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王之愉悦
“言峰绮礼,让你的Servant停下来。”
重新接上脱臼的右臂后,葛木宗一郎稍微包扎了一下伤口,便控制着神父闯进了最高之王的刑场,左手中的匕首紧紧贴着神父的咽喉。
“很抱歉,我可做不到,因为那不是我的Servant。”
眼睛仍然被血污迷住的神父紧闭着眼,仅剩左腿勉强倚靠着背后的暗杀者站立着,用虚假的道歉嘲笑对方的徒劳。
“……”
葛木宗一郎停顿了一下,紧握的匕首刀锋将神父喉管处的皮肤压出了一道血痕。
“我要Caster活下来。”
他再次重复,声音冷漠而坚定,身负重伤却依然坚毅地控制着自己的战利品,望向能决定Caster生死的金色Servant。
如此坚定的意志,竟然让高傲的英雄王不由发出嗤笑。
“愚蠢的家伙,你胆敢妄想左右本王的决定——?!”
英雄王言语中带着笑意,面色却沉了下来,王的杀意在空间弥漫着,压迫所有人的灵魂。
“我要Caster活下来。”
仍然是冷漠的声音,无视任何人的嘲笑与威胁,葛木宗一郎一再重复声明自己的目标。
英雄王冷笑着偏了一下头,一柄金光闪耀的剑自虚空中现身,扎进了Cater的另一条腿,精灵女性发出了一声痛哼。她躺在冰冷的地面,手祈求地伸向Master的方向,眼神充满了求生的渴望。
“Master、救我……”
面对Servant的求救,葛木宗一郎的眼神依然保持着冷漠,他推动神父向着前方走去,口中第三次地重复。
“我要Caster活下来。”
没有绝望、没有恐惧、没有放弃,在美丽的Servant的祈求与痛苦面前,名为葛木宗一郎的男人只是冷漠地瞄了Caster一眼,他牢牢地控制着言峰绮礼向前走去,似乎任何打击都干涉不了他的行动、影响不了他的情绪。
被英雄王刺穿双腿的美丽女性,痴迷地望着伫立在最古之王面前的高大男人,即使即将死亡的恐惧与痛苦也熄灭不了灵魂的灼热。
劫持了英雄王的前任Master,举起匕首用其性命要胁黄金之王的男人,再灼热的火焰也无法点燃他的激情,无畏无惧地昂首望向英雄王,冷漠而坚定。
如此冷热分明的两种态度。
如此相同的极端而偏执的灵魂。
一时间竟让高傲的王者忘记了对方的无礼。
“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啊。”
黄金之王转过身,真正开始正视起眼前忤逆的凡人。
与此同时出现的,是如近卫军一般环绕着英雄王周身的数柄金光闪耀的宝具,它们的遵循王的旨意现身、出击,穿透了身负重伤的言峰绮礼小腹,以及他背后的葛木宗一郎。
“哼……”
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地被击中,葛木宗一郎勉力避开要害,摇晃着身子,艰难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愚人,你哪里来的勇气妨碍本王的意志?要知道本王随时可置你于死地。”
“……”
将神父挟持在身前的男人眼神中透出了一点点疑惑,他已经决定了在迎接面对的Servant攻击时,一举抛下神父放出此生最后一击的策略,却听到对方饶有兴趣的提问。
“我是Caster的Master,曾对她许诺为她赢得圣杯。”
这是葛木宗一郎的回答。却更疑惑地发现对方的眼神愈发地充满了恶意。
“如此,你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
难道战争不就是这样吗?
男人无法理解对方的问题,作为道具为生的自己,成长到现在的境界都是为了杀死某个人而存在,与此同时被人所杀也是理所当然才对。
“嘿嘿……”
傲然伫立于战场中央、决定所有人性命的英雄王止不住地嘿笑起来,继而变成了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不过是一个觊觎本王宝物的愚蠢女人,却拥有这么有意思的Master。”
就连失明的神父也惊讶地皱起了眉头,与英雄王相识十年来,他也未曾听过英雄王如此开怀的笑声,却莫明的感觉有些熟悉。
“甘心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一名相识不过十余天的愚蠢女人,这就是你的生存之道吗?”
“……”
葛木宗一郎用沉默作回答。
“所以说,你似乎还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好似看到了一场妙不可言的戏剧,英雄王的笑声愈发不可遏制,被绑架的神父则感到背后的暗杀者心跳加速的声音。
葛木宗一郎动摇了。
从教会里的厮杀到面对人类最古老的王,一直保持着冷漠的男人居然在动摇。
“且问你一个问题,愚人。”
英雄王终于停下了他的笑,回复了正经的神色。
“就算我杀了Caster,你又会有什么打算呢?”
“我会杀了这个人——”
葛木宗一郎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格外的苍白,但贴在言峰绮礼脖颈上的匕首依然紧握如初。
“那么这样呢?”
一柄纤长的剑自Caster上方的虚空中出现,缓缓地扎进了Caster的胸口,Caster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她悲伤地抬头向英雄王祈求。
“杀了我,求求你,但Master、他只是个凡人……”
“你又会如此选择呢?Caster的Master。”
英雄王的注意力丝毫未落在濒死的Caster身上,他缓缓地走向挟持着神父的葛木宗一郎,言语中满是戏谑。
“……我会杀了他。”
葛木宗一郎迟疑了一下,继续重复道。
英雄王的剑即将刺穿Caster的心脏,暗杀者蓦地有了一丝慌乱。但他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对方的杀气。
他是要杀Caster吗?
我也要杀了手中的神父。
Caster被杀之后,尽可能在对方出手前杀掉神父,然后战死。
但是——
那个男人终于注意到自己的犹豫。
自认为是道具的自己,确实的在希望,希望对方手下留情,希望Caster活下来。
“哼……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了吗?”
葛木宗一郎的身体僵硬得就像石雕,等待着英雄王的最终判决。黄金的王者心情愉悦地站在他的面前,审观着他的混乱。
“你想怎样……?”
难以想像,一向冷漠的男人居然会发出如此较弱的声音。
英雄王还在笑,一瞬间葛木宗一郎不自量力地想直接将那笑容撕得粉碎。
这时他才发觉彼此的距离如此之近,黄金的王者如走下王座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并不比他高的身材,虽然身披重铠也显修长纤细,俊美的面容近处看来,也只像是普通的青年。
人类最古老的王者收敛了一身杀伐之气,忽然让葛木宗一郎感觉彼此并无差别。
“……”
注意到葛木宗一郎的走神,英雄王不悦地皱了皱眉,继而又发出爽朗的笑声。
“放心,如此有意思的人,我怎么会让你轻易退场呢。”
光华收敛,扎在Caster身上的宝具凭空消失了,重伤的女性发出一声呻吟软倒在地。
“……”
暗杀者还在迟疑。
“做你想做的事吧,杀了绮礼也可以,不过我可不知道Caster还能坚持多久。”
英雄王从暗杀者的身边走过,走向他背后的教堂,将混乱的男人弃之不顾。
葛木宗一郎看向虚弱得似乎没有气息的美丽女性,呆了呆,突然一把丢下言峰绮礼,飞快地冲到Caster的身边,抱起他的Servant,飞一般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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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还能活下来啊。”
失明的神父无力的倒在地上,摸索着为自己治疗伤口苦笑着说道。
“还活着啊,十年之后你的身手居然退步到这个程度,没能力跟随本王的话,你还是安心去死吧。”
旁边传来英雄王冷酷的声音,言峰绮礼习惯地无视了对方的话。
真谢谢你刚才避开了我的要害。
这句话言峰绮礼也很理智地藏在心底。
不过——
“还真是没想到,堂堂王者居然会轻易地放过了忤逆你意志的凡人。”
英雄王回之以嗤笑。
“言峰绮礼呐,虽然这世界的人类多得恶心,我一眼就能看穿其无聊庸俗的本质,但我还是能从中找到一点快乐的。”
人类最古老的王悠然说道。
“——准确的说,就是灵魂与其命运的不相容。”
“身为人类却渴望飞翔、沾满血腥却渴望宽恕、想做厨师的杀手、想当医生的屠夫,还有想做道具的人类……哼,人类这永不满足的灵魂,总是在渴望与自身命运不相符的存在,从而为这世界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似乎想到了什么,英雄王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
“在与其渴望不相符的命运中,灵魂的挣扎越有力,这故事便也越有趣。最有意思的莫过于他越挣扎,反而越深陷固有的命运轨迹而不可自拔。”
“刚才的男人与这世界缺少联系,缺乏行动与感情的动力,简直就跟工具一样,估计是某些人专门制作出来的道具,所以他才会将生命视若无物。”
“但那只是表象——没有动力的男人突然自主的行动,主动决定刺杀你。能自主行动的道具不再是道具,他却未意识到这一点,直到现在也一直试图以道具的方式贯彻自己的行动国——这就是那个男人最有意思的地方。”
“身为人类却以道具的方式生存,作为道具却有了人心的驱动,他却不自觉仍以道具自处——这样的灵魂,当然会让我感觉有趣啊。”
听着英雄王夹杂着嘲笑的说明,言峰绮礼恍然想起了十年前,鼓动他刺杀自己的师父时,这位王者似乎也发出了同样的笑声。
上次战争中英雄王被他的师父远坂时臣召唤出来后,这位王者一眼便看穿他自身数十年也未能发现的自身本质,并饶有耐心地将其引导出来。
而这一次也是一样,英雄王一眼就看穿了那名击败他的暗杀者,心态才变得如此宽容大方。
那洞悉人心的能力,简直是魔法一般的奇迹。
“Archer,你就因为这样的原因便放过敌人吗?”
耳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那是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的间桐慎二。
“他伤害了神父,又威胁了我,你居来放任他们逃跑!Archer,我命令……”
想着自己刚才在教堂里屁滚尿流地逃亡,慎二的脸涨得通红,Servant就是类似道具的存在,怀着这样的想法,他放肆地发泄着自己的恐惧,并想向Archer发号施令。
但是——
“慎二——”
好像现在才发现新任Master的存在,黄金的王者回过头来,一句话便冻结了少年的情绪。
“本王赐予了你追随本王的权力,并不是让你在本王面前指手划脚。”
可怕——
要死了——
慎二呆住了,比起刚才无能地逃跑的羞耻,更大的恐惧如同巨人的手掌将他攥进手心,可怕的压力几乎马上就能把他压成粉碎。
怎么可能——
Servant不应该是Rider这样的道具吗,即使再不情愿也会在令咒的制约下变得俯首贴耳。
为什么眼前的Servant会这么恐怖,如果自己使用令咒,一定会在使用前被杀。
慎二一屁股坐倒在地,他牵动嘴唇露出不自然的讪笑,一边手脚并用向后爬。
“不好意思,我只是抱怨、啊,什么事都没有,我该回家了……”
下一刻,这位少年再次亡命地向后爬去,一路跌跌撞撞。
第61章 愿之实现
葛木宗一郎抱着他的Servant飞快地跑下山坡,进入了城镇。
怀中的佳人气息虚弱,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叫着Caster,希望她能回复意识。
幸好英雄王手中留情,并没有破坏Caster的灵核,但过量流失的血液已经影响到Caster的生存。
对Servant来说,流失血液就是魔力的流失。
进入城镇的时候,Caster的意识终于苏醒过来,葛木宗一郎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来到某户人家,猛力踢开门,闯入玄关。
屋内貌似醉醺醺的男主人听见动静晃了出来,葛木宗一郎一脚将其踢翻。还在厨房的女主人张大嘴正要尖叫,宗一郎三步赶进厨房,照样一脚干净利落地将其踢晕。
Caster还未清楚她的Master在做什么,宗一郎回到客厅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扫落,再将Caster小心地放到桌上,回身将晕倒的男女主人拖到客厅。
“踏踏……”
二楼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随后在楼梯口传来一名少女的惊呼。
“葛木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这户人家的孩子,竟然恰好是葛木宗一郎的学生。
宗一郎俯身拾起一只苹果向楼上掷去,随着一连串摔落的声音,这户人家中最后一名清醒的人类从二楼滚落下来,再被宗一郎同样带到Caster的身边,宗一郎将Caster扶起来,对着倒在客厅的三名人类。
“Caster,吸收他们的精力,活下来。”
听见宗一郎沉稳的声音,重伤的女性才理解到Master的目的,她勉力牵动嘴角,露出微笑,遗憾地说道。
“不过这样已经不行了呐,宗一郎大人。”
她的声音充满了遗憾,却也充满了幸福。
“去吸收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全死去都没关系,你要活下来。”
“原来Master这么担心我的生死,可现在即使吸收了他们的灵魂也救不了我。”
“那就是再找更多的人,吸收更多的灵魂,直到你活下来。”
“可我已经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了。”
Caster美丽的脸庞苍白得近似透明,她仍然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样的事,你不是做了很多吗?为了圣杯、为了活着,继续做下去。”
葛木宗一郎不明白。
“我做过许多错事,很过分的事,可能是神明的诅咒吧,对他人的感情会让我陷入疯狂。可我从未想过,为了自己而杀害他人。”
Caster看了一眼晕倒在旁边的葛木宗一郎的学生,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她发出了苦笑的声音。
“……”
葛木宗一郎沉默了。
“我不明白。”
良久,他方才说道。
“你所想的,你所说的,你所做的,我全部都不明白。”
男人道出了他的困惑。
或许,我不应该做出成为你的Master的决定。
数十天前的那个雨夜,倒在参道旁的虚弱女人,长长的、不似人类的耳朵,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征兆,自己漫长而没有意义的教师生涯终止的标志。
所以他同意了Caster的请求,然而从那开始,他便陷入了以前的生活从未经历的困惑。
“我说过你可以利用我做任何事?为什么你却一直没有那么做?连战斗的意志都消失了,为什么还要独自来到教会?我向你证明了我的能力,为什么没有让我刺杀哪怕任何一个Master。”
“因为你是我的宗一郎大人啊,我不想我的Master受任何一点伤害。”
Caster躺在葛木宗一郎的怀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脆弱得如易碎玻璃的笑容。
“我不明白,我便是为了被你使用而参加这场战争,如果我连这点作用都没有,我的参战又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还要选我为Master?”
男人沉稳的声音渗入了痛苦。
他的价值、他存在的意义。二十年来的刻苦锻炼、两千万的支出方才成就此身技艺,却为何连一点作用也没能起到。
五年前,他生命中的第一次刺杀,也是唯一一次刺杀再次浮现在男人的眼前。
那是他许久未曾想起的场景,仅仅是出于侦察的目的,却连任何手段都没能用上地、轻易地结果了目标的生命,毕生的锻炼毫无意义。
那我这一生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宗一郎大人的存在,就是我生命中最大意义,宗一郎大人不受一点伤害,便是我的愿望啊。”
怀中的女人,蔚蓝的眼瞳中投射出浓烈的爱意。
那样的感情,男人明白就是人类所歌颂的爱,无法理解为何存在于彼此之间。
为何他能够接受到名为爱的这一感情。
“那并不是你的愿望,不要因为错误的感情迷失了自我,Caster。”
男人这样说道。
是的,午夜梦回的时候,男人曾见过女性的愿望。
——我死前,好想再回到自己的祖国啊——
……那份对家乡的思念。
明明这对于本来就没有归宿的他来说是不能理解的,不,是一定不会理解的感情。
那么就回家吧,追求圣杯也好,尽情使用我的能力与生命,实现这一目标。
“人类都是为了自己而活,无论付出还是牺牲此类为他人的品质,也是为了人类的自我满足而存在,而你的愿望还没有实现,为什么却放弃了生存的努力?”
但女人却不认同。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啊,能在临死前发现这件事真的太好了。”
为了对他人的爱而疯狂的女人,遇见为了她能做任何事的男人,包容她的所有错误,不惜生命来拯救她的男人。
能遇见这么好的男人,即使只经历了数十天虚假的生命也足够了。她不想再变成从前那可怕的魔女,她只想与他一起,幸福的生活在阳光下。
“所以,我已经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女人的意识开始涣散,她茫然的眼神已经看不清自己的Master了。
但她还在拒绝,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再也不想变成原来的魔女。
女人正在步入死亡,他没有时间。
变幻莫测的女人心思,他无法理解,他只注意到,在女人快要消失的呼吸前,心底从未体验过的焦灼感情。
无法回家的女人,放弃了她的愿望,露出安心的笑容,试图就在他的眼前死去。
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漂泊无依的女人,许过愿回去。
想要回去的归宿这种东西他并不知道。
反复回响的家乡的思念。
可能是既没看到过也没听到过,或许连幻想都没有浮现过的桃源的梦。
那种东西——他到底要怎样感想才好呢,到死也无法知道。
但这是不属于这里的存在,飞往南方的候鸟,无论再远也要飞回家乡,因为那里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你不能在这里死去。”
但他不知道如何做,只为杀人而存在的他,并不知道救人的方法。
他唯一能做只有——
“Caster,我命令你,吸收他们的精力。”
他没有令咒,也不会使用令咒,魔女只是将其存在必须的联系转移到他的身上,并从他身上汲取基本的魔力。
他做不了什么事。
除了——
望着即将失去意识的女性,他突然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切开了左手的静脉,将流淌的鲜血送到Caster嘴边。
对Servant来说,人类的血液充满了他们所需的魔力。
“活下来,即使是吸收我的魔力。”
或许只会是徒劳无功的努力,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早就决定了自己的死亡,那就付出生命吧。
与Caster生活越久,彼此间就变得越合不来。
女人灼热的感情,试图燃烧死去的心。
从相见的第一天开始,几十年里没有崩坏过的跳动旋律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的心。
冰冷的雨中,彷徨的白色的女人。
女人单纯地只是美丽而已。
比他所看到过的女人都要美丽。
理由也就仅此而已。
他向那个美丽的女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那时自己就应该明白,此身终究无法变成道具的事实。
——我想回家。
那么就回家吧,把这美丽的小鸟送回家。
血还在流淌,这次即将消失的是自己了。
男人抱着Caster靠坐在墙边,安心地看着怀中女性美丽的脸庞,意识渐渐模糊。
自己的血,还是热的啊,那就将这温度传达给怀中的女人吧。
活下来,无论怎么也要活下来。
回到那个家乡。
那个自己从未有过的、无法想象的地方。
那里的感觉一定很好。
女人会醒来吗?
他不知道。
对不起,我没法亲口再说一句对不起。
抛下你就这么死去,真的对不起。
用着至今为止最为平静的那颗心,他将这样的感情凝固在自己的脸上。
她会醒来吗?
她会怎么对自己怎么说?
无论怎么哭泣,自己也抛下了她。
对不起,Caster。
我不能亲自送你回家了。
第62章 二人之约
“士郎,我只能为你处理目前的外伤,内部只有靠你自己,想像更完美的自己,然后补全,这就是你的魔术——强化。相信你自己,更完美的你就在你心底。”
所以我就能像修理工具一样把自己修好吗?
望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太阳,如同正在步入死亡的生命,躺在床上的我不自觉露出了苦笑。
昨晚是Rider救了我,她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换回我的生命,我却约定了与另一个人决定今晚谁去死的未来。
为我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外伤后,Rider用天马将我带回家,在门口又遇见了晕倒在地的樱。
Rider不得不辛辛苦苦去把樱安顿好,期间对我说了开头的那一段话。
名为Rider的Servant似乎对治疗有着丰富的经验,也精通相应的魔术,经过她提醒后我开始主动为自己处理伤口,经过数个小时的治疗,自己的内伤竟然也好得七七八八。
自己简直变成了可以随意修理、替换零件的机器一样可怕。
但这样的话,晚上对抗Archer就能保证基本的战斗力了。
也许,Rider教会我这个技能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
之后我便陷入了长长的睡眠,再醒来时便是现在的夕阳西下。
身体似乎还在困顿,精神却陷入了持续的亢奋。
那就去战斗吧。
我摇摇晃晃地爬起床,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我变得冷静下来。
如往常准备上学一般,我开始了日常的洗漱,只是镜子里的异常一直告诉我。
——我已不再是我。
面对镜子里陌生的少年,我的精神几乎再次陷入癫狂。
快快准备好啊,今天就要死去。
一边为自己哼着不成曲调的歌,一边走入厨房,翻出所有能补充能量的食物,强迫自己吃下去。
快快准备好啊,让一切在今天结束。
最后灌下一杯凉开水,我长呼了一口气,走进庭院的走廊,远眺落幕的夕阳。
这就是结束啊。
繁乱的心绪渐渐消失。
我闭上眼睛,细细体会阳光落在肌肤上的感觉,一点点消逝的温暖。
就让一切结束吧。
然而,我与这世界还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学长……”
旁边传来了少女吃惊地呼唤,我回过头来,看见她诧异的表情,接着变成了越来越浓的悲伤,珍珠一般的泪珠从苍白的脸颊滚落。
“樱,你还好吗?我记得你晕倒了。”
我的心脏猛地抽搐,用最温柔的语气问道,但她完全不理会我的关心。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少女几乎是要扑过来一般跑到我身边,无形的距离却将彼此分开,她迟疑地抬起手,伸向我的脸庞。
“只是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樱别把我当成坏男孩哟。”
那个、根本不是樱想要关心的事。
“学长,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辛苦?总是让自己陷入危险?别再出去了好吗?学长。”
“樱,你听Rider说了吗?”
“我醒来后,Rider小姐就告诉了我这件事,本来我只是想要拜托Rider小姐寻找学长,为什么还会是这样的结果。”
“果然,还是樱对我最好啦,我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嘛——!”
“可是、我不想学长再做危险的事——!”
面对我的嬉皮笑脸,樱痛苦地大声吼了出来,吼出了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担心和难过。
“你们都瞒着我,然后没有征兆地、一个又一个地消失,先是Saber、然后是Archer,接着就轮到了卫宫学长,我无法忍受、再也无法忍受、一丝一毫也不能忍受这样的事——!”
樱崩溃地哭了出来,哭得让我的心也在痛苦地抽搐。
我踏前一步,将哭泣的少女拥进怀里,挂满泪珠的脸靠着我的肩膀。
“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变好。”
我可爱的学妹,没想到我会让你这么担心。
不好意思,我总有这样那样许多想做的事,无法安心地在家中享受你为我准备的生活。
那个人与我之间,必须有个结束,所以我不得不再向你说一声抱歉。
放任可怜的少女在怀里痛哭,直到她的声音终于低落下来。
我悄悄将左手上移,伸向她的脖颈。
蓦地,少女突然挣开了我的怀抱,犹带泪痕的她就这么俏然立在我面前。
“学长,能留下来吗?就算只为我,请你留下来好吗?”
“……”
我无法点头,在少女恳求的面前,也无法摇头。
“我想用我的全部,让学长留下来。”
少女抬起手,落在她的胸口。
“即使我的身体如此污秽,也有着让人喜欢的地方。”
她在说什么呢?意识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一抹耀眼的白所侵染。
在黄昏的走廊,少女解开了她的衣衫,只属于少女的美丽完全绽放在我的面前,纯净的白在夕阳下染上诱人的枚红色,柔和的弧线在少女紧张的呼吸下轻轻颤抖,可爱得想要尽情触摸、亲吻,将那带着迷人香味的胴体尽情拥入怀中,揉进心里。
直到少女右臂上,如鲜血所刻的令咒进入我的视线。
那是樱的令咒,她作为Master参加圣杯战争的凭证。
左手臂的皮肤在燃烧一般的痛苦,那里有着我所失去的令咒,有着我永远失去了Saber的象征。
“樱……”
嘴唇如此的干涩,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僵硬地走上前,用一个世纪的时间为在寒冷中战栗的少女披上自己的外衣。
“对不起,那里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轻轻走过少女的身旁,好像担心一个碰触就会将其碰碎一样,我小心地离开。
在我的背后,是少女蹲下身子哭泣的身影,那是无论如何也哭泣不出声音的凄凉身影。
我硬起心肠,无声地走入玄关,将少女抛在脑后准备出发。
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我的身前,如有生命一般的紫发在冰冷的风中舞动。
“果然,她还是没留下你。”
“Rider,谢谢你救了我。”
“我只是服从Master,另外,拿着这个——”
Rider递过来拿在她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本又厚又重的硬壳书,很眼熟的感觉。
这不是上次慎二一直拿在手中的书吗?
“这是——?”
“用令咒制成的伪臣之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Master。”
看着我接过这本书,Rider好像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为什么给我这个,我不需要你作我的Servant。”
“知道我可以帮助你之后,那个傻孩子就在做这个东西。”
这便是能让没有令咒的人也能指挥Servant的伪臣之书,那么——
“这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消耗一枚令咒。”
Rider简短地说道。
“也就是说,樱将第一枚令咒制成伪臣之书交给慎二,又将第二枚令咒用在我身上?”
“是的。”
“当初你能在Saber宝具下活下来,就是因为慎二完全消耗了第一枚令咒召唤你吗?”
“是的。”
“所以,我也可以同样地使用第二枚令咒。”
我望着有些紧张的Rider,突然笑了起来。
“什——?”
“我——卫宫士郎,在此以令咒命令Rider——”
“士郎你想做什么——?”
“——回到间桐樱的身边,保护樱并带她离开这里,让她远离圣杯战争,直到战争结束。”
“等等,没有我,你怎么对付Archer——?!”
伪臣之书燃烧了起来,Rider还在呼喊,令咒的强制力便对紫色骑士生效。
Rider不由自主地后退,退回家中樱的身边。
“樱就拜托你了,Rider。”
——下面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涉的战斗。
——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涉的战斗。
——再见了,樱。
——我终将迎来最后的了断。
~~~~~~~世~~界~~需~~要~~分~~割~~线~~~~~~~
城堡的废墟中,红色的骑士立在半塌的塔楼顶端,等待着某个少年的赴约。
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做个了断。
夕阳的最后余晖即将离开城堡,黑夜将临,但少年还没有出现。
但他一定会来的,骑士如此相信,因为少年是卫宫士郎,因为他就是卫宫士郎。
——这一次,他一定要拯救从未拯救之人。
——他要拯救卫宫士郎。
看着那个少年成长、奋斗,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存在的目的。
明明是无法记录、没有记录的实施正义的道具,却带着本不应存在的悔恨现世于此,其最大的意义便是亲眼见证自我的成长吧。
怀着必须拯救他人这一情感成长、战斗,终于因其渴望超出了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痛苦的倒在战场,这便是卫宫士郎未来的终结。
而如今,他提前便看到了倒下的卫宫士郎.
在其成熟之前,便因其目标超出了目前能力的极限,少年的卫宫士郎倒下了。
不,这并不能称之为倒下,只是已明白其努力无法达到拯救的目标,少年还在竭尽全力的战斗,寄希望于永不停止的剑舞能够尽量的、拯救稍微再多一点点的人,然后迎接自己的死亡。
不懂爱惜自己生命的卫宫士郎,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是个死人。
一如多年后他所经历的未来。
无论如何努力,总有无法拯救的人,目标总在自己的极限之上。
多年以后,成长为男人的少年,如现在一般寄希望于无止境的剑舞,直到陷入那永远走不出的荒芜战场。
男人向世界许愿,把自己变成了正义的道具,没有记忆、无法记录的英灵,没有怨恨也没有后悔的战争武器,以其剑舞拯救世界。
剑是凶器,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带来伤害。
持续舞剑的男人,总避免不了伤害他人、伤害自己。
或许男人也意识到了错误的存在,渴望回到过去,找寻那个拯救的方法。
机会终于来了,还未长成的卫宫士郎,如此的天真、又如此的执着,将父亲愿望承载在自己稚嫩的肩上,为了拯救他人能不停地锻炼自己。
原来,需要拯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宫士郎自己。
依赖着拯救他人这一情感生存着的卫宫士郎,才是最需要拯救的人。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救卫宫士郎。
结束卫宫士郎这悲惨的未来。
作为继承了英灵卫宫的悔恨而现世的Archer。
在卫宫士郎的愿望膨胀到极限之前,为其生命画上句点。
消灭浸染到此世的恶之集合体,以卫宫士郎的生命完成卫宫士郎拯救世界的梦想。
——这便是Archer的使命。
天空中最后一丝余晖即将消失的时候,远方的地平线出现了少年的身影,缓慢而坚定走到红色骑士的身前。
Archer一跃而起,落到了少年的面前,迎接彼此的结局。
想要说的话突然说不出来,因为少年变化的模样。
“好像,你也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啊。”
少年放松的笑着,似乎只是轻松地参加一场宴会。
“不好意思有些迟,我已经尽可能赶快了。”
身形削瘦的少年,坚定地立在红色骑士面前,头上白发如雪。
第63章 终局见证
Caster失踪了,连同她的Master葛木宗一郎、以及背叛了她的Archer。
当远坂在士郎家受挫归来后,惊奇地发现这一情况。
可能是在针对冬木森林的未知servant采取行动吧。但为什么葛木老师也会消失?
怀着莫明的不安,远坂心神不宁地守在家中,度过了这个孤独的夜晚。
与参加这场圣杯战争之前十年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独自完成日常的修行,然后进入休眠。
但心底涌现的恐惧,时刻都在纠缠着少女不安的灵魂。
屋外传来的风声似乎带着厉鬼的哭嚎,好像随时都会出现可怕生物视若无物地打破远坂邸精心布置的防御阵,直接掠走她的灵魂。
本来能保护她的Archer将她放弃,或许可以依赖的Caster消失不见,现在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见鬼。
我怎么会产生这种一定要找个人依靠的软弱想法,远坂家族的继承者绝不能这么轻易被打倒。
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眠的少女痛恨地拍着自己的头,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
冷静、冷静下来。
卷缩在夜晚冰冷的空气中,少女努力想要抚平自己不安的心,另一边却止不住地想象caster的行踪,直到她的意识渐渐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混沌。
再惊醒时,少女发现外面天光大亮,她已经在床上坐了一整晚。
Caster会在哪里?
借着白天人多的机会,少女小心地混入了柳洞寺转了一圈,又在城市中漫无目的地寻找,试图发现Caster的踪迹,出于心中某个不安的意念,她终于来到了冬木市的教会。
那里,一定会有Caster的踪迹。
但如果Caster被留在了那座教堂中,自己闯进去又有多少机会能闯出来呢?
又困又饿的远坂思考良久,终于决定放弃地回到家中。
也有可能Caster已经回来了,或者我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然后才去面对那个可恶的神父。
结果,名为Caster的Servant依然杳无踪迹,葛木宗一郎也如人间消失一般不见。
果然,我必须去面对那个神父啊。
为了安全起见,只有趁着明天白天的机会去试探一下。
少女如此决定着,努力着开始填饱肚子。
这样的话,今天晚上又会变得很难熬。
无论有多少人期待、多少人恐惧,天色又毫不动摇的进入了黑暗。
被人们视为鬼宅的远坂邸,周边没有任何人气,只有冰冷的风围着孤独的房子呼嚎。
无论如何,今天也要休息好。
远坂为自己准备了两团棉花塞住耳朵,希望能好好睡一觉时,随着怀中的宝石放着危险的光,某个物体直接地闯进了家中。
“混蛋,就是没人肯放过我吗?!”
远坂纤细的身子发出了狂暴的吼声,她抓起一大把宝石,光着脚撞开卧室的木门跑进客厅,准备向那可恶的闯入者投出自己所学会的最强魔术,让对方见识一下远坂家族的宝石魔术的厉害。
当她看到闯入者的身份时,却如触电一般僵住了。
初升起的月光下,白色天马安静的立在客厅的中央,紫色长发凌空飞舞的从者怀中,那道纤细的身影跳下天马,迎向远坂。
面对着呆住了的远坂,樱泪痕犹在的苍白脸蛋上,又有泪珠滚落下来。
——救救学长。
——姐姐,去救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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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见鬼见鬼——————!
你们都是一帮混蛋——没一个让我省心——!
Archer你是个混蛋,居然敢欺骗本姑娘。
卫宫士郎你也是个蠢货,居然想要跟Servant单挑。
接到樱的求助,远坂不得不又快速动身,竭尽全力向着森林赶去,一路她不知道对某些混蛋骂了多少回。
当初她在学校中救下卫宫士郎后,无意丢下了耗尽魔力的宝石,再被Archer归还,可士郎却还拥有一块同样的宝石。
Archer一直看士郎不顺眼,并试图杀死士郎,士郎也一直警惕着Archer,不考虑各种性格中二等方面的因素,确实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当士郎使用了Archer的双刀,连使用手法都那么相似时,自己就应该发现那个可能性。
圣杯的召唤无视时间障碍,无论是历史还是未来的英雄都能召唤,那自己召唤出未来的卫宫士郎也不足为奇。
那个蠢货在被救后终其一生都保存着被自己丢下的宝石,当那个蠢货死后化身为英灵,宝石便成为了圣遗物。
所以自己召唤不了Saber完全不是时间计算错误的原因。
根本就是那个混蛋利用宝石破坏了自己完美的召唤。
冥冥中,远坂坦然地将所有的罪过都归纳给某人,并为其准备了少女心底认为最可怕的刑罚。
然而,现在她仍然不得不为了那个笨蛋而努力,先坐车来到森林边缘,再一路长跑来到了伊莉雅的城堡前。
森林里沿途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树木大片大片的倒下,地上纵横交错地刻满了伤疤,上次进入城堡的路线完全找不到。
远坂只能按着印象中的方向前进,直到找到另一片可以看出曾经有建筑物存在的废墟。
落日在半残的塔楼尖顶收敛了最后的余晖,如血一般的色彩溶解在阴影中,残破的废墟中,并没有少女期望的少年身影。
不,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被Archer打得很惨,就算现在找不到,也一定死在某个角落里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远坂昂首阔步走向塔楼,视线梭巡着落在某堵破墙边,如安眠的宿鸟静静蜷缩在墙角的白色少女。
“依莉雅·冯·爱因兹贝伦——”
听见远坂的声音,白色缓缓地抬起头,如雪的长发下露出女孩精致的小脸。
“是凛啊——你来得正好,正好可以见证这战斗的终局。”
似乎处于虚弱状态的少女,再也无法表现她娴熟的贵族礼仪,可远坂却似乎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某种更神秘、更成熟的东西。
“什么——是Archer和士郎吗?他们还在战斗?他们去哪里了?”
远坂蹲下身子,视线平视着无力的蜷缩着的少女,焦急地问道。
“他们、就在这里啊——”
少女狡黠地笑了起来。
“他们就在这里战斗,一刻也没停止地战斗。”
冷酷的杀气随着少女清亮的声音浮现,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激得远坂跳了起来,回顾身后的平地。
——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风轻盈地在空中打着旋,淡淡地凉意从阴影中渗透出来,废墟里只有远坂与依莉雅的存在。
“哪里有……”
如钢铁贴紧皮肤的冰冷感突然攥住了少女的心脏,在红色少女的视野里,某片随风起舞的树叶突然被刀锋一般的风刃撕裂、破碎。
在少女方才走过的平地里,安静的风蓦地化作锐利的无形之刃。
“这是……”
“差不多该到极限了吧——”
背后传来白色少女的轻声感慨,连灵魂也能封冻的恐惧让远坂摇摇晃晃地后退,直到她碰到了依莉雅所靠的破墙。
起风了——
被某种意志激起的风,在平地里飞舞,飞旋起卷起落叶、草根,以及一切轻盈的物体,再飞快地逃离这片土地。
在风的间隙,透明的狭窄空间中,远坂感觉到了某个存在,如风一般澎湃地涌动着撑破那片虚无,带来夹杂着钢铁的冰冷质感的战场气息。
“那到底是……”
远坂喃喃自语着,不敢相信眼前不祥的征兆,区区一名人类与英灵的战斗,怎么会有这样的异象?
在两名少女的见证下,世界破碎了。
如碎裂的玻璃,透明的空间哗的一声破碎。
无数的碎片就在少女们的面前落下,如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
在远坂的仔细观察下,那些碎片竟然是一块块破碎的钢铁,从高高的天空飞落,半空中变成透明,如冰块一般消失。
天空上,还传来了钢铁撞击的声音,少女恐惧地抬起头仰望天空,无数的各色的光芒在夜空中闪现、熄灭,带来更多的钢铁之雨。
——这场景,竟像凡人误闯进了神祇的战场。
心有所感,远坂直觉的远望前方,穿过纷纷坠落的钢铁之雨,少女终于见到了她要寻找的人。
互不相让地对立的身影、手中残破的剑器。
身上不停流淌的鲜血、扎进身体的破碎剑刃。
即使如此,他们还在战斗,只要热血还未流干,心脏还在跳动,这场战斗就不会停止。
失神地望着战斗的两人,远坂几乎停止了思考。
一直沸腾的感情骤然冰封,想好的宽慰的话、怒斥的语言,一句也说不出口。
更迷惑的是,在那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中,哪一个才是她想要找回的少年?
哪一个才是离开了她的英灵?
第64章 无限剑制
“我有一个疑问。”
在开战之前,男人如此问道。
“十年前,Saber亲眼目睹另一个我,以狂乱的Berserker身份闯入圣杯战争,战争结束后,他的灵魂转移到幼年的你身上,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只能感觉到十年前留下的残余意志,少年露出了苦笑。
“或许,他的目标也跟你一样吧。”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在考虑结束这个轮回的方法啊。”
“然而,无论我采取什么行动,面对什么样的未来,你也不会改变要杀我的决定。”
男人沉默了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站立你的面前,我才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并非某个人的未来,我就是我,我并不会因为现在某个人的决定而改变自己的过去。”
“所以你已经确认即使杀了我,也不能改变你的过去,是吗?英灵卫宫。”
第一次的,少年呼出了这个名字。
“现世的英灵并非英灵真身,而是与其拥有同样灵魂的分身,所以我并非英灵卫宫,不过是一个伪物,连英灵卫宫所没有记录的怨恨也被错误地召唤出来的伪物。”
“换一种说法,即使真正的英灵卫宫在这里,也无法通过杀死你改变他自己,如果自己在过去死了,自已的存在会因导致驳论而被抹杀,那又是在什么层面被抹杀呢?没有理由地抹杀才是真正的驳论。真正的世界是不存在驳论的,只有我们不曾了解的真实,存在即合理,我与你站在了时间轴的同一点开始,你我便成为两个独立不相依附的个体。”
“但是即使你我变成不同的个体,你也不能看着我走向那个绝望的未来,是吗?”
“那绝望,你现在应该已经体会到了吧,卫宫士郎。”
男人望着着少年头顶的白发,目光悲悯。
“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离开亲近的战友,孤独地走在这终绝望的战场,直至死去,你现在抱有的不就是这份心情吗?”
“哈、真的没有办法反驳啊。”
少年不禁露出了苦笑。
“可这样你就要决定另一个人的死亡吗?”
笑容愈发崩坏的少年,昂首质问眼前的男人。
“无论如何,我伤害的只有自己,我所行之事,也是击倒有罪之人,英灵卫宫,你竟然要为我没有犯下的罪恶而杀死我,你不觉得自己的正义之道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限度吗?”
男人皱起了眉头。
即使自己所为是为了正义,也免不了伤害其他人,这应该是彼此都能明了的事情。
但是——
“虽然做下决定的也可以说是自己,但承担结果的人也是自己的话,真觉得搞笑呢。”
黑白之刃在少年的双手中浮现。
“仅仅是自认为正义的使者,你又凭什么定义我为恶呢?”
回应男人的决定的是少年扬起的刀锋。
“我不需要你审判我的生死,我也不要你判断我的对错,我的人生、我的未来,全部由我自己来决定——!”
“即使未来只有绝望,你也不会动摇吗?”
男人沉声质问。
“归根究底,那些都是没有发生的事啊——”
将手中黑刃指向男人的少年,脸上笑容惨然。
“爱过的事、恨过的事、失去的人们、背叛的正义,对我来说,通通都是没有发生的事。”
用贯彻了自己全部决意的铮铮之音,少年斩断彼此间最后的联系。
“你所经历的故事,对我来说都是不存在的未来,我拥有的只有现在而已。”
“失去了重要的人是我,处于绝望的战斗也是我,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是我,我所拥有的只有现在的我。”
“正义的伙伴,这是我渴望的未来,但驱使我战斗至今的是我的现在。”
“我失去了一切,我也要毁掉夺走我一切的人,我要打倒伤害了我的Saber的人,我要我的生命在这战斗中流尽最后的血,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
“——既然保护不了,那就去复仇吧!”
“如果还要挡在我前行的路上,那就试试用你的剑让我停下来。”
还是凡人的少年,挥剑向前,迎上成为英灵的男人。
“正义与未来,对还未成熟的你,还是太遥远啊。但你也要明白你与我的差距。”
男人叹了一口气,踏步上前,虚无中生成的剑挡住了少年的攻击,隔着同样的黑白双刃,男人看到少年的笑容,那是属于战士的惨烈笑容。
“差距一开始就存在,但拥有同一个名字的你应该清楚,卫宫士郎——从不会放弃!”
清亮的刀剑交击声响起,锐利的钢铁撕裂空气,战场钢铁的风在空气中吹过。
“卫宫士郎,只会用自己的手,争取自己的未来。”
“卫宫士郎,只会用自己的手,贯彻自己的正义。”
这便是卫宫士郎与卫宫士郎的交锋。
未来与过去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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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斗究竟经历了多久。
即使遍体鳞伤、鲜血飞溅,少年还是没有放弃将剑指向男人。
努力挥动剑舞、极尽技艺,男人也要将少年斩于剑下。
卫宫士郎这个人,为什么从来就不肯放弃?
只要退让一步,就能保全自己的生命、即使让别人来行使正义之道又如何。
为什么就不肯放弃?
不能容忍,迄今为止为生命与正义的努力与牺牲,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放弃。
不能容忍,无视自己能力的差距,妄图背负自己所不能承受之重担,这样的人只会给世界带来伤害。
所以——
卫宫士郎必须死——!
卫宫士郎必须死——!
清彻的剑舞染上了绚丽的血。
坚定的目光在狂怒中混浊。
前进又如何、战斗又如何?
不成熟的卫宫士郎,不会是那黑暗的对手。
即使现在赢得胜利也解决不了问题。
不战斗只有死的卫宫士郎,即使自己的死亡能解决世界的危机。那被决定了死的卫宫士郎,如何面对迄今为止为生而做出的奋斗。
当初从火海里爬出来的卫宫士郎,紧紧抓住自己的生命不放手,如果现在放弃,如何对得起当初的努力,还有当时失去的生命。
自己愿为拯救他人而牺牲生命,可为什么在牺牲之前便有人决定了卫宫士郎的死。
卫宫士郎必须生——!
卫宫士郎必须生——!
剑刃在相击中破碎,又在决意中再度成型。
卫宫士郎跟上卫宫士郎的脚步,将自己的挣扎变成剑与剑的圆舞曲。
——不能放弃,卫宫士郎绝不能放弃。
——不会放弃,卫宫士郎绝不会放弃。
——为了活着,为了即使被夺去一切,也奋斗着想要前行的生命。
——为了正义,仅仅是虚假的生命,也不停下为了正义而前进的脚步。
所以——
牺牲吧,卫宫士郎。
无法容忍别人的牺牲吧,那就牺牲卫宫士郎自己。
如果卫宫士郎挡住了卫宫士郎的脚步,那就牺牲卫宫士郎自己。
牺牲吧,我的过去。
牺牲吧,我的未来。
心还在跳动,血还在流淌,这战斗就绝不会停止。
洞悉未来的痛苦与决意,将其剑技带回尚未成熟的自己。
看透过去的挣扎与无力,将其刀锋穿过熟悉的防御。
战斗仍未停止。
进击的刀锋在讶然中破碎,未成熟的卫宫士郎挡下熟悉的进攻,卷起的钢铁碎片散落四方。
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决定不了胜负。
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决定不了生死。
带着同样的决意,卫宫士郎开始了他的咏唱。
“——Iamtheboneofmysword.”
——身为剑所天成。
这是只属于卫宫士郎的咒语。
这是卫宫士郎自己的一生,以剑为躯,必将以战斗终结的一生。
“Steelismybody,andfireismyblood.”
——血流若玄铁,心脆似琉璃。
愿己身为钢铁所铸就,百折而不挠。
热血如火焰,历经岁月侵蚀而不改当初心意。
“Ihavecreatedoverathousandblades.”
——跨越无数战场亦未尝一败。
以这双手将意志造就无限之剑,跨越无止境的战场。
“Unknowntodeath,Norknowntolife.”
——未曾尝得败绩,却也未逢知己。
经历无数战场而败绩,未曾分明生死。
但那是的另一个卫宫士郎虚假的未来。
“Unawareofloss,Norawareofgain。”
未成熟的卫宫士郎,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尚未发生的拥有与失去。
“Havewithstoodpaintocreatemanyweapons.”
——其常伫立剑丘之上,醉心胜利之中。
将此身所负之伤痛,化作手中之剑,醉心独立于剑丘之颠。
“Havewithstoodpaintocreateweapons,waitingforone'sarrival。”
——其常伫立剑丘之上,至此孤身一人。
独身长立于剑丘之颠,直面己身之终局。
“Yetthosehandswillneverholdanything.”
——因此,此生已无意义可言。
“Ihavenoregrets.Thisistheonlypath。”
——不曾后悔踏上此唯一的路,亦无需任何意义
“SoasIpary
——UnlimitedBladeWorks”
——故如我所祈,此身即为无限剑制!
“Mywholelifewas
——UnlimitedBladeWorks”
——此生当为无限剑制!
同样的卫宫士郎,用同样的咏唱吟颂自己的一生。
成熟与未成熟的声音,共同喊出宝具的真名。
爱因兹贝伦城的废墟,近乎崩溃般的异动起来,现实被蔓延的异界侵蚀,冰冷的火焰,就在宝具真名被呼唤出来的那一瞬间,剧烈的向四面奔涌开来。
类似于白色线条之物不断游走于地面之间。
空间如同被粉碎的玻璃一般迅速的崩坏,比起少年这一生所经历的战斗还要惨烈无数的倍的战场之风扑面而来。
昏黄的天空上,巨大的齿轮在艰难地转动着,异动的声响传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崩坏。
大地震动着裂开缝隙,纵横驰骋的风吹散了弥漫的硝烟。
寂寞的荒野中,无数名剑倒插于此,一直扩张到视觉的极限。
这里是,无尽之剑的世界,舍此之外再无一物的钢铁森林。
卫宫士郎与卫宫士郎所立的大地震动着破碎,却在双方心中激不起一丝波澜,战斗者们眼中只有明确的对手、以及耀眼的剑。
只有在这个行将毁灭的幻想世界,卫宫士郎的存在才会如此耀眼。
因为这是用卫宫士郎的一切所创造的世界。
这里就是卫宫士郎的过去。
这里就是卫宫士郎的未来。
这是就是卫宫士郎所拥有的一切。
第65章 英雄之愿
高高的天空闪耀起了绚丽的星光。
我像童年的孩子一般仰起头,看着天边星辰飞舞的绚丽星空。
那是英雄的光,无数英雄的光交相晖映,闪耀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天空,以及破碎的齿轮。
——那光景,迷人得让我转不开眼。
钢铁入体的声音响起,在耀眼的星光下、坠落的钢铁下,我被某个物体扎穿,然后甩落在地。
流失的滚烫鲜血以及体内的痛苦唤醒了我的意识,我从高高的天空落了下来,回到了这个战场,以及伫立在我面前的男人。
“虽然你我拥有同样的力量,但在这个时候走神可是致命的失误。”
男人如此说着。
真奇怪,他没有发现这美丽吗?
在这昏暗的世界,黄沙飞卷之下,是浩瀚的星辰之海。
如同曾经梦中所见的,星辰的河,比海更广阔的无垠之河。
无数的光芒在闪耀着,飞舞在我们的周围,闪亮的光芒完全掩盖了其中的两个渺小人类的小小战斗。
“真的、没法不走神啊……”
我痛苦的咳出一口血,鼻腔里全是鲜血的味道,大概这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但沸腾的感情,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英灵的光在眼中闪耀,照亮了我的世界,汹涌澎湃的感情几乎要从体内满溢出来,我感动得泪流满面。
——能找到你真好。
男人紧紧握住即将死去的孩子的手,双眼含泪却露出感动的笑容。
——我要拯救英格兰。
少女抬出石中剑,高高举向天空,迎接国人的欢呼。
——从我的家乡滚出去。
青色的猎犬一跃而起,向着蜂拥而来的敌人掷出手中的长矛。
——在最强的剑客面前,舞出我最高的剑技。
蓝衫的武士独立于参道之前,长剑纵横惊燕。
原来,我想要的只有这么简单。
活着、活着,为了努力活着而卑鄙地放弃了其他人,独自绝望地躺在火海等待死亡降临。
——那就是你呀卑鄙的人。
然后被那个人所拯救,渴望着拥有那个人的感动与喜悦,用那份感情洗刷自己的卑劣。
——那就是你呀少年。
所谓成为正义的伙伴,并非为别人而行动的意愿,只是我想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订下的目标,自顾自地拼命想掩盖自己的罪。
——我是如此的自私。
轻视自己的生命,让Saber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拯救我,直至她的死亡。
轻视周围的人们,弃樱于痛苦中而不顾的离开,直至自己的死亡。
“成为正义的伙伴,原来我只是想这样吗?”
将痛苦的身体立起来,我嘲笑着自己,也嘲笑着眼前的男人。
“我只是如此自私的,把自己的未来变成了你这副模样。”
男人在惊讶么,或许他早已察觉,为了大义而一次次将身边的人放弃时,他应该明了其中的异常,所谓正义,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愿望而无视身边的人。
但那样有错吗?
总有人要为修正这世界的错误而努力。
所以,他才能以正义的伙伴这一信念走下去。
“现在,你认为自己错了吗?”
男人在质问我。
我有错吗?
我的意愿,我的梦想,自使至终也没有为伤害某个人而许下。
我想成为正义的伙伴。
是因为我想再度拥有那充斥我胸臆的感情。
让那辉煌的情感填满这空洞的心。
我想与天空那星光溶为一体。
“……错误与否,如何能绝对地分出来呢?”
这是世界最可悲的事,一次又一次地分析自我,试图剔除错误的成份。
但这世界根本分不清,正义与邪恶,善良与残忍,牺牲与献祭。
肯定现在的自己,变成未来的自己。
否定现在的自己,改变未来的自己。
这么复杂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分不清。
我的未来,只有未来才清楚,只有未来才有权力去后悔。
现在的我,只能拥有现在的心情。
“无论以何意愿而战,我总是想用尽自己的全部,拥有那名为英雄的星光。”
我想成为——英雄。
仅此为已。
忘却所有的迷惘,我再次挥动手中的剑。
忘却了过去的黑暗,不再回应那绝望的呼唤。
不是为了死去的人们,不是为了继承父亲的理想。
不再考虑拯救多少人,才能赎回过去的罪。
我只是想着要成为英雄,只是为了自己。
将这具软弱的身体,拥向天空辉煌的星辰。
黄沙的世界吹拂起清凉的风。
脚下干涸的土地在瑟瑟作响,似乎有绿色要钻出来。
低沉的云悄悄散开,露出了高高的蔚蓝的天空。
间或,有星辰闪耀,即使天空如此清亮,依然可以看到闪亮的光。
将视线投向天空,便能穿透厚厚的云、高高的天,投进黑暗的宇宙中。
不,那里并非只有黑暗,无数的星辰在宇宙中飞舞,从宇宙初生时便存在的古老恒星,汇成无尽的星之河,在这小小的世界周围穿过。
那就是灵魂的光。
将心寄于那历经岁月而不改初衷的星光,体会其中澎湃的情感,将其坚定的信念具现于我手。
——则成为剑。
感受着剑的灵魂脉动,我与闪耀着光辉的剑一起,穿过这幻造的世界,迎向挡在前面的那个人。
不再有痛苦。
不再有恐惧。
因为这里就是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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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剑还在碰撞。
从天而降的剑雨之下,我向着那个人前进。
这里是剑的世界,由过去的卫宫士郎与未来的卫宫士郎共同创造的世界。
无论什么剑之宝具,都是两人共同创造的产物,便强度并非由剑本身来决定,而是由创造者的信念来决定。
信念更坚定的创造者,才能造就更强的剑。
在天空无数剑之洪流的碰撞中,两名创造者的信念差异只要差了一点,便会在理念的碰撞中破碎,造就眼前纷纷落下的残剑之雨。
在量的比较下,我无法向他那样轻松挥霍如此之多的魔力,但只要我手中还有剑,我便不能认输。
因为紧握着剑的我不是孤身一人。
——你会输的。
在我与那个人之间,从天而降的剑雨试图向我证明这一点。
——帮帮我。
在梦吟一般的声音中,数柄剑如有灵性地出现在我身边,斩开飞过来的剑雨。
我不是一个人。
眼前似乎看见了Saber。
冲在军阵最前方的少女,如此的光辉耀眼,似乎遥不可及。
但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无数向往着光明的战士汇聚在少女的旗下,为了同一个梦想的奋斗。
而我就在这光辉之海的中央。
追逐着光明而去。
我想成为光辉中的一员。
——你不可能赢。
男人目光冷竣,他向着我踏上前来,黑白双刃出现在他手中,但在彼此之间还隔着从天而降的剑雨。
——给我滚开。
口中发出神代英雄的怒吼,巨大的黑色石剑陡然出现在我面前,逆着剑之洪流高高飞起,如同盾牌一样的剑身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火一般的激情在胸臆澎湃,我挥动着巨刃斩向那个人,对方则张开了黑白的双翼,高高飞起的阴影遮住了我与手中的剑。
又是一波剑雨的碰撞,在进攻的剑矢与守护的剑锋之后,从天而降的黑白双翼穿落了下来,击溃了勉强支起的巨剑。
下一刻,放弃双剑的男人闪过失去力量支撑的岩剑,再度投影的刀锋斩在同时出现在我手中的双刀之上。
“喝——!”
咬紧牙关抵御着要将钢铁反弹回来的力道,两柄同样优雅而华美的白黑之剑,竭力证明自己强度与的相互交锋在一起。
不含虚荣的镜之剑,体现出白与黑、阴与阳,笨拙的锻冶之剑。
相互对应、依存,单纯的存在方式,所显现的只有美丽。
过于强大的黑色岩剑,超出了自己所能掌控的极限,才会被对方抓住破绽。
只有这柄单纯的锻冶之剑,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武器。
并非真正的剑士,同为铸剑者的两人,只有这双武器是为自己而造,其中的决意与信仰真正属于空洞的自己。
——但你还太弱。
疲惫的身体只要一分神就被抓住机会,一脚将我踢开的男人用无声的语言道出彼此的差距。
——真的太弱了啊。
手脚在颤抖、心脏就要爆开胸腔、每次呼吸都像刀子在内脏里割。
身体再也不属于自己,无论如何驱动也没法再快一点。
——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好。
摇摇晃晃地将自己支起来,地面好像变成了水一般的摇曳。
极限就是那样的东西,面对它的时候,无论如何努力,也会像吹过世界的大气一般,不损天空丝毫。
但那样的话,我便再也不能追逐天空的星光了。
——无论什么都好。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好,让我再强一点。
——我想变得更强,我想超越眼前的男人。
于是,祈愿深至灵魂的深处,终于触及不可碰触的记忆。
强化,就是想像更完美的自己,然后补强。
更完美的自己,不就在眼前吗?
于是,身体回应了心中的祈愿,异变在突如其来的痛苦中发生。
“啊——————————!”
皮肤在痛肌肉在痛骨头在痛,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痛。
好像自己被强行塞进只能容纳半具身体的箱子,不得不蹂躏着自己的每一寸身体。
想坠落、想飞翔,想抛弃这身体、想燃烧这身体。
想死去、想活着、想在痛苦中死去、想超越这痛苦。
肌肉鼓涨着在增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长,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几乎撑破皮肤的生长的身体,变得更加适应手中的剑。
那并非我所认为的强化,而是隐藏了十年的卫宫士郎的力量,在我的渴求下进一步改造我的身体。
简直就像,褪下名为卫宫士郎的少年的外壳,变成了非人的某种怪物。
披着开裂的皮肤,怪物向着男人前进。
变成怪物的我向着对我伸出手的男人前进。
——幻想崩坏。
如在现实中被撞得粉碎的幻想,仅凭想象而存在的剑在爆炸中自我毁灭,剧烈的冲击波穿过我的身体。
陡然出现的数柄巨剑挡在我的身前,在剑的间隙,我向着那个人张开了无形的弓。
“Caladbolg——(伪*螺旋剑)”
“LO——AIAS(炽天覆七圆环)”
几乎没有间隔的,我与他同时念出了宝具的真名,近距离放出的宝具将周围一扫而空,在我被穿透防御的冲击波击中时,男人也被远远的击飞。
又有肋骨断了吗?再魔术强行固定吧,卫宫士郎这个怪物还没有到崩溃的时候。
踏着染血的脚步站起来,我用视线将那个绝不退让的男人锁定。
空间在剧烈的碰撞中崩坏,露出绿荫的土地又干涸开裂,乌云聚集着又被吹散,碰撞的信念再也无法保持空间的稳定。
这个幻造的世界在崩坏。
终于,我与他都走到了极限。
但是,卫宫士郎怎么可能输给卫宫士郎。
男人披着残破的鲜红战衣,重新张开了黑白的双翼,身形如箭的向我飞来。
那样的翅膀,我也有。
平庸的凡人,没有战斗的天赋也没有魔术的才能,我所拥有的只有想象的勇气。
只有那一点,那就将其做到最好。
将想象具现成型,变成我的武器,变成我的翅膀。
双翼在张开,残破的身体在欣喜。
这是我的愿望,这是我所渴望的一切。
拥向那光明。
感受那喜悦。
——对不起,我是那样的自私。
——至少,我也想像父亲一般,拥有那耀眼的光。
~~~~~~~世~~界~~需~~要~~分~~割~~线~~~~~~~
少年同样的张开黑白双刃,丝毫不退让的迎向冲来的男人。
他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更为恐怖的是开裂的皮肤,以及强行成长的身体,远远望去,同样一头白发的少年,与男人相比竟然分不出彼此。
无论如何,所有矛盾都要在此结束。
天空碎裂开来,露出背后遥远黑夜的天空,以及天上闪亮的星辰。
剑之碎片如雨点落了下来,如在哭泣。
无论如何,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男人讶然地,发现自己手中的双刃出现了裂痕。
——为什么他所创造的武器,其强度会超越我的造物?
在男人所忽视的世界里,苍凉的空间在崩坏,现实重新占有了他的领地。
在想像与现实交错的间隙,有着星辰闪耀的光芒。
失去了所有帮助、独自走向死亡的少年,发现了自己的光。
历经轮回,在过去与未来的相会中,少年渴望着英雄的光,终于将其化为现实。
具现的苍凉剑墓在崩溃。
但少年在剑之间,穿越了无限的时间,触到了过去未来的英雄的灵魂。
创造出了更完美的剑。
无数的声音在少年的心中回响。
——想要成为英雄啊。
——想要化作那光。
终于,将所有渴望变成了手中的剑。
并非模仿某个已有的产物,而是真正属于少年的剑。
男人手中的剑在碎裂,男人天空的剑在崩坏。
卫宫士郎,终于穿越了那片战场,到达了剑墓的终点。
天空中有无数星辰的闪耀,庆祝其终点的达成。
星空之中,男人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已经输了啊——”
背对星空,少年回过头来。
“不,卫宫士郎没有输。”
是的,卫宫士郎没有输,只要还在努力,卫宫士郎就没有输。
放弃了未来的卫宫士郎后,男人再度放开了过去的卫宫士郎。
只要我还在前进,这旅途就还没有到达终点。
这一次,男人与少年,背对背相立,走向不同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并非由未来所决定,而是由我所掌握的现在来决定。
没有人能告知卫宫士郎未来的轨迹。
没有人能否定卫宫士郎前进的道路。
白发的少女,以及红色的女孩,终于迎来的战斗的结局,欣喜地看着归来的二人。
但是——
“真是一场无意义的闹剧,将人类这可笑的感情剖析来去,感慨这尚未拥有的未来,不过如果是同一人出演的话,倒也能给本王带来一点乐趣。”
高高的天空下,某个男人如此宣布。
“不过,你是否想起要偿还谋害了本王的Saber的罪。”
天空亮了起来,金色的光芒从东方升起,照耀着战场的人们。
然后,剑如雨下。
第66章 黄金之王
“LO——AIAS(炽天覆七圆环)”
我竭尽全力地张开七色花瓣的鲜红护盾,保持着身后的人们。
“你是……吉尔伽美什。”
艰难地道出了天空中那金色人影的真名。
“既然知道本王的真名,你居然还不下跪领死。”
在光辉闪耀的宝具之后,金色王者如此说道,同时放出了更多的宝具,源源不断的保持着对护盾的压力。
——怎么会这样,如此强度的攻击,居然对他连一点压力都没有。
“卫宫,这是他的宝具——王之宝库,全世界宝具在其宝库中都拥有原型,即使不能解放真名也足以用数量击倒敌人。”
——但不包括你我,对吗?
只要读取了他的宝具,我也可以投影出同样的宝具。
——我来分散注意力。
红色骑士身形如闪电般飞跃离开了红色屏障的保护范围。
在Archer的身后,出现了同样的宝具飞向敌人,然后还在半空便被击落。
“Archer,回来——!”
远坂在焦急的喊道。
以彼此刚经历了大战的身体,无论Archer还是我都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这样会死的。
红色的屏障终于崩坏,但那剑雨绝不能再前进一步。
努力捕捉其飞射而来的剑影,将投影在自己的身前,在与对方的碰撞中折断陨落。
怎么回事,这么多的剑,无论怎么专注也没法投影到Archer的程度。
“Caladbolg——(伪*螺旋剑)”
九支流星从地面升起,击向天空中的敌人,站在半塌的塔楼顶端,黄金的王轻挥挥手,便阻断的Archer的攻击,即使解放了真名,其力量也被对方的剑之洪流淹没。只为我分担了一点压力。
那种程度宝具,已经是Archer的极限了吧。
而我也要随之死在这里,死在这个莫明其妙出现的男人手里。
可恶啊——
巨大的黑色岩剑再次出现,比拟神灵的咆哮在口中响起,我向着那个男人冲去。
但是,仅仅靠着数十柄飞来的剑矢,我就不得不重新守护在远坂与伊莉雅的身前。
——你这家伙。
目光所至,那个男人的注意力甚至不在我的身上,而是紧盯着被他逼出来的红色骑士。
——混蛋啊。
Archer会死,无论如何,他也不是他的对手,即使红色骑士依然凛然无惧,但虚弱的他已经明了自己必死的命运。
“你决不能死——”
就在此时——
“―――宣告!汝之身在我之下,我之命运在汝剑上。若遵从圣杯之呼唤,此意志,,此义理---------”
身后,清楚地回响起远坂的声音。
她是想——
“―――则回应我!从此我之命运,寄托于汝剑之中……!”
再次与Archer订下签约。
Archer回过神,注意到向着他伸出手的少女。
在剑雨再次落下之前,他鼓起最后的力气向着少女走来。
“以Archer之名起誓,你便为我的Master,凛——”
再次与凛订下签约,取回战斗的力量。
在席卷而起的烈风中,骑士与少女的视线联结在一起。
我的命运,就靠你了。
彼此无声的说道。
然而——
地面蓦地浮起了黑色的影。
一支黑色的触须化作长刀刺穿了Archer的身体。
“什——?!”
在红色骑士讶然的时候,更多的黑色触须飞卷而起,将猝不及防的Archer紧紧包裹。
那个是——
曾杀了Saber的黑色武士。
血液再度沸腾起来,怒火几乎将理智烧尽。
“看见可口的猎物,终于忍不住现身了啊。”
那个好像是对面的黄金王者的声音,然后便是远坂的惊呼。
“Archer——”
无论再多的魔力也不是那家伙的对手,那是英灵的天敌。
“怎么能让你得逞——!”
在被淹没前Archer发出最后的声音,他努力向出手,向着从天而降的黄金之雨跃去。
那家伙,似乎还转过身,对我说了句什么。
——它就靠你了。
是的,原本Archer想亲手毁掉这个可怕的敌人,但现在似乎只有我能做到了,或者还有眼前那金色的王者。
吸收了Archer的黑色武士在最危急的时刻,如受惊的猎犬一般远远退后,避开了落下的剑雨,也激起了英雄王的愤怒。
“杂碎,给我滚回阴沟里去。”
那是英雄王的呼声,伴随着王的意志,王的宝库被完全打开,巨大的金色大门伫立在黄金之王的身后,无数的宝具列阵而出,不再是简单的轰向敌人,而是结成数道军列将黑色武士紧紧包围。
这是无法逃脱的包围,四面八方向着黑色武士缵射的宝具之雨完全没有闪避的空间。
然而,黑色的猎物在剑雨中挣扎着,猛地化作一道长虹逆着剑雨跃了出来。
虚空中蓦地浮现的锁链缠上了黑色武士的身体,然而下一刻对方又轻易的挣脱逃去。
这可怕的速度,竟然帮助黑色武士避开了必死的危机。
“连Lancer的技能也得到了吗?”
高处的王者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是的,那不就是在Lancer与Saber战斗时,Lancer蓦然脱离战场时的速度吗?
也就是说,这家伙还能使用被他吞噬的Servant的技能。
脱离了险境的黑色武士再度挥舞长剑,盯上了立在高空的王者。
“混蛋,谁准许你抬头的——!”
在黄金王者怒不可遏的声音中,黑色武士陡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向着塔楼飞去。
“给本王去死——!”
密密麻麻的宝具组成了巨大的铁拳,狠狠地向黑色武士压了下来。黑色武士再次如瞬移一般转换到另一个位置,然而面对他的却是英雄王早已准备好的另一波剑雨。
黄金之王牢牢压制着黑色武士的移动空间,在他的身后,数以万计的宝具徐徐而出,紧紧地包围着黑色武士。
但英雄王并未感觉一丝放松,虽然他决定利用受伤的Archer将对方引出来,但如果敌人完全吸收了Archer的力量,这场战争将会变得更加持久。
不可饶恕的东西,一定要将你彻底毁灭。
是了,上一次见到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呢?
独自跨过千山万水,经历种种磨难,最终深入冥界,最终找到了永生的药。
但是,那并非真实,这世界不存在真正的永恒。
如果说有永恒的话,那就是永远的死亡。将亡的神明苦心积虑,穿越生与死的界限寻回那名为死的永恒,伪造为永恒的生,以此来引诱人间的王,试图重现神界的辉煌。
这世界曾有神明行走人间的时代,直到他们高举神座,创立神国。
拥有莫大威能的神明,将他们在人间走过的痕迹、流传的神话,朋友和敌人、所有与神名相关的一切,甚至是模糊不定的未来。
一切汇聚于神座,如首尾相接的蛇,周而复始。
从此不受时间侵蚀,神与他的一切永恒不灭,即成神国。
然而,之后的神明才发现,他们走得太远。
与表世界最后的约束也被他们亲手解开,他们越来越难回到表世界,在这个物质界维系自身存在。
所有的神明连同神国,注定坠入不可观测、无法言说的里世界深处,只在表世界流传着,他们曾经存在的故事。
解救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重建与物质界连接的锚。让神的权能重归人间。
战争与爱情与女神伊什塔尔垂青人间的王吉尔伽美什,众神也期望神与人的爱能让神重归人间,却高傲的王轻蔑拒绝。
于是,众神便将希望寄托于混淆生死的灵药。
但那也只有死亡而已,王的世界怎么可能让如此污物侵入——!
让转生的蛇吞下了世间唯一的灵药,目睹蜕下皮逃走的蛇,吉尔伽美什向着天空大笑起来。
即使你们是高居天空的神明,无论你们许下多么美好的诺言,也别想操纵我的世界。
只能藏在天空与地底的神魔们,你们就在自己的窝里瑟瑟发抖,然后绝望的死去吧。
这个世界,是本王的所有物——!
第67章 秩序之剑
黄金的王与黑色的武士陷入了苦战,就这样把我与远坂、伊莉雅抛在一边。
——可恶啊。
居然什么也做不了。
又让那家伙就在我的面前,杀了Archer。
“混蛋啊……!”
远坂紧紧地握着拳头,她似乎在哭,从来没见她哭泣的少女,眼眶中似乎有泪水在流下来。她想冲上前,但理智告诉她,软弱的人类无法踏足那片战场。
伊莉雅,我的姐姐,她的身体陷入了长久的虚弱,似乎早已睡去。
我们、都什么也做不了。
或者,能行动的只有我。
那是英灵的天敌,只要是英灵之躯,便不是那个的对手。
所以Archer会将其视为大敌。
所以似乎专门等待对方的强大英雄王,在战斗中也如此束手束脚。
但是,我是人类。
——它就靠你了。
Archer最后的眼神浮现在我眼前。
它就靠我了。
“士郎——”
无视背后少女的呼喊,我猛地冲向前方,一头扎进那黄金的剑之军阵中。
——我要杀了他。
投影出巨大的黑色岩剑,一头撞开密密麻麻挡住去路的剑阵,我终于看到了那名黑色武士的真身。
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着,被穿过的剑矢割开,变成咆哮的黑色带状,最后无力的落入地面,与流淌着地黑泥溶为一体。
黑色的长刀守护在武士的身边,将一柄柄宝具击落,即使强度不如对方,但那精深的技巧避开了宝具最锋利的刀锋。
当剑雨密得实在避无可避的时候,黑武士总能在间不容发地时刻闪开,连虚空中屡次出现的锁链也困不住对方。
而在黑武士踏足过的地方,黑泥翻涌着的地面,七零八落地插着无数的宝具,黑色从地面蔓延而上,侵蚀了宝具的光辉。
——混蛋,怎么能让你那么得意。
那么闪亮的星辰,怎么能被你熄灭——!
止不住心中沸腾的火焰,我向着那个敌人张开了弓。
“Caladbolg——(伪*螺旋剑)”
作为使用最多的投影宝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魔箭射向了敌人。
然而对方只是以大上段的姿态向我发出一记劈砍,正面迎上了我的宝具。
“怎么可能……”
包裹着那个武士的,是一层厚厚的魔力团,似乎他把身体不能容纳的魔力都积聚在周身,变成了宝具也无法破开的防御圈。
“我的角斗场里多了新的挑战者,哈哈,你又能给本王带来多少喜悦呢?”
随着王的命令,剑雨停止了,半空中的剑徐徐收回去,回归剑阵变成剑矢之墙。
似乎我与黑武士变成了这由剑组成的角斗场的斗士。
无论成功失败,无尽的剑终将落下来,毁灭这战斗的任何幸存者。
注意到不断变厚变严密的剑阵,黑武士发出一声咆哮,挥剑斩向周围的剑阵。
——怎么能让你逃走。
虚空中又有剑雨落了下来,那是我的投影。
我张开黑白的双翼穿越彼此间的虚空,刺向对方的心脏。
——我要杀了你。
然而,陡然回转的长剑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甚至连还没有靠近就不得不后退。
贴上去,错开他的长刀。
用短兵器挑战长刀,这是唯一的办法。
双刃交击想要拨开那守护我的长剑,还留在双刃的压力陡然间消失,随后是一记重重击在双刃上,几乎让我抛开武器的重击。
完全不是对手,对方的剑技在我之上。
那么——
“TraceOn——”
同样狭长的刀切开了如蛇般袭来的魔刃,我听见手中的备中青江在悠然感慨。
——又见面了,魔刀村正。
已逝的武士欣喜于与敌人的再度交锋,名为小次郎的Assassin借着我的手,同样使出了无双的剑舞。
——那还不够,赢不了啊。
长刀在交击中染成了黑色,污泥飞溅着落在我的身体上。
“啊——”
痛、痛、痛。
去死、去死、去死。
那是不能沾染的污物。
——给我去死。
备中青江在强行突进中失去了原本的优雅,终于在交锋中断裂,小次郎在长叹声中退场,仍属于我的黑白双刃再度现身。
再近一点,这双刃就能穿透对方的心脏。
陡然下压的魔刃止住了我的前进,正面以力量压制我的感觉,就像使剑的是Saber一样。
——别再用Saber的剑法。
令咒在痛、心脏在痛。
扬起手肘,用肉身挡住了对方的飞踹,我借着空隙移向对方的左侧。
好痛啊,被沾上黑泥的手肘痛得不再属于自己。
Saber当时就是这么痛苦吗?
她将自己全部陷入了这份痛苦,只为了救我。
进击的双刃被对方的剑柄挡住,在我变幻姿态之前,对方扣住了我的右手腕。
“啊————!”
黑白双刃回旋着逼退了对方的手,但对方挥动的剑也破坏了我的架势,我不得不退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手好痛,神经在燃烧,肌肉在熔解一样的痛。
那个家伙还在抬起手指向我,虚空中第一次出现了他的声音。
“肉体……”
——去死吧。
誓约守护之剑,圆桌骑士团之间,湖中骑士兰斯洛特的爱剑,切开了袭来的黑暗。
剑如有生命一般在手中舞蹈,兰斯洛特面对黑暗,毅然高呼着光明。
但也仅维持了数几秒,在剑与剑的交锋下,光明的剑被黑暗侵蚀。
——不够啊,这样根本赢不了。
我还要寻找更强的剑。
好像预先便看破了剑术的破绽,魔刃轻易地切开了光明的剑,斩向我的头颅。
——别用Saber的经验啊。
被称为霸者之剑的宝具划开了生与死的距离,被弹回魔刃一个回转,再次刺向我的背心。
无论什么剑术也挡不住对方的进攻,无论什么宝具也挡不住对方的侵蚀。
霸者之剑只在数击之下便破碎,即使我手中再投影出更强大的剑,华美的剑舞也在黑暗的侵蚀下停止。
挑战的勇气只剩下了笨拙的求生,粗劣的剑法被对方一眼看穿。
——在我与Saber的交锋中,Saber早就认识了我的剑。
现在黑武士也轻易地看破了我的剑。
终于,勉强投影的剑再度被劈断,我被对方轻松地掀翻在地,魔刃贪婪地吻上了我的咽喉。
——我就要死了吗?
绝望于这个事实,迎着扑面而来的恐惧,我毅然地望向眼前的敌人。
不能害怕,连死亡也不要害怕,至少我可以与Saber一起。
但是——
魔刃停止了,在我的身前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黑武士大约也疑惑的摇了摇头,而我则趁机逃开对方的刀锋。
我看到了什么?是幻觉吗?
——士郎也很努力啊。
Saber在发出欣慰的笑声,一如往常一起练剑的时候。
令咒还在痛,让我的头脑一片混乱。
与我作战的,到底是Saber,还是有着Saber记忆的黑武士?
在那黑暗里,Saber还活着吗?
我所感觉的Saber,她还活着吗?
在这黑暗的夜里,Saber是不是一直与我一起,一直与我并肩作战?
——士郎,快使用那个。
并肩作战。
我们确实曾经并肩作战。
陷入苦战的彼此,将所有的希望化作一柄剑。
将Saber遗失的剑创造出来,共同实现不可能的胜利。
对了,那是——
那柄曾经出现在我梦中的剑。
选定了王者的剑、制定了秩序的剑。
只要回想起来就会让血液沸腾,光是创造回路便能让自己燃烧起来的最强宝具。
但那是最完美的剑。
为了世界的和平而创作的秩序之剑,只有被认可的人类才能持有。
——我要结束战乱的世界。
——我要创造和平的时代。
耳边听到了人民的祈愿、心中响起了世界的呼声。
终于人类与世界达到了共鸣,回应的剑被创造出来。
身体像是熔化了一般,变成了铸剑的材料。
不可能存在的剑,出现在我手中,黯淡了天上的星辰。
由矮人煅造、精灵加护,诗人吟唱的剑,被我所持有。
“呀——”
黑暗缩回了武士的体内,他像凝固了一般,看着黄金之剑抬起,刺入了他的小腹。
“啊————————————————————————!!!!!”
那是何等痛苦的呜嚎,黑武士的左手握住刺出的剑锋,小腹的伤口、接触剑的左手,黑暗在与黄金之剑的接触中蒸发,露出背后银色的甲胄。
银色铠甲的左手离开了黑武士的控制,并没有拔出刺入小腹的长剑,反而紧紧地将剑拉向他的小腹。
——以天选之王的名义宣告,滚回你的世界。
世界在宣告,无数的星辰在宣告。
所有的力量在剑中凝聚,变成排斥的魔力将所有黑暗汇聚在一起,黑色的护甲消失后,露出了下面银色的身影。
眼中似乎有泪水流了下来,我似乎也化成那光辉,迎接王者的归来。
“啊————————!!!”
绝望的武士还在挣扎,长刀飞旋着向我落了下来。
怎么能让你得逞——!
左手拨开了那斩落的魔刃,我牢牢地握着黄金的剑,竭尽全力地将其向前送去。
——是确定自己要死了吗?
武士放开了手中的魔刀,渴求地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拉到了他的面前。
“活着的……我要活着……”
这是魔最后的呓语吗?
我只感觉到,冰冷的银色铠甲支撑着我的身体,少女稳稳地托着我的身体,温柔说道。
——士郎,你做得很好。
那样就好。
大概,一切终于能结束了吧。
卫宫士郎的旅途,如果在这里停下来也很好啊。
真的一个人孤独太久了。
好累啊。
就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第68章 混乱序曲
剑之角斗场突然间消失。
在远坂的眼前,那密密麻麻的剑阵猛地扩散开来,接着在空气化作透明,随后消失。
在原来的角斗场中央,陡然爆发的一团黑暗向着四周扩散,覆盖了少女的全部视野。
“——————”
黑夜在发出奇异的呜嚎,如同无数人类非人类的生命争先吼后地用各种音调哀嚎,无数失去形体的黑暗在天空飞舞、哭泣,凄厉的声音让红色少女不得不紧紧捂住耳朵。
“难道这就是大战最后必有的爆炸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少女紧紧抱着伊莉雅,将自己蜷缩在角落等待战场恢复平静。不知何时,她的耳边突然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声音。
“没事了,凛。”
红色少女愕然抬头,在黑暗的天幕下,本应被杀的红色骑士如往昔一般守在她的面前,近乎透明的躯体几乎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但他确实还存在于此,关切的眼神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Archer……”
在红色骑士的身边,响起了铠甲落在地面的声音,那蓝色的身影是Saber,虚弱的剑之从者紧握着无形的剑,紧张地盯着前方。
“Saber也回来了,怎么可能?!”
原来认为已死的Servant竟然回来了,远坂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凛,小心敌人!”
Saber沉声说道,再度回归的剑之Servant,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
敌人——?
随着黑暗混乱的平息,在恢复了正常的黑夜里,某个披着拉风的金色铠甲的Servant一步一步走来,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好久不见了,Saber。”
高傲的王者侵略性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了Saber身上。
“好久不见,吉尔迦美什。”
“终于知道了本王的名字啊,似乎少了一点乐趣,不过刚回复肉身后,你连自己的凭依物也无法保护了吗?还要麻烦本王给你收拾烂摊子。”
在英雄王的身后,长长的锁链吊起了一个身影。
那是卫宫士郎。
强行闯入英灵战场的少年被垂着头被锁链吊在英雄王的身后,他的身体被强行拉长,皮肤成片的脱落下来,露出下面鲜红而沾满灰尘的肌肉,纵横交错的伤口几乎将身体割开,左手肘下空空无也,头上那顶白发甚至让远坂不敢相信对方就是平时的少年。
“士郎,你怎么样?”
但Saber认出了她的Master,焦急得呼唤着士郎的名字。
“没用的,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不死已经是奇迹了。”
英雄王似乎心情很好,戏谑地看着Saber的表情。
“英雄王,把我的Master还回来。”
蓝色的少女长长吸了一口气,向着英雄王的无形之剑抬起,她冷声说道。
“果然,还是个不听话的女人哪。”
黄金之王再度向着Saber走近,丝毫不担心少女抬起的剑。
“本来想安排好正式的会面,没想到却在不合适的时机相会。作为为本王立功的奖赏,也因为他是你的凭依物,我且让这个人活下来。”
几乎是擦着Saber的剑,黄金之王站定了,锁链前移将少年甩到在Saber的身前。
出乎意料的Saber一手支撑着少年,一手茫然地抬着手中的剑,战意全无。
“英雄王,你想做什么?”
面对少女为了掩饰自己慌乱的质问,英雄王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没想再度见到自称王的女人,居然会变得这么可爱,哈哈——!”
“什、大胆——!”
抱着士郎的Saber不禁退了一步,碧绿色的眼瞳变幻不定,气势满满的一声大吼后,她却迟疑地收回手中的剑,紧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某个难解的问题。
“Saber,你怎么样?”
远坂想要向Saber靠近,却被Archer阻止,红色骑士紧紧地护着他的Master,自从吉尔迦美什出现后,这位英灵一直保持着最高戒备。
“哼——难得第一次见面,却总有些碍眼的人存在,今天欣赏了一场华美的铸剑,本王且放你们一马。”
似乎第一次注意到Saber旁边还有别人存在,英雄王脸上露出不悦,随即又化作坦然。
“Saber,下次再会,——在那之前,你要记得我的承诺。”
金色的王者带回了Saber的Master,随后身影在炫丽的金光中消失。
“真是让人不爽的金皮卡。”
意识到自己的气场完全被人忽略的大小姐不满的说道。而她的Servant则在思考更严重的问题。
“这场圣杯战争,变得越来越麻烦了啊——!”
~~~~~~~世~~界~~需~~要~~分~~割~~线~~~~~~~
“这场战争越来越麻烦了啊——!”
数小时后,白色西服的少年行走在战后的废墟中,有气无力地感慨着。
在战争结束后,失去所有战力的木村正秀再度出现在战场中,从被各位英雄毁灭殆尽的城堡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星光暗淡的夜晚里,他摸索着在废墟中前行,左右都是被破坏的残墙断垣,在地面刻画着奇形怪状的阴影。
“你们都是主角,都有命运眷顾啊,连知晓所有事件的我也没法解决的问题,却被卫宫士郎一个人搞定,果然你非死不可——”
走到战斗最后结束的地方,曾经的剑之角斗场,他终于找到了目标。
——一柄斜斜插在地在,奇长的魔刀。
“真是太走运了,居然没有被毁掉。”
木村正秀珍爱地拔出刀,将其横在身前,细细地抚摸隐约现出裂痕的刀身。
“还在吧,Asura,Saber、Lancer,甚至是Archer的灵魂都是你藏起来的吧,否则他们绝对坚持不了这么久。如果不是那家伙要这柄刀作武器,估计你早就死了。”
这就是木村制造的最后武器,作为最后召唤出来的Servant,木村寻访了整个日本,在找到的各种有着嗜血传说的魔刀村正中,选取了一柄最可怕的刀作为Asura的凭依物,并将其灵魂藏于这柄刀中。
被魔影玩坏的武士之躯仅仅是一具躯壳而已,只要还有这柄魔刀,木村就能再度令Asura现世。
——只要再制造一具躯壳就可以。
小心地将刀包裹起来,白色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等着吧,我一定会把你们全部踩在脚底,当我出现在这个世界,我就必须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我是唯一的主角——!”
背负起其Servant遗留的刀,少年再度遁入黑暗。
夜空中,还残留着他无奈的嘟哝声。
“说起来,Fighter那家伙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黑夜终于平静下来。
持续在爱因兹贝伦的森林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在这里的一连续战争中,发生了太多的故事。
爱因兹贝伦城堡被毁、Berserker战死,伊莉雅被带走。
Saber、Archer战败又复活,黑色的Servant战败,英雄王现身。
Killer战败,木村正秀只身逃走,卫宫士郎身负重伤。
远坂重新获得了Archer,Caster与其Master失踪。
在混乱的战斗中,已英雄王的登场为标志,第五次圣杯战争进入了新的阶段。
战场中还剩Saber、Archer、Rider三名正规Servant,以及不明生死的Lancer,却出现了上次圣杯战争的强者吉尔迦美什。
甚至还有失去战力,隐藏在黑暗中的木村正秀,战局更加扑朔迷离。
同时,圣杯的阴影仍然在蠢蠢欲动。
在光消失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只左手手臂。
血污流在地面凝固成黑色的硬块,流干血液的手臂在黑暗中更显苍白。
这是卫宫士郎的左手,在击倒黑色武士时,他的手臂被魔刀所切下。
被抛弃于此的肢体,大概就会毫无意义的消失吧。
——不甘心、不甘心。
手无法独立人体而生存。
——想活下来、想活下来。
回应着某个期许,愈发苍白的手臂在黑暗变得晶莹起来。
——要活下来。
黑暗中,手指弹动起来。
不甘心死亡的生命,再度向着生者的世界前进。
~~~~~~~世~~界~~需~~要~~分~~割~~线~~~~~~~
似乎还忘记了什么。
在柳洞寺底的大空洞,还有着某个被遗忘许久的角色。
“——混蛋啊,我还没死,怎么就被你们给埋了!”
红色的斗士挣扎着爬出地面,能开口的第一件事便是指着天骂了起来。
“早就说了我还没死,你们怎么就把我埋进来不管——!”
将不幸吞进嘴里的泥土和着唾沫吐了出来,红色斗士捂着肚子发出一连串的哀嚎。
“整整花了我一天时间才爬出来,现在肚子都扁了一圈。——不行,我要找老板预发工资,不对、我要涨工资。”
几乎是爬着跑出了大空洞,Fighter立起身向着四周望去,入眼所见全是茂密的森林,他竟然在一座连个饭馆都没有的山上,红色斗士不禁再度哀嚎。
“哪里有吃的啊,老板快来给我发工资啊,我一分钱都没有,难道只能在这里打猎吃吗?”
木村正秀的第二Servant,在沉默了整整一卷后,终于再度登场。
序章 生死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黑暗中醒来。
眼前只有一片深沉的黑,全身被黑暗紧紧地包裹,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我在哪里?
冰冷的感觉从左手蔓延至身体,我挣扎着想要动起来,这僵硬的躯体却毫无反应。
——我为什么在这里?
努力翻动自己的记忆,想要明白自己为何陷入这黑暗中。
——我是谁?
记忆里竟然只有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焦燥得要燃烧起来,却忘记了什么是焦燥这一情感。
愤怒,那是什么?
灵魂像水底的浮游,在无尽的黑暗中思考着某种东西,只有一天寿命的生物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必须了解,那一定是我曾拥有的东西。
一定曾有过那样的东西,辉煌地充斥着我整个灵魂,我为其感动悲欢过,欢欣鼓舞过。
那到底是什么?所谓的感动悲伤、欢欣鼓舞又是什么?
我陷入了无解的迷局。
时间在一滴一滴的流逝,身体越渐冰冷,恐惧越来越深。
什么是恐惧?我在恐惧什么?
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愤怒的灵魂在质问,但我真的想不起来,空白的记忆没法理解灵魂的存在。
我想要什么?为什么要思考这么多?
那是什么呢?
我想要的、我所恐惧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吗?
一次一次的质问着自己,在时间流动中慢慢走来的某物,让我越来越不安。
我在不安什么?
对了。
我在担心自己的消失。
我想要这黑暗的消失。
我想要的就是改变。
黑暗消失后,那会有什么?
面对着覆盖了整个灵魂的空白,我执着地思考着。
如果不思考下去,自己一定会消失。
消失的自己,就不能像现在一样思考,找回曾经拥有的东西。
那些究竟是什么?
愤怒地质问着空白,空白的记忆沉默不语。
无论如何努力,也抹不去那片空白。
质问的灵魂只有在黑暗化作冰冷的雕像。
空白就是最后的裹尸布,成为我一生能见的最后的东西。
对了。
我见到了空白,黑暗对我又是什么呢?
在黑暗中看见白,白又是什么呢?
白就是……
白就是……
白就是……
光。
那就是我的记忆。
无数的光将我照亮,无限的光与色彩充满了我的世界。
白色的少女俯身拥抱着我,用听不懂的语言诉说着什么。
所有的记忆纷涌而来,我终于找回了自我。
我是——卫宫士郎。
——Saber。
无意识的呓语将灵魂唤醒,无尽的痛苦告诉我身体的存在。
——Saber回来了。
我听到了Saber的声音。
某种感情猛地涌上来,我想高呼、我想欢唱。
身体还是怎么也动不了、眼前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纱。
我一定要再看到Saber,一定冲破这最后的障碍。
一次又一次的鼓劲,一点一点的挣扎。
在漫长的时间里,用尽全部的力量找回生命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冲破了某个屏障。
遥远的地方,有声音传过来。
“这还让我怎么救啊——!”
熟悉的声音在眼前勾勒出某个鲜红的身影。
声音若有若无地回荡在周围,那女孩现在一定很担心吧。
“怎么会有这种笨蛋,把身体糟蹋成这样,我怎么可能救得了。”
红色女孩已经束手无策了吗。
“也许,我能够帮忙。”
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声音,曾无数次在我的梦中回响的声音。
“Saber?!难道你还是魔术师,骑士也不可能会这么高级的治疗吧?”
Saber可是剑士,她会用什么方法救我?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我一定能救他。”
一只冰凉的小手按在了我的胸口,她的声音离我更近了。
“士郎能召唤我,一定也用了那个媒介,我与士郎之间还有着更深的联系,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
“咦?”
旁边的远坂,还有躺着的我,都不明白Saber在说什么。
“他的身体里,一定还记录着过去的信息,即使被卫宫未来的灵魂所迷惑,但只要我能找回最初的完全记录,我就可以……”
Saber声音若隐若现,安稳的声音让我不知不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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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ber——”
从恐惧的梦里惊醒,我惊叫着坐了起来。
“士郎,你怎么样?”
属于女性的柔软小手伸过来扶住我的身体,转过头看见少女关切的面容,耳边传来Saber轻声问询。
“Saber……”
她真的回到了我的身边。
眼眶一定在发红,流泪的冲动让鼻子发酸,我痴痴地望着女孩,将所有的心情化作三个字。
“对不起。”
少女扶着我坐起来,她按着我的双肩,认真说道。
“不,谢谢你士郎,谢谢你救了我,从无尽的黑暗中。”
那一定是,我刚从中挣扎着活过来的黑暗,不敢想像Saber会如何的痛苦、恐惧。
但是——
“一切都过去了,Saber回来了就好,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Saber呆了一下,避开我的眼睛开始检查我的伤口。
“士郎的身体还痛吗?感觉左手怎么样?”
勇气突然消失殆尽,我木讷地一边抬起左手,一边说道。
“就是感觉有点冷、咦?”
伸到胸前的是一支皮肤白皙的普通手臂,我将右手按上去,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还有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但为什么感觉不对劲,总会从左手传来彻骨的寒冷。
那手背上只剩下一道明亮的令咒。
“为什么,有一道令咒消失了?”
我不敢置信的说。
“不只有你,我手中也少了一枚令咒,可能这就是Saber与Archer复活的代价。”
推门走进来的是远坂,Saber猛地甩开我的手,站起来退后一步,沉默着立在一旁。
“黑武士斩下你的左手后,Saber虽然让其连同令咒再生了,但不知为什么,我们都有一枚令咒消失。”
远坂扫了Saber一眼,然后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来。
“斩下了我的手……?”
总觉得Saber有些不对劲,远坂却没有给我疑惑的时间,自然而然地占领了Saber让出的位置,紧紧的盯着我,目光充满了威严。
“该检讨一下了吧,卫宫士郎,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怎么打败那家伙的?为什么我们的令咒会消失?”
“那家伙……”
“当然是黑武士,你不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吧。”
红色少女带着可怕的压力压迫过来。
“那、那是……”
怎么做出的呢?
我投影了Saber的剑,决定Saber为英格兰之王的剑。
王者之剑的光辉似乎还残留在我的手里,能把黑暗与光明分隔的力量,化作囚笼将绝望的黑暗包裹,再推入世界尽头的虚无,将其彻底与这个世界分开。
石中剑,决定Saber成为王的剑,只有Saber才能使用,但我不但将其投影出来,还使用它完成了王者才能完成的使命,如神迹一般的使命。
“因为那是你的剑,士郎。”
随着我的讲述,远坂的嘴越张越大,而Saber在旁边神情恍惚地说着。
“虽然外在与内质都与我的剑几乎完全一致,但它确实是你的剑。”
此时的蓝色少女,眼中还闪耀着王者之剑的光辉。
“即使是只有王才能使用的剑,也必定会有另一人也能持有它,那就是剑的铸造师。你创造了能决定世界秩序的剑,以王者的名义挥退了黑暗。”
用决定秩序的剑划定光明与黑暗的分界,将不应出现在此世的黑暗驱离,这就是石中剑的作用,我借助创造石中剑的能力勉强将黑武士刺伤,但在最后关头如果不是Saber帮我,我也不能将黑武士驱逐。
我低头思考着黑武士的败因,却没有注意到远坂越来越恐怖的表情。
“士郎你这家伙——!”
远坂咬着牙低语着,刺骨的杀气惊得我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远坂你想做什么?”
“将已知的资料连贯起来的话,你这家伙真是幸运儿啊。”
远坂的杀气连Saber也被压到一边。
“得到了十年前闯入圣杯战争的从者的恩赐,再与未来的自己进行一场蛋疼的战斗,就学会了堪称魔法的、不,能将不存在之物再创造,根本就是魔法的能力。——你机缘巧合获得了这样的力量,所以才一个人胡作非为的吧——!”
那家伙的样子是要杀了我吧,我在远坂的压迫下已经退到了门口。
“我可是一直在努力战斗,根本没有胡作非为,Saber快帮帮我。”
“一个人连招呼也不打地去送死,害我担心得要命,你还是现在就死在我手里吧。”
“士郎,你不相信自己同伴确实有错。”
Saber居然落井下石。
“……喂,以这样的理由就将我斩杀,我太冤枉啦。”
拉门被我撞开,我灵机一动,顺势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
“咳、咳,我可是伤员,远坂别太过份。”
远坂恨恨地扬起手,半晌还是放了下来。
“笨蛋、笨蛋,你都不明白自己都干了什么吗?”
激动的红色少女,眼眶在变红。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差点救不回你了,我怎么去跟樱解释?就算Saber能救回你,可你这样子还是完整的人类吗?”
“什么……?我的身体怎么了?”
“你的身体,可能无法再成长了。”
“无法再成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紧张的询问远坂。
“在我们找回你时,你的身体几乎完全变异,估计是你强行将自己强化到未来的程度,但身体承担不了那么沉重的负荷,就在你就要崩溃的时候,Saber强行将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并重新将你的身体回复到最初的状态,但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了灵体与肉体的混合物,如果肉体再成长下去,便会造成与灵体的不匹配,从而导致死亡。”
“也就是说,我的身体由无法成长的灵体与继续成长的肉体两部分,当肉体成长到与灵体不相容时,我就会死。”
“阻止肉体成长,几乎是跟阻止肉体死亡同一级别的魔法,世界上存在过努力阻止肉体死亡将自己部分变成灵体的魔术师,但没有人像你这样无脑而混乱地将自己半灵体化,想要将灵体不断调试来适应成长的肉体完全不可能,而如果将自己彻底变成灵体,那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失去凭依物而消失。”
“就像失去了Master的Servant。”
不自觉地,我望向一直沉默着的Saber。
“他们还能借助圣杯的帮助,在有限的魔术师中选择一名作为自己的凭依物而存在,而你能靠谁。”
珍珠一般的泪水顺着红色少女的脸庞落了下来,少女长长地吸着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那滴滴在我心头的泪水让我的心充满苦涩。
“远坂、没那么可怕,我连这么危险的难关都过了,怎么会轻易死去呢。”
我不禁讪笑着说道。
“可按人类的成长速度,你连活过二十岁都困难——!”
远坂大声吼了出来,她猛地从我身边退开,似乎我接触她一下都是伤害。
“Saber,这么残酷的事,为什么你还不告诉他,他就是个不会珍惜自己的蠢货。”
Saber别过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因为我是个失败的Servant,连累了士郎。”
气氛太尴尬了,小小的房间里,三个人各居一方,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情,连交流都变成了困难。
“见鬼,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你们为什么都摆出一副我已经死了的悲伤模样!”
无论说出怎么安慰的话,无论怎么假装开心,两名女孩还是同样一副忧郁表情。
安慰女孩这种事,这辈子都没怎么接触过女孩的我怎么可能会啊。
我几乎是崩溃地逃出了房间,还用欢笑的声音为自己找借口。
“Saber、远坂,我都活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活着就要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现在大家都饿了吧,我就为大家准备丰盛的晚餐。”
然而,很快的,两名少女也从我的房间里出来。并沉默着赶在我的前头占领了厨房。
“Saber、远坂……”
在这家里,我陡然间觉得自己变成了多余。
还好,很快某个人的出现打破家中阴郁的氛围,老虎大小姐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高声欢呼着向我扑来。
“我回来了,大家,终于又能在士郎这里吃到美味的晚餐。”
驀地,她扑过来的脚步慢了下来,不敢置信的捂着嘴,然后大叫起来。
“怎么办啊,士郎这孩子学坏了,居然偷偷去染发。这让我怎么对得起切嗣——!”
藤村大河的脚步暴发了更高的速度,试图以饿虎扑食的姿势将我扑倒,这时她才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咦,士郎似乎比以前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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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终于恢复了平静,在少年与少女恢复了和平生活的同时,黑夜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遥远的山林间,黑色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遥望远方的灯火。
而树林的另一边,另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身旁,警惕地注视着那道伫立在前方的瘦小身影,不禁问道。
“你是谁,与我有着同样命运的人。”
前方的身影转过来,美丽的容貌如月光降落在人间。
“你没有夺到令咒啊,不幸的骑士。”
遥远的某座山坡上,远坂凛的家中,Archer躺在Master为他准备的囚笼中,脸上满是苦笑。
“这下真的把大小姐得罪惨了,把所有的资料都坦白出来,居然还被困在这个地方。”
人生真是不幸啊。
第01章 宛若天堂
再一次,回到了名为家的所在。
如同监狱狱门一般的铁栅栏大门,冷酷地伫立在少女面前的,即使经常有貌似兄妹的两人使用,依然锈迹斑斑得似乎多年未曾开启。
再进一步即是地狱。
“樱,离开这里,我会保护你到任何地方。”
紫色长发的高挑从者挽住了少女的肩关切的说道,温柔的手想要将少女拥入怀中,却担心将脆弱的少女碰碎。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少女只有呢喃的低语。
彼此都了解,这是间桐家的诅咒,即使是具现于此世的英灵Rider,也无法从其手中保护她的Master。
少女的身体、血脉、心跳、呼吸、及至灵魂,都被牢牢禁锢在眼前这座阴森的监狱中。
连思考也艰难地,少女扶着墙壁走进多日未回的家。
她的眼神迷乱,心中只有某个一直痴迷着的少年身影,耳边回响着那少年最后的声音。
“对不起……”
——学长,还是丢下了我。
一直渴求的那光明,随着少年的离去消失。
——早就明白,总有一天学长会离开我。
——至少,请不要走得这么残忍。
阴暗的宅邸。
和平常一样阴湿、颓废、黏腻。
一步一步走进去,就像慢慢地踏进坟墓,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再也无法看到美丽的光。
只要想到这点,心脏就会抽搐,手脚也失去力气。
可这里是唯一能收留自己的地方。
即使十年里在这座宅邸遭受了如此之多的痛苦,即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光,自己也只有继续在这宅邸里活着、忍受所有的痛苦。
被称为祖父的老人的腐朽气息包围了整座宅邸,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关心自己的归来。
樱悄无声息地走入自己的房间,便失去了所有力气的倒在床上。
耳边听到墙上的挂钟在响。
滴答、滴答。
如死亡的倒计时。
在死神的脚步声中,情绪褪色成空白,思绪渐渐凝固。
樱就这么躺着,直到腹中的饥饿感将她唤回现实。
躺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未曾看一眼如死亡的挂钟,也不关心时间的消逝,少女直到饥饿感消失、良久之后又再次袭来,虚弱的感觉覆盖了整具身体,她才在Rider的催促下起床,开门走进阴森的走廊。
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来到楼梯旁时,她听到了地下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某个人正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爷爷吗?
樱的脚步顿了顿,扶着檀木栏杆的纤细手指紧张地收缩,她低下头,向着正要出现的老人行礼。
“呼——吸——”
粗重的呼吸由远及近,直到她的耳边,来者并非樱认为的爷爷,那个老人的声音更加平稳悠长。
“樱——”
少女抬起头,首先入眼的是名义上的哥哥圆睁着的一双通红、遍布血丝的眼睛,面色苍白得像张白纸的少年伸出右手,抚上了樱白皙的脸蛋。
“是樱——啊——”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慎二的表情很不对劲,深深的恐惧让他呼吸粗重,绝望的狰狞让原本也算英俊的少年表情扭曲,他如蜘蛛一般的手攀上了樱的脸庞,接着用力一推。
“哼、哥……”
虚弱的少女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痛哼。
“你这废物,居然这么晚才回来——!”
樱被慎二拖动着,眼前只有那几乎要把她吃进去的血色眼瞳。
“啊——!”
少女的下颚、颤抖地往上抬起。
从脖子摸过肩头到胸口的蹂躏触感,几乎要将她撕碎。
“废物、废物,你这个废物,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样,全部都是你害的——!”
间桐慎二,似乎快要疯了。
爷爷、是因为想要看到这个场面,才一直隐藏着等待她与哥哥见面吗?
“滚开——!”
响在耳边的是Rider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打击将慎二击飞,狠狠地撞在走廊另一边的墙上。
“痛痛痛、好痛——”
慎二痛吟着爬起来,狼一般的眼神盯上了守在樱身前的Rider。
“你这无能的Servant,为什么还在这里,居然敢对你的Master出手。”
“我的Master是樱,即使你曾拥有伪臣之书,也不可能被我认可。”
Rider冷漠的声音激起了慎二更多的怒气。
“可恶可恶可恶,不知死活的臭女人。”
燃烧的怒火掩盖了身体的伤痛,慎二再次向着樱走去,
“樱,我可是你的哥哥,你要这个无能的Rider来伤害我吗?”
“哥哥,你想做什么?”
“哈哈,你怎么会不知道啊,忍了这么多天,很辛苦吧,并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樱你离不开我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我成不了魔术师,却能成为操纵女人的魔术师,樱你就是我的魔棒啊——哈哈哈哈——!”
少年狂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他低下头贪婪地盯着再度攀附过来的少女,得意的说道。
“什么强大的Servant、什么废物的Servant,我只要操纵你就好,无论你会什么,有多大的能力,你都是我养的狗。”
最后看一眼消失在空气中的Rider,慎二狠狠地将樱甩到床上,
粗鲁地解开最后的束缚,慎二得意地向着少女压了下去。
“呯——!”
发生了什么事?
慎二茫然地抬起头,环视着周围。
少女房间的墙壁只剩下了半截,天空中明月光华洒落,洒在暴露在冷风中的少年身上。
“啊——”
少年连滚带爬地移到床下,颤抖着为自己套上衣服。
在天空之上,某个金发的男人傲然伫立于另半边完好的屋顶。
“愚蠢的家伙,已经奉我为主,居然还要跑到这个污秽的地方,自身如此低劣还想追随高贵的王吗?”
第02章 深坠黑暗
“不、不、不敢……”
好不容易穿上衣服的慎二颤抖着缩在墙角,连头也不敢抬。
“哼……”
感觉到王的目光从他的头顶离开,但有如实质的压力仍然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如此的痛苦,痛得想死去,却仍然不肯死去吗?”
“……”
那个声音是对茫然的躺在床上的少女说的,同样将自己姣好的身体暴露在寒风中的少女蠕动着蜷缩起来,似乎已经失去了发声的功能。
“早就提醒过你,再不去死的话,就会连求死也办不到了。”
陡然出现的Servant的目标,似乎是那个女人,而不是他间桐慎二,即使他成为了最强Servant的Master,他仍然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在任何地方也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关心。
慎二低着头咬紧嘴唇,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吧,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操纵,却还要贪婪的活着,连累本王亲自动手,好好闭上眼接受这份荣耀。”
少女似乎听到了英雄王的声音,合上了自己的眼睛,两行泪水从脸上划落。
在王的视野中,这个身体内混入污秽异物的女人,已经变成了能让黑暗涌出的通道。
仅仅污染了一个人偶,就给英雄王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如果再让更多的黑暗涌出污染这个世界的话,那么将世界视为自己后花园的英雄王将更难打理,因此,英雄王不惜放下身段亲自解决这个麻烦。
数柄剑型的宝具出现在英雄王的周围,在他的目光示意下投出。
几乎能感觉到武器划出空气带来的冰冷气息,慎二缩成一团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
“哼——!”
女人痛苦的声音响起,他听得出不是樱的声音,慎二好奇地抬起头,看到房间的一边被完全破坏,Rider的四肢被武器牢牢地钉在地上,勉力挣扎着想要爬起,鲜血从四肢上的伤口流了下来。
没有看到Rider如何出现,没能听到交手的声音,本届Servant中的Rider便宣告败落。
慎二想要爬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紧张中僵硬得不听使唤,扭动几下才站了起来。间桐樱毫发无伤躺在他眼前的床上,雪白的肌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吗?慎二。”
少年心惊肉跳的回头,仰望仍然站在高处屋顶上的黄金之王。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杀了那个女人。”
“……”
高处那个凭空出现的Servant,居然在命令他的Master动手杀人?
——他在要我杀人?!
慎二想狂吼,用最大的声音来谴责眼前这个不知上下尊卑的Servant。
——你想反抗本王吗?
然而,仅仅是被那不带任何意味的漠视眼神扫过,少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莫明出现并成为他的Servant的英灵,仿佛天生就应该站在世界最顶端,即使是令咒也无法约束其意志。
如同来自生物链顶端的压力,让少年不自觉对其卑躬屈膝,即使他也曾提高音调,以洪亮的声音来表明自己才是两人之间的主导者,但这语音中的小小抗议下一刻便如泡沫般消失。
现在,他真的收到了来自Servant的命令,杀戮的命令。间桐慎二发现自己居然起不了丝毫反抗的念头,而是抬起连杀鸡也会颤抖的双手,向着自己的妹妹走去。
我要杀人吗?
颤抖的手拉开了放弃反抗的少女的胳膊,露出了细腻光洁的项颈。
“慎二,给我从樱身边滚开——!”
Rider的怒吼若有若无的从远方响起,他只听到自己的大阳穴在扑通跳动的声音。
空手的话,就要掐住脖子,让对方不能呼吸,就能将这女人干掉。
双手不自觉的放在那脖子上,多少次欢好的时候,他已经碰触过这女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曾担心会受到爷爷的惩罚,但他的心中从未有现在的惶恐不安。
——杀了这个女人,夺走自己的一切的女人。
双手还在无法控制的打颤。
——杀了她啊,你不是很恨她吗?!
按下去,用力按下去。
——只要杀了这个人,一切就会回到你的手里。
但我为什么控制不了我的手?
——只要杀了这个人,一切都能结束。
那就按下去啊——!
“——”
细腻的肌肤挡不住令人窒息的压力,少女不自觉地抓住了慎二的手,那软弱的小手没有任何挣扎的力量,樱睁开眼睛看着掐住她脖子的少年,目无表情。
慎二也低下头,看见了樱的眼睛,没有任何色彩的冷漠眼瞳,没有对生命的渴望,没有对慎二的怨恨。
好像手里握着的只是一具玩偶。
我、这是在什么呢?
这一切有意义吗?
我真的能得救吗?
意识被迷醉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被少女的瞳孔吸引过去,看见里面倒映出的另一个人。
脸色苍白、目光通红、满头大汗的想要破坏这倒影的人。
——那个人是谁?
“啊——————!”
慎二高高的弹了起来,把体内的全部力量都施加在所有可支撑的点,将自己从床上弹了起来,向后翻了个跟头狠狠地砸在地面,惨叫声经久不息。
——那个人是我吗?
——我的样子怎么会这么恐怖!那根本不是我!
我这是在做什么?
一次又一次恨得想杀了这个女人,但即便没有她,自己也不可能成为魔术师,一切都是无意义的挣扎。
这是早就明了,却刻意忘记的事实。
痛苦的声音越发强烈,间桐慎二惨嚎着、痛苦着,双拳击打着地面,头在床帮狠狠撞击。
“闭嘴,无能的杂碎,最终还是要本王动手。”
少年不知死活的惨叫让英雄王不悦地皱起眉头,数柄宝具再次出现,那架式竟似要把慎二连同樱一起解决。
“不能这样、不该这样……”
“……”
英雄王感觉自己的尊严再度被冒犯,底下的奴隶还在发疯,他竟然猛地站了起来,抬着头张开双手,战栗着挡在那个女人面前。
“不能这样、不能杀她,你不能杀她……”
颤抖的双膝几乎马上就要跪下,汗水、泪水、血水在脸上肆意横流,但间桐慎二居然在英雄王的愠怒前站立起来,试图阻挡王的怒火。
“杂碎,你还要做无意义的事吗?”
慎二的膝盖终于软倒跪了下来,但他仍然挺着身体,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着。
“如果她也死了的话,我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啊——!”
纵然有过怒火,有过欺凌,但真正活在这宅邸的也只有彼此两个人。
如果连这个人也消失了话,间桐慎二的存在,就真的再也没有了意义。
没有爱、没有骄傲、没有目标、连嫉恨的对象也消失。
这样的生活,光是想想就恐怖得发抖。
连自己也消失的恐怖与绝望,竟然压倒了人类最古之王的威压,慎二颤抖着抬起头,在英雄王面前,努力维护着维系自己存在的最后一道约束。
“那就一起死吧——”
高傲的英雄王也对这突然爆发的勇气无语,无奈地挥了挥手,想要将眼前这一幕连同地面一起毁灭。
“伟大的英雄王,请先住手。”
某个苍老的声音吸引了英雄王的注意,这座宅邸真正的主人终于忍不住登场。
“没想到在英雄王的激励下,这孩子真正理解到了家人的可贵,还请英雄王饶他一命;至于另一位少女,虽然只是仿造品,但也拥有接近正品的能力,还请英雄王看在……”
踏出阴影的老人在最古之王面前侃侃而谈,在英雄王的视线转向他时,老人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王的表情刚开始是疑惑,然后变得兴趣盈然,接着怒火燃烧,神色变幻之间,老人竟发觉自己好像赤裸裸地暴露在那个男人面前,深埋心底的一切秘密都一览无遗。
“杂碎——!”
贪恋着生、苟延残喘的杂碎。
——给我去死!
当老人战栗着从高高的英雄王眼中读出某个意思后,他不顾一切地大吼。
“快动手——!”
同时,老人高高的扬起双手,整座宅邸回应着老人的呼唤活动起来,黑暗中响起瑟瑟虫类爬动的声音,月色之下,那老人的形象蓦地解体,化作无数黑点炸开四散。
然而,老魔术师的挣扎到此为止,比雨点更密集的箭矢纷纷落下,宝具光辉照亮了整座宅邸,间或有数支宝具脱离了队伍,自觉地飞向另一方向。
慎二恐惧地睁大眼睛,看见某个黑影刚从英雄王的后方出现,便被箭矢切断碎片,少年甚至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在恍若世界末日的景象中,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喊得喉咙撕哑也不管不顾,只是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被英雄王之怒不断摧残的宅邸终于平静下来,慎二小心地抬起头偷眼四望,周围再也找不到那个老人的踪迹,以恐怖的阴影一直压迫着慎二的那个老人,竟然就此消失无踪。
“那是Servant吗?居然就这么死了?!”
Rider竟然还活着,她似乎在剑雨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吃惊地张大了樱唇。
“看够了吧?间桐慎二,你现在还有胆忤逆我的意志吗?”
威严的声音再次抓住了慎二的灵魂,他恐惧的看着登场以来连败数人,却连一步也未曾动过的黄金之王,上下牙关止不住地打战,身体不自然的挣动。
“……”
清楚看见了那个恐怖的男人不悦挑眉的动作,慎二蓦地再次尖叫起来,彻底沙哑的喉咙只能发出不自然的嘶嘶声。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他猛地弹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四肢爬动,向着远离英雄王的方向爬去,丢下了刚才还不自量力想要保护的女人,一边发出嘶嘶的沙哑声音,一边以极快的速度爬进黑暗中。
凭借超越人类的目力,英雄王清楚地看着那个有幸当选为自己的Master的少年一路连滚带爬的逃跑,不禁无语。
“真是废物——”
Rider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见英雄王的目光再次落向樱,她继续拼命地挣扎起来,一边大声喊道。
“樱,快使用令咒。”
不知是被何种力量的宝具定住,她居然怎么也挣脱不出来,本来就胆小的天马自英雄王一出现就畏缩地藏在黑暗中不肯出现,只有令咒才能及时解放她。但她的Master仍然如死了般地沉默。
现在,再也没有人能来拯救这可怜的少女。
看着沉默着缩成一团、既不逃走也不求饶的女孩,英雄王无趣地再次驱动自己的宝具。
“……”
“谁?”
黑暗中突然有了不自然的异动,又一次被阻挠的英雄王回头怒喝一声,数支宝具划破空气飞入黑暗。
“锵——!”
钢铁撞击的声音响起,在英雄王攻击的黑暗中闪耀起宝具相击的光芒。
“阴沟里的杂碎,给本王滚出来——!”
回应着英雄王的怒火,十二支宝具从虚空中浮现,飞向英雄王无功而返的地方。
一连串的火花在钢铁交击中闪现,照亮了某个消瘦的身影,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之间,有数道黑影撞在英雄王投出的宝具上,激起更多的火花,而那个人则缓缓抬头,如有实质的目光冷漠地落在英雄王身上。
“鬼鬼祟祟的杂碎,给本王去死——!”
确定了目标位置,瞬息之间多达三十余支宝具狠狠落下,将激起英雄王的怒火的敌人笼罩在宝具之雨中。
英雄王满意的看到,胆敢未经允许抬头仰视最高之王的杂碎终于挡不住落下的宝具,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凝固了。
“怎么、回事?”
黄金之主傲然而立的身影陡然间颤抖了一下,鲜红的血液从完好无损的黄金之甲中流淌出来,他惊讶地看着铠甲表面沾上的血液,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莫明其妙的受伤。
“是诅咒吗?可恶的杂碎。”
连最高之王的概念武装也能无视的诅咒,绝非凡物,英雄王恨恨地看向敌人的方向,经历了数十支宝具的攻击后,那人依然顽强的站了起来,距离英雄王越来越近。
这一次,英雄王没有怒喝、也没有亮出宝具,他的身影竟然在夜色中化作无数光点,就可离开了。
莫明出现的敌人并没有追赶,他沉默着来到了无声的流泪少女身边,黑色的阴影遮盖了樱的身体。
“怎么可能——?!”
这一晚经历的所有事情加起来,也没有眼前那人给Rider的冲击大,美丽的Servant望着那道身影,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
感觉到寒风突然消失,少女终于抬起头,看见了救她之人的脸。
“怎么、怎么会这样?”
黑色的头发,熟悉的脸孔,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变成这样?”
来自灵魂的联系触动了樱的心弦,让她明了对方的身份,她扑进来人的怀里,终于崩溃的哭了出来。
“为什么你也会变成这样?与我一起坠入这地狱之中、沾上永远洗不掉的罪?”
曾经仰望的光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与她一起坠入黑暗,那她所追求的光明又是什么呢?
来人温柔地抱住了少女,低下头对怀中的樱柔声说道。
“我是你的Servant,遵从你的召唤而来,于此开始,我将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不会让你任何伤害。”
听见如同表白的话语,少女抬起头看着来人的脸,眼睛闪亮起来。
“你会陪我到永远吗?永远都不分开?”
“是的,我的生命属于你,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从你身边夺走。”
“你是属于我的?!”
“我完全属于你,樱。”
樱醉了,她痴迷地紧紧抱住对方,哽咽的声音渗杂着喜悦。
“我是在做梦吗?你的全部都属于我。”
与女孩相拥的男人脸色露出温柔的神色。
“没有做梦,樱。我真实存在于此。”
“我不许你再离开我,我要跟你在一起。”
黑夜之间,两人紧紧相拥,樱用几乎溶化的声音缠住了拥抱着她的男人。
“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学长。”
第03章 战争协议
经过了数天的休养,我有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清晨打开房间呼吸清新的空气,我张开双臂昂起头,想要高呼一声。
“士郎——!”
拖着长长的尾音,某物从旁边飞过来扑进我的怀里,不轻的份量让我不得不赶紧将其抱住,低下头看见依莉雅满是笑容的脸。
“咦?依莉雅,你怎么在这里?”
“士郎你忘记了吗?是你救了我,我当然要跟你在一起啊!”
“那Berserker……”
我的记忆果然混乱了,Berserker已经消失,在我与Archer的战斗结束后,依莉雅就跟我们一起离开了森林。
虽然我当时晕迷了过去,不清楚具体情况,估计是依莉雅因为与远坂的交往不多,所以她选择了留在我这里。
大家都安全真的是太好了。
走廊的另一边,我瞄见蓝色的少女从正向着我走来。
“Saber,早安。”
像是美梦变成了现实,我不由得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等等——
蓦地想起了某件事,我的脸变得的通红,看着Saber走到我身边,竟不自然地想要退开。
Saber一边向我问好一边走过来,对着依莉雅气鼓鼓地说道。
“依莉雅,从士郎的身上下来。”
“我不——!”
白色的少女高声抗议,一边转到了我的背后。
“下来,士郎的伤还没好。”
“他明明已经没事了。”
依莉雅不满地嘟嚷着,终于放手从我身上下来。
“咦?依莉雅,你与Saber的关系好像变好了?”
“本来我们就没有过节的哟。”
——当时在公园里依莉雅可不是这么说。
依莉雅看着我疑惑的表情,心情愉快地抱着我的一只胳臂。
“虽然我对Saber在上次战争没有保护好妈妈而生气,但那可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战争啊,而且,爸爸也赢得了胜利。只是对Saber有些不爽,我才要故意打击她一回。”
“依莉雅,你对我有哪里不愉快就直说,不要拿爱丽开玩笑。”
Saber这次好像真的怒了。
“当然是不喜欢Saber把士郎当作私有物一样独占,士郎可是我的东西。”
“什、什么私有物?你不能这么评价士郎。”
蓝色的少女脸色变红了,她握着拳头挥动了一下,看着依莉雅得意的表情,又泄气地放了下来。
“算了,士郎、依莉雅,先去吃早餐吧,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话题上。”
“早餐?!樱回来了吗?”
我心中默数一遍,似乎家中做饭的人除了我就只有远坂与樱,远坂昨天很奇怪的离开,剩下就只有樱。
本来我昨晚想要与所有人一起庆祝Saber与Archer的回归,当时远坂冷着脸说。
“这场战争还未结束,我与你本来就是敌人,过多的交流只会让最后更难处理。”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而她的Archer自回归后更是从未出现在我面前。
“士郎,在成为骑士之前我也是骑士侍从,基本的生活技能我也会!”
Saber的表情有些僵硬,说着她率先走向客厅。
带着半信半疑的表情,我与依莉雅小心翼翼地来到餐桌前坐好,却见Saber站在厨房门口,有些局促握着拳头。
“嗯,事先声明,我还没来得及学会现代的料理,所以我只做了基本的——”
在大家的席位面前,Saber将她的料理一一呈上。
实际就是三碗汤分别放在三个人的桌前。
“原来是肉汤啊。”
还真是很简单。
拿起Saber准备好的汤匙,我在碗里搅起了肉块、菜叶等各类食物,旁边的依莉雅则发出不满的声音。
细细地尝了一口,居然觉得味道还不错,除了盐几乎没有放任何香料,但煮的火候很到位,一碗热汤喝下去,简陋却充实。
“Saber煮的汤很好喝,谢谢。”
抬眼望去,Saber已经端起属于她的碗,骨碌骨碌喝光了一碗,正准备装第二碗。
“我煮了很多,喝完了只管再添。”
古人的料理与吃法,还真是一样的豪爽。
“哈哈……”
看着Saber豪气地模样,依莉雅突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亚瑟王的厨艺啊。如果不是大清早,我们是不是刚起床就能看见Saber在院子里烤肉啊!”
唔——
虽然很有可能,但依莉雅也不要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古代的厨艺,Saber气得都僵硬了。
就在蓝色少女即将暴发的时候,玄关处传来爆炸的声音。
以那惨烈的声音,估计正门已经不保。
“有敌人,士郎带依莉雅退后。”
当即就从三流的厨师化身一流的剑士,Saber挡在了我与依莉雅的前面。
“后退,到宽敞的地方,注意偷袭,我要看看来者何人——咦!”
Saber的部署被客厅闯入的来客止住了,她吃惊地张大圣绿色的眼睛,看着红色的不速之客。
嘭、嘭、嘭——
踏着女王背景音的远坂毫不客气走了进来,无视着警戒的Saber一口气坐在餐桌前。
“凛,刚才是你闯进来吗?你想做什么?”
“给我也来一碗。”
瞄了瞄桌上的早餐,远坂首先开口说道,眼神定在我身上一刻也未动摇。
Saber抬着剑的手松了松,终于转身端来一碗热汤,远坂很不客气地接过,骨碌骨碌一口气喝下去,其豪气连Saber也比不过。
“Archer,给我泡杯红茶。我要茶座那边第三格里最好的那一袋。”
Servant执事从远坂的背后现身,沉默着找来茶叶,低眉顺眼地开始为Master泡茶,老实地当周围的我们完全不存在,疑问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狠狠扎过去,Archer也于视无睹。
餐厅里只有清澈的茶水流入茶杯的声音,在大小姐的气场下大家一动也不敢动。
我与Saber还好刚喝了一碗热汤下肚,肚子饿得受不了的依莉雅,则眼神滴溜溜地扫了我与Saber一眼,再一边瞄着远坂一边将头缩到她的那碗肉汤后面,滋溜滋溜吸起了汤,眼睛眯起来露出满意的笑。
Saber盯着藏在碗后面的依莉雅,也端起她的早餐不声不响地喝了起来,只剩下我在巨大的压力下保持僵硬的姿态。
“呼——”
远坂端起Archer泡好的红茶深深吸了一口气,浅浅抿了一口后将红茶放下,挺起了腰。
意识到远坂即将发言,依莉雅与Saber很自然放下杯子,注意到依莉雅嘴角残留的污渍,Saber轻轻地将纸巾推过去,依莉雅无声地笑着接过。
“我这次来,是要跟你们商讨一下战争协定。”
“咦???”
“也就是在木村正秀的阴谋被破坏、Berserker与Assassin战死、Caster与Lancer失踪的局势下,卫宫士郎,你以后的作战方针是什么?”
“咦,Lancer他还活着吗?”
“Saber与Archer都还在,你相信Lancer会死吗?”
“好吧,我忘记了这点,Lancer当时帮了我,接触起来感觉也不坏,他没事就好。”
“另外Caster与葛木宗一郎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失踪还是战死。所以这场圣杯战争还有很多敌人,卫宫士郎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我还是会保持原来的方针,我对圣杯没兴趣,但如果还有人伤害无辜的生命,我就会和Saber阻止他。”
对了,远坂对我的称呼有点怪,好像一直在叫我的全名,为什么她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我该怎么哄哄她呢。
“如果远坂还能支持我就更好了。”
自作聪明的话一说出口,我感觉旁边Archer瞪过来的眼神变成了一柄剑。
“嗯,还是一样的傻啊,很好。”
远坂点点头,然后语出惊人。
“那么,咱们交换Servant吧——!”
全场的人都似遭遇地震一般地跳了起来,Archer无奈地捂住了眼睛不忍卒视。
“我把Archer交给你,你把Saber让给我。然后我与卫宫士郎继续结盟的约定,直到战争结束。”
“为什么?远坂怎么能不要Archer?”
为什么要把未来的自己放到我身边,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床边。
“无理——凛你怎么会提这种要求,我已经发誓为士郎而战!”
“阴谋——你这是想抢我的士郎!”
依莉雅为什么也要凑热闹。
被众人环视地远坂冷静地喝了一口茶。
“因为这是我经过慎重考虑后,总结出的最完美方案。”
“凛,我不能容忍你有这样的思想,这是对Servant的污辱。”
Saber似乎被触到了逆鳞。
“首先,我想问一个问题,Saber。”
远坂的表情似乎扭曲了起来。
“在知晓Archer是未来的士郎后,Saber你认为你与Archer的决战会变成怎么样。”
红色的少女悲愤地指着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Servant执事,似乎想把他拉到众人面前批个体无完肤。
“Archer就是未来的士郎?!……对,如果这样的话倒也能说得通。”
Saber离开之后错过了很多事,但她很快的接受并冷静下来,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回头看我。
“Archer,你说你与Saber决斗时,你可以发挥几成实力?”
Archer继续沉默不语,似乎成为了失去语言功能的居家机器人。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的Servant——!”
远坂的声音近乎悲怆。
“你还要我帮你继续战斗,直到最后再输给你吗?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最后将圣杯拱手让给你这个半吊子魔术师,这就是我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吗?!”
唔——
这个真的无言以对。
“正好,我参加圣杯战争的愿望是赢得胜利,卫宫士郎你与这个不成器的家伙都没有什么愿望,正好凑在一起,Saber想要追求圣杯就跟我一组,也无需担心我对卫宫士郎不利。这样双方都能各自达到目的,绝对完美的组合。”
“不行,我只要一个卫宫士郎就够了,我不要那个大个子的。”
率先反对的依莉雅让Archer的嘴角抽搐。
把Saber让给远坂?!
“不行,我不能同意,不管Archer是什么身份,我也不想跟他一组。”
我更不想Saber离开我。
对面的Archer在狠狠地瞪着我,无声地说我也不想跟你一组。
“卫宫士郎你居然开始不顾忌当事人Saber了吗?她还没开口。”
难得地强硬了一回,立马便被远坂堵了回去,远坂专注地盯着正在犹豫的Saber,耐心地循循善诱。
“Master与Servant的契约只是为了向Servant提供魔力,并不是真正的主从契约,我只是把你的魔力来源转移到我身上,而你可以在保护士郎的同时为我而战,直到战争结束。”
把Archer支使成仆人的远坂居然这么说,真是太卑鄙了。
“不行,远坂你在偷换概念,我的Master就是卫宫士郎,身为一名骑士,我无法容忍将自己的约束转移给你的行为。”
“你一定要见到我与士郎大战一场吗?”
“这将是我与Archer的公平战斗,如果Archer无法认真就是对我的污辱。”
“我怎么可能信任这个靠不住的家伙——!”
一提起Archer,远坂就像被揭了伤疤一样跳了起来。
“行不通的话,只有最后一个方案:Saber你放弃圣杯,我赢得战争的胜利,代你许愿。”
“放弃圣杯——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Saber猛地站了起来。
“我把愿望让给你,这样还不够吗?”
远坂握着拳站在Saber的对立面,试图用气势压倒骑士王。
“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追求圣杯了。”
“我不是把许愿的机会给你了吗?”
“那是不一样,当我放弃圣杯后,如果这场战争你我都没有胜利,那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骗人,回归英灵之座的Servant没有记录功能,只要没有拿到圣杯实现愿望,从根本上改变英灵的记录,即使你这次放弃圣杯,下一次还能参战。”
“可、可我——不是真正的Servant。”
Saber迟疑了一下,终于小声地说道。
“咦——?!”
远坂的气势僵住了。
“我是以得到圣杯为代价,才成为从者的,如果我不再追求圣杯,那我就没有了成为Servant的理由,也无法再追求圣杯。”
“等等——让我先整理一下。你是以圣杯为代价才成为从者,那是指成为英灵时的契约吗?不对,从者是圣杯利用英灵召唤出来的,作为英灵,只要你有愿望就能被圣杯叫出来,而无需付出代价。
但我听说从人类到“英灵”这个过程间需要代价。英灵就是人类的守护者对吧。他们在死后也为人类劳动,在暗地里防止人类灭亡。人类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因为一些交换而成了英雄,而成为英雄的代价就是死后成为被使役的使魔吗。那Saber成为英灵的交换条件是——圣杯吗?”
“……这更奇怪了。Saber说目的是圣杯。可是,你应该早就得到了才对啊。Saber是跟圣杯做交换才成为英雄的嘛。”
我也无法理解了。
“——不是的士郎。我还没有得到圣杯。阿尔托莉雅——亚瑟王的愿望是,在活着的时候得到圣杯。不必需在死前得到圣杯,如果能得到圣杯,那死后就成为守护者,我答应了这个条件。”
“不对,这样说来,Saber你是活着成为了从者,而得到圣杯就会死去——?!”
我也被Saber绕晕了,亚瑟王其实是活生生出现在我的身边吗?甚至是得到圣杯就在我面前死去?完全没有实感、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
“笨蛋,Saber与我不一样,她是以自己的力量成为了英雄,所以在无需支付成为英灵的代价,而她在活着的时候提出了必须活着得到圣杯的目标,然后变成半从者被圣杯召唤到各个时代为得到圣杯而战,而她的本体一直定格在成为从者的那一刻。当Saber获得圣杯后,她便会带着圣杯回到定格那一刻实现愿望,最后才死去支付获得圣杯的代价。”
“……是的。我在最后,无论如何都需要圣杯。非得要圣杯不可。我有了必须实现的愿望。所以——我做了英灵的契约。只要能让我的手抓住圣杯,死后就成为英灵为诸多事物而战。”
在最后,祈求圣杯的奇迹。
……我现在能了解她的心情。
血染的山丘。
数十把剑的坟墓与骑士的亡骸。
没有任何一人在身旁,因背叛而结束的王。
……这样的最后,太没有回报了。
就算是在之前从没有过自己愿望的她,在那时也应该会想的。
不要在这死去。
不希望这样的结果。
所以——她渴望圣杯的力量延续生命,改变这一结局——
“是吗,也就是宁愿付出死后的自己也要得到圣杯。可是Saber,你提出的条件是在活着的时候得到圣杯,那么——”
“我在活着的时候,没能完成对圣杯的探索。我——亚瑟王,到最后都无法得到圣杯。可是,这样契约就无法成立了。世界如果要让我成为从者,就必需让阿瑟王在活着的时候得到圣杯。所以——被称作阿瑟王的我,在走向死亡的一瞬间应该就停止了。从时间轴来看我是早已消灭了吧。可是这样就无法完成契约了。阿瑟王是在死前一瞬今被以从者的身份召唤,要在得到圣杯后,才能死去。”
“那么无论你经历了多少场圣杯战争,你也不会回到英灵王座,而是回到自己临死的那一刻,等待下一次赢得圣杯的机会。”
这就是Saber的命运吗?一次又一次回到那血染的山丘,看着自己的骑士与亲人倒在面前,重温自己的死亡。
我的心抽搐起来。
这不应该是Saber的结局。
“不只是这镇上的圣杯。只要有得到圣杯的可能性,不管是什么战场都会召唤我出来。然后只有在我得到圣杯,实现愿望的时候,静止在死前一瞬间的我的时间才会前进。阿瑟王走向末日,并作为得到圣杯的代价,就会变成英灵了吧。”
“……就像是在死前做了不会醒的梦吗。这次的圣杯战争对Saber来说也是一个梦。然后,只有得到圣杯时才能从梦中醒来。”
“凛说过士郎因为不成熟所以无法将我灵体化吧。可是不对。是因为我还不是死人,才无法变为灵体。虽然不完全,但要分的话我还是活人的。……我在上次的圣杯战争也是如此。”
……Saber像是在道歉般地说着。
是因为骗了我们,说无法灵体化是因为我还不够成熟吧。
“但如果我放弃了圣杯,我就没有了成为从者的理由。凛不能为我实现愿望的话,我也无法再成为从者,无法再追求圣杯。”
“如果你将圣杯拱手让人,那么世界将认为你不再需要圣杯,而不会再给你从者的身份。就像我们支付交易的代价时,对方不收那就是对方的责任。”
“正是如此,所以我也不能将圣杯让给凛。”
“咦,等一下。如果你在这次得到了圣杯,就要回到原本的时代,在那时代使用圣杯!?这样不是窜改过去吗!不管是时间旅行或是创造平行世界,那都已经是魔法的领域了喔。这不可能做到的。”
“就是将其化为可能才叫圣杯对吧。所以我才会订下只要用了圣杯,死后就成为从者的契约。使用圣杯来消去阿尔托莉雅这号人物,也是以让我成为英灵为代价的。”
Saber平静地说着。
可是,刚刚那句很怪要使用圣杯实现愿望是没关系。
可是,为什么她会说,结果会使阿尔托莉雅消失呢。
“……什么啊。使用圣杯来消去阿尔托莉雅……?别开玩笑了,Saber。你不是为了自己——”
为了在那山丘上,一个人静静地走向死亡的少女。
“——为了自己,才使用圣杯的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士郎。我的愿望,只有拯救将要灭亡的国家而已……”
“什——”
我知道自己的脸僵住了。
明明我早知道Saber的愿望——意识却因为错愕而一片空白,甚至想吐。
“为、为什么?”
尽管如此,我还是紧着喉咙,吐出了这句话。
“没什么为什么吧。我没能守护好国家。我明明是为了守护国家才成为王的,却没有完成这责任。那时我就想。——石中剑,是不是选错人了呢?”
“怎——”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
“……不,这疑问时常存在我心中。我是不是不配当王呢。会不会其它的英雄才是真正该被选上的呢。那时候——在圣剑被拔出之时,跟无法拯救国家的王比起来,应该有能够拯救国家的,更适合王位的人……所以,如果能以圣杯之力重新进行王的选定的话,只要回到那时,我的国家——”
……她想说,只要回到那时。她的国家,就一定不会灭亡了吗?
“——”
意识渐渐远去。
虽然对着真心期望这种荒唐之事的Saber有着愤怒,但一瞬间就被淹没了。
我大概,是在错愕吧。
当然会这样的吧。
Saber的愿望不是为了自己,再加上,她的愿望只是要消灭自己的存在。
就是有那把圣剑,有拔出圣剑的王,眼前的少女才会存在。
——要把那些事消去,就是说,要让眼前的少女不在存在。
使用圣杯实现她的愿望后。
成为王之前的少女,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会以一名骑士的身分,在那之后的时间轴内生活吧。
可是,眼前的Saber呢?
假设现在以英灵存在的她,实现愿望之后,就会变成只会作战的现象而一直被役使下去。
因为这是得到圣杯的代价,所以就算阿尔托莉雅没有成为王,眼前的Saber也会这样持续下去。
从过去及未来中被切开。
孤独的王,仍然静止在死前,以后也永远如此。
“——笨蛋啊!”
我不允许这样。
因为,这样完全没有救赎。
如果一切重来,真的有比她更适合的王,因为那家伙而使她的国家延续下去,就算这样才是对她的救赎。
——那也是骗人的。
就算因此而使周围的人幸福,也只是让她四处征战的十年光阴,变成一段谎言。
“不对——我做不出这种事。我无法重来,就算重来也没有意义,Saber。”
“……士郎?”
“别为了这种事使用圣杯。圣杯是Saber作战而得到的。那就应该为了Saber自己而使用那奇迹。”
“什……所以,我才说是为了我自己而使用的不是吗。我——阿尔托莉雅,必需完成王的责任。”
“……!”
我说啊,为什么就只有你没注意到这种事啊——!
“别开玩笑了,你已经尽责尽得太充分了不是吗……!Saber那么努力地战斗了。就算被背叛被恐惧也没有输。在那山丘上,到死前都没有放开手中的剑。可是,为什么——到了死后你还非得守着那个誓言不可啊……!”
“——”
Saber的表情一阵错愕。
“啊……”
——即使后悔也太晚了。
我是不能将Saber的过去,我所梦到的事说出口的。
“——”
……沉重的沉默。
没有要说,或是回答的话。
从这气氛就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只有反效果。
但是——还是不能沉默。
“……Saber。我不喜欢努力的人得不到回报。”
这样太没意义,也太没回报了。
虽然知道这是小孩子的理想论,但我还是想要相信,人类是越努力,就会越幸福的。
“……我不会输给其它主人。绝对会得到圣杯的。……所以,Saber你要实现自己的愿望。这样子,我才能——在这荒唐的战争中,找出一点意义来。”
“——”
这是,现在的我的结论。
我不知道圣杯是什么,也不知道得到圣杯这件事对不对。
只是,如果获胜能够给Saber一点回报的话,我就要在这战斗上,全力——
“我说,你们俩位,争论之前可以先问问这家伙吗?”
远坂一脸不爽地打破尴尬的气氛,将Archer推到我与Saber之前。
被我与Saber两人牢牢锁定的Archer讪讪地说道。
“虽然记忆不是很清楚,当年我确实得到了圣杯战争的胜利,但Saber也放弃了圣杯。”
“怎么会,如果放弃了圣杯那我参加战争还有什么意义?”
“因为圣杯无法实现你的愿望。”
“……”
“不可能,Caster分明说过……”
“未来的英灵被召唤到过去也是有限制的,否则我的记忆也不会有这么多干扰,真正的原因只有Saber你自己去寻找。”
Archer说完便退回一边,继续保持沉默,无视着远坂要杀人的眼神。
“那还是只能回到第一个提议,士郎把Saber让给我。”
“这绝不可能——!”
远坂这家伙居然还在打Saber的主意。
“凛,我要思考一下。”
但Saber真的在动摇吗?
我的心提了起来。
“好吧,凛,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考虑,毕竟咱们原来提的是战争协定,而不是和平协定。”
Archer在旁边提醒还要说话的远坂,红色少女闻了清咳了一声,改口说道。
“嗯,在你们考虑清楚之前,我远坂凛将实行最后的方针,从今天开始,我与卫宫士郎解除盟友关系,在这场战争中,我将竭尽全力打倒卫宫士郎。如果战争进行到只有Saber与Archer时,我将会不择手段挽回我的劣势——这就是战争协议。”
远坂紧紧地盯着我说道,恶狠狠地似乎要把我吃掉。
第04章 和平之日
“卫宫,你的左手怎么样?”
在离开之前,Archer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轻声对我说。
似乎仍然不愿意相互面对,我们彼此都直视着前方,我握了握左手,轻声说道。
“很好,没想到失去的手也能复原。”
“小心,我的感觉很不好。”
“咦?”
“不要让Saber得到圣杯,至少在战争结束之前让Saber先找到圣杯的真相。”
这是作为盟友的最后一天、以及来自未来的自己最郑重的警告吧,Archer表情严肃的说完方才离开。
我回头看向Saber,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注意力游离不定。
作为剑兵的眼神,这应该不合格吧。
并非对此有所不满,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么可爱的女孩,理所当然的也会有自己的心事。
与依莉雅的嘻笑打闹也是女孩的正常表现,将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为大家准备早餐正是Saber这个倔强女孩的风格。
但阳光般微笑下的那缕阴霾让我怎么也放心不下。
Saber为了追求圣杯而成为从者,在得到圣杯之前,她将一次又一次轮回在染血的山丘上,等待下一次的召唤。
在未知的时间轴进行无数场战斗之后,即使她最终得到了圣杯,回归那临终的最后一刻许下心愿,那也是将阿尔托丽雅的存在消失。
Saber一切努力,就这样变得没有结果吗?
我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注意到我的观察,Saber迟疑了一下,郑重地走过来。
“士郎,有什么事吗?”
“Saber,你为什么要抹消自己的存在?即使为了拯救国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活下去,为了国家而战。”
“当时,我已经失败了,众多骑士离我而去,我的统治让国家分离解析,这都是因为我的力量不足,所以,我必须选出适任的王才行。”
就在我的身边,Saber就像在说他人的事一般地断言。
“那你就要否定这十年的战斗吗?无数骑士歌颂着骑士王的荣耀集结在你的身边,为了国家的和平而战斗。”
“他们一定有着更值得他们追随的王。”
Saber的声音低沉下来。
“你这笨蛋,该清醒一下啊!有愿望的话,就不要从过去重来。想要改变自己的话,就不应该从过去,而是要从现在找方法挽回啊——!”
……Saber没有回答。
她轻叹了口气后。
“士郎,我被称呼为骑士王的话,大概因为身为一名合格的骑士,却缺少王的才能吧。如果认定开始就有失误的话,那就应该在最初就交给更合适的人去做。我遵循骑士道的指引征战至死,将我的能力尽到最好,如果还失败了,那一定是自己的能力不足。”
“那你就甘心消去所有为你而战的人的存在,将大家千辛万苦得到的成就都化作乌有吗?我不认同、绝不认同这样的事——!”
“如果有比我更好的王,人们自然获得更好的成就与辉煌。”
“可是你呢?战斗到最后却变得什么都没有吗?”
“这是我作为王的义务,如果能牺牲自己换取王国的幸福,那就是天选之王的职责。”
“可为什么是你呀!为了国家的和平,为什么偏偏要牺牲你啊——!”
“士郎,为什么你也要不理解呢?这是我作为王的职责,我作出的选择。”
Saber圣绿色的眼睛望着我,悲伤的神情击中了我的心脏。
谈话不欢而散,Saber一言不发的离开,抛下我一个人生闷气。
“士郎——”
带着长长的尾音,依莉雅再次扑到我怀里。
“依莉雅,别那么冲动。”
对这位其实是我姐姐的伪萝莉,我真是不明白怎么面对她才好。
“士郎对Saber不能太心急,按Archer的话说,Saber是了解圣杯的真相后才做出的选择,只要随着战争继续,你一定能让Saber改变心意。”
“话是这么说,但实在对这样的笨蛋生气。”
“士郎也可以想想其他的办法,不要这么直接的正面作战。”
依莉雅说的很有道理。
“那我该怎么做?”
“要不再去问问Archer。”
“我可不想跟那个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的自己讨教,就算是反面教材也不要。”
“唔,你这吐槽太恶毒了吧。”
“算了,我先做我能想到的吧。”
“那你想要怎么做,士郎?”
“嗯,总之明天先约会。”
“哈——????!!!!”
~~~~~~~世~~界~~需~~要~~分~~割~~线~~~~~~~
恍惚中从睡眠中醒来,名为Saber的少女睁开碧色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刹那间有些失神。
刚才,她似乎回到了战场。
广阔的平原上,风呼啸着从身边吹过,她骑着心爱的马儿率先走向敌阵,无数忠诚的骑士抬起骑枪紧随其后,高举的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
英灵是不会做梦的,她看到是自己的回忆。
——没想再度见到自称王的女人,居然会变得这么可爱——!
英雄王的声音言犹在耳。
是的,自从再度被解放出来后,她感觉自己有些不同,却怎么也想不出哪里不对。
总觉得缺少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连相应的记忆也缺失。
带着莫明的不安,Saber回归正常的生活。
不,这并非正常,她的生活在千年之前。
但少女的心中确实在享受这份安逸,更隐隐期待着能在这份和平中生活到永远。
为此,Saber也不断提醒自己来此的目标,夺取圣杯。
按Caster所说,圣杯是以所有死的力量的集合而创造的奇迹之物,确实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虽然Caster消失了,但真正的圣杯还在等待最后的胜利者。
只要再坚持下去,赢得圣杯后就离开。
蓝色的少女再次下定决心,但当她看见白发的少年出现在眼前时,心似乎被针扎了一下的刺痛。
“Saber,早安。”
少年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郑重的说道。
“嗯、士郎,早安。”
“Saber,今天一起出去玩吧。”
“咦——!?”
~~~~~~~世~~界~~需~~要~~分~~割~~线~~~~~~~
Saber回来的这几天,大概是我最放松的时间吧。
生活重归和平,熟悉的人再次回到身边。
但远坂选择了离开,也许再见面就是敌人。
樱也没有出现,以往她都是带着甜甜的笑意将我唤醒,然后为我准备丰盛的晚餐。
想到樱,我的心中不禁一痛,Rider一定把她带回了家里,因为我下达了远离圣杯战争的命令,Rider应该也会让她远离其他Servant与Master。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分开之后彼此才能更冷静地处理相关的问题。
甜美的学妹像家人一样,每天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不正常吧。
似乎现在家中只剩下了我与Saber,以及时常冒出来的大河。
虽然以前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但心底莫明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小小的愁绪转眼间消失,更大的问题则一直横在眼前。
Saber回来了。
她原谅了我一时冲动闯入战场,几乎让她命丧黄泉的过错,回到了这个家与我生活在一起。
空洞的心被突然的幸福填满,几乎不能思考问题。
我该怎么面对她啊?
每次看着少女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神,我就想起自己在绝望中对自己许下的各种誓言。
——我想与Saber一起去死。
——我想杀了任何伤害Saber的人。
——我想与Saber一样。
这些誓言如当年渴望成为正义的一方一样,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地方,我这样对自己说。
但Saber出现在眼前时,只会让我因为想起这些誓言而面红耳赤,然后落荒而逃。
能让那些话消失吗?这一念头一想起就被自己掐灭。
如果Saber还在身边,我的理想应该是能与Saber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
落荒而逃的自己远远地看着沐浴在光明中的少女,如此清楚地明了自己的心意。
我想与Saber一起,无论生死都在一起。
我不想Saber再受伤害,不想让她再离我而去,被黑武士所吞噬的那段时间,一定比我最接近死亡的时刻还要恐怖。
我希望Saber能就这样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生活在这个时代,生活在我的身边。
我不希望Saber再许下让自己消失的誓言,我想让Saber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活在我的身边。
男子汉大丈夫,决定好的事情就要勇敢去做。
带她去约会,与她尽情享受和平而又幸福的生活,然后告诉她我的心意。
然而,Saber的反应如此奇妙。
“士郎,到镇里去我会服从,但到底什么叫约会,请你说明。就算我已经适应这个时代,还是有我不知道的单词,请不要用太专门的略语。”
“不是什么专业词语。你不懂的话我就教你,约会,就是跟女孩子出去玩。”
“啊——?”
咔地一声,Saber凝固在地。
“……?女孩子,是指,我吗……?”
呆然地,小声问道。
当然,我点头答道,Saber越来越不可思议地板起了脸。
“……话语是明白了,可意图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唔。”
她会这么问倒是没想到。
约会的意图当然是不言而喻,可要面对面地跟Saber说还是有点——
“Saber连续战斗这么久,也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对吧,就算古时候征战的骑士,也会在战斗的间隙寻找放松自己的机会,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以我现在的状态……”
不知想到了什么,Saber改口说道。
“士郎是没有经历这么多的战斗,所以想放松吧,也许这也是一个时机。”
不太明白她在想什么,但只要达到了目的就是好事。
——大概吧。
另外的问题却是想了一晚上也没能设计出具体的方案。
思考了一晚也想不出让女孩子开心的约会路线,只有走一步算一步,随便地带她到处逛逛。
对,Saber也是女孩子。
总而言之,在可爱店铺轮番轰炸战术之下,不会不开心的。
呃,这个作战方针好像哪里有着重大的漏洞,不过既然决定了,就只有付诸实行。
首先是去十字路口坐公车,带着不知为啥想坐到最前面的Saber,一起在后面宽阔的座位上坐下。
Saber默默地,仿佛迎战一般地,凝视着前方飞来的景色。
……偷偷看着这身姿,总算明白到,自己正在做的是多么不得了的事。
向着邻镇驶去的公车,对自己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在这日常之中,不可能存在的非日常混杂了进来。
……嘛,就是说。
说简单点,现在真的要开始约会了吗——!我的脑子已经像六面体魔方一般乱成一团了。
“——”
一边注意不让Saber发现,一边开始深呼吸。
呃。明明不看就好的,忍不住又往Saber的侧脸一瞥。
“呜——”
思绪在下一刻变得更混乱,心脏的跳动也在加速。
在Saber回来后,我才注意到的事实。
金砂一般的头发、碧绿的瞳孔,压倒一切的美丽,如此真实的存在于我的身边。
自己都不忍直视的誓言,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这一次,与Saber坐在一起的我无处可逃。
我不能容忍自己再逃避,只有告诉自己遇到问题勇敢面对、全力以赴解决问题。
“咦、士郎,你怎么这么认真的看着我,有什么问题吗?”
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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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己没能制定计划,Saber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有先带着她在附近的店铺一间间地逛着。
或许因为路过行人都在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感觉很不自在的Saber一路上都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好想让她放下这一直准备战斗的表情,我下定决心,握住Saber的手,不理她的抗议避开人群跑着,带她去我能想得到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如台风般的游览。
先去了平时从不踏足的精品店,也一边教Saber规则一边玩保龄球。
水族馆没有找到,倒是在公园里给鸟儿喂食了。
吃过一顿昂贵而看不懂菜单的午餐后,继续想到什么店铺就去乱钻的游览。
——之后。
从种种角度验证Saber可能喜欢的要素所得出的结论。
虽然自己也半信半疑,可这里应该是Saber最可能接受的店铺了。
“什么————”
Saber不禁楞在原地。
看着她颤抖的双肩,是愤怒还是感动呢,我还是没法判断。
“士、士郎,这里是?”
“城里最好的玩具店。男生禁入的,我可从没进去过。”
当然没有男生禁入这样的规定。
只不过顾客是清一色的女孩子,便有了这么条不明文的规矩。
事实上,现在我身边也全是年轻女孩子。
金发的Saber是被偷偷瞄着看,而男的我则是被瞪着看。
那目光像是在声明:别闯入我们的圣域!
……我有同感。
走进这种地方的家伙,我也不承认他是男人。
“不管了,难得来一趟就别介意别人,好好逛个够吧。Saber你喜欢什么动物?”
“那个……狮子和豹之类我觉得很可爱……奇怪吗?”
Saber抬起头向我问道。
“哈——”
匆忙转过脸去,忍住了笑。
问我有什么好笑,就是觉得狮子可爱的自己很可笑的Saber太好笑了。
“……士郎,刚才你的行为不自然。让人莫名地火冒三丈,是我的错觉吗?”
“啊不、不好意思。狮子跟Saber实在太相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嘲、嘲笑别人的兴趣是失礼的,士郎!而且狮子也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我说不好意思嘛。作为道歉带你去好地方,就饶了我吧。”
忍着笑往店里头走去。
嗯,动物系的玩偶是那边吗。
之后。
从店的最深处回到入口,花了一小时不到。
无言地看着Saber跟玩具互相瞪视,一边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那么多女孩子劳神,实在是到现在为止最累的一个小时。
然而可怕的是,这才逛了一半而已。
Saber频繁地进入定身……跟玩具比瞪眼状态……只逛了一半就花了那么久了。
看样子她对剩下的一半也很有兴趣,算了,我只管奉陪到底就是。
“士郎……?怎么了,刚才你叹气了。走得太久累了吗……?”
“嗯……?啊,是有点累了。平时的话走这么点算不了什么,可这里不同。果然人还是不该做不习惯的事啊。”
唉,长叹一口气。
跟Saber走在一起惹人注目是没所谓,可这种女孩清一色的店还是镇静不下来。
心理疲倦也是会蔓延到脚上的。
“说起来Saber你才是,不要紧吗?这样的店是第一次来吧。累了记得跟我说。”
“的确我也有点紧张,可是没有士郎那么严重。不只这里,前一间、再前一间店时也是。……该不会,士郎选的都是自己不想去的场所吧?”
“———”
对我来说,不知为何,有Saber的这一句话,紧张啊疲倦啊一下子全飞走了。
“是呢。老实说,去的都是跟自己性子不合的地方。”
“……果然。为什么要这样做,士郎。明知不适应为什么还净选这种地方,这样你岂不是……”
“不对,女孩子就是该来这种地方吧。是我说要带你出来玩的,今天就是Saber的节日。”
“——”
“而且也没那么难受啦。有Saber在就没关系。身边有这样的美人作伴的话,只会招人嫉妒,没人会觉得我来错地方的。”
“什……什么傻话。就算脱下武装,我也是Servant。战斗以外的时间也不需要把我看成女性。请像平常一样,把我当Servant看待。”
“傻的是你。什么平常不平常的,Saber本来不就是女孩子吗。我也没特别顾虑什么,今天的我跟平时不同吗?”
“啊——”
呆然。
就像如梦初醒,Saber张开了嘴。
“不,跟平常一样。今天的你,还是平时的那个,士郎。”
“对吧。所以说不用介意我。走吧,最喜欢的那件我买给你,剩下的一半也得看完吧”
牵起Saber的手。
Saber默默地被我拉着。
“……的确,一开始就没有变,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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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习惯的一日,就这样慌张地过去了。
Saber到最后也没有出声笑出来,我也没露出过发自心底的笑容。
既没有特别值得回忆的开心事,
也不算令人后悔的浪费时间。
说简单点,就是不值一提。
即使如此,今天还是有价值的。
就算再无聊、再不起劲,曾经带着Saber游玩的事,也一定会成我值得自豪的回忆。
归家的路最后选择步行。
鲜艳的夕阳将大桥照成红色。
泛起点点鳞光的水面上吹来清凉的风,摇动着Saber的金发。
如此鲜明的色彩,将心中的其他情绪都变成空白。
“Saber,今天开心吗?”
“什么?你说什么了,士郎?”
“嗯。我问你,今天开心吗。”
……屏住呼吸。
Saber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是呢。确实见识了不少新鲜事物。”
就像不可能再发生的奇遇一般,带着憧憬的声音,她这么回答道。
“——”
……这答案是早就料到了。
如今我能做到的,只有点头回应。
只有点头的话,那么,就还有收手的余地。
“是吗。”
我凝视Saber的双眼,点了点头。
“那就下次再去吧。又不是只有今天才能去。”
但是,我却说出了这种有如破釜沉舟的话。
“——”
Saber的表情僵硬了。
……明白我的言下之意了吧。
她正面回应我的视线,静静地摇了摇头。
再没有第二次。
就像这是仅限一天的错误一样。
“——为、什么?”
Saber的回答我是早就清楚的,然而还是无法接收,向她发问。
“那是当然。Servant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今天这种行为,就有如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带着斗志的双眼,向我凝视。
只要我命令,可以立即奔赴战场,Saber如是说。
就这样,至今为止,她身上所有我无法认同之处,点燃了我的导火线。
“——说什么。你就那么想战斗吗?”
“当然。结束一场战斗,就是向圣杯接近了一步。对我来说,战斗是优先于一切的事情。士郎应该也早已知道的。”
“啊,知道的。可这太奇怪。很久前我就想说的了,你这人很矛盾。认为战斗最重要,却不愿意主动战斗吧。只是因为没有其他手段,才不情愿地参战不对吗?”
“什……没有这种事。我不曾对战斗感到踌躇。我说过了,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吧。”
对,的确说过了。
可这种东西,根本不成为喜欢战斗的理由。
“只在可容许的范围内吧。……知道吗Saber。单纯想打败其他Master、夺得圣杯的话,像Caster那样袭击他人,摄取力量是最快的。可Saber不愿这么做吧。”
“——的确。”
“不是不想卷入他人吗。只要战事一起必有死伤,你对这点最清楚不过了。对,所以你才想把战斗压抑在最小范围内。一战斗就会有人牺牲,所以你想尽早结束。————就是说,你对出现牺牲者的战斗,比谁都感到害怕。”
“————”
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Saber仿佛见鬼一般睁大双眼后,一咬牙,又回复原来的视线。
“不对。我从未恐惧战斗。”
“……大概吧。的确你可能从一开始就没害怕过战斗。这种个人的感情,都给所谓王的使命埋没了吧。”
“呃——”
“然而,即使如此你还是讨厌战斗。你只是单纯的骁勇善战,可那不是你自己渴望的才能。——我直说吧。你并不适合战斗。真正的你应该是连拿起剑都厌恶的。所谓的目的只有战斗,只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
——这种事情,为什么身边的人和你自己,到最后都认识不到呢。
“——士郎。就算是你,也不允许如此侮辱我。”
“给说个正着受不了是吧。承认的话,就再也没法战斗下去了吧。”
咔,咬牙的声音。
Saber忍着愤怒盯着我。
“———”
然而我不能退缩。
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话,这里就一步也不能退。
“……所以啊,住手吧。你也不想这样继续了吧。你也知道剑与自己不相称了吧。那么停下来休息就好。别再当什么Servant,做点适合你的事吧。”
本应得到的,作为人的幸福,现在取回也不晚。
为了这,我可以——
“别说蠢话了。我除了战斗别无选择。我根本不被允许走上除此之外的道路。”
“什——”
只为得到圣杯而存在。
要说什么火大,就这句话最火大。
为什么总是像自我催眠一样,重复这种无聊的借口。
就是因为一直说着这种话——就连身边的人,也变得信以为真了。
“傻瓜,没有这回事……!你能走的道路要多少有多少!现在的你就在这里,跟往日的你完全不同……!既然如此——今后就只应该为了自己而活下去。千万、千万不可以把圣杯之力……”
——对,直到最后都不被允许的,自己的愿望。
“……用在无关紧要的别人身上。既然身在这里,Saber就该在这里得到幸福。”
风声在耳中作响。
Saber没有回答。
也没有点头。
只是,笔直地凝视我的双眼,
“——我无法遵从。我与你立下契约,誓约从顺。但并未连心都交给了你,Master。”
强而有力的声音如此回答。
“王的誓言绝不可破。作为王,我有着不得不履行的义务。亚瑟王的愿望是圣杯的获得。然而即使实现了,我也无法回到昔日的亚尔托莉雅。我的梦想只有一个。——自从这双手执起剑之日起,这誓言就永远不变。”
“……为什么。Saber不得不做的,不是这种事情吧。像这样——到最后都得不到回报,绝对是错的。圣杯什么的对你来说根本不必要。而且……而且,Saber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让已经发生的事情消失,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Saber,过去的事情无法一笔勾销。……不,做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这点你自己也清楚的吧。”
“……不,绝不是……”
“——那么我告诉你。不管结果多么残酷,也不可能改变已发生的事情。做不到所以才想去改变,这跟任性的小孩子有什么不同……!”
……对话停止了。
Saber沉默不语,我也再没有该说的话。
耳边的风声已经停了。
不。
风没有停,只是稍息片刻而已。
呼——
当风再吹到脸上时,
“——还以为是士郎的话,就会理解的。”
已经变成逆风了。
“将一整天浪费在无用之事上,就只是为了说这些?”
声音是冰冷的。
除了拒绝已不含任何感情。
“别得意忘形了。像你这种人类,能了解我的多少。你根本,就没有踏入我内心的权利。别战斗了?不得不靠我守护的半吊子Master竟敢大言不惭。这种昏话还是留待能独自战斗时再说吧。——哼。恐怕那一天永远不会来到吧。”
“不对——昏话什么的,我是……!”
“正是昏话。什么叫考虑自己的事?这句话我原句奉还。你才是从不考虑自己的性命。你说我错了,可错的人是你。……只有死人才会想着优先他人。连自己性命的重要性都不懂的大蠢货,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
“什么————Saber,你……”
“说中要害了吗。那么,不如就在此解除契约吧。反正圣杯对你不必要。之后就让我一个人收拾Master,得到圣杯即可。……不喜欢这种战斗的话,你就一个人躲远点吧。”
“Saber,你,说这些是真心的吗?”
颤抖的声音,牙关碰撞的响声,提醒了我自己的愤怒。
“当然。我的目的只有圣杯。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多余。——士郎,就连你也不例外!”
扳机扣响了。
眼前一片空白,拼死压抑住抬起的拳头。
“你这不明事理的人……!好,那么想战斗的话随你的便!我什么都不管了!”
只有感情是无法抑制。
像败家之犬一样怒号之后,我拼命地从Saber身边跑开。
远去的身姿。
只是,一瞬之间,呆立着凝视远方的Saber的身姿,似乎掠过了眼前。
“可恶、可恶、可恶……!”
一心一意地跑着。
到底悔恨什么,恼怒什么也不知道,只管让激情操纵自己的双腿。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多余。士郎,你也是。”
“呜……!”
几乎把牙根咬碎,好不容易抑制住想爆发的怒号。
真的,只要一想起眼前就发黑,差点撞到电线杆什么的上面。
……不,能撞上的话该有多轻松啊。
单纯因为Saber而愤怒的话,像疯子一般发泄一通就完了。
然而,这份激情是什么我无法明白。
愤怒的原因不只是Saber。
拼死地跑着、跑着,跑到几乎喘不过气,只因为悔恨自己的无能。
……呆立着凝视远方的Saber。
风向改变的瞬间,低声自语的一句。
“还以为是士郎的话,就会理解的。”
“……!可恶,怎么可能理解,这傻瓜……!”
叫出声来,为那强烈的后悔差点摔倒了。
……那是怎样的心声透露。
诀别的语调之中,带着哭音。
回头一想,只有那一句话才是真实的吧。
低下头,小声自语的一言。
带着期待、失望与恳求的声音。
——那么,
背叛和被背叛的,到底是谁呢。
远方独自立在风中的少女,似乎转眼就会消失,令人心疼。
但我的脚步依然在向着远离她的方向走去,心中的倔强战胜了悔意。
——咦,为什么会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在给那少女献上鲜花。
第05章 再见神父
脚步回转,再向着Saber的方向跑去,转过几个拐弯后,我看见那个献花的男人正向着我的方向走来,直到站到了我的面前。
“卫宫士郎,你真是幸运啊。”
那身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西服的家伙是木村正秀,此时他正用不满的眼神盯着我。
“为什么你总是有这么好的运气,不但召唤了Saber,还在我的人偶失控后,扭转连我也束手无策的局势。”
黑武士就是他搞出来的吗。
我恨恨地咬紧了牙。
“你想在这里开战吗?”
这个角度Saber正好看不到,但只要发生战斗,她一定能第一个赶上。
“当然不是啊,我是来向Saber示爱的。”
“啊、示、示爱……”
“这世界可不只有你爱着Saber,我爱着Saber的时间比你更久。”
木村带着高傲的眼神鄙视我。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会向你透露其他信息,但我会告诉你,我一定能从你手上把Saber抢过来。”
“休想……”
“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卫宫,所以我才能抓住这个机会向Saber示爱,虽然你召唤出了Saber,但Saber的心还不属于你,你别想再进一步。”
这家伙,我想杀了他。
他并不像追随过Saber的骑士,言语中缺少对Saber的尊敬,唯一的可能是十年前曾见过Saber,但Saber却从来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简直是个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想要抢我的Saber的混蛋。
“只要你还想得到圣杯,或者再对Saber有任何不利,我就会打倒你。”
“还真是你的风格,即使敌人就在面前,只要我不对你不利,你就不愿意出手,刚才Saber也是如此放过我。”
“你对Saber说什么?”
“当然是让她继续追求圣杯喽,你在Saber心中减分的时候,我当然要努力加分。”
“混蛋,你根本就知道圣杯无法实现愿望吧。”
“嘿嘿,那只是一般而言,至少Saber的愿意绝对无法实现。”
“那你为什么还要欺骗Saber?”
“当时是因为我对骑士姬的爱,Saber的美丽与华贵,都是因为手中剑而生,试图让Saber放下剑的你,简直是不可饶恕。”
“你这家伙……”
这个木村,其实根本没有在意过Saber。
他只是当自己在玩一场游戏。
“算了,跟你这种无知的人说清楚,我过来只要告诉你别太得意,Saber迟早是我的。”
木村无聊的挥动着手从我身边走过,简直是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但Saber因为她的骑士道放过了这个人,我也不能没有理由的向他动手。
只是——
“你明知道圣杯无法实现愿望,那你为什么而追求圣杯。”
“因为圣杯是奇迹啊——!”
木村回过头向我做出一个鄙视的手势。
“不同于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理解,圣杯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只有通过圣杯,我才能达成我的愿望。实现超越你们所能理解的更高的奇迹。”
——真是个疯子。
目视着木村离去,我再转头看着桥的方向。
要去找Saber吗?
才十分钟不到就要向她投降吗?
咬咬牙,我再次转身离开。
让她也在那里冷静一下,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
这个不知自爱的笨蛋。
跟我一样的笨蛋。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着,内心不断纠结让我更加心烦,不知何时,我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学校旁边。
因为煤气事件而一周多没有上学的学校里,只有少数人在工作。
怎么回想也想不起,自己已经多少天没有上课,今天又是周几。
苦笑着想要离开时,我注意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在我想来,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红洲宴岁馆.泰山。
玻璃窗在大白天就关的紧紧的,客人的进出完全不清楚,是个只看一眼就会吓得想逃回家的商店街之魔窟。
店长魃先生是位小个子、亲切的谜样中国人,他手里所挥舞的锅子里,全部的食物材料都涂上辣椒。
也就表示很辣。
相当地辛辣。
就像是用牙签刺舌头一千次后,再把盐洒了上去,那般的辛辣。
出于对某个人的好奇心,我毅然闯入了这间魔窟。
一被店长注意到的话,就会高速地递出菜单。
这样的话,就完了。
至少点个酸甜系的食物,应该可以逃过一劫。
就算是靠青椒啦、东坡肉啦,今天也一定是惨不忍睹的,麻婆豆腐更是令人不敢想像。那个实在太糟了。舌头会溶化掉的。若说地狱閰魔王会拔人舌头,一定是指这类的地狱料理。
店的名字也是泰山,店长一定是去那里修行过而回来的狱卒。
然而,店子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进入。无论是平常喜滋滋看着客人,似乎随时准备从哪里下刀的店长与服务员,还是以能吃上此店的镇店之宝而满怀自豪的食客,都不曾看我一眼。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了店中某个家伙身上。
红色的不像平常风格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竟然在头上立了起来。
那家伙不就是曾在森林里与saber作战的fighter吗。
此时的斗士完全没有当时的豪气,他正满头大汗地吃着一锅麻婆豆腐,脸色胀得通红也不停止,店长好心端过来的茶壶被他毅然决然地推到一边,嘴巴合不拢一般大口的喘着气,紧紧盯着墙角某个座位,时不时给自己夹一块麻婆豆腐。
躲着店长的目光,我向fighter注视的地方挪去,顺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周二的下午六点,原来自己已经近两周没有来学校。
在我移动的方向,名为言峰绮礼的神父独自坐在一大锅热腾腾的麻婆豆腐前,右手缠着绷带,左手别扭地使着筷子一口一口吃个不停,额头汗如雨下,也不配着水喝。
“……”
这简直是把我心中的修罗场当作游乐园的气势。
“唔,卫宫你怎么来了,坐下来吧。”
“……”
要小心点啊。
……不对,我已经搞不清楚要对什么小心一点了。
总之,就是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来。
“——”
目不转睛地观察神父的举动。
……好厉害。麻婆豆腐、只剩两口了。
这家伙,真的把它吃完了……呃,当我从喉咙哼了起来时,言峰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
“——”
四目相交,言峰以他一贯的沉重眼神望着我。
“你要吃吗——?”
“你吃就好——!”
我用尽全力的回答。
神父皱了一下眉头,迅速的把麻婆豆腐解决掉。
“再、再来两盘——!一盘给那位神父。”
随着某个变了调的声音,又有一盘麻婆豆腐放在神父面前。
“……”
神父皱了一下眉头,竟然再度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我汗如雨下地回头,看着也在与一盘新的麻婆豆腐奋战的fighter。
眼泪鼻涕随着汗水横流,又被红衣青年擦尽,纸巾的用量几乎可以用卷来形容,但这家伙居然还在坚持着不喝水,而是认真地盯着神父的动作,神父夹起一块豆腐痛快的吃掉,他也夹起豆腐放进不断喘气的嘴里,恶狠狠的吞了下去。
这简直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不,分明是亲手把自己推进地狱才对。
fighter的动作让围观的食客们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只有店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啊……………………”
两人又同时干掉了一锅麻婆豆腐,fighter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张开嘴上蹦下跳,但他的右手还在比划出两指头,指指神父,又指指自己。
我突然发现,自己再也不恨这个曾打伤saber的从者了,反而向他投以怜悯的目光。
大概他的嘴已经失去了闭合与语言的功能了吧。
店长也有些不安地靠过来劝阻fighter,估计在他开店的数十年里,从没有见过如此执着的食客。
只可惜fighter不领情,从那整整肿了一圈的嘴唇里挤出两个音节。
“再来——!”
于是,麻婆豆腐接着奉上。
本来是生意最好的晚餐时刻,店里难得的坐满了人,却再没有人点餐。所有人都刻意放慢了速度,浅尝一点小菜、清品一口淡茶,等着看fighter什么时候坚持不下去。
店长则激动地亲自出来张罗,无论这场比试的结果如何,这一幕必将成为该店的都市传说,他在数十年后都有了吹嘘的资本。
转眼又有一锅麻婆豆腐倒进了fighter的嘴里,可怜的红色从者辣得几乎要把自己的嘴揪下来,可当他通红的眼睛看着神父若无其事的表情,恨恨地继续向店长招手。
再来一锅麻婆豆腐下肚,fighter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他努力张着眼睛向着神父摇摇晃晃走来,不甘心地竖起大拇指。
“你……厉害……火……啊——!”
恨得将头狠狠锤在墙上,锤出一道小坑,fighter一把拎过茶壶,将已经凉了的茶水喝得涓滴不剩。
“水……啊——!”
顺手将一个钱包丢在桌上,fighter以超越人类的速度飞奔出门。
面面相觑的观众们只听到一连串的嚎叫声由近而远、最后变成咚的一声跳入水的声音。
大概、不会出人命吧。
难说,说不定从者遭遇如此地狱也会自裁。
“……”
神父颇有些失望地放下勺子,结束了这场挑战。
“士郎有什么事吗?”
“正巧遇到你,因为有些事,所以想跟你谈一谈。”
“先出去再说。”
看着店里众人终于恢复了活跃,店长正向着神父走来。神父随手将准备好的大把日元往店长怀里一塞,转身出了门,店长扬了几次手也没能找到交流机会。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两人向着河边走去,我看了看神父缠着绷带的右手、有些蹒跚的步伐,忍不住问道。
“被葛木宗一郎攻击了。”
神父的回答轻描淡写。
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能与那个可怕的杀手交手,甚至在可能包括caster的攻击幸存。
等等……
“远坂不是联系你后,让所有servant集合击倒黑武士吗?为什么他要攻击你?”
“因为发现我是Lancer的Master,他们有些不冷静,还好我身为圣杯战争的监督者,在教堂里早准备好相应的反制措施。”
“你身边监督者居然也能参加圣杯战争,这难道不违规吗?”
Lancer是由这个阴森的神父召唤出来的?实在很不相称。
“我也不清楚,本来上次战争失败后,我就应该失去了参战的资格,这次却又召唤出了从者,所以我也只是将其当作侦察的道具使用,并不期望他能帮我得到圣杯。”
确实,Lancer的工作似乎都是在侦察,但这家伙一定还隐藏了许多事情。
我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圣杯真的能实现愿望吗?”
“能认真问出这个问题,你是找到了想要实现的愿望吧,卫宫士郎。”
我想要Saber放弃圣杯,我想让Saber得到更好的结局,幸福的活着。
但这都是不需要向神父说明的理由。
我不是来向神父告解的。
“即使是万能的圣杯,也应该有其工作的机理,对吧,否则最强的魔法使也无法将其创造出来。”
我与言峰绮礼沿着河堤漫无目的地走着,向河流的上游望去,我看见某个红色的身影正在水里扑腾。
“你很敏锐的抓到了关键啊,卫宫。”
神父审视的眼光在我身上扫过。
“……本来。圣杯就不是承受神之血的杯子,而是从古代流传的魔法之釜的原形。你如果也算是魔术师的话就知道吧。乌托邦。据说在英文中意为‘无法到达之地’的那里,有着能实现愿望的‘万能之釜’。
而有几个魔术师,企图再现这个许多神话之根源的‘万能之釜’,爱因斯柏、马基里及远阪三家接连数代皆探索着再现‘万能之釜’的仪式,而在两百年前完成了。那就是第一次的圣杯战争——在不过是人工物的圣杯中降灵出‘万能之釜’,打开一条道路的仪式。”
“万能之釜——难道连改变历史那样的愿望也能实现?”
“改变历史?!还真是浩大的愿望啊,估计这就是你的Servant的心愿吧。”
远离那道红色的身影,神父遥望着前方码头上三三两两的钓客,突然笑了起来。
“毕竟我不是圣杯的创造者,无法判断所谓的‘万能’究竟是何种的等级,历界圣杯战争也没有任何人成功向圣杯许愿。”
我顺着言峰绮礼的眼睛看去,几个男孩正在一个躺在坐椅上的年轻人的指挥下,兴高采烈地进行钓鱼战争,场面一片热烈。
突然心中不安起来。
“圣杯,是否能让召唤的从者一直活在这个世界?”
“从者是由圣杯召唤出来的,而维持他们就是Master的工作,不过,这也是有圣杯的帮助呢。本来以一名魔术师的魔力无法维持从者。反过来考虑,只要魔术师能提供充足的魔力,从者就能一直存在。”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那样说来,从者可以在上次圣杯战争中被召唤,然后生存到下一次圣杯战争吗?”
“咦,看来你见过他了啊。”
神父诧异地望了我一眼。
“吉尔伽美什,果然你知道他。”
码头上注意到来人的金发少年从坐椅上站起,向我看过来。
我的脚步僵住了。
“那是因为圣杯的力量而活下来的从者,因为太强大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处理,也就只能听之任之。”
神父向前走了几步,再向我转身,配合着前方正向我走来的金发少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
“可是Saber当时不是破坏了圣杯?”
“你还未理解吗?圣杯只是容器啊,即使破坏了容器,里面保存的东西依然存在,并给予了吉尔伽美什肉体——正如你眼前所见。”
“恢复得还真快啊,制剑师。”
连Saber也曾击败的、可称之为最强的英雄王。
就这么身着便装、施施然出现在我面前。
眼前猛地一黑,言峰绮礼化作一道黑影从我旁边掠过,后脑陡然间受到一记重击,我摇摇晃晃地倒地,想要在失去意识前找到袭击我的神父,耳边在传来他与英雄王对话的声音。
“放过这小子才几天,绮礼居然又把他带到了我的面前。”
“恰好撞见聊聊天,看到你在这里钓鱼,便过来看看。正巧我的Lancer已经不堪大用,换成更强的Saber才能面对今后的变局。”
沉重的身体被人翻过来,左手的衣袖被卷起。
“可惜也只剩下了一枚令咒。”
“随便你去做,只要你不让Saber退场即可。”
可恶的神父……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我心中只有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