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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逆转之夜新全文阅读

作者:反转本能QD     命运逆转之夜新txt下载     命运逆转之夜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章 努力拯救

    “混蛋、混蛋、全都是一群混蛋——”

    远坂的口中不止一次地发出诅咒的声音,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诅咒谁。

    是因为Caster的宝具而背叛的Archer?还是自不量力地去抵挡Archer的卫宫士郎?甚至是一点忙也没能帮上,完全丢下了远坂家庭的信条而逃跑的自己?

    狠下心拖起垃圾袋一般晕倒在地的慎二,远坂一脸愤恨地丢下了她的盟友逃出山门。

    如果山门外的Saber打倒了Assassin的话,冲进柳洞寺说不定还能挽回这一局,也能好好惩罚一下那个背叛的家伙。

    带着这样的想法,看见那对正在对峙的Servant后,远坂死命地拖起慎二跑向Saber的位置。

    “凛——别过来!”

    然后她就被警告了。

    金发的少女双手持剑,无比警惕地对视着她的对手,原本远坂认为能轻松搞定的Assassin。

    挥动着奇长武士剑的Servant侧身自然地立在台阶上,英姿勃发的脸上带着无比享受的战意。

    “没想到居然还是被这台阶限制了,让你避开了我最强的一剑,天意总是弄人呐。”

    遗憾与满足的表情夹杂着,出现在伫立在夜色中的武士脸上。

    “——不过,也是为了让我能够忘记所有招式,心情享受这无双的剑舞。快来吧Saber,即使是失败,武士也得有个相称的结局才行。”

    在台阶的下方,持剑的少女一脸苦笑。

    “不,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比我优秀的剑士,能以这凡俗之躯创造出宝具级别的剑法,即使是我手中这柄圣剑也难以阻挡你的攻击,这一战你并没有输。”

    少女坦然承认自己不及对方的强大,她的能力都需要手中的剑才能真正发挥出来,所以她才更明白对方达到的境界有多么不容易。

    相比挥动圣剑去打败对方,或者使用宝具,这些行动对眼前的敌人只是一种亵渎,她更希望能够再次逼对方拿出那一招,然后以自己的能力看穿其中的破绽,以此打倒对方。这才是武士最满足的结局。

    ——Saber原来只是这么想着,直到远坂的出现。

    从刚才柳洞寺里暴发的魔力来看,一定发生了剧烈地战斗。己方如果占据了优势的话,远坂可不需要匆匆忙忙地跑出来,难道——

    “凛,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不由得焦急起来,然后听到了让她的脸色刷地变白的消息。

    “Saber,快进去救士郎,他坚持不了多久!”

    士郎——出事了。

    金色的Servant身形暴起,猛然就要穿透阻挡的武士。

    然后,从斜地里刺出的剑再次将她逼退,少女咬着牙不惜伤害地要把敌人逼退。

    “Saber,要过去的话,就为我带来一场畅快的死亡吧。”

    “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怒不可遏地少女蓦然挥剑时,强大的风压零距离地从剑上发出,席卷着将Saber与Assassin包裹在一起。

    她竟然直接在零距离的战斗中,直接解开了风王结界。

    促不及防的武士被狂风卷入其中,失去了他优雅自然的姿态,Assassin努力挥动长刀,竟然在极其狭小的范围内与Saber交锋起来。

    不利近战的长刀几乎只能以竖起的姿态挡下Saber的攻击,武士机灵地侧身绕在少女的周围,长刀每次与Saber的剑交击,就在巨大的冲击下扭曲起来,同时暴发的力量也将周围的狂风撕开一个个裂口。

    然而以Saber充沛的魔力来计,在将周围的风卷破坏之前,武士就会必死无疑。明知这一点的Assassin反而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能在这么理想的战斗中死去,这真是我最完美的结局。”

    死亡将至,Assassin的语言也稍稍失去了原本的优雅,激动的表情在他的脸上荡漾着化为畅快的笑容,毫不畏惧地等待死亡降临。

    呼——

    蓦然间,所有的风压都消失了,金发的少女收起了她的宝具。大步跳跃着退回台阶下方,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山下飞奔。

    心有所感,俊美的武士抬起头,看到夜空中有银色的兽一飞而过,后面拖着的人影正是他那对手的Master。

    “世上不如意事,十常有八九。要等到下一次尽情决战,又不知道会有多久——”

    Assassin心中怅然若失,满怀遗憾的收回了他的剑。

    “小鸟一般可爱的女孩,却有狮子的威猛。Saber,希望下一次我面对的还是你吧。”

    守门的Servant没有回头去看山门前的远坂,径自就消失在台阶上,留下惊疑不定的少女Master带着她的收获离开。

    ~~~~~~~世~~界~~需~~要~~分~~割~~线~~~~~~~

    士郎——你一定要等我,我马上就能赶到。

    收起了无形的剑,在下山的参道上如飞坠一般奔跑的少女,心中念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只因为天上那两道白色流星。

    天马的位置实在太高,Saber奋力起跳好几次,最终也只能在地心引力的威力下屈服,无奈地落回地面。那高度,原本就是她想也不会达到的层面。

    所以,只能一心一意地向下奔驰,在感觉下一刻就会失控地撞上某颗树、某块石头的心惊胆颤中,祈求自己的努力致少能让Master多一份活着的希望。

    少女不敢看天空中后面的那道白光,在白光离前面越来越近的同时,她却又止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地抬头。

    她看到在高速俯冲的流星背后,自己年轻的Master被锁链系在天马后面,在半空中飘荡着离后面的追击之矢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头脑中一片混乱。

    从空中坠落一般的少年,没有看到参道上一直盯着他的Servant,在Saber超人的视力下,少女注意到Master向后面伸出了手。

    那是在求救吧——

    Saber心中一痛,复杂百转的情绪郁结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白光即将命中少年时,Saber终于不忍观看地闭上眼睛,大声呼喊着Master。

    “士郎——!”

    没能注意前方的少女终于出现了失误,一个转弯不及,她被狠狠地甩出了参道,飞在半空的同时,剧烈的白光晃花了她不曾提防的眼睛,然后猛烈的冲击将她甩在山体的树木山石上,撞得七荤八素。

    借着这一股力量,Saber总算以摔跤的方式接近了山脚,但这并不是停止的时候,一恢复身体的控制能力,少女便继续她的死亡竞跑,因为她看到夜空中的天马并没有消失,她的Master也缠在天马的身上。

    不过他们似乎失去了控制了能力,还在直直的冲向地面。

    “快停下来——!”

    金发的少女咬紧了牙根,将所有的魔力都输送给自己的双腿,魔力暴发之下,Saber在地面上达到了自己的最高速度。

    空中的天马觉醒地开始减速,然而仍然以极高的速度即将撞上地面时,地上终于接近的Saber奋力起跳,将自身化为子弹撞上了流星。

    以士郎的Servant身份现世的少女,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士郎,你一定要活着。

    ——牺牲我的生命也要让你活着。

    ~~~~~~~世~~界~~需~~要~~分~~割~~线~~~~~~~

    地面离我越来越近,生长的树木即将淹没我的身体时,我被甩了出来。

    骑在天马上的Rider,解放了她的锁链,然后狠狠地拎起我向上甩开,将我下坠的姿势缓了缓。

    “Rider——”

    来不及思考对方为何会救我这个曾经的敌人,我望着正在砸向地面的Rider,下意识地呼喊出来。

    还好——

    一道银光从旁边闪过,与天马撞在一起,斜斜地横穿一片树林,落在数十米开外的地面,Rider从马背上甩了下来滚出好远,高挑的身形躺在草丛中一动也不动。

    倒在另一边的则是由银光化为原形的Saber,穿着沉重铠甲的少女摇摇晃晃地支撑地面想要站起来。

    托Rider的福,我最后一个坠落到地面,在地面翻滚着卸去最后的冲击力,我支撑起摇摇欲坠的双腿,跑向Saber的位置。

    “Saber,你怎么样?”

    刚救下Rider的少女拉着我的手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斜靠在旁边的树上,圣绿色的眼睛迷离地转动着,半天才看清我的模样。

    “士郎,你没事就好。我也很好。”

    我可以看见少女正在强忍着身体的痛苦,从眼神中焕发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心中不由得一痛,直觉地转过身去。

    “我去看看Rider……”

    像是逃避一般匆匆跑开,心中却忍不住再次泛起Saber刚才的样子。

    Saber的发带在奔波中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金色齐至颈部的短发自由的散落,让女孩英武的脸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一定会看呆了。

    但她抬起头关心着我的安危时,被汗水湿润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她满是汗珠的红润脸颊,遮住了大部分的表情,显得十分狼狈,只看见那依旧闪亮的眸子在为我而担心。

    为了救我的少女,以能够比拟天马的速度跑下了圆藏山,又救下了Rider与她的天马,那一段旅程一定很辛苦。

    过于深切的感情,才让我心中发疼,不敢面对地转过了头。

    来到伏身趴在草丛中的Rider身边,我迟疑地俯下身,拨开了她盖住全身的长长紫发。露出了女性戴着眼罩的俏脸。

    粗略地瞄了一眼Rider布满了伤口的身体,对英灵来说,那种伤口并没有到致命的地步。但因为看不到眼睛,不知道醒了没有。

    “Rider、Rider!醒一醒!”

    我叫着对方的阶称,怕影响伤势而不敢去移动身体。

    “嗯哼——”

    叫了好几声,Rider终于有了动静,紫发有生命一般缓缓披散,露出因为痛苦而变得苍白的脸,她转过来看向我的方向。

    “呼——Rider也没事就好……啊!”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由得一屁股坐倒在Rider旁边,双手向后支撑着地面,结果从胳膊里传来的胀痛感让我丢脸地叫出声来。

    那是刚才超越极限的投影带来的代价吧,可为什么我会这么容易做到呢?

    我摇晃着头,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心中的疑惑。

    “Pegasus……”

    身旁传来了Rider虚弱的声音,她挣扎着翻过身来向四周望去,口中无力地喊出这个单词。

    与之回应的,躺在另一边被压垮的树枝上的天马发出一声没精打采的嘶鸣。

    “哦……”

    Rider安心地呼出一口气,挪动身体全身都放松下来地躺着。

    “士郎,要撤退的话我还要恢复一会儿,你可以先走。”

    “咦——”

    没头没脑的话让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知从哪里带来的火气让我声调提高。

    “Rider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会在这里丢下你不管吗?”

    “士郎,你不要忘记上次的承诺。你的生命比你想像得更有价值,特别是比Servant相比。而且你认为你在这里除了成为负担之外,还有别的作用吗?”

    “现在我们不是逃出来了吗?只要再叫上远坂一起撤离,大家就都安全——咦!远坂现在在哪里?”

    出奇地还有精力与Rider争吵起来,也许是Rider与Saber相近的过于冷静的声音,让我气愤地拥有了吵架的活力,也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士郎,对不起,我把凛忘在山上了——我去把她带回来。”

    另一边传来Saber不好意思的声音,银白色铠甲的少女驻起无形的剑,想要上山找回同伴。

    “等等——我可以去!”

    让Saber急匆匆跑下山来救我,又跑回去找远坂不是太辛苦了吗?

    我没有思考就准备站起来准备代替Saber去寻人——

    咦——

    站不起来——

    怎么也站不起来——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勉强地驱动大腿挪动一下。

    而我的小腿完全没有知觉。

    “士郎请放心,我马上回来。”

    似乎早就知道我不会有逞强的能力,Saber看也不看我地走向远方的山道,她在山道上越走越快,很快便超过了我平常飞奔的速度。

    说起来Servant的恢复速度真的好强,连行动都困难的状态也能三天回复完全,现在又没有消耗魔力,一点小伤对Saber来说不算什么才是正常吧。

    我心中不由得感慨,回过头来扫了一眼Rider的伤口,果然血迹下面的皮肤已经愈合,呼吸也有力了许多。

    意识到自己正在不礼貌地打量一位女性,我不好意思地扭转了头,决定寻找一些话题。

    “Rider,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嗯——”

    Rider似是同意的轻嗯了一声,小小声音暴露了她不想说话的意思。

    迟疑了一下,我决定继续问下去。

    “为什么……你今天会救我?”

    “难道……我不需要救你吗?”

    即使隔着紫色的面具,也足以让我看穿她困惑的表情。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有自知之明,即使要救我,Rider也不用在刚才落地时还要把我丢出去,结果让自己受伤更重。”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

    Rider安静地躺在幽静的树林中,微微抬起仰望着星空,半晌才接着说下去。

    “如果要明白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士郎有被拯救的价值。”

    那是指我对樱的价值吗?

    “真是有趣的现实,虽然士郎是个毫不顾惜自己的人,却总有人想要付出一切来保护士郎。那么士郎的生命与牺牲,究竟哪个更有价值呢?”

    Rider语言恍惚着陷入了某种情绪。

    “……那个人是谁,Rider?”

    我无法回答Rider的问题,那是个光是思考就很痛苦的问题,我只能想要知道愿意努力保护我的人是谁。

    “……士郎,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不过不是现在。”

    Rider的Master慎二已经被抓走,那么谁还能命令她、或者要求她呢?

    难道跟樱有关系,慎二不是说向樱隐瞒了圣杯战争的吗?

    我想要继续追问Rider,她却完全放弃了这个话题,一口气站了起来,活动着姣好的身体确认自己的状态。

    然后Rider走向了她的孩子,被当作坐骑的白色圣兽。

    紫发披散地跪坐在天马的旁边,Rider一手安抚着天马身上的伤口,口中轻轻念着神代的咒语。随着魔力的涌动,圣兽的伤口在神秘的力量下开始结痂愈合。

    我试了试腿脚,发现还是站不起来,只好挪了挪身体,坐在一边观看Rider的治疗。

    传说中Rider在变成美杜莎之前好像是侍奉神的祭司,甚至有过被称为女神的时期,说不定她的魔术实力并不比Caster差,如果她以Caster的阶称召唤出来,然后召唤出她的天马与巨人,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

    心中胡思乱想着,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好在专心工作的Rider并没有注意我的走神,她耐心地处理了天马身上每一处伤口,好像关心的母亲在为自己的孩子包扎。

    所有的伤口花了半个小时才处理完成,天马摇晃着站了起来,讨好地蹭在Rider的身边,还伸出了舌头去舔Rider的脸颊,惹得Rider摆动着紫色的长发咯咯发笑。

    “好了别闹,你需要先去养伤。”

    Rider把天马的头搂在怀里,脸颊靠过去蹭着天马,轻轻说着安慰的话,天马终于恋恋不舍的叫唤着,不甘愿地灵体化消失在空气中。

    “唉……真是温柔的孩子,我这次又让你受伤了。”

    面对着离去了天马,Rider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表情。

    “Rider召唤了它之后,它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说起来我大家都被天马救过许多次,也没有机会感谢它。

    “嗯,可以说他是一个特殊的Servant吧,在我吸收了许多魔力将他召唤之后,他便能以Servant的方式一直存在于现世,直到我消失为止。”

    “那下次请务必让我感谢他救了我的命。”

    “感谢倒不必,他不是为了你的感谢才救你。”

    回过神来的Rider又恢复了她冷静到冷漠的声音。

    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竟然很神奇的认为Rider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冷酷。

    要知道她可是追杀过我好几次,我居然还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现实与想像差距太大的认知,我开始心中不安起来。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我身旁。

    “啊哈——好久不见,原来我们的大英雄还坐在这里聊天呐!”

第16章 林中质问

    “远坂没事真的太好啦。”

    我努力用发自内心的笑容欢迎远坂的平安归来。

    即使察觉自己头顶已经布满沉沉阴云,马上就会大祸临头,但我还是奋力挤出笑容,试图讨好眼前的少女。

    匆忙中我眼睛一瞟,还看到Saber扶着慎二从远坂背后悄悄走过,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不是能一个人挑战Servant的英雄吗?笑得这么开心,我可没有奖励给你。”

    “没有没有,我是完全发自内心为远坂的安全而开心。”

    “哼,那么刚才是谁任性地要独自断后,结果又先从天上跑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山顶,哦——还得加上这个累赘。”

    远坂伸手一指被放置在一边的慎二,可能中了某种魔术,被远坂扶着走了这么久,他居然一点觉醒的迹象都没有。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我用尽全部的诚意向远坂表示道歉。

    “啊哈,卫宫士郎你会改变吗?难道我们一起努力就不能抵挡Archer?如果你不想好这个问题,下一次你还是会无谋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非常抱歉,下次我做决定前一定问过远坂的意见。”

    远坂斥责的话语中又隐含着关心,让我更为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着姿态放得非常低的我,远坂一副有火也发不出来的纠结表情。

    “算了,这笔账我先记下。不过我先说明,如果下次你还想做这样的事,我马上会掉头就走,再也不管你的死活。”

    “一定不会——!”

    我第三次诚恳地鞠躬道歉。

    远坂警告地瞪了我一眼,转头向Rider请教唤醒慎二的方法。

    “Rider,请问你的Master中了什么魔术?这一路上我都无法唤醒他。”

    “那是因为他醒着太麻烦了,所以我提前让他进入了深度的睡眠状态。”

    Rider并没有注意远坂听到她的回答后,眼睛里已经冒出了熊熊怒火。她自顾自地走向Master的位置,向躺在树下的慎二俯身探出手。

    旁边的Saber侧身退开一步,右手虚握着某个东西的样子,警惕着注视着这对主从,金色齐颈的长发在夜风中轻盈地摇曳,让少女英武的脸孔变得温柔起来。

    我匆忙地转过眼睛,注意到慎二的身上有着不少的伤口。

    “远坂,慎二受伤了吗?”

    “哦,当时我心情很不好,正好身边有出气的东西,然后就放任自己利用了一下。”

    红色的少女一脸不满地回答。

    看到远坂身上也有好几处擦伤,我大致了解到对方一路下山有多么的辛苦,很自觉地放弃了追问。

    Rider的手只在慎二的额头上触了一会儿,慎二的脸就开始由苍白变得红晕,呼吸也变得悠长起来。

    看来唤醒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我正这么想着,就看见Rider收回了她的手,然后再度甩了出去。

    啪的一声响,一个鲜明的掌印出现在昏睡的少年脸上。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慎二被这一击触电了一般地弹了起来,一边捂着脸颊仓皇地扫视周围,一边双腿挪动着向后爬动。

    “慎二,是我士郎,现在你安全了。”

    我不得不试图将他安抚下来。

    “卫宫,怎么是你,Rider,你也在——我命令你,马上干掉卫宫,把我救出去,快点救我!我命令你——!”

    “看来这家伙头脑混乱得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了。我们还不如把他安安静静地扔回家。”

    远坂在一旁苦恼地呻吟了一声。

    “间桐慎二,没有注意吗?你现在没法命令我。”

    对于慎二的命令,Rider只是冷漠地回答。

    “慎二,没事了。Rider请我们来救你的,现在你已经离开了柳洞寺,不会有事的……”

    我努力地向慎二说明现在的情形,结果他居然只听进了一句话。

    “什么——Rider,你居然也与卫宫混在一起。混蛋!你们都是一伙的——!”

    慎二稍微冷静地站了起来,气得发抖地手指向我与Rider,正要再说出什么。

    “啪——”

    慎二不可置信地再次捂着脸上新的一道鲜红掌印,恨恨地盯着出现在眼前的少女,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远坂收回刚甩出去的手掌,轻松地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好了,间桐慎二,这里所有人的时间都很宝贵,没功夫听你胡说八道,下面我问你答。结束后你就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似乎被远坂的气势所压倒,慎二似乎冷静下来,恶狠狠的眼神从我的身上扫过,再认真地环视着周围的所有人,他在Rider的身上顿了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听好了,我们在Rider的请求下救你出来之前,有过这么一条协议:你不能再命令Rider袭击人类,你同意吗?”

    无视慎二如受伤的毒蛇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远坂冷漠地询问着,其中却蕴含着说不出的威严。

    “废物……”

    听到慎二从牙缝里挤出来丝丝的声音。远坂不满地抬高了声音。

    “你说什么……”

    “我说那只是个废物——!”

    少年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Rider,让Rider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身为魔术师却无法以Caster的身份具现,身为Rider却只能依靠自己的坐骑,我用尽心思,收集这么多魔力来召唤了强力的坐骑,却连Saber也打不过。甚至连Master也保护不了。这样的废物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慎二昂起头,发出满怀怨恨的声音。

    细小如幻觉的,我听到了清脆的锁链声,有如草丛里爬行的蛇。回过头一看,只见Rider愈发冷漠的脸。

    “Rider的Master,请你注意你的言辞,纵然只是Servant也不能任由你诋毁。”

    只是安静地站在我身边应变的Saber,也被这个狂妄的Master挑起了不满。她执起剑想要给上对方一击。

    远坂的声音也更冷了,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没时间听你的诉苦,就当你是要放弃Rider、结束这场圣杯战争。哼——不过我猜你根本没有放弃Rider吧,毕竟那原本就不是你的Servant。”

    为什么慎二失败后Rider还能生龙活虎地战斗。

    为什么Rider并不在意慎二的生死。

    为什么有人要求Rider去救慎二。

    如果Rider不是慎二的Servant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能说通了。

    但是,如果慎二不是Master却能命令Rider的话,在他身边的Master,我只能想到樱,还有曾经听说过的,那个因为衰老很少出门的间桐家的爷爷了。

    希望不是樱,不要把她也卷进来。

    我屏息等待着慎二的回答。

    “嘿嘿——”

    出乎意料地,慎二神态轻松地盯着远坂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远坂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为什么还一定要从我口中确认一遍?”

    “你这家伙……”

    被将一军的远坂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失态了,她紧咬着唇,突然挥出了拳头。

    慎二被一拳狠狠地碰在脸上,他踉跄着后退,直到撞到身边的树上。手捂着的左脸上高高的肿起一块。

    “远坂,别动手!”

    无视我的请求,远坂一把揪住了慎二的头发,强行拉起了他的头。

    “没听明白规则吗——间桐慎二!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呵呵、哈哈——”

    慎二还在止不住的笑着,血和着唾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远坂你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不就是一个女孩嘛,连家人都不要的孩子,却那么一点还能利用的价值,我当然会物尽其用啦。嘻嘻、你别瞪我,就是你想的那样啦。如果我们结盟的话,事情就不会这样啦,说不定还会有另外的转机,咱们都成为一家人才最好。”

    就在远坂再次挥出拳头的时候,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远坂,先别动手,我还不清楚怎么回事,我要先听明白。”

    带着诅咒地魔力从女孩的手腕中流过,我强忍着被灼烧一般的感觉拉住了远坂。

    “咯吱——”

    远坂怒视着我的脸,紧咬着牙寸步不让。

    “我要先弄清楚情况,樱也是我关心的妹妹。了解事情的真相后,大家再决定怎么处理,好吗?”

    沉默——

    沉默对应沉默——

    终于,远坂收了拳头,小小地退了一步。

    “你什么都不必知道。”

    后退的时候,红色的少女侧过头轻轻地说着。

    先不管远坂说的话,我看向慎二刚想说话时,慎二发出了更刚才更癫狂的声音。

    “哈哈——卫宫士郎你想要知道什么呢?我最关心樱了,所以求求你告诉我樱的情况吧……大好人卫宫士郎的话不用说我就会知道!”

    慎二假着嗓子伪装我的声音,疯狂的脸上满是恶意、嘲弄、调侃、仇恨、快意,复杂的感情将他的脸扭曲得像地狱的魔鬼。

    “不用担心,我亲爱的卫宫士郎,你不需要下跪我也会告诉你的。听好啰,你那美丽可爱的樱——还能用的哟!”

    “嘭——”

    只用了充满恶意的一句话,就点燃了我全身的血液,无法抑制愤怒的拳头完成了我的回答。

    慎二在重击下狠狠地撞到了树上,过度的重击让他昏昏沉沉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间桐慎二——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自觉地抬起双手,一步步向自己的同学、昔日的好友走去。

    “就是那样的啦?樱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所以我家才会收留她的,可她却要继承间桐家的魔术师血脉,那个要夺走我的一切的恶心女人居然还那么看着我——用那么一副无辜的表情!”

    间桐靠在背后的树干上,抬起满是汗水与鲜血的脸,沉浸在回忆中的眼神有如看见了世界最恶心最肮脏的事物。

    “哈哈——,你无辜吗?那就来证明吧!你有魔术师的天赋吗?那就给我来使用!毕竟,我才是一家之主!”

    好想毁掉——眼前这张满恶意、丑陋的脸。

    不知不觉中,我的手向他探了出去。

    “所以,你就利用了你的妹妹……”

    “为什么说得这么难听呢?我是她的哥哥,听我的话去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再说我可没有告诉她圣杯战争的事,所以我才是参战的魔术师。卫宫士郎,我知道你想杀我的,来杀了我呀!否则我一定会撕下你这张可恶伪善的脸!”

    慎二类似疯狂地吼叫着向我逼近,我几乎是顺理成章地箍住了他迫近的咽喉。纤细的脖颈被我的双手圈住,鼓起的动脉压迫着手指。

    ——好像双手轻轻合拢就可以摘下来的果实。

    “如果你不要去袭击人类,我才不要伤害你——”

    我压抑着剧烈地头痛提醒他,也是提醒着我自己。

    “哼——如果没有袭击他们的话,你希望樱变成什么样子?说不定一召唤天马就能把你可爱的樱给抽干哟!”

    “什——”

    “说起来你可是要感谢我伤害了这么多人啊——伪善的卫宫士郎!正是有了他们的生命力的奉献,才让那么可爱的樱幸福地生活在你身边!才让她能继续夺走我的一切——唔……”

    无法再听下去了——

    再也不能听下去了——

    那是毒药、能把我的精神全部毁灭的毒药——

    所以、在那之前,我要先把他毁掉——

    厌恶与仇恨从慎二的眼睛里满溢而出,挣扎着向我倾泻。即使他拼命舞动的双手渐渐失去力量,眼白里开始出现血丝,脸部因为血流不通胀得通红,他也不曾放弃把恐惧都掩盖的仇视。

    那是从心底对我的厌恶,我从来未曾注意到的他对我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你为什么能这样活着?

    ——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幸福?

    ——你为什么还能被别人关注着?

    ——你为什么还能拥有我失去的一切?

    眼前这双仇恨的眼睛里,包括了对我的否定与嫉恨,还有对自己生命的全部不甘。

    与变形得看不出原来样子的肌肉,组合成让人眼睛都移不开的表情——

    就像地狱里才会成型的死亡之花,在转瞬即逝的生命中绽放最浓烈的色彩。

    就像,曾经见过的、在最深的绝望中,看到的那张脸——

    心中恍惚了一下。

    自己是怎么了——?

    学长,请不要丢下我,无论如何,学长千万不要丢下我——

    ——那是樱的声音。

    自己是在做什么——?

    我只有学长了,千万不要丢下我。要是学长也要丢下我,我一定会坏掉的——

    ——那是孤独的樱。

    自己为什么、在伤害樱唯一的哥哥——?

    “啊——!”

    遇见了生命中最可怕的东西一般,我狠狠甩手将慎二丢了出去。

    再次获得清新空气的少年,在地面上一边翻滚一边咳嗽,手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

    而我呆呆的立在原地,惊疑不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冰冷的气息从脊椎直冲向头顶。

    就是眼前这双手,差点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我、这是……”

    再回头求助地看向周围的人,Saber眼神深遂地注视着我,一边收回踏出的脚步;Rider冷冷地沉默着,侧身欣赏着这出戏剧;远坂则惊呆地张大了嘴。

    终于,红色的少女第一个冲了上来,一脚狠狠地踢在我的小腿上,让我痛得几乎站不住身子。

    “卫宫士郎——你这个家伙发什么疯?要吓死我啦——!”

    “远坂、好痛……”

    看到远坂跃跃欲试地想再来几脚,我急忙瘸着腿想要闪开。

    “不许躲,这是在惩罚你——不许你再变成刚才那个样子!否则我跟你没完!”

    远坂双手插着腰,凶恶程度不减。

    “明白、明白,我再也不会那样失控了——”

    我一边点头哈腰的同意,冷不防听见Saber幽幽的声音。

    “刚才、真的只是失控吗?”

    “Saber——”

    我蓦然抬头,在Saber圣绿色的眼眸里满是关心与心痛,沉重得让我无法言语。

    “士郎,你不能再……”

    她欲言又止,最后沉默地扶住我的肩膀。换了一句比较轻松的词汇来形容我。

    “……现在你需要休息。”

    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我在Saber的语言中放松下来,深至骨髓的疲惫涌了上来,我只觉马上就要倒下。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我在Saber的扶持下走到慎二的面前。

    “慎二,你已经失败了,我也不会再伤害你。不要再去进行圣杯战争,去教会寻求保护吧,你能活下来。”

    慎二勉强从地上支起身,抬头嘲讽地盯着我。

    “咳、咳,卫宫士郎啊——你还是这么虚伪,分明说过魔术师就要有杀戮的觉悟,却连杀我的勇气都没有,如果不去撕杀,不从别人身上夺取,你怎么能够成为正义的伙伴呢?怎么去完成你那幼稚的梦想啊!”

    是什么时候我告诉过他关于梦想的事,还是他调查了我的过去呢?这已经是我不会在意的事,我只再把事情早早了结,然后回家好好地睡一觉。

    “慎二,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樱唯一的哥哥,我不会放过你。在圣杯战争期间,不准你再靠近樱,不准再打Rider的主意,并且,以后你也不能再欺负樱。”

    “哈哈……你这是什么姿态?以正义的使者来审判我家的家务事吗?笑死我了、咳咳——”

    或许在他眼里,这真的是很好笑的事,慎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再度咳嗽起来。

    “这是对你的警告!这段时间樱会住在我家,你不要再要求她回去。”

    “哼——她可是从来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去你家,作为失败者——”

    慎二恨恨地咬了一下牙。

    “——这件事我就不管了。只要同意了这个要求,士郎你就会放我离开吗?”

    带着些许希望与嘲讽,慎二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嗯,你给我离开,去教会接受保护,我不想再在圣杯战争的时候看到你。”

    慎二爬起身,一边环视着观察我们的表情,一边慢慢地后退。

    见此情形,远坂抱着肩膀,侧身走开不再看,Rider也只是冷漠地盯着地面。

    退到了自认为足够的距离,慎二停了下来,清清嗓子,摞下一句话。

    “卫宫士郎,很感谢你放过我。同时,以后我们只能作敌人了,有机会的话,我绝对不放过你,到时候希望你别后悔!”

    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我们追杀,慎二匆匆地向树林中的黑暗跑去,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彻底地放松下来。

    接下来,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想要回过身,笑着说上两句放松的话,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就这样倒在Saber温暖的怀里。

    “士郎——”

    远坂焦急的面孔出现在我昏暗的视线里。

    “不好意思,接下来就只能拜托大家了……”

    就这样道过了歉,然后我陷入了昏睡中。

第17章 腐朽之徒

    需要说一下,某个男人的故事。

    或者说是某个工具的故事,那个正在腐朽的杀人鬼的故事。

    故事的源头,可以追溯到二十五年前,从与他活着的年月一样长的训练开始。

    在远离人类的山里,他以婴儿的方式来到了这个世界,在那个像是修行者的集团里被养育长大。

    即使那时里不能算是人住的地方。

    即使那里不存在人居住的方法。

    他还是活了下来,对外界一无所知的他被接纳为集团的一员。

    二十年里,他从来没有出过森林里的世界,一直修炼着人们教给他的一项技艺。

    曾经他以为森林就是整个世界。

    在他十岁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他工具这件事。

    那个集团通过手工培养有利于生活的工具。

    并没有对生活用品这件事有所抗拒,倒不如说是感到安心吧。

    一天到晚,只是埋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不需要变化,只要完成这个动作就可以了,他一直被如此告知。

    这和工具一样。

    因为他是工具,所以他只需要完成这件事,他从出生到现在的生活都没有问题。

    作为素未谋面的某些人而准备使用的工具,他们为了自己的“用途”更加磨砺着自己。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人就得了失心症,变得都无法参加平日的训练,然后就这样消失掉了。

    他理解了自己的“用途”,也是在那不久之后的事。

    为了总要来临的那一刻,他们需要学习得更多,作为为了人类而存在的生活用品,为了能够把用途发挥最大,就一定要变成一个疑似人类的工具。

    他们需要获得人类的一切功能所需的必要的知识。

    虽然是多余的东西,可是没有那些的话,让他们发挥作用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集团里虽然对赋予他们伪装的事有点抵抗,可是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这对于集团来说,对于工具也好,都是个苦涩的选择吧。

    接下来都是从未教过的知识。

    和以往学过的前后矛盾的人类的一般常识等,除了减慢自己的脚步外没什么他用。

    只是,拜那个知识所赐,他也知道了自己的“用途”的名称。

    ——杀人。

    不被任何其他人所察觉,连猎物也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这样停止他的呼吸,这就是他们所追求的“用途”。

    学习了这些知识之后,他们就要离开森林,开始到庙里做事。

    不过要说也就一个月一次左右而已。

    他在那里知道了完成自己这个工具的费用。

    和使用自己这个工具的首脑们的样子。

    庙里,是一个非常干净的空间。

    虽然传闻是个有鬼住着的,或是个有着凄惨悲鸣的地狱等的建筑,实际却是个无垢的白色的世界。

    不听首脑的话而活生生被解体的废弃品也好。

    侮辱了首脑而被人只把脑袋留下,并把它移植到动物的惩罚的痕迹也好。

    为了讨好首脑而用来装堆积起来的小孩子的肉的水槽也好。

    ——什么都、什么都没有。

    那确实是已发生的事,可是和这里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首脑所在的这个干净的空间里。

    一点都没有罪的意识。

    连消遣都说不上的消遣。

    仅仅一句话,只是为了增加今晚的菜单这个简单的理由,就把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的人生用来换作了金钱。

    ——请救救我。

    面对着不想死,请放过我吧之类的恳求,一边卑鄙地欢笑着一边就让恳求的声音停止了。

    那样子做,虽然首脑们可能意识都没意识到,可是被榨取的人临死的时候却察觉到了。

    这个人和我们,本来就不同。虽然是同样的生物可是心(脑)的构造是不一样的。

    摆放着整齐的饭菜的餐桌上的声音,根本就不当有人类存在一样。

    对首脑们来说,除了他们自己,别的人类的声音,一辈子估计也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

    这并不只限于这个庙堂。

    监管他的人曾经说过。

    那就是使用工具们的少数的特权者。

    这个世界,就是靠着非人类的人类来治理的。

    他被告知到,“你”的用途,就是为了他们而仅仅杀死一个人。

    他根本没有想到那是“恶”。

    在精神修养方面,他已经趋于完善了。

    道德观念就照着首脑们的意思来培养。

    对他来说杀人不是恶。

    要说是恶的话,那也只是背叛理的行为。

    ——作为工具的理。

    ——作为存在的理。

    简明来说的话,就是用来写下话语的笔如果没用了,那就是恶;为了杀人而被制造出来的工具,可是却错过了杀死目标的时机,那才是他的错误。

    按照这个说法,首脑并没有弄错什么。

    他们本来就是被赋予那样的嗜好和特权的生物。

    如果总是抱着对奴隶的关心,那么能够治理世界的道理也不成立了。

    被这样教导的他,一边眼睁睁看着首脑们的残忍,一边心里却丝毫没有厌恶他们。

    ……如果真的有坏事存在的话,那只有一个。

    ——就是从没怀疑过自己的用途。

    这本来应该对他来说是正确的想法,可是他心里却总在想着为什么。

    如果,自己现在被赋予了另外的不同的“用途”。

    那么到时候,也只能想到自己到底会培养成一个怎样的工具呢,总感觉,是坏事。

    朝着用途迈进,他继续着他平日的训练。

    虽然教授给他的技艺是称为“蛇”的拳法,可是那项技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修炼完成了。

    即使这样他的训练仍然没变。

    新的技艺不会再教授给他。

    他也仅仅是个以“蛇”而被制造出来的工具。就算他自己还有多少的容量,赋予他其他功能的意义也没有了。

    然后再过了十年的第二十年。

    作为工具的消费期限快到了,他也总算,被赐予了发挥自身的“机会”。

    “养育你花费了两千万的金钱和时间。”

    如果要说他们集团和其他组织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这么一点不同。

    他们不管是怎样的工具,有着怎样的功能也严格遵守着一人一杀的原则。

    有着闪光的才能也好,或者是种种拙劣品也好,都会到达同样一个结局。

    “用两千万培养的工具,用来做两千万的工作就好了”。

    这笔帐很合算。不会再用第二次。事成之后,所有人统统都要自尽——

    这是他们绝对的规则。

    被命令到,杀掉这个人。超越人类想象的修炼,用掉了几十年的岁月总算完成的技艺仅仅展露一次,就要用来给自己最后的一击。

    他服从这个理念。

    目标受到了重重的保卫。

    为了能够自然混迹于社会的身份由首脑们给准备好了。

    接下来孤身一人前往就可以了。

    不使用武器而赤手空拳,完全是为了能够更容易地接触要员。

    他们在出森林的那一刻,就定下了死的约定。

    不管成败都要踏上死路。

    高兴——说老实话,虽然很少还是有的吧。

    二十年的精算。

    自己的用途到底可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纵使最后是死,可是,有期待就足够了。

    ——————

    工作轻松地结束了。

    预先设想的警卫和难关都没有问题。

    本来是为了刺杀他而来到这里预先调查的时候,他,把这个工作给结束了。

    “————”

    那时候的感情,用怎样的话语表达才好呢?

    往他的胸口飞来的是“无”。

    ——高兴也没有悲伤也没有。

    ——讨厌也没有欢喜也没有。

    有什么呢?

    明明自己认为对于自己的用途还是伴有那么一点感情的,可他的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如果——

    假定那个时候,有什么感情作用着的话,他会变成别的东西吧。

    ——高兴的话就会自杀。

    ——悲伤的话就会变成一个纯粹的杀人鬼。

    可是什么都没有。

    感情之类的——二十年辛辛苦苦锻炼的技艺的成果,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杀人时候的感觉既不会不快但也不会有快感。

    只有,把目标的脖子扭断的触感留在了他的掌中,不过像扭断木头一样。

    ——既没回报。

    ——也没代价。

    夺取他人性命的,那种冲击到处都不存在。

    “用途”那个东西也很可笑。

    ——不需要。

    ——没必要。

    杀害这个目标,什么技艺都不需要——!

    就像事故一样的杀人事件。

    不需要锻炼的难度,就连处在森林里的小孩子也能做到。

    ——也就是,太不需要了。

    二十年的锻炼,到底哪里用得着呢?

    没有别用的他的用途。

    从头开始,遍历那没有意义的二十年的过去。

    如果结局真的有如同答案一样的东西存在,那就是他还没有走到自己的结局。

    ——他是如此判断的。

    然后他没有选择自杀,脱离了集团变成了孤身一人。

    躲在地下隐藏自己,这种做法他考都没考虑过。

    只是非常自然地移居到一个遥远的城市,使用着他为了发挥用途而被授予的社会身份。

    虽然准备给他的身份是教职人员,不过完成这项工作而需要的知识和技能勉强还是带在身上的。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并没有给他的工作带来什么阻碍。

    只是,心里有一个小小的疑惑。

    总是刺着自己的心,如刺一样的异物。

    为什么会有那份不协调的感觉呢,他可能一直到死也无法知道。

    可是,设想可能连半年都持续不到的生活,实际上,一直持续了五年。

    在这座城市里,他以一名教师的身份,像教师一样的活下去。

    并不是憧憬普通的生活。

    为了看到自己人生的喜悦而存在的机会,他已经失去。

    人类为了实现自己在成人之前所积存下来的愿望,而继续着自己余下的人生。

    不过并不是实现或实现不了的问题,而只是为了麻醉自己度过那本来只有苦痛的时间而已。

    对于根本没有那种东西的自己,也就只能毫无意义的任凭时间流逝。

    理想也好,幻想也好,全都没有。

    直到自己肉体腐朽为止,直到自己这个工具无法使用了为止,他决定要完成“活着”这个任务。

    虽然像是个冰冷的机器一样,他和周围的人还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与周围的人一样,以人类的方式正常的活着,有所不同也只是内在已经死去。

    只是单纯的,“感动的心”已死而已。

    死去的东西无法复活。

    唤醒沉睡在内心深处的那样东西,并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都已没有了。

    无论怎么学会像人类的生存的方法,他一辈子也无法获得感动。

    他自己并不认为这很痛苦,周围的人也认为他是个很坚强的人。

    这种认识并没有错。

    ……只是,努力着。

    作为活着的工具,完成活着的任务,一直无意义地走向腐朽的末路。

    这就是他的生活。

    抱着一颗已死的心,就像走在刀山上一样,为了在人群中活下来而努力着。

    ——然后,他遇见了那名女子。

    那是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而归家的时候。

    走向山门的途中,他注意到林子里发出的声响。

    承蒙寺院照顾的他,以这是当然的自己的责任而走向林中查看状况,结果发现了满身是血的女子。

    身体被染血的黑色外套所包裹的女人,躺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正衰弱得快要消失了。

    不是死、而是消失才比较合适的话语来形容,那是非常脆弱的样子。

    “——在那里做什么?”

    在流淌着鲜血的地面前,他如此问着。

    并没有轻率地靠近,因为即使已经退居二线,他还是能从对方身上闻到血的味道。

    那是作为杀人者,永远洗不掉的血。

    可是,他救了那个女人。

    并不是出于同为一类人、同为杀人者这份共鸣而救她。

    而是眼前有人倒在地上,作为人类而生活的他,尽人类的义务地救她。

    如果被袭击,也就是他的尽完了自己活着的任务。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否有着以上想法,只是抱起了那个女人。

    头部的斗篷在雨中落了下来,他看到了女人的脸,还有比人类更长的、细长的耳朵。

    用人类的词汇来形容,那便是美丽。

    用人类的词汇来称呼,那便是精灵。

    ——那个、是不一样的。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女人睁开了眼。

    “起来了吗。可以说话吗?”

    坐在原来属于他的温暖的床上,女人茫然地望着他。

    没有困惑也没有欢喜。

    只是对于自己还活着的这个事实的绝望,变成了泪水模糊了眼前的那张脸。

    “如果迷惑的话就回去吧,这件事想要我忘掉我就会忘记掉。”

    他说的话,女人是怎样听进去的呢?

    是考虑利用他呢,还是接受他的厚意放松下来呢?

    女人把自己的身份摊了出来,对于并不在他常识范围以内的女人的正体,他没有一丝惊愕地接受了。

    和女的一起,参加互相杀戮的圣杯战争这件事也同意了。

    连对面的魔女也会吃惊吧。

    他并不是怕魔女而点头答应的,也不是因为他关心圣杯。

    只是因为女人向他寻求帮助而已,所以答应了。

    本来就是个不认为杀人是恶的男人。成为Master心里当然也不会有所抗拒。

    只是想到——这会是作为工具的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这样的话,是否解除心中的疑惑。

    并不理解渴望的男人,并没有渴望这样的事,只是想着,也许就能找到答案。

    生活的交集从这一刻开始。

    等待被使用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到放弃至今为止的努力,而和女人联手的理由。

    “尽量、不要扰乱现在的生活。需要帮忙的时候说一声。”

    这就是他的方针。

    对他来说没有愿望,只是他所救的那个女人想要得到圣杯而已。

    他要是参与战斗的话,不是为了圣杯而是为了那个女人。

    既然自己当应了给她帮助、协力,那么为女人出力也变成了他理所当然的责任。

    对他来说圣杯战争只是异常并不是恶行。

    否定自己定下来的“用途”,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恶。

    于是他成为了Caster的Master。

    虽然是个没有令咒的Master,女人却对他言听计从。

    本来就只是个对魔术什么都不懂的男人。女人为了她现世的愿望而利用着他,打算把他当成傀儡。

    他也没有亲自参与到圣杯战争,战斗的事都交给了女人。

    如果他要切断他和女人的关系的话,那也是女人自己否定圣杯战争的时候。

    他和女人的关系,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而且非常理想的合得来。

    (“——很想回去”)

    可是,也因为如此作为人类和女人就合不来了

    女人的内心变化很大,使得他放弃Master这个身份的理由变得越来越强了

    不断无意识地和女人接触的他,慢慢地,阻碍了自己作为工具的这个身份

    (“——我死前,好想再回到自己的家乡啊——”)

    ……那份对家乡的思念。

    明明这对于本来就没有归宿的他来说是不能理解的,不,是一定不会理解的感情。

    还有那个晚上——

    在他出现在战场中救下女人之后,女人的诧异与激动他不能理解。

    ——那是他在做工具应当完成的事。

    在他否定了学生的战斗信念之后,女人因为欣喜而过于波动的心情他也不能理解。

    ——那并非错误或值得欣喜的理念。

    无论如何以人类的方式生活,无法以人类的方式思考的男人得不到答案。

    面前打败了来犯的所有敌人后,眼神中闪亮着从未有过的灿烂光彩、脚步轻快地来向他的女人,男人再一次回顾了放弃Master身份的理由。

    然而,他只是那么沉稳地说着。

    “Caster,事情结束了,把这里回复正常。”

第18章 黑色回忆

    名为间桐慎二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带着满腔怨恨穿过黑夜里幽暗的树林。

    豆大的汗珠一刻也不停地从他的脸颊划落,流过脸上的血污划出一道道污垢丑陋的纹路。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拍击着胸腔,几乎下一刻就要裂开,他也未曾停止奔跑。

    求生的意念在远离危险后变得模糊,但他仍然不愿意停下来。

    也许,就这样逃跑下去,然后整个人就这样四分五裂地死去,才更合适我的结局吧。

    不知何时,他的心底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即将死亡的幻觉像甜美的毒药一般,一直诱惑着他不停地跑下去。

    下一刻,就会停止吧……

    全身失去力气,一头栽倒在地,什么也不想的睡着,再也不用醒来。

    不用再痛苦、不用再诅咒这个世界的死去。

    可惜,他没能如愿。

    他的整个生命,都在鼓起全身的力气,努力地向着目标奔跑,该死的身体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折腾。

    就算失去了目标、失去了希望,渴望变成恐惧,他也一直在奔跑,只是把追逐变成了逃亡。这是作为间桐家族的传人,他唯一得到的东西。

    那是在多久以前呢?他被告知要以间桐家族的继承者而自豪,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术师。

    魔术师——

    那是多么迷人的字眼!

    继承家族的魔术刻印,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智慧探索世界的真实。

    逃离平凡庸碌的生活,站在独一无二的视角审视这个世界。掌握自己的命运,走向自己的未来。

    那是多么闪耀的生活!

    所以,为了成为间桐家族的优秀传人而奋斗吧。

    要读完家族中所有的魔术知识也很容易,在他长大成人之前就能完成。

    虽然被评价为天赋不足,但他相信只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也能成功。

    只要再努力一点……

    就这么生活着,为了满足家族的期待、为了自己的未来,他就这么努力的生活着。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直到那一天,他才发现事情的真相。

    从来就没有什么期待,他所听到的话只不过是因为他是间桐家族的成员。

    在他努力之前,他就被放弃了。

    他所有的努力,在没有开始之前就被抛弃了。

    他自以为是的奋斗,在别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笑话。

    因为他没有魔术师的才能,间桐家族的继承者选定被选定为另一个人。

    一个被收养的外来者。

    十年来到他家里的那个女孩,才是家族心中的人选。

    所以他的全部,毫无意义。

    他的努力、他的一切,早就被那个表面上怯生生的可怜女孩全部夺走。

    本应由他承担的期望与努力,被那个人夺走。

    本应由他承担的奋斗与痛苦,也被那个人夺走。

    本应由他继承的辉煌与荣耀,一切都被那个人夺走。

    那个女孩,居然还站在他生命中渴望的顶点,一脸痛苦与悲伤的表情。

    那份他愿意全部接受的痛苦与荣耀,被女孩弃之如敝履。

    “救命啊——谁能救我离开这里!”

    听到那句话之后,他疯了。

    如果这个世界这么疯狂,为什么他就不能疯狂呢?

    我的全部努力不可能是错误的,所以就是这个世界的错误。

    家族的决定是错误的,连证明的资格都没有的他,心中否定那个决定。

    女孩的存在是错误的,什么也做不了的他,只能从心底去厌恶诅咒那个女孩。

    如果不这样做,他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将所有的错误都推给这个世界,换取行尸走肉的生活。

    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终结。

    如果没有圣杯战争,他一定会在某一日疯狂,然后孤独地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死去。

    连一个记得他的人都没有。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可以参加圣杯战争后,自己都忘记了当时是如何的高兴。

    是否激动得全身战栗、说不出话来。

    是否在那个怪物一般的老人面前语无论次、完全忘记了间桐家族需要保持的仪态。

    这一切,他全部忘记了。

    能记得的是,他没有睡着。

    数天的时间里,全部没有睡意。脑海里只有那场战争、以及七名从者。

    如果拿到了哪名Servant,自己该如何处理。

    如何利用不同阶称的Servant,设计不同的作战方案。

    如何取得战争的胜利,证明自己才是间桐家族的优秀继承人。

    召唤Servant的凭依物由被他称呼的爷爷交出来。

    Servant存在的魔力由那个女孩提供、召唤仪式也由那个女孩进行,这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

    只要他能够成为间桐家族的继承人,魔力来源于谁、召唤由谁进行全都可以忽略。

    只要能亲自站在召唤Servant的魔法阵前,同样扬起手念颂咒语,看着紫色的身影踏出魔力编织的风暴,慎二觉得这会是他这辈子除了成为间桐家的继承人之外,最满足的事情。

    ——ServantRider。

    紫色的骑士,成为了他的从者。

    虽然是计划中最不适合自己的从者,擅长侦察而缺少决定胜负的战斗力。

    但是,她居然连坐骑也没有,属于传说中的坐骑需要更多的魔力才能召唤出来。

    作为圣杯战争的参与者,他居然在最弱势的阶称中召唤出来了最弱势的英灵。

    ——不合格的战争道具。

    没有办法,只有想办法得到更多的魔力,在使用称呼为妹妹的女孩的魔力之外,另外收集更多的魔力。慎二必须尽快强化自己的Servant,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一个人一个人的慢慢吸收魔力,不但容易让人发现,效率也过于低下,最好的方法是找到一个封闭且人员众多的环境,一次完成吸收与召唤工作。正好,他的Servant也拥有吸收魔力的大型结界。

    检查计划没有问题之后,他便将目标瞄准了自己学校。

    借着上学的名义设置结界,并隐藏在学生中观察圣杯战争的其他Master与Servant,直到战争即将结束时。再现身参与最后的角逐,他很快便想出了这份简单易行的计划。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学校里居然也出现了Master,远坂凛作为魔术师家族的成员,参加圣杯战争也无可厚非,可卫宫士郎这家伙居然也成为了Master,并得到了最强的Saber。

    当两名Master联合在学校里破坏自己的结界,慎二不得不现身以Caster的情报转移卫宫士郎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与远坂联系,试图破坏他们的盟约。

    结果破坏盟约的计划失败,Rider又在柳洞寺袭击Caster失败,一连串的失败让慎二愤怒地几乎失去了理智。强行在学校吸收魔力召唤坐骑,并试图同时干掉卫宫士郎,那个让他又嫉又恨的少年。

    站在远离战场的楼顶上,看着天上如星辰陨落的光辉,迎上地面撕裂天空的洪流,慎二终于痛痛快快地笑了起来。

    好像要把这些年没能露出的欢喜,全部在这一刻释放出来,慎二在白色的毁灭之光前放纵地欢笑着,眼泪止不住顺着脸颊流淌。他捂着笑得发痛的肚子,努力抬起头欣赏着尤如世界末日的场景。

    就这样毁灭才好……

    一切都这样毁灭才好……

    这个不公的世界,连同恶心的人类,全部都给我毁灭才好……

    如果能这样,那真的太好了——

    慎二这么想着,直到背后出现一个人的声音。

    “间桐慎二,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惊惧地回头,看见了他的老师正站在身后。

    穿着日常的西服的老师,冷冷地站在慎二的背后,一点也不受结界影响地询问。

    “葛、葛木老师、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会没事?”

    “间桐慎二,你在做什么?”

    葛木宗一郎,他的老师就这么站在眼前,即不表示敌意,也没有露出疑惑,如同正站在讲台上,例行公事一般地询问他的学生。

    在学校里他是异类,从来是沉默且认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并不会奉承自己的上级,也不会优待出众的学生,即使是他这个经常在学校闹出各种事件、表现各种优异的学生,葛木老师的态度也毫无改变。

    葛木宗一郎,是比任何一个人更纯粹、比任何老师都受敬仰的老师。

    现在,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平常地问着自己的学生。

    无法形容的惊讶与慌张笼罩了年少的慎二,他慌乱地举起手中的刻印书护在身前。

    “不要过来,葛木老师……不对、不是这样……”

    葛木老师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他站在原地等待学生的回答。

    “……对的、我要这样,对不起,葛木老师,请你先睡一下。”

    好半天慎二才想起要做什么,抬手召出一道黑影,试图将对方击晕。

    虽然下定决心以全校的生命为祭品,当面对这名老师时,慎二却不由得放下了杀死对方的想法。

    葛木宗一郎低头看了一眼袭来的黑影,并没有移动,而黑影在即将击中他的身体时,突然像击中了水面一样,在空气中荡漾起波纹,然后便消失了。

    “……”

    看着眼前的画面,慎二呆住了。

    “嗯哼,这就是你的学生么?Master。”

    在老师的背后,转出了身着掩盖全身的斗篷的女性身影。

    “C、Caster……”

    脚下一软,慎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对面的魔术师向他走来,不详的影子盖住他的身体,所有热量被吸收的错觉让他不由得打起了寒战。

    “这是我的学生,间桐慎二,没有想到他也成为了Master。”

    在Caster的背后,葛木平静地说着。

    “很帅气的小伙子,一定很优秀吧,可惜成为Master的话,就会被杀的哟——Master会心疼吧?”

    Caster妩媚的声音中带着死亡的冰冷。

    “如果需要杀人,杀死便可以,由你决定战斗的方式。”

    葛木冷酷的声音让他的Servant惊讶的回过头,只看见老师目无表情的脸。

    “……”

    半晌,Caster放松了表情,嘴角上扬露出魅惑的笑容。

    “Master,我并非随意夺取人生命的邪恶魔术师,这名少年身上没有令咒,并不是真正的Master,我们只要把他带走,在圣杯战争结束后再放出来,便能保护他的生命了。”

    Caster笑容不减地抬起头,斗篷下的眼睛认真地观察她的Master。

    “如果你要囚禁,那就囚禁吧。”

    葛木毫无变化的表情让Caster更加诧异,她忽然转过身,向悄悄挪动的慎二抬起纤白的手。

    “我想——还是杀了更好!”

    眼看着被人决定自己的生命,眼看着即将被人夺走自己的生命。慎二终于绝望的喊出声来。

    “Rider……”

    ……快来救我呀!

    刻印书蓦地灼热起来,在慎二不自觉脱手而出的时候化成一团火焰燃烧,同时燃烧的还有慎二的一部分灵魂。

    这是刻印书最强的能力,以一部分灵魂为代价试图达到令咒的效果。

    可慎二没有观察效果的时间,他的眼前一黑,敌对魔术师的身影便夺走了他的意识。

第19章 林中诡秘

    慎二终究没死,Caster只是把他带回了柳洞寺。

    回想起来,他只是被Caster当作试探Master的工具,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后,侥幸活了下来。

    Caster把他安置在寺院的一间客房里,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至少表面是这样。

    慎二很清楚的明白,就在他出门走进院子的时候,就像走进地雷阵一般走在Caster的阵地里,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所以,他没有任何逃亡的想法。

    而Caster向寺院中的人员作出暗示,让他们都忽略了慎二的存在。

    能够作出这么强大的暗示的人,才是真正的魔术师。

    每次看见Caster卸下斗篷,穿着平常的衣服,以葛木老师未婚妻的身份向僧人们打着招呼,展示着陷入爱情中的平凡女人的甜蜜。

    晚上又构建着自己的阵地,将其他人用暗示转移到地下的某个洞穴中,黎明前再转移回来。

    每天延续着这样的工作,寺院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每晚都睡在阴冷的洞穴中。

    ——这样才是真正的魔术师。

    从害怕得尽量躲在自己的房间,到神情恍惚地看着Caster工作,最后慎二还能在一边与老师下起围棋。

    只是,他心中一直有个疑惑。

    “葛木老师,当时……在屋顶上,你真的会杀我吗?”

    “间桐慎二,并不是我要杀你,而是Caster。”

    葛木认真的回答,一边思考着拿起棋子,放在棋盘的某个位置。

    “那你会不会阻止她?”

    “你是认为你是我的学生,所以觉得我会阻止她吗?”

    慎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师的表情。

    “难道,老师不会么?”

    “如果为了赢得圣杯战争必须杀人,那么我不会阻止她……就像你为了赢得战争,准备杀死全校的人一样。”

    “可是,我并没有……”

    真的没有吗?慎二住嘴不说下去,也许在当时,他真的会将他的老师、同学,所有人都杀掉。

    “你会杀别人,我会杀你,你与别人并无不同,所以我没有救你的理由。”

    你与别人并无不同……

    一时间慎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做出这么多事,差点杀了这么多人,结果在他的老师眼里,他还是与别人一样的。

    无论是魔术师还是平凡人,无论经历磨难还是幸福,在别人眼里,这些都没有区别。

    那么自己做的都是为什么呢?

    愤怒、悲伤、怨恨,所有的情绪,都有什么意义呢?

    终于走出了黑暗的树林,慎二疲惫地靠着一颗树干,抬起血泪夹杂的脸露出哭一样的笑容。

    “间桐慎二,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你的美女Rider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唤回了慎二的神志,在逃亡的少年前方,出现了身穿白色西服的外国人。

    金发碧眼的少年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是Figher的Master!”

    身体一个激灵从树干上弹起,慎二小心地一边后退一边提问,环视四周没能找到任何自卫的武器。

    “你、你也要来杀我?”

    木村看着慎二慌乱的表情,好笑的说着。

    “这个嘛,需要看我的心情喽,如果你把你的Rider让给我,我可能会考虑会不会放过你。”

    “Rider——?你说那个除了坐骑一无是处的Servant?”

    “天呐,像你这么成熟的少年,怎么会不明白御姐才是王道呢?我真伤心。”

    木村一脸无奈地摇头,似乎认为慎二已经不可救药。

    “你这个疯子,我才没有那种吃里扒外的Servant,要找去找卫宫士郎。”

    “卫宫士郎,他得到了Rider吗?这个贪得无厌的混蛋!”

    “要杀我就来,不想杀我给我滚开,别挡我的路!”

    慎二小心地张望着,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找到没有主动现身的Servant,至少这样做还能给自己小小的一点安全感。

    “你说什么——?”

    金发少年的眼神蓦地凶恶起来,慎二不由得一个踉跄。

    “嘿嘿——”

    看到慎二狼狈的姿态,木村又笑了起来,表情缓和下来。

    “——真没办法,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滥杀的恶劣家伙,慎二慎二,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如果你愿意放弃圣杯战争,我就不得不放过你呐。”

    “你愿意放我走?”

    在战败中居然连续遇到了这样的好事,慎二半信半疑地反问。

    “慎二,要不咱们继续战斗,在这美丽的夜色下,决定谁才是唯一的胜利者——这样唯美的剧情真是太感动我了。”

    “不——我放弃圣杯战争!”

    慎二态度坚决地拒绝。

    “不再考虑一下么?现在我这边也只有我一个人,只要打倒我,你就能够继续参加战斗。”

    “不用考虑,我再也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战争。”

    “真的不吗?也许你一走远,马上就会反悔,这样我也没办法的喔。”

    “决不反悔,我马上去教会申请避难,所有的Master都不能再对我出手。”

    “教会嘛——如果是他们监督你,这倒是可信。”

    木村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

    “那现在我可以走吗?”

    慎二希冀地抬起头。

    “当然可以,大半夜的还不回去睡觉,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我走了啊——”

    木村重重地点头,少年小心地向木村走去,即使双腿颤抖着站立不稳,他还是选择走过对方的身边,然后擦肩而过,转过身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看着木村。

    “我真的走了——”

    再次得到木村的点头后,慎二回转身拔腿就跑,很快便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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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的纵容,是敌人只要杀掉就好了,你小子却要弄得这么麻烦。”

    慎二离开后,在他驻立过的树林后面,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

    长发飞舞中,身形高大的武士全身散发着狂野的气息,狭长的武士长刀被他架在肩膀,随手搭在刀柄的左手,似乎下一刻便会出刀切开世界。腥红色的眼瞳不满地盯着自己的Master。

    “Asura,对方是退出了战争的战败者,你不得进行无谓的杀戮。”

    绯红色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树林的另一角,侧立着警惕着桀骜不驯的武士。

    “我们的目标在柳洞寺,在那些Servant回复状态之前,你我必须为主公完成预定计划。”

    “哼——主公?”

    Asura足以令人心惊肉跳的目光转向矮小的武士,裂开嘴露出残忍的笑容。

    “你以为我会让这么软弱的人类成为我的主人吗?只有你这种不合格的废物,才会没有发号施令的主人就活不下去!”

    “你这种不能服从命令的武士,只会阻碍主公成就大业。”

    无惧对方可怕的气息,绯红的武士稍微地改变了一下姿势,浓重的杀气从他体内涌出,凝固了身边的空气。

    在两名武士之间的空气变得冰冷彻骨的时候,他们的Master终于出声阻止。

    “好啦好啦,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能这么不和谐呢?就算是杀人这些小小的分歧,也只是个人爱好的问题,咱们要求同存异,才能够精诚合作夺取圣杯。”

    一边说着,白色西服的木村一边轻松地走到对峙的两人之间,分别向自己的Servant摇摆双手。

    “Asura你就别在意这点小事啦,一直以来,我可是让你保持了最高的自由度,而我这个决定也是因为个人兴趣,你不要太傲娇的说……”

    无视黑色的修罗一脸黑线以及更加狂野的气息,木村转头继续教训Killer。

    “Killer你也知道Asura的脾气,这点小事我是不会在意的,只要大家都能一起夺取圣杯,为何还要分什么主从呢?咱们都是朋友嘛。”

    在木村的劝阻之下,木村盯了Asura一眼,便收敛杀气,回复了初时的平静。

    “好吧好吧,我算是明白了,你们都是看到对方也是武士,然后就心情激动地想要打一场。咱们可以更和谐一点,去比谁先打倒Caster,如何——Asura?”

    意识到名为修罗的Servant体内沸腾的战意,木村小小地撩拨了一下自己的Servant。

    “哼,所有挡路的人都会成为本大爷的刀下鬼。小子,跟过来的话——小心本大爷顺手把你也砍了。”

    Asura深深地望了Killer一眼,毫不迟疑地接受了木村提出的竞赛,长刀指向矮小的武士留下最后一句话。

    然后身形一闪,他便消失在夜色下幽暗的树林中。

    “主公,Asura体内的魔力越来越难以控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确认对方已经离开后,武士小心地向他的主公谏言。

    “不用担心,这是必然的状况,如果他不能控制这种情况,我们也只好牺牲他了。毕竟,和平的世界是不需要嗜杀的武士。”

    “那为什么主公还要召唤他?如果失控的话……”

    “因为这是我们必须进行的战争,我们需要这样的阿修罗。放心,一切我早有安排。”

    木村摆摆手示意他的Servant不用担心,Killer也只有低头遵从。

    “只要事情还在主公的掌控之中,在下愿意服从主公的任何命令。”

    “那么就去帮助Asura,我们要抓紧时间。”

    木村抬头遥望着山顶柳洞寺的方向,夜色中的柳洞寺只能看见一点火花。那是从者交战留下的战火。

    在Killer听令离去之后,白色的少年站在原地无聊地喃喃自语。

    “战争进行到现在居然一个人都没死,这么和谐也算圣杯战争吗?”

第20章 迷梦之魇

    橘红色的天空中,只有几片寂寞的云彩。

    黄昏的世界被教室的窗户裁剪成方角,如同浓墨重彩的油画。

    我凭窗俯视着楼下三三两两散去的学生,还有被夕阳拉得狭长的影子。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也没有孤独一人的寂寞。

    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等待什么。

    “士郎,在看什么呢?”

    随着清亮温柔的声音响起,一道娇小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我的身边。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收回视线,像往常一样爱恋地看着身边的佳人。

    灿烂如阳光的金色短发,此时柔顺地贴着少女白皙的脸颊,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女,全身散发着别样的妩媚。

    “士郎可是一直站在这里,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我自嘲地笑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只剩下独自一人,连塞芭你也从未出现在我的身边。”

    少女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还真的站着做梦呀,难道你忘记我们是从小长大的吗?”

    虽然一直在她面前无话不谈,但我还是难得的尴尬起来。

    “我怎么可能忘记,从小到大,塞芭从未离开过我的身边。”

    是啊,即使偶尔感觉寂寞,但无论什么时候,名为塞芭的少女一直都在陪伴我。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依赖着塞芭的温柔生活。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一起玩乐、一起努力,共同度过幸福的生活。

    然后,拉起她的手,激动地说出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心情。

    ——我最爱塞芭了,我想跟塞芭在一起。

    ——一辈子都在一起。

    塞芭欣喜点头的那一刻,是我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

    我为什么偶尔想起,有一个孤独成长着的自己,从没有一起生活的亲人,从没有用心相爱的恋人。

    或许是夕阳看得太久,残留在视网膜上的红色幻觉让我有些眩晕地摇了摇头。

    “士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永远都不会孤独,不要担心好吗?”

    塞芭柔软的身体向我靠近,少女爱恋地拉起我的手,柔声安慰我。

    “我相信,无论我们经历什么样的命运,彼此都会在一起——”

    十指相扣地握紧心爱的女孩,我与她依偎在夕阳下的窗前。

    只要与塞芭在一起,血一样鲜红的天空,似乎飘浮着鳞火的空气也是格外的美丽。

    即使现在头疼欲裂地痛苦,眼前的色彩扭曲得恶心,我仍然在发自内心的微笑。

    “说起来——即使是那个我,也会在遇见你后,真正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满怀充满胸臆的幸福,我轻笑出声来,将塞芭的手握得更紧。

    “咦,你是真的在做白日梦吧,说说梦见我是什么样子?”

    “我梦见你变成了非常厉害的骑士,向我许下了要一直保护我的诺言。”

    塞芭突然不出声了,我强忍着愈来愈严重的头晕,诧异地回头,看见她笑得越来越开心,然后终于忍不住弯下了腰捂着肚子。

    “呵呵……哈哈……我居然变成了骑士,你看会有我这么瘦小的骑士吗?还是守护你的骑士,难道不是你守护我吗?”

    “没错,我真的看见你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铠甲,是个非常英勇的骑士,你还称呼自己为Saber。”

    “哈……笑死我了,实在忍不住了,我叫作Saber,哈哈……真的不行了……我的名字叫塞芭,哈哈……结果被你当成了剑士Saber。”

    笑得直打跌的塞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

    我想要反驳,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

    到底是哪里不协调呢?

    我努力支撑起自己,茫目地环视四周,搜索着可疑的目标。

    蓦地,我的脸被一双柔荑捧起,心爱的少女美目流转,眼波流转中露出别样的妩媚。

    “没想到士郎是这样的人哟——我是骑士的话,那么士郎是不是梦里也在想当我的公主。”

    全身在沸腾一般地发烫,少女迫近的娇躯让我紧张地忘记了反抗,现在的塞芭,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魅惑力。

    “塞……芭、你?”

    “怎么害羞了?我的公主,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

    没有迟疑的余地,樱红的唇在向我贴近。

    “……”

    扑通——

    “士郎……”

    出乎对方意料的行为令塞芭的脸上红晕更甚,女孩的素手挽住我的脖颈,却被我扬起头避开。

    “士郎、你……”

    暂时无视女孩的困惑,将塞芭扑倒在地后,我小心地将心爱的女孩护在身子下面,吃惊地望着女孩原来位置的后面。

    在那里,像被淘气孩子撕开的裂口正在愈合。

    像是油画上被撕裂开的口子,里面露出红色的尘埃飞扬的景色,犹如窗外绚丽的夕阳。

    裂口火焰一般摇曳着收拢,在塞芭意识到地看过来之前消失。

    “士郎,你在看什么?”

    “我、好像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那是自己也不理解的、奇怪的东西。

    但是——

    那本应该是我能够理解的东西。

    矛盾的错觉让我欲言又止,困惑与挣扎的情绪填充在心里,堵得难受。

    “如果有不舒服的话,我们先离开这里。”

    被我的情绪所影响,少女也紧张起来,她示意地把我推开,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呲——”

    这一次,我清楚地听见某种声音。

    只是不经意的动作,却发出纸张被撕裂的声音,我看见身边的世界再度破碎,浑浊的风从红色的荒漠中吹过脸颊。

    “士、士郎,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害怕地挽住我的手。

    “我们快离开这里。”

    我带着塞芭想要从旁边离开,随着动作一加大,和平的世界里出现了更多的伤口。

    “呲——”

    “呲——”

    “小心——”

    我心惊胆颤地护住塞芭,猛地避开前面破碎的洞口。然而从我的手肘、脚下、头部……不停撕裂的声音响起,教室在声音中四分五裂,露出背后红色的荒芜世界。

    “啊——”

    在少女的惊叫声中,脚下最后一块地板也消失不见,两人就此从空中跌落。

    灰尘从背后的地面扬起,犹如水汽一般飘散,似乎对人类并没有什么伤害。

    坚硬的地面似乎比教室更真实。

    好熟悉的感觉……

    “士郎,你怎么样?”

    塞芭从我的身上爬起来,然后把我从地面拉起,两人环视四周的风景,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

    这里是剑的世界。

    各式各样的剑散落四方。

    成千上万的剑伫立其中。

    一抬手就能触摸的阴云低垂着笼盖世界。

    阴云上有巨大的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异响。

    刀剑交锋的声音在角落中响起。

    人们绝望的嚎叫隐约围绕。

    这里是多么绝望的世界。

    ~~~~~~~世~~界~~需~~要~~分~~割~~线~~~~~~~

    经历了柳洞寺的逃亡之战,好不容易将士郎送回家时,时间已经步入了深夜。

    少女拖着疲惫地身体回到了她的家,远离人群、独自位于坡顶的远坂邸。

    她神情恍惚地看着墙上的挂钟滴哒作响,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原来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所以才要独自回家。

    需要思考的困难、制定的计划也刻不容缓。

    可是,她只想要休息,先休息一下。

    默数着时间,等到指向凌晨一点,就必须行动起来。

    没有时间可供自己浪费,再过五分钟,远坂家的家主就会站起来,精神抖擞地投入到圣杯战争中。

    无论何等的逆境,也绝不失去自信与优雅,这是远坂家族的骄傲。

    不知不觉得中,又有眼泪划落脸颊。

    就算失去了Servant,只要我还活着,远坂家的圣杯战争也不会结束。

    如果Archer你要站在我的对面,我会把你也打倒。

    我会杀了你……

    软弱地歪倒在坐椅上,远坂用手指按住自己的眼睛,试图止住泪水流淌。

    还有三分钟,就必须停止这种软弱的姿态。

    士郎那笨蛋,绝不会停止圣杯战争,我可以继续与他结盟。

    作为优秀正统的魔术师,我是那个半调子最需要的帮手。

    如果、如果的话……我就拿到Saber的持有权,狠狠地把Archer打倒。

    宝石的存量有些不够,我还需要给宝石灌输魔力。

    最好的宝石已经用掉一大半,再不精打细算会支持不下去的。

    都怪Archer……

    少女狠狠地止住了思考。

    时间还有一分钟……

    快擦干眼泪。

    还有三十秒……

    准备站起来洗掉自己的狼狈。

    还有十秒……

    我是远坂家家主,我将……

    “叮叮叮……”

    门铃声响起。

    “……”

    少女的意识停住了。

    “叮叮叮……”

    门铃不屈不挠地响着,丝毫不考虑半夜三更打扰人们睡觉的罪过。

    怎么回事呢……

    那几乎是从来没响过的门铃,即使是自己的朋友也从未邀请她们来过。

    “叮叮叮……”

    门铃的节奏更急了。似乎客人一直把手按在门铃上。

    启用侦察用的魔术,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对那个人的怨念驱使吧,少女犹豫地走向玄关。

    这样是否合适呢?

    我身上的宝石还在,防身没有问题。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解除防卫魔术,打开大门。

    门后是那张熟悉的脸。

    已经诅咒了千百次的脸。

    “周围防备森严,却独留下正门没有机关,这是远坂家的骄傲,还是你不小心留下的过失呢?”

    那个人的笑容一如往昔。

    犹如钢铁铸造的身躯伤痕累累。

    鲜红的战衣满是破损。

    右手齐肘以下,空空无也。

    那个人还是一脸洒脱的笑容。

    这笑容如此可恨……

    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

    只是呢喃着呼唤着。

    “Archer……”

第21章 梦魇之旅

    “我们这样走了多久?”

    在红色的荒漠中,塞芭第三次疲惫地停下来。

    周围还是毫无改变的风景,耳边还有模糊的剑戟声响,并且夹杂着绝不会好听的人声。

    “可能有两个小时了。”

    我不太肯定地说,在这长久的旅途中,连自己的时间观念也变得模糊。

    “那我们还要走多久?”

    塞芭重重地叹了口气。

    “再走一会儿吧,一定能走出这里……”

    “你是个笨蛋吗——?!!!!!”

    话还未说完,我的胳膊便被塞芭狠狠甩开。我诧异地转过头,看见塞芭被气得发黑的脸。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

    “你想想咱们怎么进来的?想想现实中会有这样的地方吗?”

    虽然她是与我一起进来,可是塞芭居然一副比我还清楚的表情。

    “……我们能以这种莫明其妙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就一定能直接走出去的吗?”

    “……那个、塞芭,你有什么办法?”

    我弱弱地问。

    “现实中你能一下子从教室来到这里吗?所以这一定不是真正的世界,说不定这片荒漠就是全部。”

    “塞芭的意思是,我们会永远走不出去?”

    如果荒漠就是全部的世界,我们走遍全世界也会徒劳地在这里打转。

    我极目远眺,灰蒙蒙的地平线永远是无止境的荒芜。

    如果一直走不出去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教室与这个世界,一定存在着联系,不在你身上就在我身上,你原来不是说自己好像在做梦,说不定我们就在你的梦里。”

    塞芭严肃地说道。

    如果这是我的梦的话,那么——

    “笨蛋士郎,你在做什么?!”

    塞芭狠狠地打了一下我,我讪讪地缩回抚摸塞芭脸颊的手。

    “如果是在梦里,塞芭你怎么会这么真实?”

    手上光滑温软的触感,清晰的体温,少女的一言一笑都是如此真实,怎么会是在梦里?

    “哼,谁知道你怎么做梦的?如果不是在梦里,那你说我们怎么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塞芭轻哼一声别过头。

    “如果是梦的话,也有可能是你的梦,对吧?”

    “那你觉得你自己是什么?”

    我呆了呆,哑口无言。

    如果我是在她的梦里,那么我会是什么?

    “在谁的梦里,梦境就会以谁的意志变化,如果你的想法能改变这场梦,那这就是你的梦。”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先听塞芭的吧。

    “我要先试试吗?是不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我沉思一下,决定想像自己眼前有一只烤鸭。

    啪——

    我的脑袋被狠狠拍了一下。

    “不要做无用的事——!”

    “塞芭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塞芭双手插着腰怒气冲冲地说道。

    违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

    “看你傻傻的表情就知道啦,你以为胡思乱想就会有用吗?”

    “还有方法吗?”

    “在梦里,你可以决定自己要做什么,想要去哪里,但是起点必须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

    塞芭作出越来越复杂的发言,那完全是我不能理解的领域。

    “起点?那是什么?”

    “就是在这个世界里有的东西,简单的说就是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跟你一样,也就是一望无际的荒漠。”

    “那是迷惑你的现象,你只注意到荒漠,所以只能行走在荒漠。”

    “……”

    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好像可以理解。

    “不要被这现象迷惑,你需要找到更多的东西,说说你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我听到有很残忍的声音。”

    我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所闻,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塞芭没有听到那些声音,我便一直强忍着没有提起。

    “什么声音?”

    “很不好的声音,好像附近发生激烈的战斗,还有人死去的声音,塞芭最好不要听到。”

    “好,士郎你现在仔细听声音,向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可是刚才带路的时候,我一直是跟着声音走过来的,一点用都没有。”

    “唉——”

    塞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在我的梦里,塞芭为什么会这么真实呢?

    看着眼前的少女喜笑与担忧的样子,我总有种陌生的感觉。

    “士郎,你先闭上眼睛,仔细听声音。”

    我依言闭上眼睛,世界昏暗下来。

    “眼里漆黑一片,微微的响声从远方传过来。”

    塞芭的声音有些飘乎不定的围绕在我身边,离我很近、很近。

    “忘记眼前的风沙,仔细听远方的声音。”

    少女变得轻柔的语言里,有种让人心神安定的魔力。

    远方的声音渐渐清晰,充满了绝望与悲伤的叫喊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变得喘不过气来。

    “安静下来,放平呼吸,将心情安静下来……告诉自己准备好了,然后向声音走过去……”

    不知不觉有一首平和的歌声响起,在歌声里我抚平剧烈跳动的心脏,缓和自己的呼吸。

    我准备好了——

    遵循原本的意志,也带着长久的渴望,我向那个地方踏出脚步。

    啊——!

    痛苦的人们在撕心裂肺的惨嚎,原本更长久的生命突然被强行刻下了终止符。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会是我?

    ——那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人类为什么要有恶?

    为什么一定要夺走别人的生命?

    ——那也没有答案。

    在漫长的生活中,因为某些原因而走上与别人不同的路,习惯夺走别人的东西而生存。

    因为某些原因接触到不该接触的东西,释放本来关在瓶子里的恶魔。

    于是,他们变成了威胁。

    ——威胁需要消失。

    将他们的恶,与他们的善、他们的希望、他们的爱恨,全部在这世界消失。

    声音变得更近了,努力向我展示他们惨烈的死亡。

    带着心爱的孩子,行走在街道上时,无声无息的死去。

    偏执地追逐根源,将所有可能的妨碍视为抑制力,然后疯狂的死去。

    得到了可怕的玩具,肆意地在世界涂抹,然后恐惧的死去。

    ……

    无论如何形容也难以言尽的悲伤。

    无论如何描绘也无法表达的绝望。

    在六十亿的种群中,总有站在另一边的人。

    总有需要放弃的人。

    幸福的席位容不下所有人。

    所以他们只能消失。

    ——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能看到?

    解答的声音静止,然后眼前出现更详细的场景。

    人们在悲伤……

    人们在痛苦……

    人们在绝望……

    人们在死亡……

    无论如何努力,总是救不了他们。

    一个人的能力,极限到此为止。

    我奔走在灾难的现场,任由心脏抽搐的痛苦充斥胸臆。

    ——人们是因为你而死,你救不了他们。

    罪魁祸首在得意的笑、疯狂的笑,将我的努力视为他们最喜爱的小丑喜剧。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那是因为你呀。

    ——因为你总要去救那些该死的人们。

    ——我们所以只能请你去死,连同别人的份一起。

    罪恶的集结体放肆地靠近了狂乱的野兽。

    ——这世界是有人去决定谁要去死的,所以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救。

    ——努力到这份上的你,值得钦佩却不能效仿,凡人想要做超凡的事,就会撞到超凡的壁垒,撞得头破血流。

    ——所以请安心地去死吧,就当自己为救了不该救的人而恕罪。

    ——为了全场陪你一起去死的人恕罪。

    该死的是你——!

    该恕罪的是你——!

    如果杀了你能拯救这世界,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不——!我现在就要杀了你,让你下地狱为所有死去的人恕罪。

    为了救更多的生命,我要清除你的生命——!

    杀——

    扼住生命的喉咙,斩断生命的肢体。

    碾碎生命的挣扎,夺走生命的希望。

    握住敌人的脖颈将他高高举起,献上世界的祭坛。

    为了这个世界——

    我将——

    “士郎……”

    那个人还在挣扎,狰狞的脸为了呼吸而扭曲。

    “士、郎……”

    弱小地拍打胳膊的声音如此无力,轻轻就能扭断。

    可是,那个声音——

    “士郎,快回来……”

    是呼唤我回来的声音,我看见她惨白的脸上流下两行悲伤的泪水,滴在我高举的手上。

    “快、回来……”

    那个人是——

    “回来……”

    ——塞芭。

    我跟跄着放开自己的手,少女从半空中坠落,像是纯白的花朵凋零,飘落在世界的残骸。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离开了剑之坟场,周围变成了那灾害的现场,模糊的人们死去的样子在周围若隐若现。

    我完全不去在意,心里只有从我的手中跌落的女孩,脑海一片空白。

    半响,塞芭艰难地坐起身,低着头捂着自己的喉咙咳嗽起来。

    “塞芭,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为什么会这样?”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少女的身旁,手忙脚乱地生怕碰伤了她。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不该过来的,我不该伤害你……”

    一边用尽道歉与关心的话语,一边仓皇地四周回望,也找不到任何有帮助的工具。

    直到塞芭放下捂着喉咙的手,抬头看向我。

    那是什么表情——

    “那就是你,那不只是你——”

    塞芭的表情为什么要这么悲伤?

    冰凉的气息在我的身体里漫延。

    “塞芭你在想什么?我们马上离开,再也不要来这种鬼地方,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结束这场梦,一定还有……”

    少女冰凉的手放在我的手心。

    “士郎,我没有事。”

    “没有事才怪,听说如果人在梦里死了,他就会醒过来,我们也可以。”

    我想起电影里面经常出现的片断。

    “士郎——”

    塞芭的声音变得严厉,止住我的胡言与妄行。

    “我们需要走下去,这里是你的梦魇,如果不走下去,他会这一生都缠住你。”

    “要缠住我的话,以后我可以再走下去,现在我必须保护你离开。”

    “你不明白的,士郎,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刚才我就差点伤害了你,我再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那是做不到的……”

    塞芭发出幽幽地叹息,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为什么要这么说?肯定还有其他方法,像刚才我说的……”

    白皙的手掌按在我的嘴上,娇弱的女孩靠了上来,圣绿色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慌乱的表情。

    “士郎先听我说,这里并不只有你的梦,如果没有我,你将无法打败他,也无法带我出去。”

    “塞芭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人在这里吗?”

    我的梦里,还会有其他人,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却更慌乱。

    “那是你的梦魇,比你的生命更长久更强大,想要战胜他,你必须去接受,去超越,并且——要记住我的呼唤。”

    塞芭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哀伤的表情?

    为什么会有这么怀念的姿态?

    这句话我没能说出口,在塞芭回想起什么而出现的悲伤面前,有东西堵着心窝让我说不出口。

    “士郎,你需要去战胜他——无论他是什么。然后才能真正的带我离开这里。”

第22章 忘却过去

    “塞芭,我是向刚才那样走下去吗?”

    我再一次确定地问塞芭,纯白的少女则温柔的含笑点头。

    争论以塞芭的胜利告终,在少女悲伤的坚持下,我终于向她妥协。

    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最终还是要听塞芭的话。

    可是——

    塞芭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心中起了微微的疑惑,然后被谁刻意抹去。

    我只是闭上眼睛,迈动步伐走向黑暗。

    黑暗的彼方就是我的终点,只要我在心中确定,目标便能达成。

    没有睁眼与闭眼的区别,我意识到黑时,黑暗便在眼前生成,我意识到光时,眼前就有光。

    ——这还不够。

    塞芭如此说,我的梦是由他的意识渗透过来而形成,而现在我需要走向他的梦。

    顺着他的意识,感受他的所思,走向两个意识交汇的地方。

    塞芭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疑惑浮现,然后被消失了。

    我心中的情绪并非只有我,我需要感受他的情绪、接受他的情绪。

    灵魂中浸透了他的情感,才能走进他的梦境。

    愤怒、悲伤、绝望,仔细感受他留给我的每一份情感,寻找其中的源头。

    源头就在那光里。

    ——远方亮起了光。

    那是我与他交汇的地方。

    黑暗的浓雾在消散,露出黑暗的城市。

    那是什么?

    ——士郎,不要疑惑,一步一步,向前走过去。

    我一步一步走进熟悉而陌生的城市。

    周围是黑色的浮动的人影,黑色扭曲的影子代替人们行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这里是死亡的城市,所有人类喧嚣热闹的活动被影子变成黑色沉默的世界。

    无声的黑色的车辆在行驶。

    无声的黑色的人们在漫步。

    无声的黑色的朋友在嘻笑。

    无声的黑色的广播在放送。

    然后,他们发现了我,发现了我们。

    “咦,这不是XX士郎吗?”

    “真的耶,他就是XX家的士郎啊!”

    那是在说什么?

    “他怎么回来了,他不是走了很久吗?”

    “当然是来看咱们的啦,真是个好孩子。”

    黑色的影子围了上来。

    他们是在说我吗?

    我慌乱得不知所措。

    “士郎终于回来了,大家都要好好欢迎!”

    黑色的影子变得踊跃,沉默的世界被他们的喧嚣打破。

    “好的嘞,虽然当初他走的时候没有带上我。”

    “唉,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你看他不是回来了吗?”

    “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你的爸妈一直很想你哟。”

    黑色的影子缠住了我的手脚。

    “等、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认识我?”

    “士郎他居然说不认识我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还以为是个好孩子,结果说出了这么绝情的话。”

    “士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可是好多年的朋友!”

    影子的纠缠更紧了。

    “快放手,别拉我,有话好好说!”

    我努力挣扎着要摆脱他们的纠缠。

    “士郎好绝情,居然要不理大家!”

    “原来离开的时候就这么绝情,现在居然还是这样!”

    “真是坏孩子——!”

    “就是坏孩子——!”

    “坏孩子——!”

    “坏孩子——!”

    “……”

    影子们愤怒起来,如黑色大海的波浪高高涌起,然后盖住我的身子。

    “混蛋,快点放我离开——”

    我奋力的挥动胳膊要将涌动的黑暗甩开,黑色的影子被我的胳膊绞碎,再随意地拼接成奇怪的形状。

    “居然还在骂我们,不能放他离开!”

    “来了这里就别想离开!”

    黑色有粘性的影子粘在我的身上,撕咬着我的皮肤。

    “都给我滚开——!”

    我挣扎着低下身子,然后鼓起全身的力量猛地向前撞去。

    像在水里练习百米赛跑,覆盖全身的影子被挤压开来,依旧不依不挠地压迫着我。

    皮肤快要被他们撕裂。

    头被向后拉扯。

    只要一个迟疑就再也冲不出去。

    身边都是他们怨恨的喊叫。

    “士郎要抛弃我们!”

    “士郎还想抛弃我们!”

    “士郎是坏孩子!”

    “不能让他离开!”

    “跟我们一起,永远活在这座地狱!”

    影子沸腾着想要拦住我的去路,被我一一撞得肢离破碎,只听到背后他们怨恨的诅咒。

    只要冲过去就好——

    快点离开这里——

    “士郎——”

    我迟疑了。

    “士郎,你回来了——”

    那个声音是——

    黑暗的影子再度将我包围,环绕着我围成一个圈,留下前方的空隙。

    我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空隙中出现了一对熟悉的身影。

    “欢迎回家,士郎。”

    稍小的身影向我张开了双手,一步一步走上前。

    “嗯,回来了就好。”

    高大的身影沉稳地点点头,立在原地等着我的回应。

    “我——”

    那是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感觉头部剧烈的疼痛,低吟一声捂住了头。

    然后,温暖的怀抱包围了我。

    “妈妈好想你——”

    不是的——

    轻柔地力量止住了我的挣扎,女人低声地倾诉她的爱意。

    “回来了就好,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

    不是这样的——

    这是我早就忘记的事——

    母亲在轻轻的哼着歌,声音一如往昔。

    那是深秋暖暖的阳光下,妈妈陪我坐在庭院里,斑驳的树影洒在我的身上,温馨的歌谣轻轻回荡。

    好温暖——

    “不要再害怕,不要再愧疚,爸妈一直在陪伴着你。”

    再痛苦的事也会过去。

    再悲伤的记忆也将淡化。

    只要与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父母将给我所有的关怀。

    “只要留在这里,与爸妈在一起,你会永远的幸福快乐。”

    女人轻轻的安慰着、诉说着。

    是的——

    我可以留在这里——

    永远的幸福快乐——

    “那不是你的错,忘记了吧,那不是你的错。”

    忘记了吧——

    满心愧疚的记忆。

    独自苟活的痛苦。

    全部可以忘记——

    “孩子,你没有错,不要再愧疚,不要再想起。”

    所有不好的事——

    就这样忘记了——

    “我们会永远与你在一起。”

    士郎——

    远远的声音,让我心脏悸动。

    士郎——

    那是谁的声音呢?

    你想忘记什么?

    ——我想忘记什么?

    有什么悲伤的事,值得你去放弃?

    ——那个、是什么?

    你完整的人生,想要放弃的是什么?

    ——我想要放弃的、是什么?

    ——是一场大火。

    将所有人毁灭的大火。

    烈火在熊熊燃烧。

    ————好热。

    在被吵的醒来之前,就先被妈妈叫起来了。

    虽然是晚上,可是却很亮。

    红色的火焰嘻笑着舞动,闯进家里四处乱窜。

    被爸爸抱了起来,一起在轰隆作响的走廊上跑着。

    ————好难过。

    从后面传来妈妈的声音。

    爸爸说,你一个人先走。

    先去外面等我们,就摸了摸我的头。

    我点着头,照着爸爸的话去做。

    ————好痛。

    外面和屋里面没什么两样。

    映入眼中的,全是红通通的一片。

    所以我就闭上了眼睛。朝着不会热的地方走去。

    一回过身,我家已经不见了。

    因为我没有听话,所以才会受到惩罚吧。

    ————眼睛、好痛。

    边哭边走。

    不快点回家不行。

    可是,家在那里呢,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用手遮住脸,抬起脸来。

    在那里——─第一次,和那光景正对面的对峙。

    远处的镇上烧了起来。

    夜色中的城镇被火炎撕扯破碎,血的颜色染红了天空。

    人们哭嚎着燃烧起来,在火红的街道上跳动、翻滚、扭曲。

    然后扑倒在地,蜷缩着留下黑色的影子。

    “啊——、呃——”

    肌肉好痛。

    一呼吸,喉咙就热的灼烧起来。

    肌肉活生生的磨擦着。

    想要逃跑而动起来的手脚,却成为沉重的枷锁而缭绕着。

    活着的我和大家的死之气息,就算是小孩子也能分辨出来。

    “啊——、咧——”

    ……就算如此,也是好热。

    不停抓着喉咙的指甲都变了色。

    只要吸一口气,就有道灼热的气息刺着食道。

    眼球已经放弃正常的功能,脑子也在头盖骨中闷烧着。

    “为——、什、么——”

    ——好热。

    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

    “哈————啊————”

    回想起来了。

    这里好热——酷热异常。

    可是又冷——怕的发冷。

    周围一超过沸点的话,就会回复到冻结温度。燃烧着的血液立刻就凝固停止,和眼中所见的完全相反。

    那是相当的酷热。

    所以却相当寒冷。

    因为,热到异常了。

    ……但是。

    那个,果然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

    天空那,有个黑色的太阳。

    虽然是晚上,可是却对有太阳这件事、太阳是黑色这件事,并不特别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全部一切都相反了。

    因为如此,反过来说那也是正常的。

    “啊————啊…………!”

    但是,还是得逃出去。

    因为害怕而逃跑。

    周围的火一点也不令人害怕。

    和那个黑影比起来,我想和人们一样的烧死,才是正确的吧。

    所以快逃吧。

    因为如果被“它”抓到的话,一定会被带到更恐怖的地方去的。

    快跑——

    不去看黑色的太阳。

    不去看死亡的人们。

    掉过头,一直逃下去。

    就这样一直逃下去。

    ——士郎。

    一个声音响起来。

    那是谁的声音。

    我呆住了。

    ——士郎,看下去,那是你的黑暗。

    “——你在哪里?”

    ——士郎,我就在这里,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

    于是,我睁开了眼睛。

    燃烧的街道上,白色的伊人一如昙花盛开在这污浊世界。

    燃烧之后的人们,只剩下黑色的影子密密麻麻地立在火炎的地狱中,没有哭嚎,没有惨叫。

    并非是痛苦与悲伤都被发泄殆尽,只是在那白色的影子面前,即使是地狱也忘记了悲伤。

    空气中令人窒息的烧焦味道在消散,变成月色下深遂的清新。

    地狱中盛开的纯白色昙花,呼唤着我的名字,沿着影子分开的道路,就这么向我走来。

    “士郎,看下去,这里就是你的黑暗,前面就是你的终点。”

    清亮的声音与平和一样,可是少女的表情,为何会如此悲伤?

    “Saber……”

    我担心地呼出声。

    Saber——?

    为什么会叫出这个名字?

第23章 恶梦终焉

    “士郎,这里是你的过去,也是他的过去。你们联系在此处开始。”

    对面的少女走到我的面前,冰凉的右手触到我额头。

    “塞芭,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想不起来吗?这里就是你的记忆。”

    我的记忆?这里是我的记忆?

    我们不是在找那个梦魇吗?

    ——燃烧的街道。

    这是我的记忆?

    ——伸出手,想要触摸即将下雨的天空。

    这是我的过去?

    ——决定好了去死时,被一个人的手握住。

    那个人是谁?

    ——他带着过于幸福的笑容说道,能找到你真好

    那是——我的父亲。

    ——卫宫切嗣。

    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冰冷温度,几乎将我冻僵。

    我踉踉跄跄地从塞芭的身前退开。

    “这里是我的记忆?可是我分明……”

    说不下去了。

    一直与塞芭幸福的生活着?

    ——可是我连父母亲人的印象都没有。

    一起玩乐、一起努力,共同度过幸福的生活?

    可我想不起任何具体的回忆。

    虚假————?

    虚假————!!

    虚假————!!!

    “塞芭,为什么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想起来了?”

    对面的少女肯定的反问。

    那并不是她真正的样子。

    我从未与谁生活过,我从来只有孤独一人。

    “Saber——”

    我念起这个名字。

    银色的月光射进深夜的仓库。

    穿着骑士铠甲的少女,用凛然的声音说道。

    “ServantSaber,遵从召唤而来,——我问你:你是我的Master吗?”

    ——那才是Saber,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少女凛然的姿态,就刻在灵魂的深处,一回忆便能想起。

    可是——

    “那么你又是谁?”

    前面披着Saber的外壳的东西?又是谁?

    “我就是塞芭,你心中的塞芭。”

    “我从不知道什么塞、芭……”

    想要反驳的时候,突然失去了坚定的力量。

    “你知道的,我是塞芭,也是Saber,你渴望的Saber。”

    塞芭圣绿色的眼眸不带感情地凝视着我,我不禁想要避开目光。

    “也许Saber会活得很幸福,也许Saber会一直在身边,也许我能一直拥有Saber、平凡的Saber、可爱的Saber、想要占有的Saber……”

    对面每说一句,我便后退一步。

    ——那是妄想。

    ——妄想在我的梦里实现了。

    实现的时候,我却在妄想面前羞愧地后退。

    “明白了吧,我就是你渴望的Saber,因你的想像而生,在你的梦中成形。”

    “我的想像——”

    想要拥有的完美的女孩。

    想要追求的梦想的女孩。

    想要给予幸福的女孩。

    ——眼前存在的那个,就是我的梦想。

    自惭形秽地压抑自己的感情,又忍不住追随的目光。

    没有感情比较好吧。

    对方只是立誓保护我的骑士。

    所以说双方只是尽自己的职责。

    男人成熟了会有些特别的冲动。

    并非有什么感情存在。

    搞错这种想法真是笨蛋。

    对方是完美的女孩。

    所以没有什么感情。

    所以欺骗自己。

    ————

    “士郎,你还有疑问吗?”

    少女的问话将我惊醒,我的眼睛左右游移没法正视对方。

    “我的想像会变成你这样的、真实的样子吗?”

    “你不是见过了吗?”

    “是的、确实、确实是这样。”

    “那么,我们继续前进吧。”

    “前进——?”

    听到塞芭的话,我才回想起自己原来的目标。

    环视四周,燃烧的街道照耀下,周围黑色的影子竟然像凝固一般一动也不动。

    远方的天空还挂着黑色的太阳,静静的凝视人间地狱。

    “对,我们要前进。”

    像按下了开关,影子们活动起来,左右摇晃着,然后注意到了我。

    “士郎,跟我们一起。”

    那是一个女人哀怨的声音。

    “妈妈——”

    “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塞芭拉住了我的手,止住了我的动摇。

    “我——为什么能看见他们?这里不是别人的梦吗?”

    “因为你们之间存在着更深的联系,继续走下去,你就能明白。”

    白色的少女又露出了回忆与悲伤的表情。

    她也会拥有自己的过去吗?

    我无法理解这个问题,只有把疑惑藏在心底。

    回头望向天空中黑色的太阳,那里就是自己的目标。

    周围的影子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不再理会我地各自游荡。

    只有那个声音还有呼喊。

    “士郎,不是你的错,不要再伤心。”

    眼睛里热热的有什么滚落下来,我向前跑动起来,把女人的呼喊远远地甩在脑后。

    那是只存在早已封印的记忆中的话。

    当我伤心的时候、委曲的时候,母亲曾如此安慰还是孩子的我。

    而我从很久开始,就把他们遗弃在那片火海之中。

    他们是否会说,那不是你的错。

    可我却害怕得把他们都忘记了。

    刻意忘记火灾的场景,刻意忘记死去的亲人,只有那样才能生活。

    只有那样才不会恐惧,不会痛苦。

    ——只有歉疚。

    原来自己,一直在逃避。

    我不由得仰起头,向着天空中的黑色太阳发出痛苦的咆哮。

    就是那个,毁掉了我的过去,毁灭了我的生活。

    我要把那个——毁掉!

    想不起自己经过了什么,似乎只有一瞬间,我便来到了黑色太阳的下方。

    世界模糊得只剩下了光影。

    金色的豪雨从天而降,溅起毁灭的爆炸。

    银色的光辉左右闪避,终于要不支倒下。

    越过各色的光辉,我终于看到一个唯一清晰的形象。

    有黑色的野兽,立在露出半边天空的屋顶上。

    银色短发下,腥红的眼睛里一片浑浊。

    双手如扣住了什么一般张开,环视四周寻找他的猎物。

    那个、好熟悉……

    突然,一个声音清楚地响起。

    “……使用宝具,破坏圣杯。”

    声音好熟悉……

    “……破坏圣杯——!”

    那个、是父亲的声音。

    随着父亲的命令。

    金色的光辉点亮了充满火炎与毁灭的世界,大地在光的洪流下颤抖,世界被一分为二。

    好——

    我正想欢呼的时候,却发现随着某个东西的毁灭,太阳里有东西开始流泻。

    ——那个东西失去了容器。

    是谁在解释——?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瀑布一般飞落的黑泥。

    ——那个男人用最后的令咒,以我的手强行将圣杯破坏了。结果,镇上被火焰包围。

    那个男人、我的父亲,破坏了圣杯——!

    那个男人、我的父亲,制造了这场火灾——!!

    那个男人、杀死了我的家人,毁灭了我的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他毁灭了我的过去————!!!

    是他夺走了我的家人————!!!

    是他拯救了我的生命————!!!

    是他给予了我梦想————!!!

    为什么全部都是他————?!!

    心脏在紧缩,要吸收所有的生机。

    心脏在胀痛,要撑破这具无用的身体。

    血液沸腾着,燃烧大脑。

    晕晕沉沉地想要晕倒,却依旧保持着清醒,看着末日的降临。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要舞动身体。

    四肢挥舞着敲打地面也无济于事,撕裂皮肤也无法给血液降温。

    只有一件能做到的事,那就是毁灭。

    将自己毁在这黑色的灾炎中。

    士郎————

    在我站立起来想要冲过去时,耳边响起了声音。

    “混蛋————!!!”

    要将胸腔内所有的空气都吐出,换成毁灭的力量。

    士郎、快停下来————

    要趟过黑色的浊流,一直前进,直到自己毁掉。

    士郎、不要————

    “吼————————!!!”

    我被盯上了。

    黑色的狂兽低下头看向我的位置,然后发出猎杀的宣告。

    那个样子——

    我止住了脚步。

    熟悉却疯狂的身影撞破黑色与红色的混沌,越过地上的浊流,向我扑了过来。

    好熟悉——

    “士郎、快清醒过来————!”

    这一次,少女清楚的声音响起。

    身体被她的双手抱住,柔软的身体挡住了我前进的道路。

    充满黑色与红色的混沌世界中,我低头俯视着那个女孩,她的脸上满是惶急的神情。

    “快清醒一下,如果我们在这里死了,就会再也闯不出去。”

    “我们、会死?”

    那个、我们会死在这里——?

    “如果困在这里死去,我们的精神也会认为自己死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我们,现在我们必须离开。”

    “可是,怎么做——?”

    清醒过来后,我才想起还要救一个女孩出去。

    可是她只是梦。

    梦里会有如此真实的人吗?

    “转移你的思想,让思想远离死亡——”

    什么……

    柔软的触感接触了我的唇。

    ……意思?

    我张大了眼睛。

    少女的娇躯紧紧贴住了我。

    ——这是Saber的触感。

    柔软在寻找柔软,气息在之间交换。

    ——这是Saber的气息。

    没有特别的香甜,只是不舍得离开,贪恋的渴望着相互的接触。

    ——这是Saber的味道。

    身体好像要爆炸。

    紧紧地抱着不让她离开。

    贪婪地追求更多、更多。

    抽搐到痛苦的心脏得到缓解,心情只为怀中的女孩激动。

    如果能这样一起,直到天长地久该有多好。

    我闭上眼睛,沉醉在少女的温柔中。

    ——士郎、睡下吧。

    ——睡下吧,醒来就能离开这场梦。

    ——睡下吧,忘记心中的痛苦,便不再有恶梦。

    ——不再有梦魇,不再梦见我。

第24章 夜色深沉

    意识在深眠的大海中浮起。

    冥冥中注意到窥视者的存在,她醒了过来。

    不带敌意的窥视者,让她迷惑地整理衣服,走出房间。

    凌晨冰冷的风悄悄地穿过走廊,带来令人发抖的凉意,黑暗的天空没有任何光彩。

    少女坚定的步伐踏过走廊,走入中庭,锐利地眼神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屋顶之上,紫色的身影立在黑暗中,长发在空中飞扬着溶入了背后的虚空。

    那个名为Rider的从者默默地凝视着这片领地,直到Saber现身。

    这里原本有警戒Servant的魔术,可在魔术层次更高的Servant面前形同虚设,所以Rider才能轻松地踏入这个家。

    如果她不是为了突袭的话,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Saber的心里微微疑惑。

    “Rider——”

    对方既然没有敌意,Saber也只做出轻声的招呼,并未想惊动他人。

    “嗯……是Saber。”

    Rider似乎才知道Saber的现身,转过头看向Saber,纵身跃起,远远地落在庭院的另一边。

    “你……是来看樱的吗?”

    眼前的英灵不带敌意、也不愿靠近的站在那里,Saber不禁有些疑惑。

    “……”

    对方终于转过头正面对向Saber,紫色的发丝如有生命一般在背后舞动。

    “嗯……”

    就在Saber以为对方会一直沉默时,紫色的从者终于出声。

    “我受了伤,在这里回复更快。”

    “我愿意代士郎尽地主之谊,Rider原本可以与我们一起回来。”

    在上半夜的战斗中,Rider在慎二逃跑后就离开,并未与大家一起回来,没想到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我并非愿意与你们成为盟友,我在这里只因为樱。”

    没想到Rider决然地拒绝了Saber的善意,Saber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又放松了表情。

    “无论如何,我也要感谢你救了士郎,请接受我的感谢。”

    “我也不需要你的谢意,如果要感谢的话,请尽好你身为Servant的职责。”

    “什么——?!”

    Saber不满地皱起眉头。

    “如果你是合格的Servant,就应该首先一起打倒Assassin,再共同攻入柳洞寺,这才是最好的战略,你却为了骑士的荣耀而致所有人于险地。”

    “Rider——!身为一名骑士,休得亵渎我的荣耀。士郎也是做好了准备才会跟大家一起进去,你们也是他信任的战友……”

    对方就是来为上半夜的战斗兴师问罪吗?为此而出现在士郎家,碰触Saber的逆鳞,Saber勉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

    “你已经不是骑士了,Saber——!”

    紫色从者放肆地发言让Saber震怒地召出了无形之剑。

    “Rider,我要你在这里说清楚。否则我便用你的血洗刷我的剑。”

    “哼——你是战争的工具Servant,为什么还当自己是为主公挥剑戏耍的骑士呢?”

    Rider恶意看着Saber,阴冷的气息从身上散发。

    “Rider,同样来自久远的时代,你应该明白骑士精神的意义所在。如果不能坚持战斗的意义,再好的剑术也只能成为杀人的屠夫。”

    “哼,真不巧,我只见过暗剑伤人的懦夫,并不知道骑士是什么样子——”

    紫色的Servant难得的露出气恼的表情,又很快控制住了。

    “再说——即使你自称骑士,我可从未见你保护过Master——哦、细想起来,也就只有过那么一次吧。”

    “你这家伙——”

    持剑的少女银牙紧咬,举起剑准备召唤自己的铠甲。

    “以为我说错了吗?身为Servant,你难到闻不到Master身上腐败的味道?”

    “什——”

    腐败的味道——?

    “Rider,你在说什么?”

    Saber迟疑地放下了剑,看着Rider并非玩笑的表情。

    “虽然号称一国之王,却连这样的事都没见过吗?你的Master,早就被死去的亡灵缠住了。”

    “亡灵——?”

    “由过去的罪孽召唤的梦魇,一直在纠缠着他的灵魂,吞噬他的躯体。那就是卫宫士郎力量的来源,否则他如何能与从者对抗?你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最后一句时,Rider已经是严厉地怒喝出声,紫色的从者踏步向进,质问另一个从者。

    名为Rider的从者,竟然在为原来的敌人、她的Master生气,Saber心中一阵别扭。

    “那不是切嗣教给他的强化魔术吗?”

    “那种程度的强化,是学不到的能力……”

    提起少年的强化魔术,Rider如Caster一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能与Servant抗衡且不说,单是强化自身就是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那是他从别的地方得来的能力,那个东西……是与他完全相称的,所以士郎才能够使用,相应的,士郎的身体也会被那个所吞噬。”

    “那个……是什么?”

    意识到某个能威胁到Master的存在,少女紧张的发问。

    “凭你是解决不了的,那是他的梦魇,只要士郎使用能力越多,就接触那个越多,越容易被过去所压倒……再说,他是为了你才陷进去的。”

    Rider的Servant微微地侧过脸,注意似乎从Saber身上移开了。

    “我……吗?”

    “士郎并非正统的魔术师,如果没有发生圣杯战争,没有遇见你,那东西根本不会觉醒,直到遇见你为止——”

    即使看不见对方面具下的表情,Saber也能隐约听出Rider的困惑与恼怒。

    “——你就是他的诅咒,就是你让他意识到自己生命无法做到的事,可以努力的事。所以他才会疯狂地燃烧自己、疯狂地陷进那场梦魇,那种对原本陌生的你燃烧起来的感情、炽热到行将毁灭的感情……我从未见到的。”

    说着Rider声音低落下来,最后一句话已经默不可闻。

    “你是说、是我的出现才让士郎陷入了险境……”

    Saber注意到Rider字里行间暴露出的危险意味,不可置信的反问。

    “你号称最强的Saber,拥有最强的圣剑,不但无法保护自己的Master,反而让他陷入险境,你居然还在执着自己的骑士精神。”

    “咯——”

    静谧的空间里,少女咬紧牙关的声音清晰可辨。

    但她终究沉住了气,放低姿态请求另一名Servant。

    “Rider,我要怎么做?怎么打倒他的梦魇,我请求你告诉我。”

    “没有办法,那并非一般的梦魇。只能他自己面对。想要保护Master就努力吧,Saber,如果想救士郎,你只要更加努力,超过士郎的那份努力去战斗。让士郎不再为你碰触那危险的界限。”

    “士郎、会怎么样?”

    Saber的声音有些颤抖。

    “最坏会被完全吞噬,变成只有某种情感的怪物,或者被同化,被那份感情左右自己的意志,变成另一个人。如果卫宫士郎意志坚定,可以拒绝他,任由他在体内存在,甚至生成另一种人格。”

    另一种人格——?

    从士郎的身体里出现另一个人——?!

    “不过到那个时候,你的Master的身体可能早就不堪重负,随时坏掉也说不定。”

    少女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她坚持着站定了脚步,干涩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怎么才能战胜他?”

    “接受他,再否定他。”

    Rider很干脆地回答。

    “接受、再否定?!”

    少女咀嚼着这两个名词,思考如何能帮助他的Master。

    “别白费心机了,Saber,那是你不能插手的战斗,假使你告诉卫宫士郎这句话,反而会干扰他的战斗。只有卫宫士郎自己明了对方的全部,又能在其中坚定自己的意志,才能赢得战斗的胜利。”

    Rider毫不留情地切断了Saber的幻想。

    “难道我就只能在旁边看着?”

    Saber不忿地提高了声音。

    “我说过——Saber,你只能连同士郎的份一起努力,不再让他面对危险。”

    Rider凛然地对抗着Saber的愤怒,紫色的Servant居然隐藏着比Saber毫不逊色的威严。

    “……”

    “……”

    “……”

    “……”

    良久,Saber转过头,轻轻的说着。

    “那个、我该怎么做到呢?”

    从未听过刚强的Saber有着如此软弱的声音,Rider诧异的抬了抬头。

    “士郎是个英雄,他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名英雄,即使没有我,他也会为了某个人、某个目标努力,毫不顾惜自己。”

    “Saber,你……”

    “我们是为了圣杯战争而存在的死者,战争结束后都会在这世界消失,那时又会是士郎孤身一人,他会与我当年犯下的错误一样。

    拯救他的人不会是我,我只能帮助他,如何保护自己,告诉他要珍重自己,在剩下的时间里成为他的剑,完成他还做不到的事情,但一切终究会烟消云散。

    他会怎么样呢?我离开后他能战胜你说的梦魇吗?或者他会为了得到保护一个人的力量,接受了那个梦魇?我该如何阻止呢?”

    少女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风中颤抖,苍白的脸上只有浓浓的悲伤。

    “百年之后,他会犯着与我一样的错误,同样懊悔的死去吗?他的梦想比我更远大,必将面对比我更强大的敌人,到那时我已经不能保护他,我不能改变他要走的路,作为一名骑士,我也有自己的梦想要完成。”

    但Saber依然坚强地站立,坚定着自己的意志。

    “短暂的圣杯战争,让我们两个来自不同时代、却犯着相同错误的人联系一起,刹那交汇便要分开,各自延续各自的命运。如果还有更久远的意义的话,那便是警示与祝福——”

    那是即使结局是悲剧也要坚定自己的眼神吗?或者说人类本来就是贪婪地从每一个信念中坚定生存的意志,即使那是导致悲剧的错误。Rider迷惑地看着对面的女孩,想起放弃圣杯的自己。

    ——她也是在沿着自己的道路前进,放弃圣杯也要走下去。

    “——让我们各自看到自己的错误,并祝福对方,跨越错误,完成自己的梦想,我相信,我的士郎必将战胜所有,成为真正的英雄——!”

    无论会出现何等悲剧的结局,Saber也会坚持自己骑士的道路,也要祝福士郎在他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这就是她的生存方式,无论梦想是否达到,她也将遵从自己的骑士道,一直向着梦想前进。

    “谢谢你……”

    少女骑士收起了无形的剑,低头感谢对面的Rider。

    “……”

    没有回应。

    Rider奇怪的保持了沉默。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努力保护Master,也会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回报Rider你的帮助。”

    Saber深深地俯身低头,努力表达自己的谢意。

    “……”

    停顿一下,Rider终于出声了。

    “请保护好卫宫士郎,也保护好樱。樱、她不能失去卫宫士郎。”

    Saber抬起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笑容。

    “明白,我以骑士的荣耀起誓,一定会保护好士郎与樱。”

    阶称为Saber的从者,在幽暗的庭院里向另一名从者立下了誓言。

第25章 未来交汇

    睡在Saber的怀里,一定是最美的梦。

    可我还在回忆着,梦中柔软的触感。

    ——多么怀念的味道。

    唯一一次接触过的,Saber的温暖。

    在日暮中寂寞的屋里,渴望地、期待地、悲伤地紧紧拥住心爱的少女。

    双唇重合着轻轻触碰。

    互相确认对方感触的,笨拙的吻。

    “士郎太卑鄙了,闯进我的梦里,了解我的过去。”

    拒绝的言语,无法抗拒的身体。

    但是。

    ——我喜欢上你了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比Saber更想要的东西。

    什么时候开始确认了这样的事实。

    对,想起来了。

    她这样对我说过,连自己性命的重要性都不知道的大蠢材。

    就连自己也考虑不过来的人,向他人伸出援手实在是不知自量。

    这种自我陶醉的行为,在对方看来只能是空中楼阁般的幸福。

    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

    只有这样想的人,才能不惧迷途、得到幸福,才能将幸福赋予他人。

    ——我的确是,连自己性命都不去考虑的大蠢材。

    ——弄错了什么才是最重要。

    从那一天起,那个席位,就悄无声息的空出来了。

    这一空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由让我发自心底想去救的人,牢牢地占据了。

    ——就算我最珍惜的是自己的命,也不会变的。Saber一定比这些还要美。能取代你的东西,在我心中是不会存在的。

    ——这时,终于发现了。

    我并不是同情她。

    在梦中出现的少女。

    对孤独地征战、孤独地死去的她,不管多么地惋惜悲叹,我还是看得入迷了。

    那么的、那么的美。

    执起长剑后一度不曾回首,那纵横驰骋的一生,实在耀目得令人陶醉。

    所以我,不得不去守护。

    让孤独一生的你,在最后,不被这份黑暗所拘束。

    于是下定决心为少女举起剑,愿意为此牺牲。

    直到那一刻的到来。

    在黎明金色眩目的光辉中,风吹过山顶抚动少女的金发。

    Saber的身体摇晃。

    转过头的身影。

    她直直地看着我,用没有后悔的声音说。

    ——士郎,我爱你。

    感谢着,少女陪伴我走过的时间。

    希望不会忘记,希望不要褪色,这样强烈的祈愿看着远方赤红色的大地。

    总有一天记忆会变淡,忘记那家伙的声音和样子。

    但是,一定会永远记住爱上叫做Saber的少女事情,把这份感情留在心底。

    无论挥动多少次剑,经历多少事情,将心中的空白用梦想填满。

    有过爱、有过恨,有过妻子、有过孩子。

    为了正义的梦想,不舍弃诸多感情不行。

    不付出代价不行。

    痛苦、懊悔,一路走到梦想的尽头。

    以为能够自我满足,却抚不平悸动的心脏。

    早就应该察觉到的。

    ——士郎和我很相似,所以我能理解你的错误所在。

    想起来了,在黎明中消失的少女所留下的话语。

    彼此的梦想都过于宏伟而遥不可及,犯下的错误也很相似。

    指责对方时,早就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却不愿意正视。

    ——我没能拯救Saber。

    曾经放手,让Saber完成自己的使命,可心中还想做更多。

    只要在Saber的面前,这一丝遗憾就会浮起。

    即使被梦想填满了灵魂,那一丝遗憾也会扩大成绝望的空白。

    虚伪地以为拯救了生命就是正义。

    连最心爱的人也没能拯救。

    ——自己,终究没有拯救任何人。

    想要回来。

    终于,想起一直压抑着的想法。

    想见Saber。

    终于,理解了心中一直存在另一种渴望。

    于是,我想要回来。

    睁开眼睛,寻觅这世界唯一的光。

    走入燃烧的街道,穿过死者静立的人群。

    呼吸尘埃飞扬的空气,踏过灼热红烫的地面。

    走在黑色的太阳之下,无畏席卷世界的黑潮。

    直到,我看见了绿色的光。

    还有在绿色的光下方,躺在地面的孩子。

    走到孩子的面前,孩子并没有看见我,空洞的眼睛里只有绝望。

    ——下一刻,就要死了吧。

    ——我准备好了。

    是什么原因呢,孩子抬起了他的手,虚弱地颤抖的手,尽力地高高抬起,似乎想要触摸天空。

    他的指间,正是绿色光芒的位置。

    带着生命最后的希冀抬起的手,终究也要落下,名为死亡的存在贪婪地要抹消孩子在这世界最后的希冀。

    我不禁伸出手,想要留下那条生命,却触到了另一只手。

    以绿色的光芒为焦点,有三只不同的手触在一起。

    白色的手,属于生命。

    黑色的手,属于死亡。

    纤细的手,属于孩子、属于未来。

    我抬起头,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那个人。

    只剩下了黑色的人,像人类一样站在我的面前,伸出了同样的手。

    莫明地,我笑了起来,哼声自嘲地笑着。

    “哼、呵、呵呵……”

    “原来是这样的。所以你才能用你的记忆将我混淆。我们都是同样的,对吧?!!”

    对面不说话,沉默着向我探出身。

    “果然如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对方沉默得像一座黑曜石雕像,久历风雨的成熟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与自己的样子完全不像。

    但那个、就是我。

    因为他有着与我一样的过去,还有我未曾经历的未来。

    “你是为了Saber回来这里的吗,另一个我?”

    “……”

    依然沉默。

    本来就不期待他的回答,我继续说道。

    “我脑海里出现的记忆是你的吧,你的梦想、你的悔恨、你的遗憾,都在我的心里,你知道自己想怎么做吗?”

    分不清真实与虚假的回忆,就是彼此的过去交汇的结果,我已经忘记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

    “……”

    我只要记得自己想做什么。

    “我的梦想、我的希望是否你也知道。”

    “……”

    对方沉默不语。

    “帮助我,拯救Saber,无论怎么样都好。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那就去拯救我们最想拯救的人,你明白吗?”

    我凑近那张陌生的脸,试图通过他来看穿自己。

    “来吧,我们要拯救Saber,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伸出的手向他的身体探了下去,伸进对方的身体。

    “请你用我的身体,来拯救Saber。”

    黑暗从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冰冷地渗透我的身体,盖住了我的全身。

    最后的视线里,看见他靠近过来,淹没我的身体。

    “啊————————”

    ~~~~~~~世~~界~~需~~要~~分~~割~~线~~~~~~~

    长长的参道上,蓝色的暗杀者迎来了新的战斗。

    奇长的剑刃切开黑夜里冰冷的风,再被另一柄奇长的刀锋驾住。

    ——有些可惜了。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Assassin优雅地收回他的剑,身体向后急退,避开对手的攻击后,再放出自己的刺杀。

    ——可惜不是Saber。

    持剑的Assassin再次忍不住叹息。

    并非眼前的敌人不强大,而是相比眼前的狂兽来说,Saber的剑术更加的华丽、更加的赏心悦目。

    身材高大的敌人,灵活的运用着与Assassin类似的长剑,格开Assassin的剑锋,身形扭转,剑锋横扫切向Assassin的腰部。狂乱的黑发自由舞动,一双腥红的眼睛恶意地穿透冷冽的空间。

    ——敌人不是Saber真的太可惜了。

    放下最后的杂念,Assassin一跃而起,险险地避开脚下的刀锋,长剑轻盈地划向敌人的手腕。

    那柄剑是魔剑,渴望鲜血的黑暗之剑,注意到自己被划破后一直未曾愈合的伤口,还有持续流失的体力,Assassin便确认了这一点。

    ——不是Saber的话,我可能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Assassin的攻击被敌人轻巧地破解,蓝色的武士后退开来,注意到右手手腕流淌的鲜血,不知第几次露出苦恼的表情。

    “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未曾通名的武士剑术与自己不相伯仲,但在那柄魔剑的支持下,自己状态只会越来越差,对方却能在交战中吸收自己的力量,如果再没有办法,自己必败无疑。

    更不知道对方吸收过多少人的力量,每一击的力量相较自己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刀剑多次交锋之后,手腕中积累的痛苦已经超越了身体的界限。

    ——败在这样的敌人手中,真不甘心呐。

    “哈,想要跟我比赛吗?你这种野武士居然懂得问本大爷的战绩。”

    说话间,黑色的武士挥舞起魔剑攻向Assassin。

    Assassin猛地回身突袭,敌人狞笑着剑身回旋,大角度地劈开Assassin的长剑,顺势切向Assassin的右肋。

    “锵——”

    Assassin用刀柄挡住了对方的长剑,巨大的力量将立足不稳的暗杀者劈得飞了起来。

    方向是参道下的平地。

    蓝色的武士轻盈地落在平地,右手轻盈一抖,珍爱的长剑在夜色中如一泓秋水一般闪动,他抬头挑衅地看着自己的敌人。

    “哼——去死吧!”

    黑色的武士无聊地摆了摆头,带起长发狰狞地舞动。双脚一点,迅疾地向蓝色的武士扑去。

    在地上,名为佐佐木小次郎的武士长刀举起,摆出了一个架势。

    ——在先前的战斗中,他从未摆出过任何架势。

    ——!

    无声的警告响起,黑色的武士目光一凝,长刀摆动着划入台阶边缘的泥土之中,冲刺的速度丝毫不减。

    “杀——!”

    无需通名报姓,无需退缩畏惧,他就是最可怕的杀人鬼。

    “小心了——秘剑——燕返!”

    闪电般的一击,从下方劈向扑下来的敌人。

    以敌人的速度,只要抬起他的剑就能挡下的攻击。

    放出那一剑的Assassin心如止水,等待刀剑交锋的时刻来临。

    专注地使出秘剑的Assassin,心中不再有胜负、不再有人间,只有剑的存在。

    被冠名为佐佐木小次郎的武士,只为一刻的暇想挥动着自己的剑。

    未曾挑战著名的、高强的武士,未曾留下人斩的战绩。

    只是默默地生活在乡野,奔波生计之余,心中浮现最初执剑那一刻的暇想,然后挥动起剑。

    ——如果,能斩下天上的燕子那应该很神奇吧。

    父亲伸出布满老茧粗糙的手,抚摸着还是孩子的他的头说,那就练习吧。

    一次两次——

    速度太慢连自己都看不过去。

    十次百次——

    拼命挥舞的剑粗鲁得像转风车。

    千次万次——

    如疾风的剑击飞了落下的雨点。

    大概有十万次了吧——

    如闪电的剑分开了漫天飞舞的樱花。

    这是多少年了——

    终于可以尝试斩下天空的飞燕。

    他站在飞燕远远避开的空地,一天又一天地等待燕子的落下。

    又过了多少年呢——

    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速度有多快。

    心中只有燕子飞翔的轨迹,再快的剑也切不断的轨迹。

    直到那一天。

    走过长长的参道上,遇见金色的阳光洒在肩头,暖春的风抚进心底。

    他忘记了前进,感动地抬起手,想要将那温暖留在掌心。

    自己错过了多少美好的事,已经忘记了。

    花有多艳、光有多暖、风有多轻,全部不知道。

    每日奔波生计,麻木地练剑,唯独忘记了现在。

    泪水充盈着想要溢出眼框,他闭上眼睛,仰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叽叽——”

    那清亮婉转的声音是燕子,它们追逐着暖春的气息从南方飞回。

    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拿起了剑,像牵着情人柔软的手。

    回头看向寺院的大门,有一小小的生灵掠过。

    如浮光掠影一般——

    时间的界限消失,空间的距离消失。

    手中剑起舞的风采,凝固在心底,像是剑从手中发出了光,自己从心底放出了光,充满了这世界。

    凝固的时间里,那只燕子消失了。

    时间重新开始走动,路过的人们诧异地看向突然拿起剑的他。

    ——还有地上那只燕子。

    “那是燕返——!”

    “什么燕返——?”

    “连天上的燕子都能斩下的绝技——!”

    “他就是佐佐木小次郎——”

    “传说中的天才剑客——”

    “传说中的剑客居然出现在这里——!”

    “真是太荣幸了——!”

    一代又一代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的村民,并不知道佐佐木小次郎离他们有多远,天才剑客的故事流传了多少年,他们都相信,能把天上的燕子斩下来的剑客,一定是佐佐木小次郎。

    村民渐渐地消失,只留下他静静地立在寂寞的参道。

    抬起曾斩下燕子的爱剑,他不禁浮起一个念头。

    ——如果,能与绝世的剑客比剑就好了。

    今天,他终于遇见了此生期待的对决。

    无论对手是正气的骑士,还是恶意的剑客,只要使自己的燕返即可。

    他的生命,一直都是为了燕返而生,死亡的意义,一定是向绝世的剑客展现出自己的燕返。

    心如明镜,无悲无喜。

    破碎时间——

    切断空间——

    即是以凡人之身使出的惊神之剑。

    燕返——!

    “无明神风流——玄武——!”

    起风了。

    动态的风变成了静态的屏障,试图隔开生与死。

    “锵——”

    “扑——”

    刀剑格挡,在黑暗中暴出火花。

    黑色的武士挥刀拨开了Assassin的剑,左右两侧却溅出飞血。

    一剑斩在黑色武士的左臂,另一剑被武士的剑柄拨开了目标,只在左肩削下一片血肉。

    “哼、啊——!”

    黑色武士深吸一口气,咽下刀剑入体的痛苦,推剑狠狠向Assassin撞了过去。

    陷入了僵直的Assassin第一次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就要倒下。

    “扑————”

    又是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蓝色的武士低下头,看见刺入心脏的魔剑。

    “终于、能……”

    不再跳动的心脏无法提供身体的活力,灵核受伤也无法再回复。

    披着佐佐木小次郎外壳的武士,即使站立也很艰难,他仍然露出欣慰的笑容。

    “……像传说中的武士的死去。”

    ——能够遇见绝世的武士,在最强的战斗中死去。

    ——真的是太好了。

    即使是披着英雄的外壳,只要能体验一次英雄的感觉。

    ——那也满足了。

    灵体化作光芒消失在黑夜的参道,像荧火虫飞舞着熄灭了萤火。

    ——这风景,好美。

第26章 背叛魔女

    天要亮了。

    浅浅的光射进房间,黑色的空间恢复了色彩。

    白净的墙壁、光洁的拉门、被褥暖暖地盖在身上。

    意识稍微的清醒,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坐起身,离开温暖的被窝。

    好像许久没有尝试的感觉,留恋得舍不得挪动。

    但是不能不起来,外面是更美的世界。

    起来收拾好床铺,轻轻拉开拉门,纯净的阳光扑面而来。

    从未注意这是多美的世界一般,每一眼都是新鲜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幸福。

    步伐停住了,在那少女旁边。

    白色的少女,站在庭院前的走廊上,寂寞地看着太阳一点点地升起,不知有多久。

    “早安,Saber。”

    声音有点干涩,至少Saber的名字叫得很好。

    “早安,士郎。”

    Saber向我点点头,而后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庭院的阳光。

    “Saber很早就起来了吗?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平常Saber不会起得这么早,她还需要充足的睡眠来回复魔力。

    “今天的阳光很好,于是很早就起来了。”

    衣服上、头发上挂满了露珠的少女如此回答。

    “至少需要多穿几件衣服嘛,早上还是很冷的。”

    “谢谢士郎的关心——”

    她终于下定决心地凝视着我,坚决地开口。

    “士郎才是、必须照顾好自己——”

    “叮叮叮……”

    烦人的电话响声从客厅的方向传来,Saber止住了将要说出口的话语,彼此对视了一阵。

    “士郎,你还是去接电话吧。”

    “Saber,我就、先走了……”

    好像历经沧海再度站在Saber面前,却沉默着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借机离开。

    也许这就是人生,思念的时候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全部。

    相见时才发现,她仍是我,我仍是我。

    在客厅里拿起电话,看见屏幕上显示为远坂的号码。

    为什么会这么早来电话呢?

    “你好,我是士郎……”

    “嗯,还愿意结盟吗?小鬼。”

    意想不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禁呆住了。

    心如掉进深海一般,在无止境的坠落中冰封。

    ~~~~~~~世~~界~~需~~要~~分~~割~~线~~~~~~~

    清晨的窗外,有个男人在练拳。

    在天空中出现第一丝阳光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出现了,慢悠悠的拳影晃动,像是游戏。

    Archer冷哼一声,并非为了拳法的难看,而是不满自己昨晚的失利。

    那个男人练的并非平常流传的拳法,要明确命名的话,可以说是拟身术。

    男人模拟的是蛇,蛇在游动、蛇在吐信、蛇在猎杀、蛇在缠绕。

    每一步都被男人分解,慢慢地使出来,一边模仿一边慢慢扭曲自己,将身体变成蛇一样的存在。

    男人筋骨舒张的声音,在英灵的听觉中清晰可见。

    就在这声音中,那个男人在艰难地蜕下人类的外壳,还原自己蛇的本色。

    葛木宗一郎——

    这个平凡的教师,不过是男人给自己披上的皮。

    伪装成人类,以蛇的思维活在人类的世界。

    通过蛇的生存本能,分析人类的世界,将人类认同的道德理念以蛇的方式、更接近兽的本能去理解、认同,以另一种方式完成融入社会的工作,成为一名优秀、受人敬仰的老师。

    今天,他终于还原了自己的本色。

    “哼——”

    居然输给了这样的人。

    Archer再次冷哼一声,转头走开。

    在他的背后,客厅的沙发上,红色的少女目光呆滞,沉默地似乎失去了灵魂。

    “凛,不休息一下么?”

    红色的少女活了过来,狠狠地盯着Archer。

    “你还真是、不服输的性子。”

    “卑鄙——!”

    “那也是没有办法,到目前为止,这是最好的战略。”

    Archer试图说明什么缓解一下气氛,远坂不为所动。

    “对自己原来的Master感觉歉意吗?毕竟她是这么的相信你。”

    Caster的声音从楼梯上响起,她正穿着一身平凡且不乏性感的长裙,从楼梯口款款走下。

    等等——!

    性感——?!

    长裙——!!!

    Archer不禁仰着头,张大了嘴巴。

    天空一般幽蓝色的长发之间,一对精灵的长长的耳朵露了出来,看到Archer与跟着转过头的远坂吃惊的表情,她得意的笑了。

    “怎么样,你们觉得宗一郎大人会喜欢吗?”

    得意中隐含着一丝不安,又充满了陷入爱情的甜蜜,这样的人会是Caster吗?!

    “等等——Caster,你的斗篷呢?”

    虽然在战斗中Caster的斗篷已经损坏,但在Caster的能力下,重新制作一件应该很简单。

    “Archer你也是魔术师,难道忘记了魔术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不穿斗篷?”

    确认这一个事实对Archer来说,似乎在艰难。

    “当然,在战斗的时候我是魔术师。平常的时候,我就是宗一郎大人的未婚妻。”

    Caster扬起双手,踮起脚转了一圈,幸福得几乎要飞了起来。

    神秘阴森的魔术师与性感妩媚的成熟女性。

    视人类如草芥的恶魔与陷入热恋的花痴。

    白天与夜晚形象存在的巨大差异,其冲击力让Archer与远坂痛苦地捂住了头。

    “宗一郎大人还在练拳吗?我看看他练得怎么样。”

    一点也不懂拳法的Caster轻快地踱步到窗前,痴迷地看向窗户外面。

    “Caster,你还没有说明结盟是否成功。”

    “当然是成功的啦,卫宫士郎那小鬼一听说凛在我们这里,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同意啦。”

    Caster头也不回地说道。

    “一群卑鄙的强盗,刚被别人赶出家门,就卑鄙地抢劫绑架,现在还要挟别人为自己送死。”

    听到远坂愤恨的声音,Caster终于正色回过头。

    “小女孩,你还不明白吗?这就是战争,只有胜利者,没有高尚与卑鄙可言。难怪你拿到这么强的Servant也一直失败。”

    “哼,强大的Servant吗?你还不是刚到手就被别人打得灰溜溜地逃跑,他还丢了一只手。真想不到你哪里来的信心。”

    面对Caster的问责,远坂报之以万分鄙视的表情。

    “真的是……”

    Caster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愿再与远坂交谈地看向Archer。

    “……Archer你难道没有告诉她你的能力吗?能够使用这么多宝具的英灵,说不定比Saber还要强。”

    Archer苦笑着抬起昨天被切下,现在又出现的右手,回忆起战败的经历。

    就在战胜了所有敌人之后,没多久就传来Assassin遇见新的敌人的消息。

    Caster还在修复阵地的时候,一名武士出现了。

    身材矮小的武士借着明暗交错的光影,毫无声息的出现在寺院内部。

    直到敌人从背后向Archer扑了过来,所有人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如风迅疾的武士,在光影之间摇晃不定,几乎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形。

    仅仅数次交锋,仓促迎战的Archer便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只剩下葛木宗一郎凭借强化后的拳头苦苦支撑。

    Caster当机立断,使用空间转移才把所有人都带了出来。

    那名武士,一定精通暗杀剑法。

    几乎是自己与Caster这种需要做好战前准备的Servant的天敌。

    “我的宝具消耗魔力太大,提供魔力越多我的战斗力便越强。但是,如果陷入了持久战,魔力消耗人类几乎无法承担。”

    “所以你不愿意大量使用宝具,造成对Master的负担,并顺势投靠了我吧。毕竟,我掌握着全城的魔力。”

    Caster得意地抬起手,掌心向上好像捧起了无限的魔力。

    “如果尽情使用你的魔力的话,那么打倒其他所有的Servant也不是不可能,没想到我一开始就出师不利——哼。”

    Archer狂妄的宣言最终化为自嘲的冷哼。

    “这里是召唤你的地方,也是冬木市的灵穴之一,在这里你的回复速度最快,联合了Saber之后,今晚我们就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今晚……这么快?!”

    “当然,有仇的时候,我喜欢马上就报了,有你与Saber同盟,我没有失败之理。”

    Caster骄傲地抬起头,活像一只骄傲的云雀。

    “原以为以你谨慎的脾气,一定会等我彻底回复好了再参战,没想到Caster也有不冷静的时候。”

    面对Archer的调侃,Caster呆了呆,突然露出危险的笑容。

    “需要我提醒Archer一件事情吗?吸收全城人类生命的魔法阵可是在柳洞寺里,虽然我掌握了使用的钥匙,但是如果敌人用其他方法激活了魔法阵的话,说不定会瞬间杀死所有人的哟——我这么说,是否能激起你的正义之心呢?!”

    “什么——?!”

    不只是Archer,连旁边听着的远坂也激动地跳了起来。

    “你怎么没有把魔法阵破坏掉?”

    “那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破坏,Archer如果想要保护全城人类的话,那就帮助我这个魔女喽,至少,我从未想过夺取全城人的生命。”

    Caster娇笑地看着Archer脸上复杂变换的表情。

    Archer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柳洞寺地处偏僻,现在也没多少人,如果Caster……”

    “放心,我的魔法阵不可能这么快被人利用,Archer你就安心等到夜晚吧。现在我要为宗一郎大人做早餐——充满爱的早餐。”

    戏弄完Archer,Caster飞旋着向厨房走去,背后突然传来远坂的声音。

    “Caster你也担心自己的魔法阵会被人利用吗?用魔法阵杀人的你,会为别人做同样的事而愤怒吗?”

    Caster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的她,一脸郑重的表情。

    “我并不认为杀人是多么可怕的事,人生来就从别人身上掠夺自己的所需,生命只不过是可以掠夺的最后一项。但是,我从未因为不必要的事情杀人,在这座城市,我也没有杀过一个人。”

    “可你夺走了他们的寿命——!”

    “那些无知的人,还不知道吧?连别人从他身上夺走了什么都不知道,无知的生活到死,那么又跟我没夺走有什么区别?”

    “原来你就是用这样的理由自我安慰。”

    远坂咬了咬牙,恨声说道。

    “因为我是魔女呀——魔女夺走生命不是很正常吗?”

    Caster露出最后一副妩媚的笑容,优雅地行礼然后走进厨房。然后听见她在厨房里哼着歌准备早餐的声音。

    “这就是背叛的魔女——美狄亚吗?”

    Archer难言地叹了口气,与远坂共同感慨魔女两种极端的形象。

    蓦地,远坂意识现在表情的不妥,哼声转过头去,留给Archer一个后脑勺。

    Archer只有再度苦笑。

    厨房里,背叛的魔女哼着歌拿着食材,站在一面镜子前,镜子里美丽成熟的女性脸上,喜悦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难明。

    宗一郎大人——

    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候,会在这样的地方,让我遇见了你。

    为什么,你会毫无芥蒂地接受我的善、我的恶,接受我的一切。

    虚假得像梦一样,站在我的身前,对抗着世界的谴责,决意守护我。

    这是爱吗?愿意为我对抗一切的爱。

    是我疯了吗?重复着背叛与被背叛的我,终于连真实与虚假都分不清。

    就算,我这幻梦只有百分之一是真实。

    就算,这一切只是我的空想。

    只为了那晚守护在我面前的身影。

    我,愿意付出一切。

第27章 暗夜之旅

    阴暗的街道空无一人。

    树影凝固好似冰封,蒙上了一层黑纱的世界,在寂静中等待黎明。

    比黎明来得更早的是浓墨的黑,带着死亡的阴影,黑色的武士踏入了寂寞的街道。

    刚与传说中的武士进行过绝世的战斗后,被称为Asura的武士再次回到了黑夜中的冬木。

    凭借辛苦修炼的技艺,武士正面挡下了Assassin的燕返绝技,然而自身也受伤甚重,他却执着地放弃休养,离开了还在柳洞寺的Master。

    激励他的执念,便是求胜这一欲望。

    当他还在与守卫山门Assassin决斗时,与他赌斗的另一方,ServantKiller居然强行从柳洞寺战斗后出现的防御漏洞,强行闯进寺院,一举击伤Archer,并任由Caster带着她的Master落荒而逃。

    而Killer居然还对随后赶到的Asura振振有词。

    “我们的计划是趁柳洞寺的防御被破坏时占领此地,利用这里收集的魔力治疗Fighter,Caster的生死无关紧要,失去了阵地的Caster不再是威胁。赌斗之事,也只是Master的小小玩笑。Asura无需执着。”

    混蛋——

    黑色的武士狠狠地咬紧了牙。

    无能的武士,只会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Caster这种只能在背后下阴手的婊子,看本大爷亲手砍下她的头带回来。

    虽然两支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完全恢复,但Asura相信自己绝对轻松杀掉名为Caster的Servant。

    ——哼,只会暗箭伤人的婊子。

    在屋顶上穿梭的Asura突然停了下来,注意到身边突然更加阴冷的空气。

    分明是即将天亮的时候,世界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空气中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这样的情形,一定是那个东西出现了。

    极目四望,Asura很快注意到远方街角出现的那个。

    正前方的位置,粉红色的身影幽灵般地在黑暗的街道上漫步。

    像是一名梦游的少女,弱不禁风地小小的身子行走在寒风中。

    像是黑夜中游荡的鬼魅,第一眼望去毛骨悚然。

    再看过去发现只是一名闭着眼睛梦游的少女,发育成熟、美丽与娇弱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

    ——那是他的Master提前说明不能靠近的东西。

    如以前遇到的一样,总有一些早行人注意到孤独的少女。

    总有人忍不住靠上前去,希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希望可以发生什么故事。

    故事很快发生了,少女向提供帮助的人类献上香吻,本来就垂涎三尺的男人手足无措地接受了,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少女的身体。

    很长时间的一个吻,男人先是沉醉在温柔中,而后想要改变一下位置,双手摸索着想要探索更多更美好的地方。

    然后他开始扭动脖颈,想要让自己的嘴离开那娇嫩的花瓣,品尝更鲜美的存在。

    接着男人努力后仰,脊椎向后弯曲成反弓形,少女的身体贴着男人被高高举起,以女上男下的姿势接吻。

    男人的身体在变矮,双膝触到了地面,双手无力地下垂,少女捧着男人的头,继续细细地品尝对方的唇。

    在少女的身边,有黑影出现,像少女的手一样搂住男人,搂紧——

    啪——

    啪哒——

    骨骼被压碎的声音响起,男人的身体在缩小,被压紧成更小的一团,然后被少女双手抱紧,收拢在胸口。

    连哀嚎的声音也被吃掉,活活生的人类就这么消失在少女温暖的怀抱。

    一阵寒意从黑色武士的脚底直冲后脑勺,身经百战、杀人无算的阿修罗也未曾见过如此可怕的死法。

    他还记得第一次注意到那个东西的出现,开始只是吸收人类的精力,被袭者大多数陷入了晕迷与长时间的虚弱状态。

    相比黑色武士手中被命名为村正的噬魂魔剑,对方完全不值一提。

    到后来,它变得越来越饥渴,开始有受到外伤的人类被发现、然后又有人死亡。

    接下来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发现意外死亡的人类,没想到居然被这个东西连血肉筋骨一起吃掉了。

    不觉间,少女向Asura走了过来,当武士醒觉时,少女美丽而茫然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无意识地,Asura的左脚尖挪了一下,似乎是想后退,还是想挪开。

    Asura眼角一阵抽搐,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自己居然会感到畏惧。因为心底的恐惧而怒火中烧的武士条件反射地握住了他的剑。

    “杂碎,给本大爷滚开——!”

    噬魂的魔剑狠狠地斜劈而下,少女像被牵动的木偶向后甩开,可仍然在小腹留下一道伤口,鲜血刚要飞溅而出,又被无形的东西束缚回来。

    “忍你很久了,居然还敢在本大爷面前晃悠,看本大爷把你劈成碎片。”

    再也不去想Master的告诫,对Asura来说,一切有威胁的东西都必须劈碎才最完美。

    魔剑村正无情地攻向娇弱的少女,对方依然像木偶一般的闪避,笨拙的动作只能险险避开最致命的攻击,一道道伤口出现在少女的身上,被切开的睡衣下露出少女白净的皮肤。

    少女的表情有了变化,脸上出现了惶急恐惧的表情,依然闭着的眼睛下有泪水流出。

    ——自己居然在向小女孩挥剑。

    黑色的武士心中一动,竟然会因为少女的模样而动摇。

    眼神略一游离,注意到少女被什么束缚的身体上,血液汩汩流出,湿润了少女粉红的睡衣,他再度坚定起来。

    眼前并非少女,存在的只有寄宿在其身上的某物。

    “给我去死——”

    刺穿少女肩膀的剑上挥而起,少女被甩在天空后,诡异地向后飘移了数米,避开了能将少女分尸的连续斩击,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少女的表情像是在挣扎,泪水更多的流出。

    “不要……我、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四肢像蜘蛛的节肢在地面拨动,努力举起身体想要逃亡。

    “恶心的杂碎——本大爷要把你连同这身体劈碎!”

    黑色的武士吐了一口唾沫,双手举起了剑。

    下一次将是致命一击,再也不给对方玩杂耍的机会。

    少女的双脚像钉在地面一样把身体一甩,立了起来,露出纤细的脖颈。

    “救命……死、的话……就回不到……学长、身边……”

    还想挣扎吗——

    虎目圆睁,黑色的武士如疾风般突进。

    呼——

    什——

    影子立了起来。

    地面的影子有了形体,卷住了武士的身体。

    低头一看,Asura看见少女的影子在出现在自己的脚下。

    远方少女的背后正有一轮光晕升起,艰难地刺穿了混沌的黑暗,在少女的身前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然后阴影立了起来,阻断了武士的突袭。

    并不只如此,向下的力量越来越强,要将被束缚的武士拉向地面。

    “混蛋——!”

    双腿顶着千均的力道站立起来,武士挥剑横扫缠住他的阴影,魔剑切割影子好像划入了水面,影子并没有被切断,只是向下的力量小了一点。

    “这是什么——?!”

    Asura身体后仰想要退开,冷不防眼前又有一道阴影立起,从上向下把他淹没。

    吃了他——

    吃了他——

    吃了他——

    Asura双手支撑起跪在地上,皮肤像被溶解,无数的东西蜂拥地涌了进来,啃食他的骨肉。

    “滚、开……”

    没有说话的余地,口中也被那个灌入,呼吸的胸腔被灌满,又涌进了胃部。

    “呼——”

    肺部的空气徒劳地挤出,并没有任何效果,黑色的杀人魔痛苦地昂起头,发不出一丝声音。

    像是被栓上了石头沉进海里,全身被侵蚀后,听觉、视觉也渐渐消失。

    被黑色影子覆盖的Asura猛地全身一震,居然挺立起来,他高高的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

    光——

    光的感觉从指尖诞生,一点点向下延伸。

    视线明亮起来,Asura呆呆地立着,看向照耀自己的太阳。

    黑暗如冰雪消散般消失不见,受伤的少女、立起的影子全都没了踪影。

    虚弱地抬起手,皮肤被溶解后果露出骨肉。

    现在的Asura,就像被吞进鲸鱼的胃里,皮肤被消化后再吐了出来。

    “……”

    还活着吗——?

    Asura迟疑地挪动一下,全身似乎有东西流了出来,又攀附着肉体钻进来。

    像身上到处都有蚂蚁在攀爬,恶心得要发狂。

    “哈————”

    无论如何也只有吐出空气的声音,果露的骨肉猛地收缩再舒张,Asura向着东方冲了出去。

    “嘭——”

    身体突然失控地倒下,骨肉果露的人体结结实实摔在街道上。

    ——给我动起来。

    挣扎、挣扎、再挣扎——

    向着太阳的方向,只剩下骨肉的Asura疯狂地离开街道。

    走过的路上,留下的鲜红的痕迹,在光明中消散不见。

    当上班的人们再经过街道时,这里再无一丝黑暗的迹象。

    这里是平凡的人类永远不会知道的世界。

第28章 樱之恶梦

    “士郎,你是说要与Caster合作?”

    Saber来到客厅时,我告诉了Saber远坂被俘以及Caster要求结盟的消息。

    “远坂现在落在对方手里,为了帮助我们,她失去了Archer,甚至被Caster攻入她的阵地,我必须去救她。”

    “我可以同样把远坂救回来。”

    Saber自信地说着。

    眼前的少女,总是这么的逞强。

    经历多次负伤的战斗后,有多久没能看到她骄傲的样子呢。我摇了摇头试图将杂乱的思绪甩出脑海,

    “我不知道你在远坂家会遭遇多少敌人,至少那里有两名虽然受伤、但还保持一定战斗力的Servant,还有一名能够与Servant交战的Master,也许还包括被Caster激活的远坂邸防御。——而且,我也对Caster提出的共同敌人更加感兴趣。”

    “共同的敌人?难道是——?!”

    少女意识到了什么,睁大圣绿色的眼睛。

    “对,是那个木村。上一次你打倒了的Fighter的Master。违规召唤Servant、参加圣杯战争的例外Master。”

    “原本只有七个人的战争增加了一个人,那增加的一个人称为共同的敌人也不为过。在我们之后攻入了柳洞寺的Master一定是他。想要在柳洞寺打败Caster,必须先打败守卫山门的Assassin,以及护卫在Caster身边的Archer,至少需要两名Servant。不知道是木村找到了盟友、还是说——”

    之前远坂一定向Saber介绍过柳洞寺的情报。Saber对战败并消耗许多魔力的Caster并不放在心上。不知是自信还是什么,她把Caster的Master,曾击伤Archer的葛木宗一郞刻意地忽略了。

    即使如此计算,木村的战斗力还是不能小视,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木村那家伙,手中一定还有Servant。”

    如果木村能源源不断地召唤Servant,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任何一位Master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可能,即使是转移令咒,一名Master也不可能负担如此之多的Servant。”

    “他的Servant都是例外的Servant,甚至可能是不属于圣杯的Servant。在没有了解木村召唤Servant的方法之前,我们无法否定第十名Servant的存在。”

    少女不甘心地在冰冷的空气中呼出一口白雾。

    “就因为他的危险性,我们便要与Caster结盟吗?”

    “如果没有把握将远坂从Caster手中救回来,我们只能这么做。”

    “嗯,我们亏欠远坂良多,现在是我们回报的时候,我只是对Caster有些疑虑。”

    Saber与我保持一致地点头,又因为战局的渺茫皱起眉头。

    “昨天还是敌人,今天又要共同作战。这种变幻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

    “士郎,无论对手是谁,我们都要优先保护自己,不能因为敌我变幻而迷惑,在圣杯面前,他们最终都会是我们的敌人。”

    “嗯,我明白,Saber。”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同的东西出现,我看着Saber的眼睛,有一种莫明的欣喜。

    “对了,士郎,你有没有见过樱?”

    “樱——?没有啊。”

    “我注意到玄关的大门是开着的,很可能是樱又出去了。”

    Saber提醒我。

    最近学校一直在休假,所以樱不会早早出去上学。我与Saber彼此都清楚地认识这件事对樱的意义。

    “她又梦游了——Saber,咱们去看看她的房间。”

    与Saber急匆匆地来到樱的房间外面,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樱,在吗?我是士郎。”

    还是没有声音,好像里面没有人。

    “樱,你在里面吗?我要进来了。”

    “嗯……学长、学长来了啊。”

    樱的声音才从里面响起,声音低沉虚弱。

    “樱,你现在怎么样?我想进来看看你。”

    “学长,进、进来……啊、不、等一下——!”

    房里少女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细细索索地好像在做什么。

    还好没有做出失礼的行为,少女的房间可不能随便进去。

    “……好、好了,学长,进来吧。”

    “那我进来啦。”

    我拉开拉门,看见房里樱娇小的身子蜷缩在被窝里,脸色胀得红通通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樱,你怎么了。”

    来到樱的旁边,一手摸着少女的额头,高烧的热度连汗水也变得滚烫。

    “你发烧了,Saber,在客厅的药箱里面有药,快取过来,还有水。”

    背后的传来Saber离去的急促脚步声。

    “学长、对不起,今天……我本来想为你做早餐的,可是好累、我又睡着了。”

    樱艰难地抬起她的手,按住我抚摸她额头的手,用恍惚、涣散的眼神看着我。

    “说什么傻话,你没有发现自己在发烧吗?”

    “发烧……我吗?”

    樱呼吸紊乱、连说话也这么吃力,但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况。

    “连自己的状况都发觉不到吗?那不就很严重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真是的,一定是晚上着凉了,必须要阻止她梦游才行。

    “你一定是昨晚梦游了,所以才着凉。我们必须想一个办法。……药箱里好像有着安眠药,唔,太久可能已经过期……”

    “我梦游了……吗?”

    樱含含糊糊地说着,蓦地,少女的眼神变成恐惧,将抓住我的手攥得紧紧的。

    “好恐怖……学长、好恐怖……”

    “别怕、没事了……那只是梦。”

    “不、不是的……不对、很可怕的梦,学长,我好害怕——!”

    樱的声音语无论次,她挣扎着摇摆自己的身子,向我靠过来。

    “没事、没事、梦醒了就过去了——”

    我笨拙地安抚害怕的少女,直到Saber送来了药箱。

    药箱里放了治疗常见家庭伤病的用药,不过我很长时间都没有使用,仔细检查一下,还好没有过期。

    “樱,我扶你起来吃点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伸出左手托起樱白皙的项颈,用力把她扶起来。

    ……

    我呆了呆,手略向下面挪了挪。

    ……

    细腻的皮肤。

    我的脸刷地变红了。

    ……樱,没有穿上睡衣。

    青春美丽的少女,就这么乖巧地依赖着我。

    ……

    “学长,你怎么了……”

    “啊、没事,该喝药了……”

    我呆呆地样子引起了樱的注意,在她的呼唤下,我慌乱地把药递到樱的嘴边。

    樱低头张开殷红的唇,我将早就准备好的药丸喂进少女的嘴中。

    另一只手背上,紫色的头发摩挲着我的手背,手心里是光滑细嫩的肌肤。

    ……

    不能再想下去,要专心做事。

    狠狠地提醒自己,才想起给樱喂水。

    “樱,你先休息……我去买一些药来……对了,今天我给你做早餐。多吃点,病马上就会好。”

    好生安排樱躺下休息,我故做沉稳地安排买药做早餐,离开房间后,我才注意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该死的——

    “士郎,你很慌乱啊——!”

    我的背脊弹了起来,才想起Saber刚才一直在身边。

    “没有,我是很担心樱的身体……”

    嘭——

    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下。

    “士郎……怎么了。”

    “真的没事,我要去做早餐。Saber一定也饿了。”

    我终于忍不住地落荒而逃。

    ~~~~~~~世~~界~~需~~要~~分~~割~~线~~~~~~~

    上午一直在照顾樱的忙碌中度过。

    在征求医生的意见,得知安眠药并不能治疗梦游症之后,我也买回了更加对症的药物。

    希望樱服用这些药之后,不会再晚上出去游荡,现在的冬木市实在太危险了。

    Saber看着我照顾樱,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中午过后,我终于忍不住问起Saber。

    “Saber,今天你一直有话对我说吗?”

    正在客厅里端坐的Saber放下手中的茶杯,顿了顿说道。

    “士郎,你——今晚要去作战吗?”

    “当然,我们一起战斗。”

    “可是,我希望士郎能够留在家里。”

    “咦?这个问题我们不是交流过吗?你也同意我们一起战斗。”

    “今晚出战的有Caster、Archer还有我,无论如何也没有输的道理,所以士郎不去也没关系……再说,樱也、需要你照顾。”

    “樱……”

    毫无防备地留在我身边、全心依赖着我的少女。

    离开她的话,樱会怎么样呢?

    可是——

    “战斗的事才更重要,我无法放任你一个人不管。”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句话才出现在这里。

    “士郎,我认同你能与我并肩作战,并不意味着离开了你我就无法战斗,士郎必须认清这一点。我不允许你与意图不定的Caster接近。”

    Saber的声音提高。

    眼前的女孩,总是这么倔强。

    就算你再怎么严厉的眼神盯着我,这件事我也不会让步。

    “我才是你的Master,我来决定战斗的方案。”

    “我绝不会认同你的方案,身为守护你的Servant,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

    这人,根本不顾别人感受,在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女孩子就不能软弱一些吗?你不知道我一直很努力地要保护你呀?”

    Saber呆住了,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圣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震惊、不解。

    “不对、不对,这先后顺序不对。我首先是Servant,然后才是女性,保护你才是首要的责任。我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烦死了……!作为女孩,为什么总是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出这种话。

    “可我是为了你才出现的啊——!”

    我捂着突然疼痛起来的额头吼叫出声。

    Saber再一次定住,她握紧拳头呆呆地,一动也不动。

    “我是为了你才出现的……”

    是的,那才是我真心想说的话,我跨越死亡的奇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并非我召唤了你,你才出现在我身边。而是我一直在等待着,与你命运注定的重逢,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Saber后退了一步,站立不稳。

    “……我看清了我的过去,我的梦想,甚至是我的未来,一直想要拯救别人,结果却放弃了自己最想拯救的人,没能拯救任何人的自己,才注定遭遇悲剧的终结。我一直等待着、自己都忘记了地等待着,要回到这里,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要拯救你——”

    自己都弄不清自己要说什么,混乱的记忆无法理清逻辑,至少,想救Saber的心情,一定没错。

    “你、不是士郎——!”

    眼前的Saber,低声的、冷漠地发话。

    “我是士郎,我就是士郎,一直想拯救你的士郎——”

    “不对、不是这样的,士郎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高昂起来。

    “为你而重生、为你而等待,这就是我出现于此的命运。”

    “如果要说命运、那就不要再对我提什么拯救——!”

    蓝色的少女向我踏进,难以抗拒的气势从周身冒出。

    “总是要拯救别人而活,那便是我的罪。至少在那之前,我不要再失去你。”

    站起来,在她面前一步也不退。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明白我的想法——!”

    少女的声音中,掩藏着哽咽。

    “因为我后悔了……”

    面对心中的空洞,我这么告诉Saber。

    “……要说放手的话,我告诉自己没错……唯独不能玷污你的荣耀,这样告诉自己不要后悔,可我还是后悔了。你的命运、不该只有死亡。上一次,我没有能力保护你。这一次,我一定要做到——!”

    “你是个笨蛋吗?如果你能理解我的想法,那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选择?”

    Saber用悲痛地、近乎呻吟地声音说着。

    “因为我太自私了……”

    想要大吼出来,在少女面前,却失去了争吵的力气。

    “……请原谅我的自私,唯一曾埋满我心中空洞的人,只有你。”

    我确定地说出了那句话。

    “终日不得不为了别人活着的人,因为遇见了你,才明白心中存在的空洞。只有你,能将那空洞填满,让我意识到自身的意义,体会从未拥有的幸福。”

    曾走过了无止境的旅程,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自己起点的风景,但再看到眼前的少女,我便明了自己最大的渴望。

    ——想念Saber。

    眼前的Saber,沉默着的Saber,就是我思念着,想要拯救、想要帮助、想要在一起的人。

    少女平稳地看着我,放缓了呼吸,用平常的声音问道。

    “你说完了吗?”

    “Saber……”

    “你知道我要走的路,还想否定我的意志吗?”

    “……”

    “你认为让我活着,忘记自身的责任,便是拯救吗?”

    “我……”

    “那我现在回答你——不需要——!”

    呼——

    少女的手迅疾地探向我的额头。

    呯——

    尽管无意识地闪避了一下,我仍然被这一拳击得晕头转向。

    “Saber,你要做什么?”

    “想要拯救我吗?那就来吧。”

    Saber缓缓踱步,绕过碍事的桌椅,站在我的面前。

    犹如猎食的狮子走向自己的猎物。

    “可是……”

    我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握紧的手却抬不起来,一边向后退着,一边拉开背后的拉门,退出客厅。

    “虽然我的拳法不是很好,不过与你商讨一下已经足够。”

    Saber抬起握紧的右拳,眼神如同冰封般寒冷。

    “Saber,我们不要这么做——”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Saber,她是、把我当成了敌人吗?

    “如果有了矛盾,双方都会找一个合适的解决途径,我觉得现在的方法很好。”

    蓝色的少女嘴角向上翘起,似是微笑。

    “看好了,刚才只是打招呼,现在正式开始交涉。”

    没有作势,一拳击来。

    踏进的一小步,让拳头更具威胁。

    “Saber——”

    无暇再作考虑,我向后一跃,退出了Saber的攻击范围。

    “哼——看来你也满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不要犹豫,使出能拯救我的方法吧!”

    Saber小腿微屈,然后弹簧一样地扑向我。

    “我不想打你——!”

    还想后退的身体,抵挡不住少女的攻击,Saber一拳重重地击在我抬的手臂上。

    我被打得飞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摔倒在庭院。

    “那么,你就没想法跟我说了吗?我可是还有很多话要问士郎你啊——”

    Saber握拳头,紧跟着走进庭院。

    “我不想这样做,Saber,不要逼我。”

    我摇晃着头站了起来。

    “想要说我错了吗?想要我按你的步调走吗?你来呀——!”

    Saber如狮子般跃起,一拳袭向我的右肋。

    碰——

    我用手肘挡住了少女的攻击,下一秒,甚至一秒都不到,连续数拳向我袭来。

    胸口、小腹、左颈、太阳穴、侧腰……

    我狼狈地格挡闪避。

    即使条件反射地强化了身体,巨大的力量还是逼得我连连后退。

    从力量来说,Saber就是我不可企及的程度,即使她曾每天拿着竹剑与我打得有来有往。

    但在认真的少女面前,我毫无还手之力。

    “挡得很好嘛——”

    一边挥拳的Saber,一边轻松地发出赞叹。

    努力挡下再次击向胸口的拳头,我格挡的手被冲击力反弹撞在心窝,全身几乎都被震散,痛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拿出你的手段,快来救我——!”

    Saber再次大吼,冷不防攥住了我的右手腕。

    不好——

    没有反应的时间,少女转到了我的背后。

    呼——

    一股大力袭来,拖得我向右边转去,再被拌住飞了起来。

    Saber只用一只手,便将我的身体甩起。

    呯——

    身体重重地拍在地上,我好半天才翻身转过来,面孔朝天看见站在旁边的Saber。

    没有动用魔术与剑之后。在力量方面完全被压制的我,居然会输得这么惨。

    少女攥住我的衣领将我拉了起来,眼睛里放出凌厉的光。

    又是一拳。

    我茫然看着从我耳边飞过的拳头,感觉有什么湿润的滴在我的脸上,还有少女痛苦的声音。

    “想要拯救我的话,想想什么才能拯救我吧。”

    眼前一黑,我晕了过去。

第29章 战争前夕

    意识再次复苏。

    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毫无装饰的房间正是我的卧室。

    想要爬起来,最终只扭动了一下手指头。

    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绳子,从头到脚紧紧将我包裹了一遍。

    在我旁边端坐着的Saber听见了我活动的声音,张开一直闭着的眼睛。

    “士郎,你醒了。”

    平稳的声音,就像在跟我道早安。

    “Saber,你想做什么?”

    没有求她放开我,Saber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放手。

    “天就要黑了哪——”

    Saber侧过头,看着拉门在阳光下越拖越长的阴影。

    天黑的时候,就是Saber再次出征的时候。

    这一次,她已经用行动决定了不再与我同行。

    “Saber,放开我好吗?我听你的话。”

    不想这个样子在她面前,不想就这样送她离开。

    “士郎,我会救远坂回来,我也不会再让你置身危险当中。”

    Saber温柔的看着我,坚定地说着,眼眸中透出歉意的光芒。

    “对不起,士郎,我没能早些发现你的状况……”

    不知道在想着什么,Saber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抚在我被她击伤的脸上。

    “……如果早发现的话,我就不会让你与我一起战斗。现在你进行的战斗,我已经无能为力。”

    她在说什么呢?

    我微微地疑惑。

    “我将用自己的全力去战斗,不再让你为我危险受伤,请相信我一定能为你赢得这场战争。士郎好好休息,今晚我会晚些回来。”

    Saber低头行了个礼,站起身准备离开。

    “Saber……要小心、平安回来。”

    “……”

    走到门口的Saber顿了顿,半晌,少女回过头来,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

    “嗯……我走了。”

    言罢,Saber便消失在门口。

    一串脚步声越走越远,然后消失不见。

    ——好像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打了个寒战,突然剧烈地扭动起身体。

    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离开——!

    放任你一个人战斗,在敌我不明的环境,我连你会遇见什么状况都不知道。

    我为了救你而出现在这里,怎么能才到这种程度就放弃。

    想救Saber、想与Saber一起,既然我已经这么任性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再放纵一点。

    无论面对再危险、再恐怖的战斗,我也要与Saber一起。

    双手被掌心相对紧紧绑在一起,无法使用投影。

    身体被缠得很紧,即使强化了力量,也无处发力挣脱。

    腰部、后背、小腿,都被特殊的手法束缚,难以弯曲。

    ——不过,还是能活动一点。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胸腹收缩,鼓动肌肉,试图向门口挪动身体。

    这时,Saber为我盖好的被子成了最大的障碍。好不容易挪移一点距离,又在被子温柔的阻碍下化为无形。

    我不得不换个方向,像蜗牛一样爬出被窝的壳。

    在头顶撞到了墙壁后,我向门口探头继续挪动,眼看着拉门在视线里黯淡下来,时间已经步入了傍晚。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终于躺在了拉门的旁边。可是,双手被束缚的自己,连打开拉门都做不到。

    我恨恨地用头撞着拉门,试图将门撞破。

    咚——

    用力过猛地敲在地上,我痛呼了一声,仰起头看着外面的走廊,舒了一口气。

    没有时间休息,我还要找到一把刀子,先把身上的绳子解开。

    Saber现在一定跟Caster在一起,她们会怎么战斗?

    Saber会被Caster利用完之后下杀手吗?

    血液沸腾着冲上脑门,我扭过头准备继续自己的万里长征。

    咦、那是——

    “学长,你在做什么?”

    消瘦的人影立在走廊的拐角,穿着粉红色衣裙的樱惊讶地看着我。

    “樱,看见你太好了,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我焦急地请求樱帮忙。

    樱慌忙跑到我的身边,要把我扶起,发烧还没好的少女,脸色还保持着不正常的红晕。

    “学长,你这是怎么回事?”

    扶住我的头缩回房内,再打开拉门后,樱看见了我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样子。

    “先帮我解开。”

    我挪动身体方便樱寻找绳结的位置。

    “是家里来了小偷吗?还是谁把学长绑成这副样子?太过份了——!”

    樱愤怒地谴责绑架我的罪魁祸首。

    “那个、是Saber,因为我们之间有点矛盾,所以……”

    我还在想着找到合理的解释,却发现樱活动的手指慢了下来,然后收回了手。

    “是Saber啊……”

    “怎么了樱?快帮我解开。”

    “不,对不起,学长,我不会解开!”

    樱跪坐在我的旁边,双手放在腿上捏得紧紧地,下定决心地拒绝了我。

    “樱,为什么你也要这么对我?”

    “如果是Saber绑起了学长,那一定是学长想要做危险的事。想要保护学长的心情,我、我与Saber是一样的。”

    开始拒绝我的时候,樱的表情还有点慌乱,在说明的过程中,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坚定。

    “没有那样的事……”

    “我知道有——学长、Saber、远坂学姐,还有我的哥哥,你们都在做危险的事。”

    樱打断了我试图掩盖的话。

    对了,如果樱召唤了Rider、并且命令Rider救回慎二,那么她一定知道一些圣杯战争的一些内容。

    “樱……是Rider告诉你的吗?”

    我紧张地看着坐在旁边的少女。

    “Rider……学长也见过?”

    “所以,樱也知道我是魔术师?”

    少女呆了呆,表情又开始慌乱。

    “对不是学长,那是、在几年前的时候,我晚上见过学长在锻炼魔术的样子。因为学长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我也假装不知道。即使学长用这么危险的方法锻炼魔术,几乎一不小心就会送命,我也不敢说话。”

    “樱也知道了Saber身份,知道召唤Saber、Archer还有Rider的作用吗?”

    紫色的少女垂下了头。

    “即使大家都不说,我也知道是危险的事,哥哥从我手中拿走了Rider的指挥权,说是要帮我完成我的责任,然后便消失了好几天。学长与Saber晚上偷偷地出去,远坂学姐身边出现了奇怪的男人。大家都瞒着我与藤村老师,什么也不说。就连Rider上次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她也不跟我说……”

    樱扳着指头列举出一项项事实,说到被所有人隐瞒的时候,她痛苦地咬了咬嘴唇。

    “……只是告诉我哥哥不会再出现,我怎么问她Rider也不回答。最后我请求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要把哥哥带回来。”

    所以Rider才会与我们结盟,去救她并不满意的Master慎二。

    “其实没有你们想地那么严重。那个、是这样的,Saber他们都是要找个东西,要在晚上才可以找到……”

    我绞尽脑汁试图编造一段合理的故事。

    “可一定有危险,否则哥哥不会突然消失,Saber也不会绑住学长。”

    少女一语道出重点,她在这方面的敏锐杜绝了我说谎的可能。

    “学长是无法放下别人不管的人,如果有人处于危险当中,学长一定会去救,所以想要保护学长的Saber,才会强硬地绑住学长。”

    “樱,相信我好吗?我能够保护自己,只是现在我有些事要做,所以不得不离开。”

    我再次放低姿态哀求樱。

    “学长会忘记的,总是会为了别人而忘记保护自己,可如果你受了伤,我会很痛苦的,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事,我的心口就非常的痛。别离开好吗,学长?”

    名为樱的可爱少女悲伤地按着自己的心窝,希望我不要离开。

    离开这里去拯救Saber,就无法接受樱保护我的心意。

    留下来则会放弃拯救Saber的机会。

    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另一个人。当事情只能在这两种选择选其一的话,无论如何也只有悲伤。

    樱悲伤的话语,每一句都深深地刻进心底,从几年前我受伤开始,她一直照顾着我,从未向我提出任何请求。

    而今天,她为了我的安全,而请求我保护好自己,这几乎是我不能拒绝的要求。

    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为了更多的人放弃少数人,成为一名正义的使者,给大多数人、甚至全部的人带来幸福。

    而当我只能为一个人而放弃另一个人时,无论怎么选择都违背了自己的理念。

    数量,在这场抉择中没有意义,或许,它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我心里。

    现在,我只能顺从自己的心意、人类的私心。

    “樱,我会留下来的,我会留下来。”

    “是真的吗,学长?”

    少女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像黑夜里璀璨的明珠。

    “真的,樱。”

    “太感谢你了,学长——”

    突然地,少女柔软的身体扑进了我的怀里,伴随着啜泣的声音,低诉着谢谢我的话语。

    “学长,我感觉好幸福。这辈子,我都想伴在学长的身边……只要学长还愿意。”

    那个——

    樱,那是犯规的发言。

    少女紧紧搂着我说出的话,似乎超过了妹妹的限度。

    复杂的感情从心底泛起。

    可是——

    “樱,你这么扒着,我的身体会发麻的。”

    “对不起,学长,我忘记你现在动不了,我马上帮你解开。”

    樱抬起身俯视着我,遍布红晕的脸上散发着动人的妩媚。

    少女探索着解开绳索的动作,好像打开稀世的珍宝。

    绳子被一圈圈解下,我恢复了自由,站起身活动一下身体,回头看见樱痴痴地看着我。

    “樱,怎么了……”

    “嗯……啊,学长在叫我什么?”

    陷入了慌乱的少女似乎没能听见我的话,不过状态应该还好。

    “唔,没什么……”

    “可是,就这样吗?”

    少女又发出低低的声音。

    “什么……”

    “我还不知道学长对我的想法呢。”

    抬头看了我一眼,樱又飞快地低下头,半晌,她终于下定心,毅然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妹妹啊。

    本来可以道出这最标准的答案,在樱渴望的表情前,我却张了张口又咽了下去。

    ——说错了的话,樱会很伤心的哟。

    耳边好像想起Rider的声音,真是奇怪,现在居然会想到曾经的敌人,还有在夜里寻找樱的那一晚,Rider对我说的话。

    伤什么脑筋,也许是自己太自作多情。

    哪里会有这么多这么复杂的感情。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各方面都不突出的普通学生。

    我再次张口想要说话,嘴里还是有什么堵着。

    樱的看着我的眼睛,脸色渐渐地白了,她牵动嘴唇,努力笑了出来。

    “真是笨蛋啊,学长……连这么明显的戏弄都看不出来。”

    “算了,我本来就很笨,实在没有办法。”

    看着我傻笑的表情,樱突然说道。

    “这么笨的学长,真想抱一抱……”

    温香软玉扑进我的怀里,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哈哈,学长的表情好奇怪,我又戏弄了学长一次。”

    俏脸藏在我的肩头,樱嘻笑着说。

    “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戏弄我的呢?”

    “当然是很久以前就有的想法。只是以前一直不敢跟学长说。”

    不忍心拒绝,没办法推开,少女紧紧地抱着我,似乎要这样抱一整个晚上。

    我努力寻找着话题,与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她一直安静地靠在我的肩头,如果不是小小的声音,肩头湿润的感觉,我几乎以为她睡觉了。

    说话间,我的右手抚上了樱的脖颈,入手之处是细腻的肌肤,还有血液流动的动脉。

    在动脉的位置轻轻按了下去,少女松力倒在我身上。

    “对不起,樱。”

    小心地将少女抱起,樱柔软的身体轻若无物。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只能在完成那件事之后,我才能留下来。”

    抱着美丽的少女,我擦去她脸上悄悄流下的泪水,穿过黑夜里幽静的走廊,将少女送回她的房间。

    “只有拯救那个人,结束圣杯战争,我才能安心地回来。”

    ——现在,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拯救的理念,变成了对Saber的执念。

    那个我曾经放弃拯救的女孩,已经充满了我的全部。

    从开始到现在,杀戮、杀戮,一直是无止境的杀戮。

    以拯救的名义杀戮一切,终于成为没能拯救任何人的失败者。

    至少,让我再努力一次,去救Saber,终结她悲伤的轮回。

    ——想救Saber、好想救Saber。

    不再是因为有人处于困境而想要拯救。

    而是她已经充满了我的心里,让我除了她再看不见任何人。

    要说崩坏的话,我早已经坏掉了。

    那就让正义的使者,最后一次完成拯救的机能。

    ~~~~~~~世~~界~~需~~要~~分~~割~~线~~~~~~~

    太阳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与宗一郎大人相伴的日子,又过去了一天。

    如同最忠实的妻子,Caster坐着葛木宗一郎的旁边,正对着夕阳落下的方向,无声地相伴在一起,享受着阳光从热烈变得红彤,树影爬过庭院、攀上肩头的幸福。

    期间,陷入爱情的魔术师总止不住地看着她的Master,热情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意。

    宗一郎大人,也是在享受这美好的时光吗?我坐在他的旁边,他是因为喜欢才一直呆在这里的吗?

    在宗一郎冰封般冷漠的表情面前,心中或许有过惶恐,转眼间又被幸福所淹没。

    毕竟,她只是个爱情的魔女。

    轻易被爱情遮住了眼睛,一次次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的魔女。

    为了爱情背叛了亲人,结果也被爱情背叛的魔女。

    其名为——

    ——美狄亚。

    传说中把自己的弟弟大卸八块的女人。

    常使用的以龙牙为凭依物化为人型,是传说中科尔喀斯王的魔术。

    其女儿美狄亚公主,还被誉为稀世魔女。

    这就是Archer认出Caster真身的根据。

    被认出了也无所谓,我不过是个想要一份完整的爱情的女人。

    任由你们在历史中寻找我的缺点也罢,我只想要我的爱情。

    那个,一定会在眼前的爱人面前完美。

    再一次地,美丽的爱情遮住了魔女的眼睛。

    只有他,承认了自己。

    只有他,包容了自己的错误。

    只有他,没有任何理由地为自己付出。

    只有他,像神明一般地挡在自己面前。

    有了这样的人,我如何能不幸福呢?

    当树影还在庭院的一半时,Caster小心地移动、悄悄地将自己靠在Master坚定的肩膀上。

    宗一郎看着夕阳的身子一动也不动,没有抗拒、没有接受。

    但他允许自己靠过来,就是最好的接受。

    Caster依偎在Master的肩头,低垂的脸上露出甜甜地笑容。

    任由她的背后,呆在屋内的两名碍事者发出不满的哼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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