后连路都不会走了。”海柏伦说话了,像以前一样,语气很平和,但内容很有攻击性。

    芬顿也确实被她成功煽起了火气:“你他妈的,阴魂不散,你这种阴间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阳间人聚会的场合?”

    “哦?”说着,海柏伦边后退,边勾起食指招呼芬顿,“来,阳间人,我带你去阴间逛一圈。”

    芬顿面目狰狞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梳风草公园。

    周围的几个女生一脸茫然,丽贝彩尴尬地对她们笑了笑。

    走了一会儿后,芬顿忽然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高挑的海柏伦穿着长裙,步伐潇洒地走在前面,而芬顿面带怒意、双臂绷直了垂在腰间,迈着僵硬的步伐跟在她后面,显得十分矮小,还泛着些许猥琐的气质。

    好在,海柏伦及时停下了脚步。她拿起桌上的酒瓶,往手中的杯子里添了些葡萄酒,随后斜身靠在凉亭的柱子上,边一点点地抿杯中的葡萄酒,边用一种深邃、不可解读的眼神看着芬顿。

    “你混进宴会,是想趁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搞恐怖袭击对吧?”芬顿咄咄逼人地问。

    但海柏伦的表情就像是在听芬顿对她讲笑话一样,她非常自然地笑了笑。这让芬顿更加生气。

    “大哥!你在这儿啊!终于找到你了,宴会上的好多人我都不认识!”花盗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但花盗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被迫和海柏伦对视了一眼,她那柔和中透着寒意的眼神以及如神明般俯视人间的表情,让花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自己去认识认识他们!”花盗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很识趣地离开了这边。

    海柏伦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眼睛盯着杯子,对芬顿说:“捋起袖子,给我看看你的手臂。”

    芬顿差点忘了,古龙之血的事情就是她安排的,想到这点,芬顿好像要生气又气不起来。

    “你在命令我?你不会换一种客气点的说法?”

    海柏伦无动于衷,依旧平静地盯着手中的杯子,仿佛她非常确定,只要自己说了,芬顿就一定会照做。

    芬顿确实照做了,他将袖子挽到大臂顶端,露出了一臂如磐石般结实的肌肉。

    海柏伦微微弯腰,仔细端详了一下,又伸手捏了捏,搞得芬顿相当不自在,好像她很好色一样。接着,她伸出手,比了个握手的动作。

    “干嘛?”芬顿问,但海柏伦还是不说话。

    没办法,芬顿好像是马上准备跟大力士掰手腕一样,他使劲搓了搓手,咬咬牙,一把握住了海柏伦的手。

    她这个人确实不太正常,芬顿刚握上去,就感觉她的体温远低于常人,宛如握住了一块放在地窖里的酒石。但芬顿还没来得及疑惑,突然,就像有一股强大的电流钻进了芬顿的手臂,又像有一条可怕的小蛇顺着手臂钻进了身体里,芬顿感到一阵剧痛袭遍全身,他痛苦地跪伏在地,用手支撑在地面,希望能将这股剧痛导进地里。

    “可惜,这个致命的弱点还是没能随时光的迁移而得到改善。”海柏伦说。

    芬顿艰难地大喘了几口气,才从剧痛中缓过来:“什么弱点?你刚刚做了什么?”

    “芬顿,或许不久后,我们的世界又要迎来一次变天,和这次比起来,那些幼稚的阳光革命的小打小闹都算不得什么,但我希望这次你不要参与其中。”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十分诚恳,听起来总算是有了些人性的可触感。

    “你在说什么?你是先知吗?”

    这时,香尔菲妮走了过来。她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大许多、表情深不可测的海柏伦,欲言又止。香尔菲妮一言不发,默默地将伏在地上的芬顿搀起,扶着芬顿走去了人多的地方。

    “那个可怕的女人是谁?你受伤了吗?”将芬顿扶在椅子上坐好后,香尔菲妮焦急地问。

    芬顿正要开口时,忽然看到长桌的斜对面坐着赛莲娜,她面前放着盘子,好像在吃东西,此刻,她停下了嘴,正忍俊不禁地看着芬顿这副狼狈的样子。今天真倒霉,全世界最瞧不起自己的两个人今天刚好都在自己周围,芬顿暗想。

    “海柏伦,就是之前指引我去找古龙之血的那个同学。”芬顿小声说,“没想到这些年她跟丽贝彩在学堂里混熟了,今天居然也出现在宴会现场。”

    “刚刚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捋着袖子跪在地上?”

    芬顿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不过这时,勒博蒙德也走了过来,他将食指和中指放在芬顿的二头肌上,这动作就像是在苦若溪那边的小国间流行的神奇医术一样。

    “她将一种我不知道的力量倾注进了你的血液里。”勒博蒙德说。

    “快将这个力量弄出来!”芬顿喊。

    “慌什么,她只注进去一小股,已经被你自己的力量稀释掉了。”

    “啊,太好了。”芬顿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痛感都减轻了几分。

    接着,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喂!小子,刚才被女生欺负了吗?要不要我去替你出头?”赛莲娜挥舞着手中的餐叉,用戏谑的表情对芬顿喊道。

    芬顿和香尔菲妮白了她一眼。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勒博蒙德搬来一张椅子,坐在芬顿旁边。

    “说我的力量有弱点。”芬顿回答。

    “当然,谁的力量没有弱点呢。还说了什么?”

    “她说佛爵纳不久后又要变天了,而且很严重。”

    “这样啊。”勒博蒙德若有所思,然后问:“她在哪?我去和她谈谈。”

    芬顿指了指刚刚那个凉亭的方向。

    勒博蒙德走后,赛莲娜在香尔菲妮厌恶的目光中走了过来。

    “原来,叶廷格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在你这儿啊。”她说。

    “怎么?想你的阳光革命老同志了?”芬顿对她没什么好感。

    虽然芬顿这句回答毫无意义,但赛琳娜思索了一下后,表情严肃地说:“你遇到脏东西了,那个女的有问题。”说完,她也朝那座凉亭的方向走去。

    “啊,什么啊?发生了什么?好像就我一个人不知情。”香尔菲妮问。

    “我也一头雾水啊。”芬顿确实也没太弄明白,“等勒博蒙德回来,我们再问问他吧,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香尔菲妮端过来一个盘子,夹了些菜,和芬顿一起吃了点东西。丽贝彩安排得很好,这次宴会的菜品很丰富,既有乡土的味道,也有奢华的味道。芬顿这才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出席这次宴会的人:除了理应到场的人之外,芬顿还看到,卡迦亚的市长莱斯匹竟然也出席了宴会,看来欧捷已经成功把伊瑟利亚和卡迦亚这两个特殊的地方联系到了一起;虽然距婚礼还有几天,但摩尚已经提前到了伊瑟利亚,此刻他正在和鲁伦交流着些什么,而看样子,帝国的重要人物仅有摩尚一人到场,就连昔日的战友方齐欧也没来参加这场宴会。

    “还好,我还以为在这种场合要被迫不停地和别人交流寒暄、废话连篇呢。”和香尔菲妮一起用餐,芬顿感觉这种宴会也没想象中那么令人不适。

    “不是每场大型宴会的性质都一样啊,像这样的宴会,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目的性,主要就是为了答谢一下对伊瑟利亚有过帮助的人,让大家聚一聚。不像以前在宫廷里举办的那种宴会,尽是些冠冕堂皇的人凑在一起互相交流废话。”香尔菲妮说。

    芬顿点点头,叉着一截烤肠塞进嘴里。

    这时,勒博蒙德和赛莲娜回来了,从表情上看来,两人似乎都挺失望的。

    “怎么说?”芬顿问。他眼睛看的是自己面前的盘子,也不知道是在问勒博蒙德还是在问赛莲娜。

    “她不理我。”勒博蒙德回答。

    “我从没见过这么不友好的人,我不敢惹她。”赛莲娜耸耸肩。

    “哈!胆小的家伙,看到比自己刚猛的人就只好悻悻夹着尾巴逃走了是吧!”芬顿过瘾地对赛莲娜吼道,就好像他成功地扳回了一城。

    赛莲娜正要还嘴,忽然,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类似某种重物掉进水里的声音,在这宴会现场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第十八章 婚礼(82)

    附近的人连忙过去检查发什么了什么事,但事实令人哭笑不得:受邀参加宴会的瓦格罗伊伯爵跳进了喷水池里,他不算轻的体重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乌蕾希歌斯就在旁边,她赶紧飞过去将瓦格罗伊拎了出来。伯爵身上华贵的礼服被水浸湿,面对周围人的注视,他一脸茫然地立在原地。本应是摩尚负责照看他的,但刚刚摩尚和鲁伦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聊得有些入了迷,竟忘记了还要照看身边这位精神失常的好友;摩尚这才急匆匆地跑过来,用法术驱掉了浸在瓦格罗伊身上的水,并连忙向大家道歉。

    “芬顿!”萨第诺走了过来,他一脸的疑惑,“瓦格罗伊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做出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

    “疯掉了,这个曾经接纳我们的好伯爵。”芬顿回答,“他家遭受了某人的阴谋残害,家破人亡,全家就只剩他一个了。”

    “某人?你没有调查清楚吗?”

    芬顿愣了一下,虽然自己也大概调查了一下,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面对萨第诺突然的质问,觉得有些愧疚:“只知道事件的经过,就是他妻子下毒杀害了仅存的两个孩子,然后她自己跑去了底比利斯,但到底是谁操纵的这一切,我没能调查清楚。”

    “当初如果没有他,我们已经在索厄被阳光革命围困致死了,芬顿。而且,只要事情涉及到了底比利斯,就意味着还有另一个人的生命会受到威胁。”

    芬顿没敢接这话,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

    “于涅浦斯。”萨第诺通过传音空间把于涅浦斯叫了过来,又将刚才和芬顿讲的话同于涅浦斯说了一遍。

    于涅浦斯也很心虚,他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萨第诺在这数落两人的不该。

    “无妨。”萨第诺让人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对于涅浦斯说,“随我去一趟索厄。”

    “现在?”于涅浦斯略微惊讶了一下,但立马收敛了下来,“好的。”

    芬顿正要说点什么,但萨第诺率先开口:“你留在这,芬顿,这里需要你。”接着,他对于涅浦斯招招手,“走,让鲁伦为我们开传送门。”

    于涅浦斯将手中的糕点递给芬顿,随萨第诺离开了这里。

    芬顿接过于涅浦斯递来的糕点,呆呆地站在原地。

    香尔菲妮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芬顿神情失落:“我以前一直以为,绍尔提尔的复兴与独立,自己贡献了不可忽视的功劳。”芬顿说,“但现在,我才意识到,绍尔提尔真正需要的,是萨第诺和于涅浦斯这样的人,他们才是栋梁骑士。”

    “那我呢?”勒博蒙德也站在旁边,他突然问。

    “你也是不可或缺的功臣。”

    “那她呢?”勒博蒙德指了指香尔菲妮。

    “她也是不可或缺的领袖。”

    “那你呢?”

    “我?我只不过是——”

    “啊,省省吧!”勒博蒙德突然打断了芬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又自卑又爱抱怨了?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坚毅果断一点?去,去把海柏伦揍一顿。”

    芬顿被勒博蒙德逗笑了:“说到她,刚刚你去找她的时候,凭你的慧眼识人大法,能看出来她的身份吗?”

    “不能,但可以凭直觉推断,这个人的实力很强,说来你可能不信,凭那天在索厄跟萨柳彼斯的接触,我还可以推断,海柏伦的实力要在萨柳彼斯之上。”勒博蒙德说。

    “哎,没关系,反正可以肯定她不是我们的敌人。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就凭直觉回答:海柏伦是人类吗?”芬顿压低了音量。

    勒博蒙德转了转眼珠,竟犹豫了几秒,但随后毫不怀疑地回答:“是。”

    “为什么要犹豫?”

    “我在排除错误答案。但其实,如果你的思想足够成熟、心胸足够宽阔的话,她是不是人类也不重要了。”

    芬顿闭上眼睛,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嗯,也是。”

    宴会结束后,欧捷还要带领众人游览伊瑟利亚,为大家介绍伊瑟利亚的故事和历史。对此,芬顿自然是提不起兴趣,因为欧捷要讲的很多东西,他从小到大听了太多遍,已经听腻了。

    他选择独自一人游荡在伊瑟利亚的大街小巷,重新去适应没有垃圾和臭气的伊瑟利亚,这感觉就像自己家门口的臭水沟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座干净整洁的花园。虽然现在看来,这样的和平时光对伊瑟利亚而言十分弥足珍贵,但事实上,伊瑟利亚在历史上从来不缺乏这样宁静祥和的时光,真正困难的是让这样的时光化为永恒。

    终于到了婚礼这天,这座城市将会尽全力向世界展示它重生后焕发生机的面貌。伊瑟利亚人将十一月最后盛开的鲜花收集起来,装扮在街道旁最显眼的位置;手艺不错的当地居民将做好的蒸糕和点心装在漂亮的篮子里,放在自家门口,供前来参与这场盛典的人免费享用。

    所有人都非常积极,因为伊瑟利亚人太需要这场久违的盛典了,这场婚礼不仅代表伊瑟利亚的独立得到了帝国的认可,更代表了伊瑟利亚人终于熬过了不知多少载的黑暗岁月,在迎来了光明的土地上,为幸福的未来种下第一颗珍贵的种子。

    欧捷一直在忙,想要在今天和他见面,简直比见费米大帝还难。还有像香尔菲妮这样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也被围在了庆典最热闹的中心位置难以脱身。

    当地人特地选了一种有独特香气的花来作为装饰,这种香气用来表达“幸福感”再合适不过了。芬顿捡起一片掉在栅栏上的花瓣,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顿时感觉一股清新、放松的味道沁人心脾,仿佛用鼻子都能尝到这股香甜的味道;这个味道为嗅觉带来的舒适感让芬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好奇地将这片花瓣扔进嘴里嚼了嚼,但嚼起来却和闻起来正好相反,竟有一股浓浓的苦味,遂只得失望地将花瓣吐了出来。

    漫步在满是花卉和绸带装饰的街上,芬顿和周围的伊瑟利亚人共享这久违的幸福感,虽然他自己曾经也是一个伊瑟利亚人。

    这时,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杏树下,芬顿看到了如醉汉般懒散地躺在树荫下的赛莲娜——他还以为大家都愿意早早地挤在疏风草公园里呢,没想到赛莲娜也和自己一样,都是那种不喜热闹的人。赛莲娜今天的形象有点颠覆芬顿以往对她的认识:此刻的她,正像一个宫廷里的品酒师般,以一个优雅的手势托着一束花放在鼻前嗅,然后又一脸享受地回味那香气,而更令芬顿感到震惊的是,这个向来保持着一副漠不关心周遭冷暖态度的不羁女人,此时眼角竟然莫名其妙地流出了几滴泪水。

    芬顿这才想起来,赛莲娜之前好像一直对欧捷有种莫名的执着,而今天的婚礼,则意味着她的执着也永远只能是一种执着了。

    “喂,赛莲娜。”芬顿走过去和她打招呼,但刚开口,芬顿就后悔了,因为像这种情况下,赛莲娜绝对会回以一句辛辣的嘲讽。

    但赛莲娜却只是缓缓地转过头,她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一个人流泪的画面被芬顿看见:“嗯,你有什么事?”她甚至懒得将眼角擦干。

    “呃。”芬顿有些反应不过来,“天下优秀的男人多的是,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说完这句话,芬顿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哦?原来是这样吗?这就是身处安乐乡里的你对身处深渊中的我抛出的低级哲理?”

    “不是,抱歉,我根本不懂哲理,只是下意识地一说。”芬顿挠挠头。

    “不懂吗?那我建议你去卡迦亚找穆罗维学个几年。”

    芬顿根本不敢正面接这句话,毕竟他原来就在诗集学堂学习过,只是一点皮毛都没有学到。

    “哎!你以前可是帝国军团的将军,是立足于世界之巅的大人物,欧捷这样的小角色怎么会配得上你?”想了半天,芬顿也想不出来该怎样说才能起到安慰人的效果。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角色才配得上我这个大人物?”

    “呃。”

    “你的择偶观是不是有问题啊?你认为恋爱的双方应该身份地位对等才正常吗?拜托,你这是什么土老帽的观念。我问你,如果香尔菲妮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洗衣妹,你还会喜欢她吗?”

    芬顿没想到自己居然反过来被她说教了,然而自己根本不是她所说的这种人,一切都是因为刚刚这几句不恰当的表达方式。

    “错了错了错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芬顿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就是——其实只是单纯地想安慰你,只是我不太聪明,心里所想的东西用嘴讲不明白。”

    赛莲娜没有回应,她笑了一下,也揪下一片花瓣,扔进了嘴里嚼。

    “苦得厉害!”芬顿忍不住喊了一声。

    赛莲娜疑惑地看着他,嚼了几下后,竟将花瓣吞了下去:“和闻起来一样香甜。”

    “啊?可是我刚刚明明……”

    “哦,你尝的那片估计粘上了农药或者马粪之类的东西吧。”说着,赛莲娜将手中的花朵递给芬顿,“这朵很干净。”

    芬顿接过她手中的花,忽然觉得两人现在的行为幼稚得像小孩子一样,把人家用来装饰庆典的花弄来尝味道。不过,他还是摘下了一片花瓣、放进嘴里嚼了嚼。

    依旧很苦,而且苦得上头,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这次,芬顿决定将嘴里的花瓣嚼碎并吞下去,他勉强做出一个满意的表情:“嗯,这朵确实能尝到香甜的味道。”

    “呵!”赛莲娜哼笑一声,站了起来,用拳头锤了一下芬顿的肩膀,“走吧,该去参加欧捷和丽贝彩的婚礼了。”

第十八章 婚礼(83)

    欧捷和丽贝彩的婚礼相当古朴,而由于太过古朴,在现代人眼里看起来反而有些新奇。

    疏风草公园里摆放着几十张圆桌,来宾可以自由就坐。

    “花盗呢?”芬顿姗姗来迟,他问道。这一桌基本都是绍尔提尔人,唯独不见花盗。

    香尔菲妮指了指公园中央的空地,花盗正站在摩尚的旁边,替他拿酒壶;许多来宾来到婚礼现场,都会直接去找摩尚,向他献以问候,并敬上一杯酒;公园中央大喷水池的石磨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尊雕像,看起来像是一个天使,芬顿模糊地记得,那天在公园参加宴会的时候,喷水池里还没有这个雕像。

    “这么说来,摩尚算是这场婚礼的主办者喽,要陪来宾喝酒。”芬顿说,“真是个聪明的安排,这样欧捷就不用喝酒了。”

    “他不喝酒吗?”赛莲娜问。

    “是的。你没做过功课吗?难怪。”

    “我记得咱们国家一共来了三个栋梁骑士吧,另外两位怎么不见了?”勒博蒙德问。

    “萨第诺急匆匆地和于涅浦斯赶去索厄了,我为他俩开的传送门。”鲁伦回答。

    “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至于在这么有重要意义的婚礼将近之时离开吧。”香尔菲妮说。

    “话虽如此,但我相信萨第诺有自己的判断。”鲁伦说。

    这时,因马斯走了过来。他给在座的女性一人递了一根羽毛,又给在座的男性一人递了一小杯水。

    “待会儿,新郎新娘会到这儿来为大家献上祝福,大家还以祝福的同时,女士们请将手中的羽毛插在新娘特地盘好的头发上,男士们请和新郎碰杯、喝掉酒杯里的水就行了,本来应该是喝酒的,但欧捷他不能喝酒,请大家见谅!”因马斯说。

    “行行行,这我熟,你去教其他桌的人吧,这边就交给我了。”芬顿自信地对因马斯摆摆手,毕竟像这样低成本、低污染的婚礼仪式他从小在伊瑟利亚就常常能接触到。

    “好,那这边就交给芬顿前辈了!”因马斯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向了旁边的那一桌,他这个人真的很客气,芬顿在学堂的时候还以为他大概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

    芬顿轻轻用舌尖尝了尝杯子里的水:“就是普通的水嘛!”

    “废话。”勒博蒙德面带微笑,以一个鄙视的语气说。

    赛莲娜拿着手中的羽毛,带着疑惑又好奇的表情仔细端详了几秒钟后,将羽毛别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喂!你干什么?你这个动作很招闲言碎语啊!”一个绍尔提尔的中年女士略微有些激动地朝赛莲娜喊道。

    赛莲娜缓缓取下头上的羽毛,轻蔑地回应道:“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只是体验一下羽毛插在头发上是什么感觉。”

    “拜托,老大,待会儿欧捷和丽贝彩过来的时候,您在那几分钟内,尽量克制一些、收敛一些好吧。”芬顿小声对赛莲娜说,他真担心赛莲娜到时候会做出某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知两位新人之前造访了几桌来宾,反正到了芬顿他们这里的时候,丽贝彩的头发上已经插满了羽毛,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某种海外民族的奇特风俗打扮。

    “欢迎各位绍尔提尔的来宾,感谢你们为伊瑟利亚的重生贡献出的那份不可或缺的力量,愿两地人民的友谊永远坚不可摧。”欧捷举起酒杯,对众人说。

    男人们也向欧捷举起酒杯。

    “也愿你们两人的爱情像伊瑟利亚和绍尔提尔的友谊一样永远坚不可摧。”香尔菲妮走上前,将羽毛双手奉上,小心地插在丽贝彩的头发里。

    之后的几位女士也纷纷效仿香尔菲妮,在她们都同丽贝彩进行完献羽仪式、简单寒暄了几句后,赛莲娜也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令人难以揣摩的微笑,且不像之前的女士们一样,她单手握着羽毛,将羽毛突兀地竖着插在了丽贝彩的头顶,这下,丽贝彩的形象更加奇怪了。

    “赛莲娜,我们明年就开始训练军队。”丽贝彩对她说。

    “嗯,知道了。”赛莲娜不置可否。

    虽然不知道丽贝彩和赛莲娜两人平日里在伊瑟利亚是怎么相处的,但为了防止即将到来的尴尬氛围,芬顿赶紧大声对欧捷说:“快教教咱家勒博蒙德这个单身汉吧!你这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内向男生是怎么被丽贝彩这样的女生相中的?”

    欧捷笑道:“比起我和丽贝彩相识的经历,好像你和香尔菲妮的相识才更加出人意料吧?这样的经验应该由你来传授更加合适。”

    “很简单,芬顿这样的癞蛤蟆就是有吃天鹅肉的命,但我没有。”勒博蒙德摇摇头。

    “哦?是啊,能吃到天鹅肉也是我这个癞蛤蟆的本事,至于你这个癞蛤蟆,虽然天鹅肉跟你无缘,不过你可以考虑弄点鹅肉来解解馋!”芬顿不甘示弱。

    “各位就暂且在这里欣赏这两位对癞蛤蟆食物链问题的争辩吧,一会儿我们还会为各位呈上美食,现在我俩就先行告退喽!”欧捷朝众人微微鞠一躬,后退几步,带着丽贝彩走向下一群来宾。

    欧捷走之后,芬顿从桌上的小碟里抓出一颗葡萄干,朝勒博蒙德的鼻子扔过去,小声对他说:“喂,我刚刚可是在想办法替丽贝彩和赛莲娜解围啊,你干嘛还要扇我一巴掌?”

    “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面子,如果因此而不小心伤到了你的自尊心……”勒博蒙德说,“那也无所谓。”

    “我好寒心,勒博蒙德,好寒心啊,原来我在你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吗?”芬顿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啊,我很抱歉,骑士老爷,没想到我随口而出的一句实话竟不小心令你感到寒心。”

    “赎罪吧,法师,赶紧向我赎罪吧!”

    “没问题,作为一名医生,回绍尔提尔以后,我会想办法医治你那颗受寒了的心脏,我会把一颗炙热的猪心脏移植到你身上。”

    “你俩好幼稚啊,你俩该不会平时就是这样交流的吧?”从刚才开始,在桌前就坐的各位就一直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香尔菲妮不得不赶紧及时打断两人的对话,避免这场婚礼变成一场小型话剧表演。

    约半小时后,公园中央飘起了漫天的花瓣,欧捷和丽贝彩完成了对所有就坐在圆桌前的嘉宾的交互仪式,两位新人正挽着手,走向公园中央围着喷水池临时搭建起来的平台。两人走在飞舞的花瓣中,穿过那扇由蔷薇藤蔓编织成的拱门,来到了摩尚面前。摩尚今天非常高兴,脸上的酒意丝毫掩盖不住他幸福又欣慰的情感,他将两个精美的花环分别递到欧捷和丽贝彩手中。

    欧捷捧着花环,戴到了丽贝彩头上,这个花环上别着欧捷亲手设计的伊瑟利亚新盾徽;花环套着她一头的羽毛,表现出了一种奇异的美感。接着,他面朝丽贝彩半蹲而下,丽贝彩也将手中的花环戴到了欧捷头上,这个花环上别着赞弗洛斯帝国的盾徽。

    众宾欢悦。这时,花盗跑上平台,将一个绣球递给了丽贝彩,这意味着将要进行的是那项婚礼中最为普及的活动。

    绣球被高高抛至空中,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夺目,犹如一颗由光织成的珍贵宝物。周围的人们、尤其以年轻女性为主,纷纷跑到那绣球下方,抬起头、伸出手,希望这颗象征着美好的绣球能落在自己手中。

    芬顿和香尔菲妮虽对这种出风头的活动不太感兴趣,但也沉浸到了婚礼幸福的氛围中,心情无比愉悦。而芬顿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从负空间中拿出木芯,拿在香尔菲妮眼前晃了晃:“看,它今天要给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香尔菲妮笑着仰起头:“我想,它要说的,肯定是那件事吧!”

    “是的!就是那件事!”芬顿抬起手,将木芯紧紧握在拳心。

    香尔菲妮也用双手握住芬顿的拳头:“说吧!”

    芬顿忽然心跳加速,心中尽是狂喜之情,一时竟有些吞吞吐吐:“你……我们……”

    香尔菲妮丝毫不心急,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她闭着眼睛,耐心地等待芬顿将那个可爱的词说出。

    但这种关键的时刻总是容易遇到岔子。就在芬顿已鼓足勇气,正要开口时,传音空间里突然传来阵阵波动,虽然芬顿并不想理会,但他也十分清楚,与自己构建了传音空间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因而,芬顿的脸上忽然挂上了一副矛盾的表情。

    香尔菲妮也注意到了,虽然幸福的话语已经呼之欲出,但她并不责怪芬顿,而是松开手,温柔地说:“有人找你吗?先听听看是什么事吧。”

    “哎!总是这样!希望这人要讲的事重要到能足以让我原谅他的不合时宜!”说着,芬顿收起木芯,去听听这种时候找自己的人到底要说多么重要的事。

    “芬顿。”是萨第诺的声音,“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但具体细节以后再详说,现在赶紧到摩尚身边去,保护他的安全,因为那个底比利斯契约的对象就是摩尚,而且这条契约似乎已经被底比利斯搁置很长时间了。”

    “我靠!我知道了!”虽然眼下没有任何征兆,但芬顿相信萨第诺。

    看着热烈的婚礼现场和伊瑟利亚晴朗的天空,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暗中会潜藏着恶魔的威胁,而且摩尚此刻正站在欧捷和丽贝彩身后、平台上最显眼的位置,和周围的人分享着他的喜悦,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香尔菲妮疑惑地看着芬顿忽然急匆匆地走向公园中央的平台。

    芬顿还顺路拍了一下赛莲娜的肩膀。

    “干嘛?绣球已经被抢走了。”赛莲娜奇怪地问?

    “跟我来。”芬顿头也不回地说。

    虽然不知道芬顿想干嘛,但赛莲娜还是赶紧跟了过去。

第十八章 婚礼(84)

    周围实在是有些拥挤,芬顿勉强挤到了一个靠近中央平台附近稍微宽松一点的位置。

    “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吗?”赛莲娜皱着眉头问。

    “摩尚被底比利斯恶魔盯上了。”

    “又是那种东西?”赛莲娜惊了一下,立马调动起注意力,以最快的速度环视了一遍平台周围的景象,但一切都是那么祥和,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幸福气息,找不到半点值得注意的危险因素。

    “没关系,即使底比利斯特地选今天这个日子来砸场子,只要有海柏伦在现场,就算是恶魔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赛莲娜说。她没有发现婚礼现场有什么异常。

    “靠!海柏伦!”听赛莲娜这么一说,芬顿忽然惊醒,那个最可疑的家伙原本就在婚礼现场,而且自己还不小心忽视了她的存在。

    但当芬顿着急地跑去找到了海柏伦,却又感觉一切好像都只是虚惊一场:海柏伦此刻正挤在那群抢绣球的人当中,她凭借一米九的身高力压周围的女生,成功抢到了绣球。芬顿看见她时,她正高高举着绣球、脸上带着难掩欢愉的笑容。

    “她这种反常的行为和潜在的恶魔威胁比起来,哪个更令人不安?”赛琳娜也跑了过来,对芬顿说。

    芬顿奇怪地挠挠头,他成了热烈的婚礼现场唯一一个焦虑的人。

    “就算摩尚真的中招了,但你也不能保证底比利斯一定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吧?”

    “话虽如此,但刚刚萨第诺确实让我赶紧去保护摩尚的安全。”芬顿说。

    “你能保护帝国法师的安全?不应该是帝国法师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吗。”

    “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必须得去告知摩尚和欧捷。”思索了几秒后,芬顿甩甩手,暂时将海柏伦抛至脑后,快步走向中央平台。他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萨第诺。

    摩尚正在和来宾们交流,欧捷和丽贝彩也在和朋友们寒暄。

    “欧捷!婚礼该做的仪式也差不多都做了,咱赶紧收场吧!”

    丽贝彩惊愕地扭头看着芬顿:“你在说什么?芬顿!”

    但欧捷却没有表现得过于惊讶,因为他知道芬顿并不是一个会胡闹的人。他扶了扶面具,迅速向周围的人表示歉意后,和芬顿走到了一个稍微僻静一点的角落。

    “怎么了?”

    “丽贝彩的老爸是底比利斯的契约对象,我们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芬顿说。

    欧捷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点点头:“我相信你。”

    他走回去,开始把平台上的宾客打发下去,宾客们一脸不满地离开了平台。芬顿庆幸欧捷依旧像以前一样信任自己,他也赶紧走到摩尚身边,试图支走周围的无关者。

    “大师,欧捷认为咱差不多该收场了。”芬顿说。

    “收场?这不才开始吗?”摩尚颇感意外,尽管他身上还尽是酒气,但他的意识却十分清醒,他看到芬顿的表情很认真,而且很坚毅,便察觉到了冥冥之中可能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摩尚转过身,三两句就将面前这位前来献媚的农贸富商打发走,但这位富商后面还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家伙,他穿着裹身的斗篷,这样的装扮在终年炎热的伊瑟利亚地区可不常见,而这样的斗篷也是隐藏身份的绝佳装束,因此,当他走过来时,便被芬顿死死地盯住。

    “不好意思,朋友,我有点饮酒过量了,请让我一个人缓一缓。”摩尚对他说。

    这位小个子呆呆地挠挠头,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他没有说话,而是试探性地举起酒杯,想要搭上和摩尚交错觥筹的末班车。在他举起酒杯时,摩尚和芬顿同时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不知这是某种残疾还是另有隐情。

    “客人,请先到台下的宴席里去享受美食吧。”站在摩尚旁边的花盗说。

    这人还是不为所动。

    他的形象和行为都过于反常,正当芬顿几乎已经咬定这个人不同寻常的身份时,身后的喷水池忽然发出一阵类似驴拉磨的摩擦声,这样的声音在婚礼现场和谐的氛围下显得多么令人不安。

    喷水池顶上的那个石像竟然动了起来——这是芬顿和摩尚回头看见的第一幕画面。

    摩尚的反应非常迅速,他立马抬起手施展法术,但法术还没来得及成型,一根尖锐的犄角便从摩尚的胸口穿透而出,法术能量瞬间化为了一弯失去了威力的光点。那根犄角正是来自于这个穿着斗篷的家伙。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芬顿必须面对抉择,因为那个喷水池上的石像此刻已化为了一头面目狰狞的巨大翼型恶魔向摩尚扑来,因此,芬顿无暇顾及那个已经刺穿了摩尚胸口的小个子恶魔。

    随着恶魔自上而下飞扑过来,芬顿一步跃起,决定迎着它而上,但这瞬间,那道曾在潘茹之盾出现的恐怖红光再度从这头恶魔的腹部亮起,这道红光的强度直接驱散掉了周围的阳光,将人们眼中的世界映为一片深红。

    婚礼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恐惧与胆怯瞬间侵蚀了现场绝大多数人的意志。芬顿在那强烈的红光闪出来的一瞬间暂时失去了视觉,但他还是凭借失去视觉前最后捕捉到的画面、凭本能朝这头恶魔一拳打去,然而这恶魔却异常敏捷,芬顿感觉到自己的一拳擦着恶魔身体上的绒毛而过,挥空在它的后方。

    当芬顿在不到一秒内快速适应了这强光时,回头发现,这恶魔的指头已经像长矛一样刺穿了摩尚的喉部,更加令芬顿绝望的是,他同时看到,在摩尚后方,那头小个子恶魔瞬间拔出尖角,顺势将试图攻击它的花盗从锁骨至喉结处割开了一大道血口。

    “啊!”随着花盗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弧倒向地面,芬顿怒吼一声,他甚至还未在喷水池顶上站住脚,就一步蹬在喷水池上,如子弹般扑向摩尚身后的那个小个子恶魔,就像刚刚那头大恶魔扑向摩尚时的姿态一样。

    这瞬间,梳风草公园的正上空突然出现了一道诡异的传送门,这两头恶魔立马从地面急速腾空而起,向着天空中的传送门飞去。而芬顿的冲刺速度过快,已收不住过强的惯性,小个子恶魔正好腾空而起,他又一次扑空。

    另一边,欧捷竟然挂在了那头大恶魔身上,他试图阻止它腾空,但大恶魔却直接忍着欧捷血气力量的侵蚀,带着他往空中的传送门飞去。

    芬顿怒火攻心,他用力蹬地、一步跃起,去追赶那头小个子恶魔,但芬顿腾空是靠跳跃,而恶魔是靠飞行,在后半段的高度时,芬顿的速度已明显赶不上小个子恶魔,正当芬顿即将失速下落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地蹬了一脚:赛莲娜化作一阵风卷到了空中,接着她把芬顿当成跳台,一脚蹬在芬顿肩膀上,在空中进行了一次二段跳跃,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了上方的小个子恶魔,并一剑将它斩落。

    芬顿急速下坠,落到地面堪堪站稳,地上厚厚的石砖也被他踩碎。两秒后,那头小个子恶魔也掉了下来。

    欧捷和大恶魔还在空中缠斗,大恶魔虽被打得很狼狈,但它依旧带着欧捷缓缓飞向传送门。

    “松手!欧捷!传送门的另一边肯定是死亡!”赛莲娜没能够到大恶魔,她在下落时朝处在自己上方欧捷大喊。

    但欧捷却无动于衷,即使身上已布满了伤痕,他仍旧固执地死死地抓在大恶魔身上。传送门近在眼前,就在大恶魔即将带着欧捷飞入传送门、将他带入尽是死亡的门中时,某处忽然射来一道光线,光线击中了传送门,发生了撕裂空间般的爆炸。

    ——赛莲娜在下落时,看到鲁伦从附近腾空而起,这道光线便是出自他手。

    欧捷和大恶魔被卷入爆炸,但在传送门消失前,欧捷非常果断地松开了手,他在空中的位置较大恶魔而言要更低,因此爆炸的冲击波已被处在高处的大恶魔吸收掉了大部分。

    芬顿被怒火环绕,带着仇恨的意志冲向落下的小个子恶魔。恶魔身上的斗篷忽然碎裂,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直立的巨大蜘蛛和猴子的结合体,身上满是令人厌恶的白毛,“手”上长了七八个关节,看起来还有一定的形变能力。

    笼罩着梳风草公园的红光渐渐褪去。芬顿浑身都被能量包裹,他朝着恶魔的头部一拳打去,拳头划破空气,每一条划出的弧线都带着强烈的能量波动;恶魔不知畏惧,它稍微后仰,伸出腕部的尖角,对着芬顿打过来的拳头,试图用尖锐的角端刺伤芬顿的拳头,但芬顿迅速反应,他略微调整姿势,张开拳头,一把捏住了恶魔的腕角,将恶魔拉过来,同时伸出另一只手,一记肘击打在恶魔的头部;恶魔的战斗方式确实相当反常,面对芬顿的肘击,它非但不进行躲闪,反而张开嘴咬住了芬顿的手肘,即使嘴里的尖牙被这一击打碎了大半;顿时,这恶魔借机缠抱住了芬顿,像捕蝇草一样用全身死死夹住芬顿,芬顿被擒住,施展不开姿态,还要忍受这恶魔的白毛如尖刺一样刺进自己的皮肤里。

    天空中,那头大恶魔浑身裹着火焰挣扎着飞行,而欧捷停留在空中缓了几秒后,立马朝大恶魔飞去。大恶魔拼命挣扎,周身不断爆出强烈的能量冲击,在空中如同一颗小型的灰色太阳,让欧捷无法近身。

    但突然,一道金光从遥远的天空中照下,照在大恶魔身上,又像聚光灯般紧紧地跟随着它。

    乌蕾希歌斯带着金色的光翼飞到空中,她奇特的金光让这头恶魔不断发出痛苦的嚎叫。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大恶魔的飞行速度受到严重限制,它周围的能量波动也减弱了许多;在这时机,欧捷追了上去,一阵红雾从他手里喷出,席卷了大恶魔全身;就在这大恶魔被金光和血气灼得痛苦不堪时,乌蕾希歌斯飞到它前方,高举手中的巨锤,一锤砸在它身上,顿时,大恶魔失力地从空中坠了下来。

    赛莲娜等在下面,她跃至空中,一剑斩断了大恶魔的半边翅膀;大恶魔掉落到地面,它浑身都是伤痕,倒在地上疯狂地扭动。

    小个子恶魔死死擒住芬顿,并试图啃咬芬顿的手臂,而芬顿的手臂就像一棵千年老树的树干一样坚硬,这恶魔费力地啃咬了半天,也只啃下来一嘴的渣沫。但芬顿却被它啃得痛苦不堪而又难以反抗,就在芬顿即将因剧痛而失去意识时,钳在他身上的恶魔忽然剧烈地抖了一下,并缓缓松开了肢体。

    勒博蒙德赶了过来,他单手按在这恶魔的后颈位置,强大的电流不断通过勒博蒙德的手臂传导到这恶魔全身,但芬顿却没有受到电流的影响;它渐渐从芬顿的身上脱离下来,全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烧焦气味。

    虽然时机不同,但婚礼现场有着不俗战斗实力的人都接二连三加入到了战斗中,唯独剩下海柏伦,面对恶魔的突袭,她竟不知所措,捧着绣球、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众人和两头恶魔激战。

第十八章 婚礼(85)

    一道光枪从鲁伦手中飞出。

    勒博蒙德赶紧闪身避开,光枪击中了小个子恶魔的头,随着一阵光能爆裂,小个子恶魔的头瞬间像泡沫一样被炸成了碎屑,虽然整个头都已被炸碎,但它的身体仍旧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

    芬顿从痛苦中缓过神来,他如兽化般拼命扑向小个子恶魔,把它摁倒在地,伏在它身上,像饥饿的鬣狗一样低下头去疯狂啃咬恶魔的身躯,而且不是单纯地啃咬泄愤,而是用牙齿把恶魔的肉撕扯下来,嚼碎、吞咽。

    “差不多了!你不用把它吃掉!”勒博蒙德朝芬顿大喊。但芬顿充耳不闻,他正艰难地吞咽从恶魔身上撕下来的干枯的肉。

    另一边,摔到地上的大恶魔爬了起来,它孤注一掷地甩动它长满了刃刺的尾巴朝赛莲娜挥去;赛莲娜面不改色,迎着挥来的尾巴,一记斜斩,斩断了大恶魔的尾巴;同时,乌蕾希歌斯从天上飞下来,借着飞行的助力,一锤砸在大恶魔的背部,大恶魔被砸得趴在地上,上肢因为强大的冲击力插进了地上的石砖里。欧捷也从天而降,他抱住大恶魔的脑袋,直接用手插进了它的眼眶中,并一直往头颅里探,试图寻找它的大脑并搅碎,直到整条胳膊都插进了大恶魔的脑袋里。

    大恶魔凄冽的惨叫声达到了顶峰,它试图站起来,但还未完全起身,又被乌蕾希歌斯狠狠一锤砸在肩部,发出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它斜倒在地,上下肢并用,拼命地想将欧捷抓开;赛莲娜挥舞剑刃,她将大恶魔暴露出来的腹部割出一道口子,但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并没有内脏或血液从大恶魔腹部的伤口里流出,而是像割开一具干尸,仅有一股淡淡的青烟从它的腹部飘出。

    大恶魔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欧捷也用手在它的颅腔里探到了一个湿软的东西,随着一阵红雾在大恶魔的头部爆开,它终于彻底失去了力量,一头倒在地上,不再对这个世界构成威胁。

    几人没敢歇息,连忙赶到芬顿那边去帮忙,却意外地发现,芬顿这边的战斗比那边还要更早结束。只不过芬顿此刻正在做的事情却令众人感到无比震惊,犹如书中的恐怖故事在现实里呈现。

    “不要吃!芬顿!”欧捷喊道。但芬顿依旧没有反应。

    芬顿一直在重复撕扯、咀嚼、吞咽,他的肢体动作相当狂暴,就像一头野兽在受到死亡威胁时的表现一样,毫无人性的逻辑可言。没人敢上前阻止他。

    “芬顿!”战斗已经结束,香尔菲妮跑了过来,她对芬顿大喊。

    香尔菲妮的声音起到了作用,芬顿似乎愣了一下,啃咬的动作也放慢了下来。

    这时,赛莲娜走了上去,她拍了一下芬顿的肩膀:“喂,快别吃了。”

    但忽然间,芬顿竟然迅捷地转过身,一拳打在毫无防备的赛莲娜的下巴上,赛莲娜被打飞,摔到了欧捷和乌蕾希歌斯的后方。

    众人大惊,除了香尔菲妮外,他们纷纷后退几步,不知现在是应该攻击芬顿还是应该逃走。而芬顿也立即用自己的行为证明自己已经彻底丧失了人性,他在打飞赛莲娜后,又朝站在旁边的鲁伦扑去,鲁伦攥紧拳头,试图在自己面前快速展开一张传送门将芬顿传送到别处,但芬顿的动作迅猛无比,而鲁伦的空间法术水平又不够精湛,他还没来得及施展法术,芬顿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在芬顿的拳头即将击中鲁伦前的一刹那,一个身影闪到了芬顿旁边。

    鲁伦看到了,是海柏伦,她还穿着那身正式长裙,似乎自始至终就没准备加入战斗,但此时手中却握着一把暗铜色的大剑;她握在剑刃的位置,用剑柄狠狠敲在芬顿的头上。

    芬顿被海柏伦的剑柄一击打飞,摔在旁侧的地上,又立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嗜杀的欲望,他盯着海柏伦,再次飞扑过来,身上裹挟着肆虐的高温能量。能量接触到海柏伦,然而无论是海柏伦本人还是她身上的长裙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好像对她而言芬顿周身的能量只是一圈装饰光一样,海柏伦被笼罩在能量团里,她握着剑刃,用剑柄又一击敲在芬顿头上。

    这下,芬顿被直接敲晕过去,他倒在地上,虽失去了意识,但胸口仍在剧烈起伏。

    “等等,现在还不确定——”勒博蒙德想拦住香尔菲妮,但被她一把推开。

    她趴在芬顿身上,强忍着不让自己放声大哭,但眼泪还是慢慢浸到了芬顿的衣领。

    而另一边,丽贝彩跪在摩尚的尸体前,哭得撕心裂肺。欧捷走过去,轻轻将手搭在丽贝彩肩上,隔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这本是一场幸福的婚礼,现在竟以破碎收尾。

    赛莲娜已经站了起来,她并没有感到生气,而是缓缓地摘下头盔、收起剑。虽毫发无损,但看着周围悲伤伴着悲惨的景象,她也共情地感受到了比受伤还要深刻的痛苦。

    “你第一时间为什么不出手?”赛莲娜恶狠狠地说,她走到海柏伦跟前,用手推了一下海柏伦。

    海柏伦单手拎着她的大剑,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女孩。几秒钟后,她居然微微抽泣了一下。

    看到海柏伦的表现,赛莲娜欲言又止,那些涌到嗓子眼的狠话,此刻却又难以说出口。于是,赛莲娜不再打算责怪海柏伦,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悄悄走到欧捷和丽贝彩身后的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两人。

    勒博蒙德叹了口气,慢慢走到花盗的尸体前。他的尸体受到激烈战斗的摧残,此刻已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可怜的孩子。虽然这些人各有各的悲伤,但却无人是因你而悲伤。”勒博蒙德自言自语道。接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地上失去了意识的芬顿:“只有他是因你而感到悲痛万分,但此刻也已倒在了地上。”

    随着混乱的结束,四散的宾客们渐渐围了过来,所有人都忙着表达自己悲痛不已的情感,有的人确实是沉浸到了悲伤中,有的则是为了表达立场。刚刚充满了幸福和喜悦的婚礼,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场哭丧大会。

    赛莲娜捂着耳朵离开了梳风草公园,她不想听公园里那些亦真亦假的哭泣声。

    伊瑟利亚的街头巷尾依然是一副盛典般的热闹景象,梳风草公园内可怕的杀戮气息暂时没有传播到街上,唯独有一些离公园比较近的百姓,他们之前看到了天空中诡异的传送门,因此脸上满是不安的表情,似乎感受到了公园内刚刚发生了某种可怕的事情。

    “雍蒂斯小姐,请问婚礼现场一切都还好吗?”一个男性市民叫住了赛莲娜,他手里拿着乐器,脸上写满了惶恐。

    赛莲娜冷冰冰地看着他,缓缓地说:“帝国法师摩尚死在伊瑟利亚了,这下我们得想想怎样才能免遭帝国的记恨。”

    听了赛莲娜的回答,男性市民更加惊恐,他后退几步靠在墙上,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天啊,我们来之不易的和平,才持续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声音颤抖地说。

    “你一个普通老百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有我顶着。”

    他像一个关节老化了的木偶般点点头。

    消息传播的速度似乎比赛莲娜的脚步还要快,她想出城去透透气,但走到伊瑟利亚的城区边缘时,已经听到有人在议论摩尚的死亡,甚至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说了“底比利斯”这个词,更离谱的是,还有人在说阳光革命。

    忽然间,整个伊瑟利亚的人都有些情绪失控,这个地方的人确实不像赛莲娜所熟悉的索厄人,这些伊瑟利亚人一遇到灾难和变故就开始抱怨,还会抱怨很多与事件毫不相干的东西,不过,在动荡与贫困中生活了太久的人,确实面对事情都会比较悲观。

    “肯定有问题!她之前就是阳光革命的人!”突然,一个刺耳的声音传到赛莲娜的耳朵里,让她走到城门口了都不得清净。

    赛莲娜回过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指着她说,男人的情绪亢奋,他旁边的人正在试图阻止他。然而,赛莲娜可不是一个懂得忍让的人,她走过去,带着非常有攻击性的眼神盯着这个男人。

    “你们看,她正急着逃出城!你们说,我刚刚说的有没有道理?”男人后退一步,依旧指着赛莲娜,他四处张望,希望自己的言论能得到周围人的认可。

    “或许你今天有些激动,但你明天就会后悔,因为你很快就知道,我刚刚救了欧捷。”赛莲娜强压怒火,碍于自己现在是正面人物的身份,勉强用一个和气的语气说。

    “哈哈!笑死,还他妈你救了欧捷,要不是欧捷饶你一命,你现在已经和你那些阳光革命的同志泡在尸山血海里了!”男人又后退了一步,但他的态度可一步也没有后退,“就是欧捷当初饶了你,才导致了今天这场灾难!谁来为丽贝彩伸冤哟?”

    他周围的人因他危险的言论而纷纷避让开,似乎料到了他即将大难临头。而赛莲娜也没有辜负大家,她一拳打向这个男人的正脸;一拳下去,男人瞬间挺直了四肢,像一具稻草人一样很自然地向后倒去,倒在地上,仅剩微弱的呼吸。

    周围的人们颤抖不已,赛莲娜毫无愧疚感,她甩掉手上的血:“傲慢而又充满猜忌,伊瑟利亚,哼。”

    说完,她大步走向伊瑟利亚的城门,急切地想让城外干净的空气洗去她内心夹杂着愤怒的悲伤之情。

第十九章 约武卡灭亡(86)

    无尽的黑夜,失去了星辰、失去了星光;哪里都没有光明、哪里都没有家;无处不冰冷、无处不刺骨。孤魂野鬼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置沉睡的肉身不顾,从渡者的船上不小心掉进深不见底的冥河里,不断下沉,却永远触不到底。

    分不清真假,也分不清虚实。芬顿从一个破旧的马车里爬出来,不知自己是刚睡醒还是被人搁置在了这里。好像身处一座巨大山谷的谷底,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还伴有偶尔的闪电和微弱的雷声,借着那闪电的光亮,芬顿看清了,这里是卡迦亚郊外的那片巨大山谷。

    冬风在山谷中穿行,雨水被吹得东偏西倒,在此深夜,无人会从这里经过。芬顿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周围湿冷的景象,他不知道该不该挪动脚步,去寻找那可能存在的、温暖的家。

    这时,芬顿捕捉到了,谷底道路的某个方向传来了微弱的火光,伴随着有节奏的马蹄声,离他越来越近。

    借助那火把的光亮,芬顿看到,那是从卡迦亚的方向来了两名士兵。但这两个骑在马上的士兵看起来面相很怪,丝毫没有军人的气质。其中,走在后面的那个士兵,他的马背上还驮着一个囚犯。

    走在前面的士兵看到芬顿后愣了一下,他很意外,晚冬的雨夜里,竟然能在山谷中遇到人。他清了清嗓子,装作很正式地说:“我们是卡迦亚军团第二骑兵营的出勤士兵,正在执行公务,请市民不要妨碍!”

    芬顿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平静地望着这个士兵。

    “啊!朋友救我!这两人是灰——”后方,被捆在袋子里的囚犯突然喊道,但随即就被马背上的士兵用剑格狠狠地敲了一下。

    见芬顿不为所动,前面的士兵拔出剑,用剑尖指着芬顿,并轻微晃动。

    芬顿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他慢慢走向这个士兵。正当这士兵感到不爽,打算挥剑砍向芬顿时,芬顿忽然伸手抓住了士兵的剑尖,同时用另一只手扔出能量团,直接轰碎了这个士兵的脑袋。

    后面的士兵被吓得一激灵,但还未等他的缰绳挥起,芬顿立马将手中的剑朝他扔去;剑在空中旋转,以极快的速度刺穿了后方士兵的胸口,并将他击飞倒地。

    失去了主人的马被惊得嘶吼一声,它拼命甩掉了背上的负担后,惊慌失措地朝道路的某个方向跑去。

    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囚犯也被这惊悚的动静吓得不敢动弹,似乎在装死。直到芬顿走过去,用手将袋子撕开一个口子,囚犯才如释重负地爬了出来。

    “花盗……”芬顿轻声嘟囔了一句。

    但这个瘦骨嶙峋的男孩并没有听见,他边拍拍衣服,激动地对芬顿说:“谢谢这位大哥!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芬顿没有回应。

    “您真是太厉害了!三两下就搞定了这两个灰舌党,我在袋子里光用听都感受到了您有多厉害!”他笑着说。

    看芬顿还是一言不发,他觉得应该是自己没有向救命恩人表示好处,便说:“哎,放心,您不会白忙活的,看您身手非凡,我今天正好打听到了一个适合您的活儿;我跟您讲,卡迦亚有个外地来的商人,他手里——”

    “忘了这个差事吧,花盗。”芬顿打断了他的话。

    男孩一脸奇怪,疑惑的表情里满是不解:“我还没说是什么呢,呃,难道您也打听到了这件事?还有,花盗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花盗,花盗是你的名字。走吧,别在外面折腾了,我们回卡迦亚,我自己还要在学堂上学呢。”

    “花盗……我……”花盗的情绪瞬间沉了下来,他立在原地,不断重复这个奇怪的名字。

    “对,我们走吧。”芬顿拍了下花盗的肩膀。

    花盗后退了几步,满脸哀伤的表情,声音颤抖地说:“大哥……”

    “我在!”

    “大哥,我……是不是死了……?”

    忽然间,芬顿的心跳急剧加速,伴随着强力挤压般的疼痛,痛得他难以张口说话:“没!我俩不是在这的吗!”芬顿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但双脚却无法挪动。

    “啊,原来是这样啊。感谢大哥,我之前走得太匆忙,都来不及向大哥道别,现在大哥给我道别的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花盗说。

    “你他妈在说什么?”芬顿费力地说,好像被缚龙的铁链压在身上,全身无法动弹。

    “永别了,大哥。”

    花盗话音刚落,芬顿的视野就被浓雾充满,眼前的一切都难以再被看清;一股强大的吸力正把芬顿拽向某处。

    “你舍得走?”在一切感官渐渐消失前,芬顿最后留下了这句话。

    再度睁开眼睛时,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有了可触感。被精心雕琢过的天花板和水晶罩的灯饰,代表这里是一个富裕的地方。

    芬顿侧过了身,他感觉到旁边有人,他不想自己流泪的面貌被人看见。

    香尔菲妮察觉到了芬顿已经醒来,她放下手中的拟稿,慢慢走到芬顿的床前:“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正常。”芬顿的声音略微带有哭腔,他赶紧清了清嗓子,假装是因为平躺睡久了,喉咙里有痰。

    “没关系。”香尔菲妮揉了揉芬顿的后背,“转过身来吧。”

    当然,芬顿心想,有何不可,如果是面对她的话,自己再是什么样的丑态都无妨,于是,他转过了身,面朝香尔菲妮,带着微红的眼睛和几滴眼泪。

    “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又来。”香尔菲妮笑了笑,伸手拭去芬顿眼角的泪水,“花盗为了保护摩尚,勇敢地站了出来,去面对可怕的恶魔,普通人哪有他这样的勇气。所以,你不必过于悲伤,因为他死得英勇。”

    “但他没能保护到摩尚。”芬顿说,“他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亮点的普通小子,他这辈子没能保护到任何人,甚至没能保护到他自己,但除了我,他救过我的命。”

    “世人皆有始终。”

    “但不一定!”

    “是啊,但不一定。”看到芬顿认真的样子,香尔菲妮又笑了一下,“这只是一句感性的哲学情绪,我只是想让你尽快脱离沉湎在悲伤中的状态,毕竟,这不是你的风格。”

    “对!谁没经历过变故,大家都能很快从阴影中走出来,为什么我就要被悲伤的情绪搅扰半天。”说着,芬顿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欢迎回家。”她亲吻了一下芬顿的脸颊。

    芬顿紧张阴沉的情绪这才舒缓了一些,他把自己的视野强行从梦境中拽了回来,放在现实世界里仔细收揽周围温馨的景象。

    “那天,我最后是不是失去自我意识了?”

    “是的,但勒博蒙德说这是正常的,让大家不必慌张,或许你一生中只会经历这么一次。”香尔菲妮边说,边递了一杯热腾腾的老兰茶给芬顿。此时已是绍尔提尔的初冬。

    “我打败那头恶魔了吗?”芬顿接过茶杯。

    “嗯,你算头等功吧,因为最后是勒博蒙德和鲁伦配合将它击杀的。”

    “好吧,这也是好的结果。”芬顿抿了一口茶。接着,他有些心虚地问:“那,我有没有攻击其他人呢?”

    “你打了赛莲娜一拳,不过好在人家并没有往心里去,这还挺让人意外的。”香尔菲妮回答,“然后你又试图袭击鲁伦,但没有得手,海柏伦站了出来,就是她把你打晕的,不然你可能还要继续闹腾一会儿。”

    “这样啊,她最后还是站了出来。”芬顿望着杯中的倒影,映出了自己憔悴的面容,“好吧,我觉得我该回去了,咱俩还没结婚,你身份这么特殊,我老是住在你家里,怕给你惹非议。”

    “你多待会儿吧,绍尔提尔是自由世界,哪有什么非议不非议的。”

    “但你好像正在办公呢,我怕打扰到你,而且,我也想回去找勒博蒙德面对面聊聊。”芬顿放下茶杯。

    “勒博蒙德,他没有和我们回绍尔提尔,他去了索厄。”香尔菲妮说,“唉,对了,在你昏睡了仅仅一天多的时间里,索厄的太平日子又被卡住了。”

    “又发生什么了?”

    “虽然跟勒博蒙德无关,他去索厄只是为了协助萨第诺和于涅浦斯调查底比利斯契约的事情。”她放下手中的纸张,转身面朝芬顿,“索厄城的空间结界等同于摩尚的生命力,他这个帝国法师一死,结界也就消失了。紧接着,曾经被赞弗洛斯帝国赶下大海的约武卡人打开传送门,入侵了索厄。”

    “这也太快了吧?按道理,检测空间稳定性、调兵动员,不可能一两天就搞定啊。”

    香尔菲妮点点头:“是的,但确实这么快就发生了,或许约武卡的空间法师没有自己的私生活吧,他每时每刻都在盯着索厄。”

    “这……我对外面那些岛国都不太了解,你认为帝国能扛下这次偷袭吗?”

    “不是能不能扛住的问题,事实上,约武卡的统治者纯粹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他们国家的实力完全不能跟赞弗洛斯帝国相提并论,更别说帝国现在还有萨柳彼斯。”香尔菲妮语气平和地说,“要我看,最早明天日出之前,战斗就将结束,约武卡的军队会被全歼或者全部俘虏,接着,这个国家会遭到费米大帝的报复。”

    “我有些高估海外国家的实力了。”芬顿摸摸下巴。

    “当然啦,佛德兰不是出了海就是苦若溪。而且,帝国法师刚死,皇室那边还没来得及发怒,约武卡人就打进了首都,这样,帝国皇室对伊瑟利亚的仇恨就没时间酝酿,而等他们三两下打败了约武卡的偷袭军,再回头清算帝国法师之死的时候,大概率会将仇恨的矛头指向底比利斯,而非伊瑟利亚。”

    “哦!难怪议长女士看起来如此高枕无忧。”芬顿躺回了床上,“既然诊所没人,回去也没事做,那我就再在这躺会儿吧,虽然昏睡了这么久,但其实一直都在做很强烈的梦,感觉醒来后都没什么精神。”

    “安心睡吧,有我在这守着你。”香尔菲妮笑笑。

第十九章 约武卡灭亡(87)

    空间发生了微微的波动,勒博蒙德在一阵光中降临到他的诊所。

    “感谢不辞辛劳的萨第诺和侥幸存活的阳光革命线人,总算查清楚了。”他说。

    芬顿芬顿放下手中的书本:“等下,我先问你,你有没有收好花盗的尸体?”

    “很遗憾,后续的战斗太过激烈,花盗的尸体被毁得血肉模糊。”

    “妈的!”

    “不过,你拿着这个吧。”勒博蒙德将一个精巧的小玻璃瓶放到芬顿面前的桌上。

    “这难道是?”

    “嗯,花盗的骨灰,我用最纯净的火烧成的,永远交给你保管了。”

    芬顿惆怅地望着这个瓶子,那些催人泪下的回忆又不受控制地涌上他的脑海,仿佛花盗也在这个房间里,和过去一样,三人在诊所的里屋聊着一些离奇的话题。

    “你哀悼结束后记得叫我。”勒博蒙德坐在了沙发上。

    “不用哀悼,说吧,你们三位调查到了哪些信息。”芬顿将瓶子收进负空间里。

    “果然,契约的签订者是瓦格罗伊的妻子,她的名字叫希薇特。”勒博蒙德说。

    “她为什么对摩尚有这么深的仇恨?她老公跟摩尚的关系这么好。”

    “还是出自我们已逝的老对手,伊布纳克斯,他欺骗了希薇特,把伯爵家小女儿的死以及他家之后所遭受的种种灾难归咎于摩尚,说是摩尚把你们这些帝国的敌人带到家里来,才给她家带来了不幸,然后,再配合某种致幻的药剂,便让希薇特对这个谎言深信不疑。”

    “伊布纳克斯?这都什么年代的事情了,为什么底比利斯前两天才对摩尚动手?”芬顿不太理解,伊布纳克斯已经死好几年了,为何契约拖延了这么久才被执行,“我还以为这个希薇特的契约对象早就被做掉了,而且是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

    “这个就没法调查了,因为我们不可能亲自去一趟底比利斯吧。”勒博蒙德摊开手,“只能靠猜测,要么是当年在博物馆袭击欧捷的那次失败了,让底比利斯恶魔不得不重新审视契约执行的有效性;要么,是希薇特本人在底比利斯献祭掉自己之前,特意要求在这一天动手。”

    “啊!这,难道都是我的错吗?要是我当时在索厄将这件事彻底调查清楚,然后提前告知摩尚,会不会就能避免他和花盗的冤死?”芬顿使劲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笨蛋,这就是你的逻辑思维吗?如果某个杀人犯用刀捅死了一个路人,你是怪罪杀人犯手里的刀太过锋利、还是怪罪这个路人的肉身太过脆弱?还是说,怪罪算命的没告诉这个路人他在今天要被人捅?”

    芬顿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地说:“但,这件事的主谋早就已经死了,相当于我们已经没办法再追究,也没办法复仇。”

    “这事,可不仅仅是伊布纳克斯一个人的错,也不仅仅是阳光革命的错。”

    “底比利斯!”芬顿轻轻锤了一下桌面。

    “对,为什么人们总是会忽视这个拿人命当游戏一样肆意操纵的邪恶组织,而认为一切都是签订契约者的错。”勒博蒙德说。

    “于涅浦斯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事实却相当令人不爽,现阶段的佛爵纳,如果有任何一个国家想要站出来除掉底比利斯,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底比利斯除掉。”

    “那岂不是没有讨论的必要了,我们就潜移默化地把这个祸害看做是世界合理的一环?”

    “别担心,佛爵纳的文明世界会慢慢净化掉这块糟粕的。”

    早晨,索厄的百姓还未开始准备早餐,就看到驻扎在城外的精英骑士部队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城内,并直奔黑因坦塔而去。宽敞无比的街道具有极好的通行效率,不到半小时,萨柳彼斯的高墙骑士团就到达了黑因坦塔下。

    费米大帝早已在此等候,他身穿铠甲,但站在方齐欧和沛隆旁边,却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他十分恼怒,这段时间,他的贴身护卫欧格卡乌斯刚好去了一趟朵科宁,而他作为帝国的皇帝,在半夜睡得正酣时,竟然被约武卡人冲进皇宫赶了出来,并且这个消息即将传遍整个帝国。

    约武卡人凭借直接传送在城市中心地带发起的偷袭,在没有遇到成规模抵抗的情况下就攻入了黑因坦塔,但随即传送门就被列阿摧毁,尚未进入黑因坦塔内的约武卡士兵也立马被方齐欧和沛隆的军队消灭。此刻,一小撮约武卡精锐占领了黑因坦塔顶的皇宫区域,并关闭了连通塔顶和塔底的传送门。

    “我的骑士!我终于盼——”

    “我知道是什么情况。”萨柳彼斯抬起手,打断了费米大帝的话,直接与大帝擦肩而过,走向黑因坦塔下的帝国图书馆。

    “连他都觉得我很狼狈吗?”费米大帝神色黯然,他小声地问旁边的方齐欧。

    “作为帝国的骑士长,萨柳彼斯只是想用最高的效率来完成任务。”方齐欧回答。

    “沛隆,来!”萨柳彼斯站在图书馆外失去了光芒的传送门下,朝沛隆招呼道。

    沛隆跑了过来,问:“想了解些什么吗?”

    “塔顶有多少我们的人?”

    “一个都没有,第一时间就全部疏散了下来,上面全是约武卡人。”沛隆回答,“需要制定进攻计划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用,约武卡人还不配享受一套有计划的进攻。”

    “行,那就用最简单的手段,我们上去,杀到他们投降为止。”

    说着,一团光芒出现在萨柳彼斯手中,接着,一道光柱出现在周围包括沛隆在内的骑士脚下;萨柳彼斯在最上面,约有一百名骑士跟在他后面,顺着光柱直接飞向了黑因坦塔顶。

    “啧,不把我放在眼里吗?”列阿也站在塔下,他对萨柳彼斯不与自己沟通就发起进攻的行为感到很不满,随即,他也跟着这一百多位骑士飞向塔顶,与他们不同的是,列阿是靠自己的能力飞行。

    约武卡人早已部署在塔顶的边缘,他们竟然还配备了弓箭手这一过时的兵种。在众骑士飞至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时,密密麻麻的箭雨从上而下射来,这些箭矢有能量附着,不仅更具威力,而且完全不受高空强劲风力的影响。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威胁在索厄精锐的骑士面前依旧不够看。更何况,骑士们也不是在靠自己的力量维持飞行,于是,众骑士或是用能量、或是直接挥剑挡开从上方袭来的箭雨,仅有两名疏忽的骑士被箭击中,不过,这两人刚往下坠了一秒左右,就被后面赶来的列阿用浮空法术接住,并被继续推向塔顶。

    在即将到达塔顶建筑区的平台时,萨柳彼斯忽然加速,第一名弓箭手来不及撤退,就被他一剑挑飞。这名弓箭手被瞬间秒杀,尸体被抛进了大殿内。

    顿时,其他几十个弓箭手立马齐刷刷地往后退去,他们后方的步兵赶紧上前进行补位,用枪或矛一类的长柄武器捅向刚到达塔顶的众骑士。然而,几乎每一个骑士内心早就都预料到了约武卡人会采用这样的战术进行反击,因此,他们丝毫没有慌乱,凭着自己高超的战斗技艺和战友间默契的配合,瞬间就击溃了上前堵截的约武卡士兵。

    接着,那些刚刚退到后方的弓箭手似乎正在更换兵器,大殿内的其他约武卡士兵也冲了过来,他们看似很有章法,但在一道威力惊人的冲击波从萨柳彼斯手中飞过来后,一切章法都成了形象工程。

    所有接触到冲击波的约武卡人都被打了个趔趄,众骑士冲进东倒西歪的约武卡人阵营中,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行动。大殿内昂贵的地毯,刚在几小时前铺上了一层皇家卫兵的鲜血,现在又铺上了一层约武卡人的鲜血。

    半分钟不到,大殿内的约武卡人便放弃了抵抗,但他们的行为非常古怪,既没有投降也没有逃跑,而是拼了命地去想方设法砸毁离自己最近的宫殿陈设,包括柱子上的晶石灯台、架子上的古老瓷器和记史的书卷一类,在他们眼中都成了必须摧毁的目标。

    沛隆瞥到有两位约武卡人拎着锤子跑向王座,他正准备赶去制止,但忽然,两根光箭从萨柳彼斯左手飞出,直接把那两个约武卡人的胸口戳出了血洞,两人毁坏王座的行为便彻底被制止。

    由于接下来几乎没有再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萨柳彼斯带着众骑士扫遍了塔顶的所有宫殿和房间,包括浴室和厕所也没有落下,因为有一个骑士在某间厕所里抓到了一个试图展开传送门逃跑的约武卡法师。

    列阿甚至都没有出手,因为战斗过于迅速,他基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这些骑士在无一人负伤的情况下就歼灭了盘踞在黑因坦塔顶的约武卡人。至于那些一心只想着逃跑,而非砸毁皇宫物件的约武卡人则幸运地遭到了俘虏;这场战斗一共俘虏了近两百名约武卡士兵和两名约武卡的法师。

    骑士们押着约武卡的战俘正准备前往大殿,萨柳彼斯在走廊里遇到了想来检查书房的列阿。

    “这些人真的没什么战斗力,我很奇怪,作为堂堂帝国法师的你为什么没能守住宫殿。”萨柳彼斯笑着对列阿说,他丝毫不掩饰脸上嘲弄的表情,因为无论是列阿还是费米大帝,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后辈中的后辈,即使他们看起来比自己老成。

    “如果你半夜在卧室里睡得正酣的时候,还能防住天上掉下一只猴子到你家院子里来偷你家的番茄,那我承认你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列阿毫不退让的回答。

    “哎呀,我失策了,是我没想到,在这个年代,帝国法师的职责居然变成了看守院里的番茄。”萨柳彼斯继续嘲弄列阿,“毕竟,过去的帝国法师,可都是专门负责葬龙、立国的皇家栋梁啊。”

    列阿面如死灰,他并不擅长于别人舌战。

    “难怪人们总说,老一辈的经常嫌弃新一辈的人不如过去优秀,这不能怪那些老人啊,毕竟事实如此,是吧?”

    “你该下去找皇帝复命了,老人。”列阿不想在萨柳彼斯面前被嘲弄,他甩开眼神,朝他身后走去。

第十九章 约武卡灭亡(88)

    自约武卡的入侵被迅速平息后,帝国法师死亡的消息也随即传遍了整个佛德兰。但赞弗洛斯皇室暂时无暇颁出相应的政策来安抚处在震惊中的帝国百姓,因为眼下最为要紧的事就是对约武卡人采取报复行动。费米大帝决定让罗尔来执行这个任务,好顺水推舟,将他提拔为新一任的帝国法师,以接替摩尚的位置。

    而这也正合罗尔的意愿,且不说他跟约武卡王室一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仇怨,更主要是,自从他的法师议会接管了艾文狄亚的行政权后,他一直在苦心培养一支纯粹以法师组成的军队,近年来已初见成效,奈何一直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罗尔的执行力非常强,上午,萨柳彼斯刚解决了入侵索厄的约武卡人,下午,罗尔就已经准备好了对约武卡的首都发起攻击。他只带了三十名法师传送到索厄,根据他的说法,对于进攻约武卡首都这种级别的战争,只需要用攻击型法术进行扫荡就可以取胜,就算是约武卡最顶尖的战士也无法突破他的法术屏障。

    两位被俘的约武卡法师都很有骨气,无论如何也不肯和罗尔分享约武卡首都特洽的稳定空间坐标,但实际上,罗尔只是给他俩一个客气交流的机会罢了,他并不打算和两人周旋,直接通过某种邪恶的手段从两个法师的大脑里提取出了稳定坐标。但这样做有一个坏处,这样提取出来的只是他们个人用的传送通道,并不能支持展开传送门。

    因此,罗尔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打算先自己传送到特洽,然后在特洽打开一扇连通索厄的传送门。

    按照这个约武卡法师的坐标,罗尔传送到了一处海边悬崖,这边立着一个灯塔和一个纪念碑柱,地面刻满了符文,看起来就像那种水平不算太高的法师强行弄出来的传送阵。和罗尔想的不一样,传送到特洽后,并没有大批全副武装的约武卡士兵冲过来围杀他,这悬崖附近仅有两名看守传送阵的士兵,而且这两个士兵对罗尔的出现熟视无睹。

    接着,台阶下方跑过来一个年轻人,他穿着亮灰色的长袍,应该也是研习法术的人,要么就是某种宗教主持。

    “大人,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特攻行动已经结束了吗?”这年轻人问,同时面带疑惑地打量着罗尔这身他没见过的着装。

    看这年轻人的反应,罗尔立马意识到,他把自己当成约武卡的法师了,看来约武卡的战争同事之间可能平时基本不打照面。

    连绵的城市就在这个年轻人身后的山下,罗尔迅速在脑中制定好了一套进攻的计划。

    “大陆人根本不堪一击,他们的发展程度仍然停留在几百年前的水平,我们轻而易举地就打下了皇宫,费米大帝的鲜血已经洒在了他奢华的床榻上。”罗尔似笑非笑地说。

    听了罗尔的话,这个年轻人瞪大了眼,似乎这是他自出生到现在听过最离谱的一句话。

    “帝国外强中干?难道我们探员收集到的那些信息都是假象吗?”他吃惊地问。

    “是的,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探来的信息,事物的真假要用自己的肉眼瞪大了去仔细判断。”罗尔没有直视他,而是自顾自地拿出了几个金属锥子插在地面,同时暗地里寻找着周围空间环境最薄弱的那个位面。

    “这——那,我现在就去将胜利的消息告知陛下。”

    “不用!让我亲自去告诉那个枕着鹅卵石睡觉的懒汉。”罗尔站起身,拍拍手说。

    年轻人转过身,小心地说:“什么?”

    罗尔走到他面前:“他人在宫廷里吗?”

    “是的。”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罗尔。

    “他叫什么名字?”

    “您在说什么?”年轻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后退了一步,但立马被罗尔揪住了衣领。

    “问你!约武卡人的慈父叫什么名字?奥肯家靠近亲繁殖生到了第几代王朝?”罗尔揪着年轻人的衣领,恶狠狠地说。

    “波崇恩·奥肯!第五代!”年轻人吓得浑身发抖,几乎就要失禁。

    “下去等他吧。”罗尔及时终止了他的恐惧,随着一根冰刺从他的下巴处穿进了颅腔里,年轻人像一块润湿的地毯,松弛地从罗尔的手中掉到了地上。

    附近的两个士兵立马冲向罗尔,但他们刚端起长枪,一阵烈火瞬间在他俩的头盔中燃起,两位士兵拼命地想摘下头盔,但头盔的下沿不知什么时候已和上身的盔甲焊为了一体,两人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像是脖子上顶着一个壁炉,只能任凭火焰框柱他们的脑袋燃烧,不一会儿,地上的两人就停止了挣扎。

    罗尔转过身,一扇传送门赫然出现在前方,他带到索厄的三十名法师从传送门中走出,踏上了约武卡的土地。

    众法师无需交流,罗尔腾空而起,他的法师们紧随其后,和他一起飞向山下城市中那栋最为雄伟、醒目的圆顶建筑。

    约武卡国王波崇恩正坐在王座上打盹,隐隐约约地梦到了他站在黑因坦塔顶俯视索厄城的景象,身边簇拥着基因优良的佛德兰美女。忽然,宫殿中间的圆形图案周围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约三十名穿着长袍的人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宫殿里。

    来着定是敌人,波崇恩国王迅速从王座上站起来,丝毫不顾一国君王的形象,慌张地朝侧后方的门跑去,连王冠都掉到了地上。

    然而,只见这些穿着长袍的人或是抬手、或是直接用眼神,无数的法术波动立马在特洽宫殿里散开。宫殿的正大门突然重重地合上,其余所有通往宫殿外的侧门和窗户也立马合上,并凝结着一层坚硬的冰幕;宫殿外的士兵纷纷用剑或矛刺击凝在大门上的冰幕,但无论他们怎么用力,也只能戳下一点如洒在锅中的盐差不多量的冰渣。

    宫殿里的几个卫兵和法师纷纷向罗尔的人发起攻击。几个卫兵手中的剑亮起光芒,朝站在正中央的法师们攻来。罗尔伸手一挥,那些摆在宫殿内的大型盆栽植物忽然疯狂地长出了不属于它本身的藤蔓,藤蔓像箭矢一样朝那几个卫兵飞来,缠住了他们的脚,把跃起准备发动攻击的他们拉住,摔回了地面,接着,罗尔旁边的法师手中射出了冰枪,那些摔倒在地上的卫兵还未起身,就被冰枪刺穿,手中的剑也失去了光芒。而那几个法师则更加不堪,罗尔第一时间都没有去管他们,他们弱小的攻击法术甚至没法穿透罗尔的法术屏障,而当那些卫兵倒下后,几道锋利的光轮从罗尔身边的法师手中飞出,直接将这几个约武卡法师斩首。

    余下存活的都是一些没有武装、没有战斗能力的文臣或是宫女一类的人,他们无法逃离宫殿,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祈求这群不速之客不要大开杀戒。

    除了来自宫殿外狂躁的敲打声以外,宫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仅剩似有似无的抽泣声。

    “以温德霍克家族之名,波崇恩!脑子长在**里的畸形杂种,快滚出来见我。”罗尔喊道。

    但他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谁敢出来见他。罗尔喊完话后的十几秒钟都无人应答。

    然而,罗尔依旧只是想给波崇恩一个死得体面的机会,他当然清楚这个国王此刻正躲在宫殿的哪个角落里。他抬手晃了晃,一个身穿精致衣装的男人从某根柱子后飞了出来,摔在王座前方,像一个旧时代的奴隶一样趴在地上仰视着罗尔。

    “小畜生,请你替你老爹还有整个奥肯王室,向我道个歉。”罗尔就这样当着这个宫殿里的约武卡人的面,对他们的国王如是说道。

    “陛下!不要屈服!国家复兴的未来已经近在眼前了!”雕像后面的一个大臣激动地喊道,但无论是罗尔还是波崇恩都没有理会他。

    “这样,你就会饶我一命吗?”波崇恩声音颤栗地问。

    “不会,你依旧会死得很难看,你祖宗辛苦经营的这个国家也无法幸免于难。”罗尔的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但,即便如此,你还是会满足我的要求的,对吧?”

    波崇恩国王伏在地上,他没有回话,只是不停地抽泣。直到罗尔走上前,蹲下身,轻轻牵起他的手,将自己的拇指抵在他的拇指上,并用力一推,推翻了波崇恩的指甲。

    “啊!——”波崇恩尖叫一声,惹得他的臣民们汗毛直立。

    紧接着,不等他缓一缓,罗尔又将手伸向他的脸。虽然不知道罗尔想干什么,但肯定是会令自己痛苦万分的事情,波崇恩害怕地向后挪了一下,将头磕在地上,情绪失控地说:“对不起琪雅拉·温德霍克,我戴着奥肯家的罪名向她认罪,愿她在地狱的冤魂得以从现世的苦难中解脱!”

    “噢,看,君王的尊严在罪恶面前也显得是那么贫贱啊。”罗尔笑了笑,心满意足地站起来,“那么,接下来就是国家恩怨的环节了。”

    罗尔从负空间中丢了一套枷锁套在波崇恩的脖子上,枷锁上吊着一块赞弗洛斯帝国的盾徽。

    “以不如你软弱的费米大帝之名。”罗尔笑着在波崇恩耳边小声轻语了一句。

    为他套好枷锁后,罗尔将手掌对准宫殿上方的圆顶,一团火球从他掌中飞出,将宫殿的圆顶炸出了一个洞,接着,他抓住枷锁,拎着波崇恩从那个洞里飞了出去。

    见宫殿里有人飞出,外面那些焦急的约武卡骑士纷纷沿着宫殿跳了上来,但当他们看到那人手中带着他们的国王时,又赶紧从宫殿上跳了下来。

    罗尔悬在空中,一手提着波崇恩的枷锁,一手高高举起,一团光球从他手中亮起,将这个城市照得更加明亮。

    “约武卡!你们趁我帝国法师死于恶魔残杀之际,悍然入侵我们的首都,让我们的帝王蒙羞!”罗尔大声说,他的声音经过了法术加强,即使在岛屿另一侧的海边也能清晰地听见,“但,你们英勇的国王至死也要捍卫你们的性命,他已经以国家之名向帝国谢罪,因此,你们如此冒失的行为竟不会为你们招来灭绝之祸,庆幸吧!”

    说完,罗尔松开手,波崇恩就这样从天上垂直掉下来。

    罗尔本以为会有勇敢的人挺身而出接住他们的国王,但事实并非如此,底下的人纷纷避让,没有一人敢上前接住波崇恩。而约武卡人也确实不该这样做,因为在波崇恩即将掉到地面的前一刻,他脖子上的枷锁就发生了爆炸,将他的身躯炸成了粉末。

第二十章 联合曙光(89)

    密集的脚步声踏在结实的木板上,和着浪花声、敲打声、吆喝声、谈话声以及若有若无的乐器演奏的声音,绘成了一副繁忙的北方码头景象,怡人的海风从瑞尔桐尼湾经过,休憩在卡迦亚的码头,将香料与异域美酒的淡淡气味带进城市。

    “喂,这位老哥。”

    水手转过身,看到芬顿的着装,觉得他应该是个不常见的人物:“大人,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不愧是卡迦亚人,连一个普通的水手都挺有风度。芬顿捧着一个小木舟的模型,上面放着一个很好看的瓶子,他将小木舟递给水手:“请帮我个忙,你出海后,等到海岸线完全消失在了视野内,就把这个小船放在海上,可以吗?”

    “当然!有何不可,正好我们船今天要去一趟鸦亭。”水手接过这个小木舟模型。

    芬顿也知道这些卡迦亚水手都是爽快人,但他还是觉得不能白麻烦人家,便试探性地递过几枚卡迦亚元。

    结果这水手推回了芬顿的钱:“您让我帮忙是瞧得起我,这就免了吧,咱不兴这种陋习。”

    “那我就只能向你致以谢意了。”

    “哈哈!您真客气。”水手大笑一声,随后将小木舟抬到脸前端详了一下,“是不是还得给它插个帆?”

    “不需要,让它自由漂在海上就可以了。”

    水手的表情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了,是海葬对吧?”

    “算是吧,瓶子里面的家伙生前也是个水手,他的梦想就是当航海家。”芬顿说。

    “这么说,您既是为了给他送葬,也是为了给他圆梦。”水手说,“方便问一下吗,这个骨灰的主人和您是什么关系?”

    “我兄弟,也算是半个卡迦亚人。”

    “行,这事就包在我身上。”说着,水手走到吊机下面,将载有花盗骨灰的小木舟放到一个正在被吊起的箱子上,接着他抬头对上方甲板上的同事说:“你搬的时候小心点!箱子上有我的东西!”

    随后,水手回头朝芬顿竖了个大拇指。

    芬顿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对他点头致意。

    上午的阳光十分温和。芬顿坐在同学淑妮家的咖啡店门口,头顶的架子上爬满了像是牵牛花一样的藤蔓植物,把她家的店装饰得很漂亮,唯有一点令人烦恼:夏天可能会有小虫子从上面掉下来。

    芬顿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卡迦亚的咖啡是透明的,而味道却比南方的咖啡还要更加浓郁。他盯着瓷杯中的液体,企图能用肉眼把其中的奥秘看透。

    这时,欧捷挪了一下椅子,坐在了芬顿对面。两人是一起来的卡迦亚,在芬顿去码头的时候,欧捷去拜访了一下穆罗维。

    “收获了多少智慧?”芬顿问。

    “我该用什么样的量词来描述收获智慧的多少?”

    芬顿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想嘲弄一下欧捷,但没想到这条路刚开始就走不通了。

    “这段时间,帝国那边一直都没有因为摩尚的事为难你?”

    “帝国有更要紧的事在忙,还没到清算的时候呢,不过也快了,这会儿,罗尔大概率已经把约武卡灭国了。”欧捷回答。

    “你说的灭国,是灭掉他们的政府还是灭掉他们的所有?”

    “都有可能,毕竟约武卡的王室跟温德霍克家有深仇大恨,而且不管费米下达的命令是什么样的,反正到时候约武卡的生杀大权也是掌握在罗尔一个人的手里。”

    芬顿喝了口咖啡:“或许并没有所谓的清算。我听香尔菲妮说,帝国解决了约武卡以后,就会将仇恨的矛头对准底比利斯,而不是伊瑟利亚。”

    “帝国绝对不会单枪匹马去和底比利斯开战,除非他联合多方力量,包括我们的力量。”欧捷说。

    “如果真是那样,你会同帝国并肩作战吗?”

    “会。”欧捷肯定地回答,“你呢?”

    芬顿笑了一下:“我巴不得,我这趟来卡迦亚不就是为那个死于他们之手的人送葬吗?”

    索厄邦北部广阔的无人区里,沛隆和列阿带着上万名骑兵和步兵,正沿着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边缘向北前进。

    虽然大家都默认底比利斯拥有强于人类世界的力量,但却从未有人真正去向这所恶魔巢发起过挑战。因此,登基几十年却几乎未做成一件大事的费米大帝,决定这次要走在天下人的前面,派兵剿灭底比利斯。

    沛隆骑着马走在军队的最前方,他一直板着脸,因为以前方齐欧时不时地就会对他灌输底比利斯非常不好惹的说法,如今自己要站出来面对底比利斯,心里自然是充满了抵触。

    “你说,底比利斯究竟是一座城堡还是一片城市?”见沛隆把气氛营造得很紧张,列阿想找点话题和他谈论。

    “你是帝国法师,你有天眼,连你都弄不清楚,我怎么会清楚。”沛隆语气消极地回答。

    “看你的态度,好像你对皇帝的安排很不满意。”

    “我没有征服未知强敌的那种决心,我一直都只想明哲保身,从来没考虑过当敢死队。”

    “你不怕哪天契约落到自己头上,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

    “我当上高墙骑士以来从未得罪过任何一个人。”沛隆说,“反倒是你,像处在你这种位置的人更容易树敌,即使你尽量不和别人打交道,你也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就算我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不代表我就必须得死,所以我们要去处理掉底比利斯。”

    “但也不是像这样,把底比利斯当成一个土匪窝,只派一个骑士一个法师,大摇大摆地带着兵去就能把它们收拾掉,皇帝应该再等等,最起码也得把萨柳彼斯和罗尔一起派——”沛隆突然停了下来。

    “有情况?”列阿从未有在原野作战的经验,因此,这次行动主要由沛隆主导。

    “我的士官叫我。”说着,沛隆抬手比划了一下,军队立即停止了前进。

    他骑着马往队伍的后方走,由于一万多人形成了一个很长的行军队伍,沛隆走了好几分钟才到达这个刚刚用传音空间联系他的士官的位置。

    “你凭什么判断有人掉队了?”沛隆问这个士官。

    士官严肃的神情中透着些微的慌张:“几分钟前,我就觉得尾巴好像越来越短了,直到刚才我试图联系里浮和亚德珀赛努,才发现两人都不见了,他们的小队也不见了。”

    沛隆也试着联系这两个小队长,但传音空间却是封闭的。

    “警戒!后段与中段慢慢向头阵靠拢!”沛隆立即向行军队伍下达命令,随后,他招招手,带着周围的两百来人往队伍刚刚经过的后方走去。

    地上都是整齐的马蹄印和人的脚印,如果有分向其他方向的脚印的话,将会十分显眼。

    “除了莫名其妙的失踪外,你还嗅到其他不寻常的味道吗?”

    士官摇摇头:“仅此而已,但兵士失踪这种事情已经是最不寻常的了。”

    一直往回走了十几分钟,地上的脚印看起来也十分正常,而到这边,已经超过士官察觉到有将士失踪时的路途了。

    “散开!寻找失踪兵士,两个人一起行动,每个双人组之间的距离不要超过五十米!”沛隆开始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命令部下扩散开来进行搜寻。

    又过了十几分钟,依旧一无所获。沛隆不敢冒险让搜寻队伍散开太久,而正当他打算收拢队伍时,某个方向忽然传来了士兵的一声呼喊:“快来我这!”

    众人赶紧朝那个士兵的方向跑,并且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武器。

    接下来看到的景象则令众人震惊不已,倒不是说恐怖,而是诡异又极其不合常理。

    本来高大密集的原始森林中,不知是因为怎样奇特的现象,才形成了一个突兀的小草原。这片小草原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几百个一丝不挂的士兵,这些士兵身上不但没有铠甲,而且连里面的衣物甚至内衣都消失不见。他们正是失踪的小队成员,就这样躺在这片小草原上,生死不明。

    更加诡异的是,小草原的正中央,一只奇异的黑猫安静地坐在一个士兵的背上,它圆圆的眼睛带着不可感知的深邃眼神盯着沛隆。

    看到这副景象,旁边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沛隆却毫不在意,他赶紧走上前,蹲下身拍了拍一个地上士兵的后背;他松了口气,因为地上的士兵还有呼吸和心跳。

    “醒醒!你们遇到什么东西了?”沛隆对这个地上的士兵说,但对方完全没有回应,似乎正处于深睡的状态。于是,沛隆抵着他的肩膀,帮他翻了个身,又轻轻扇了这个士兵一巴掌。

    士兵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然而,当沛隆打算继续询问他,这个士兵的眼皮睁到一半时,他看到沛隆就好像看到他生命中最为骇人的鬼魂般,士兵忽然失控地瞪大眼睛,带着狰狞的表情不断哭喊、挣扎。

    沛隆被吓了一跳,他站起身后退了一步。接着,这个歇斯底里、如见恶鬼般的士兵,他的挣扎也达到了极限,眼睛开始充血,鼻孔、耳朵和嘴角也开始流出鲜血,几秒钟后,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瘫躺在草地上,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不给众人震惊的机会,就在这时,远方大部队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强烈的动静,喊杀声和战斗的声音突然响成一片。

    沛隆戴上头盔以遮住自己紧张的表情,他无暇回味刚刚见证的惊悚,也无暇顾及这几百个一丝不挂的兵士,立马带着部下往大部队的方向赶。

    “就这么放弃他们?如果晚上下雨的话他们会被冻死的!”士官朝沛隆喊道。

    但沛隆已做出抉择,他瞬间回头看了一眼小草原,随后咬咬牙,继续往大部队的方向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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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曲:往日英雄介绍:
被困在连阳光都无法抵达的谷底,心中的初始美德之火因缺乏柴薪而逐渐熄灭。
芬顿!
——我高呼这个名字,希望能有一个无私、至善之人前去将他拯救,但在这浓稠的黑暗阴霾中,即使是最坚强的那道风也无法将我的声音携到文明社会中。于是,我认命了,我绝望地躺在无人问津的遗世古道上,任凭自然的力量把我的身体风化为草与木的养料。
但芬顿没有认命!我自愧不如!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带着初始美德之火,艰难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只为将这火种捧到那所有人都触手可及的火炬上,驱散环绕在他们身旁与心旁的可怕阴翳。叙事曲:往日英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叙事曲:往日英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叙事曲:往日英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