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异世之魂
Saber从我怀里抱过伊莉雅,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山坡上的远坂邸。
星光之下,华丽府邸的屋顶被穿过一个巨大的空洞,地面护卫的魔法阵因完全被破坏而显露出来。
我们焦急地跑过被破坏殆尽的花园,从倒塌的大门位置望进去,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远坂——!远坂,你在哪?”
Saber抱着伊莉雅跃上二楼,两人分开在空荡荡的府邸里寻找,怎么也找不到那女孩的身影,连平常令人讨厌却一直忠心耿耿守护着大小姐的Servant也不知所踪。
墙壁印上的拳印应该属于Fighter,但Archer绝不会轻易输给Fighter,那么远坂又是因为什么消失的呢?
寻找无果之后,我们终于放弃地在破损的客厅会合,Saber将一张沙发放好,小心地将伊莉雅安置在沙发上。
“伊莉雅,你的脸色也不好,怎么回事?”
伊莉雅摇摇有些苍白的小脸说道。
“我没事,没有找到凛的尸……踪迹,她也应该没有事。”
Saber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另外,可以告诉我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最近士郎没有回家?白色的Saber又是谁?”
白色的少女无力地倚在沙发上询问我们。
简单地来说,就是石中剑造成被黑武士吸收的Saber分裂为两个人格,其中一个持有石中剑而成为白之Saber。然后又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
但是——
“也就是说,你们还在谈情说爱的时候,木村正秀已经与这次战争的监督者结为同盟,准备至你们于死地!”
整理整个事件后,伊莉雅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发言。
“伊莉雅,才、才没有那样的事……”
一瞬间,Saber的脸涨得通红,我也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脸。
“说不定连樱也被木村正秀那家伙拉拢了哟,言峰绮礼与木村正秀都被吸引在白之Saber那边,能在这里与Fighter一起带走凛的人很可能就是樱。”
Saber咬了咬牙,没有出声。
“但樱与远坂的关系应该很好吧,樱那么善良的女孩,怎么会伤害远坂?”
“如果不是樱的话,那会袭击凛的人就只有木村正秀了,他的Asura动手的话,估计我们早就找到了凛的尸体。”
与樱相比,木村正秀确实是真正的危险人物,但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樱会做这样的事情。
“别再迟疑了,士郎。今晚木村正秀的Servant都被拖住了,有能力带走凛的只有樱,只要给樱一个不得不追求圣杯的理由,她一定会在这个防御空虚的时候来打倒Archer、带走凛。”
伊莉雅振振有词的说道。
那么,接下来会与樱战斗吗?
这应该是两周之前,我绝对不可能想象到的事。
“目前的计划,只有在寻找远坂时,要注意樱与她的Servant的线索。”
说到这里,那与我一模一样的黑色从者掠过脑海。
那家伙,好像缺乏理智的样子,而且一直试图杀我。
或许可以计划一个陷阱。
“伊莉雅,你认为Asura还活着吗?”
身边的Saber突然很认真地问道。
对了,Fighter与Killer都活着的话,Asura可能也生存下来了。
“照这样说的话,战争进行到这个程度,战斗力保持最良好的就是木村正秀吧。”
根据已知情报分析,Berserker、Assassin、Lancer、Caster或战死或失踪,Rider被樱带走,现在连Archer也不知所踪,现在只剩下我的Saber。
新诞生的白Saber与黑Lancer为一组,神父言峰绮礼可能与吉尔伽美什有关系,樱有Avenger与Rider,木村正秀有Fighter、Killer,可能还包括Asura。
加上我与Saber,圣杯战争只剩下了这五组,而与言峰绮礼结盟的木村正秀无疑是最强的。
突然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我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到Saber身上。
此时蓝色的少女一边听着我与伊莉雅的分析,一边思索着,欲言又止。
“Saber是想与白之Saber结盟吗?唔……这两个称呼连在一起好麻烦。”
伊莉雅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娇小的身子窝在沙发角落,可爱的小脸蛋露出麻烦的表情。
“……”
Saber细微的声音表示默认,又警觉自己的回应太软弱,认真地蹙起眉头说道。
“她是可以信任的人,我们也明白她的目标、目前与我们还没有冲突,所以、所以我认为可以尽快联系她。”
或许因为自己对白之Saber的感观变化太快,说话间Saber神情复杂。这让我想起一件事。
“或许,Saber你在担心她与吉尔伽美什的战斗吗?”
Saber迟疑地点点头。
“她好像可以召唤圆桌骑士的说,我还被名为凯的骑士救过一命,看上去白之Saber这么强,应该没事吧。”
很显然,Saber听到凯的名字后,她的脸色更沉重了,注意到这点,我恨不得敲自己一下。
圆桌骑士都是Saber的战友亲人,这不是让她更担心吗?
“好啦,目前的任务就这两件事,第一,确认凛是否被樱带走,第二,联系白Saber。”
伊莉雅用最后的总结打断我的尴尬。
“我们一定能把凛救回来。”
Saber认真地为大家打气。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补充。”
伊莉雅突然拉住我的手。
“什么事?伊莉雅。”
“大家要千万小心木村正秀,认真来说的话,他才是对这场圣杯战争准备最充分的人。”
伊莉雅严肃的做出警告。
“十年前,我们家族旁系有一名名为弗里德里希的少年死去,而另一个未知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躯体,从而引起了我爷爷的注意。”
“或许是由于灵魂曾脱离肉体而更坚韧的原因,在我爷爷的教导下,他很快成为了家族里的天才魔术师,并被允许随意阅读家族所有书籍,而从那开始,他就在为圣杯战争做准备。”
“他的根源为‘印’,便将‘印’与家族最擅长的人偶之术结合,以自己灵魂为代价制作程度Servant的人偶,他走遍冬木市的每一个角落,只为了能在未来的圣杯战争增加一丝丝胜利的机会,甚至他向自己的同道师父苍崎橙子小姐求助,将自己的躯体也换成了人偶之躯,可以说他为了圣杯而付出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木村正秀变成了人偶?!”
这个消息太不可思议了,连Saber也惊讶地张嘴。
“是的,他将自己的躯体替换时,也把自身的感情机制抹去,所以,这家伙已经无法再像人类那样去认知、去感受。”
“那木村正秀又是为了什么而追求圣杯呢?”
Saber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每次他都会回答为了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夙愿。但连自己的姓名与血脉也随意放弃的人,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他的这句话。”
“木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吗?是不是他想回到过去的世界?”
“不可能,这样的愿望没有保密的必要,他想要许下的愿望,极可能可怕得无法告诉任何人。”
“如果木村正秀放弃了感情,那么普通的愿望,他也不会有追求的动力吧。”
Saber认真地说道。
确实,感情才是追求的动力,想象一个失去感情的人,目标只可能是木村在放弃感情之前许下、并符合他如机械般的存在方式的愿望。
那样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第37章 慕恋之情
黑暗的房间里,名为远坂凛的少女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发觉自己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回想之前失去意识时,面前突然出现的与士郎极其相似的Servant,她就明白自己落在了樱、她的妹妹手中。
不知道Archer的情况怎么样,最后一次看见他时,这Servant正在与Fighter激烈的战斗着。
连自己的Master都保护不了,真是一个没用的Servant。
虽然有很多客观原因,虽然Archer一直在努力保护她,但她就是对这名曾背叛了她的Servant不爽、极其不爽。
该死,为什么现在还要想起那个没用的家伙,难道还能妄想他有能力来救自己?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凛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绳子被绑得很紧,宝石全部被没收,魔力也被压制,对于一个十来岁的魔术师少女来说,已经断绝了她所有的脱困手段。
或者可以试试把椅子砸碎。
少女使劲晃动着椅子,想要将椅子摇松,结果让自己重重地摔倒在地。
“可恶啊——”
在女孩痛苦的呻吟中,门被樱推开,尾随她进来的Avenger打开了房间的灯。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凛,樱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一丝歉疚、一丝得意,她示意Avenger将凛扶起。
“间桐樱,你还是参加了这场圣杯战争。”
凛冷酷的声音让樱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胜利者的优越感从她的脸上消失。
“姐姐,对不起,我需要圣杯。”
“这次又为了什么呢?不久前你还一心想着要与心爱的学长、那家伙逃得远远的。”
红色的少女向着Avenger瞟了一个不屑的眼神,更让樱的神色多了一丝委屈。
“姐姐,你是想与我再吵一架吗?”
“我只是作为一名失败者,在被处置之前问问你的愿望罢了。”
凛想洒脱地耸耸肩,不过捆得太紧的绳索让她连这个动作也做不到。
“姐姐,我的学长需要圣杯,他的生命需要圣杯来补全。”
“……”
红色的少女沉默地注视着她的妹妹,令樱感觉声音有些艰难。
“现在学长的情况有些复杂,他随时会由于生命的不完整而无法保持形体。甚至还会为了补全生命的渴望,无法克制自己地去攻击、攻击……Saber的Master。”
少女已经认识到Avenger与卫宫士郎的差异,却更难称呼另一个人为卫宫士郎,她不得不用Saber的Master作为代替称呼。
“所以,你放弃了当初的想法,为了能与这魔术生命长久的生活在一起而参加圣杯战争,首先就袭击了自己的姐姐。”
“闭嘴!不许你再这样称呼我的学长——!”
陡然间爆发的紫色少女一把抓住了凛的双肩,愤怒有如实质般侵入凛的肌肤。
作为远坂家族的继承人,在妹妹的怒火面前,远坂凛没有丝毫畏惧,无畏的眼神与樱针锋相对。
“你连真实与虚假、正确与错误都分不清了吗?我的妹妹。”
凛质问声音有着愤怒、有着怜悯、有着鄙夷,昂起头绝不屈服的骄傲模样印入妹妹的眼帘。
这是继承她所失去的远坂姓氏的姐姐模样,十年间一直伫立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如沉重的苍穹向她覆盖下来,让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一无所有、甚至是自身存在被全面否定的绝望。
为什么,与我流着相同血脉的你,可以这么幸福?
为什么,当年被选择的人不是你?
你是如此的骄傲,永远的高高在上,如今却只能在我面前倔强地抬头仰望我。
当看到全能的姐姐、强大的姐姐正无助地被束缚在她身前,一直不敢说出的质问突然再次涌现,长久的绝望中萌发的愤怒情感,在成为败犬的姐姐面前畅快的流淌出来。
曾经她是那么的恐惧,害怕自己被嫉恨支配的可怕模样,现在她才发现,长久的坚持是如此的毫无意义。
无力的时候,再多的克制或放纵也只有痛苦。
胜利的时候,你便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拥有任意支配败者的权力。
作为失败者的可怜姐姐,无论多么愤怒、多么大义懔然,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就像多年以来,只能躲在阴暗角落中无助哭泣的自己。
之前她痛快地发泄自己的怨恨很愉快,今天她作为胜利者的感觉更加愉快,强烈的快乐刺激心灵的感觉让她上瘾。
所以,她发现自己的愤怒消失了,樱收回抓住姐姐肩膀的双手,得意地保持着优雅的站姿,愉悦地笑出声来。
“什么都不明白的是姐姐才对吧,你已经输了。”
“你觉得现在很好吗?一直放纵自己、伤害别人,你已经知道Avenger在袭击人类,现在拥有肉体时更加变本加厉,你还要一直保护他,等到无法回头的时候,你该怎么面对自己心爱的学长?”
“所以说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总是以自己的想法来定义我,甚至连我为什么喜欢学长都不明白。”
樱微笑着,抱着胳膊亭亭玉立在凛的面前,窗外清冷的星光射进来,将妹妹雪白的肌肤变成诡异的青白色。
此时,姐妹之间短短一米的距离,竟然遥远得就像永世无法穿越的距离。
“很久以来,我就一直憧憬着学长、喜欢着学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学长的帅气、学长的善良、学长的执着吗?也许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吧。”
“可Avenger来到我身边后,我才认识到了真正的学长,学长发自内心的痛苦,与我的心如此紧密的联系着。我也明白了,我并不只是想要拥有学长,比起向学长表达爱意然后拥有学长,我更想要成为学长。”
“你觉得你自己现在的行为,可以跟梦想为‘正义’的士郎相提并论了吗?”
樱的话让凛不由得嘲讽的笑了起来,可妹妹的神情依旧保持淡定。
“当然啦,一直以来我都想要成为学长,渴望着成为学长的感情,才让我在这么年的痛苦中生存下来。”
在黑夜,樱的眼睛闪亮着光芒,她如此渴望着、憧憬着学长,越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越无法克制地热恋着她的学长。
“我想象着、渴望着像学长一样,执着跳过明知道跳不过的高度,坚持忍受明知道忍受不了的苦难。”
“我想像学长一样,不再有家人,即使是孤身一人也能坚持着活下去。”
“我想像学长一样,不需要朋友,即使有柳洞学长那样可以成为朋友的人、有姐姐那样可以憧憬的女孩,也可以心无波澜,不需要任何朋友地活下去。”
“我想像学长一样,不需要亲人,即使我、还有藤村姐姐在身边,也执着着独自生活,独自战斗,不考虑任何人的活下去。”
眼睛燃烧着诡异火焰的紫色女孩,弯下腰靠近被绑着的凛,将自己真诚的声音更深地传达到凛的心里。
“明白了吗?我深爱着学长,是因为我想要像学长那样自私、想要像学长那样执着,我想不需要任何人地活下去,我想不渴望任何人地活下去,我想要不顾惜任何人地活下去。——我想要,你们全部消失!”
冰冷的话语回响在凛的耳边,被捆绑的少女先是不可思异,然后变成难以置信,最后怒不可遏地晃动起困住自己的坐椅。
“闭嘴、闭嘴!全部都是胡说八道!全部都是诡辩!告诉我实话樱,你不是这么想的——!!!”
樱满意地直起身,妩媚地将长发撩至耳后,她微笑着看着姐姐的挣扎,声音像灌了蜜一样甜。
“因为这个世界是地狱啊,连那么善良的学长也无法逃脱的地狱,连这么骄傲的姐姐也充满痛苦的地狱,让我痛苦得连选择的权力也没有的地狱。如今,我已经不再孤独了,我有了灵魂相连的学长,那就让我们在这地狱拥有着彼此而活下去,无论犯下多少罪恶也一起活下去。”
樱深情地凝视着心爱的学长,手牵着手将姐姐遗忘在一边,直到她带着爱人即将离开,樱才想起什么地回过头来。
“姐姐,有个消息忘记告诉你了,Archer君已经消失了哟,你再不用担心圣杯了,安全地在这里等到战争结束吧。”
在姐姐痛苦地嚎叫中,房间的门被关上,将凛遗留在黑暗的房间中。
樱牵着爱人的手来到客厅,客厅中有个年轻人正愉悦地向着樱招手,那是听到了凛哭喊声音的木村正秀。
“哈哈,看来樱的面谈很成功哟,真的不准备把凛让给我吗?”
从来只能任人鱼肉的弱小女孩,尚未习惯自己陡然转变的地位,在眼前这个怎么看都需要警惕的男人面前,她强行保持一副冷漠的表情。
“这是我的姐姐,Avenger带回来的人,只有我有对远坂凛的处置权。”
“唉,还真是倔强啊,虽然是个失去Servant的可怜女人,但樱连我家Fighter的努力都无视了,真的太绝情啦。”
木村装模作样地拍着身边Fighter的肩膀,等到樱离开后,他再问一次自己的Servant。
“你真的把Archer干掉了吗?Fighter。”
“当然啦,自从上次受伤恢复之后,我可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啊,那家伙我轻轻一拳就敲碎了。”
Fighter拍着胸膛说道。
“总觉得有着主角命的人这么轻易死掉有点假……”
“那你要听听我与Archer怎么打的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名Servant,打起来之后我们还是有很多可以讲的哟。”
Fighter开始热情地向Master讲解这场战斗的过程,木村正秀急忙摆手让Fighter离开,然后撇着嘴问自己。
“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烦人呢?”
算了,还是先去耍耍那个把事情搞砸的剑心吧。
木村心情愉悦地吹着口哨,摇晃着走出这座间桐家的隐蔽据点。
虽然抹杀自身感情之后,他渐渐分不清痛苦与快乐,但他所关注的某些变化确实触动了他的心。
自卑软弱的心灵渐渐扭曲,痛苦中喷薄着他不再拥有的激烈情感,世界不再在平凡中重复,一切都在顺着自己心意变化。这些对心的触动一定就是快乐与愉悦。
木村满意的想着,喜悦着与圣杯越来越近的距离。
一切为了圣杯。
第38章 遥远记忆
最深沉的黑夜里,冬木大桥寂静无声。
桥面路灯的昏黄灯光下,没有任何车辆经过。
在桥梁的最顶端,一道金色的身影凭空浮现,负伤的英雄王疲惫地靠着立柱坐在桥梁之顶,细细碎碎的金色短发遮住了男人的额头。
吉尔伽美什低头检查身上破碎的铠甲,用力将碎裂后刺入肌肤的甲片取出,随手甩入夜空,金色甲片在冰冷黑夜中如蝴蝶翻飞,似萤火寂灭。
将破碎的甲片清理之后,英雄王终于将一直保护着他的黄金之甲卸下,露出流淌着鲜血的赤果胸膛。
独自坐在桥梁的黑暗阴影处,任由冷风将热血冷却结痂,在这孤独高处,英雄王终于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英雄王,你拥有全世界的宝具,却为何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心?!
曾几何时,也有人同样不知天高地厚地指责全人类的王。
——吉尔伽美什啊,你可以不用这么孤独的。
当年那不自量力的家伙已经化作尘土,一代英雄豪杰全为灰烬,世间唯有最古老的王独存。
但在这场伤痛刺入胸膛的战斗中,无数英雄在骑士王的率领下,无畏地向着天空发起挑战的宏伟画面,确实让他想起了遥远的回忆,以及回忆里逝去的友人。
曾几何时,本王也有过诸多英雄追随的时刻。
原以为早已忘记的画面,此时竟然如此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蔚蓝天空一片广阔无垠,苍茫大地唯有王座高耸。
刚毅俊朗如太阳的王,百无聊赖地休憩于王座之上,敬畏王的勇士们在王座之下挑战激斗,幸臣小丑竭力表演,只求他们的王能一展笑颜。
无数次目睹丑陋人类的无聊表演,在空虚中度过日升日落,那段连回想的价值也没有的时光,实在是太过空洞。
因为他是居于人类最高之处的王,自从不称职的父亲占据王座多年,终于醒悟地将王位献予他之后,世间再没有可与他相及之物。
他高于全世界所有人类,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实,吉尔伽美什生来就如此肯定。
流着三之分二神血的王子,只是为了游走人间,才在这古老的王国选择一个高贵的地位而降世。
然而直到现世之后,英雄王才发现,这人类是如此无聊的生物。
痛苦快乐、感性冷漠、傲慢卑微……由全人类生命与渴望交织形成的复杂世界里,无数转瞬即逝的刹那思绪情怀闪耀光芒,如烟花般炫丽的光彩迷乱视线,却无法阻止英雄王一眼看穿华美的外表之下,人类那渺小的本质。
金钱、权力、财富,人类所希望、所贪婪、所渴求、所痴恋的不过如此卑微之物,甚至为其迷失本心。
而真正能拥有一切的,只有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王,卑微人类所能拥有的只有他们自己。
惩戒也好、掠夺也罢,人类也只有俯首求饶、或欢心接受,为他们的王的喜怒无常而惶恐不安、迷失自我,能理解高高在上的王之本意的人,万中无一。
那就继续下去吧,于是宽容、深思、公正、重德的王成为了最可怕的暴君,这也不过是吉尔伽美什在无聊的时光里难得找到的乐趣。
直到有一天,改变这一切的人出现了。
接近于绿色、散发着淡淡光辉的长发,十六岁的人类外表,如果说是男性则过于美丽,要说是女性也太过于阳刚。
对于人类来说,来人的外表过于美丽纤细而深具迷惑性,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华美的外壳之下不过是泥土沙砾。
那是命运之人。
同为神所造就的人类,在诞生之初,彼此便强烈地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但吉尔伽美什是神为了不丧失力量,使人能将神继续视为神崇拜而降生于地的楔子。
而对方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粘土工艺品,神为了制约他而造就的兵器。
当年母亲哭泣着向他警告神的恶意时,年轻的吉尔伽美什无所畏惧。
“母亲啊,这世界从没有可与我相提并论的人,也不会有能够打倒我的人。”
这一天,神所安排的命运轨迹终于交汇。
美丽的粘土人偶打倒了全身铠甲的卫兵,打倒了高大强壮的角斗者,一直来到王座之前。
“你是要来规诫我吗?”
“正是,就由我亲手措正你的错误。”
双方对彼此的目标清晰得毫无沟通的必要,高高在上的王终于走下了王座,在乌鲁克的神殿前开始了这场狂澜般的战斗。
从日出到日落,从神殿到城市,面对能自由变化万象的敌人,人类最强的王也不得不拿出他所有的宝具。
最初是因被追至穷途末路的无可奈何。但最后却是相当尽兴的,毫无悔恨的将所持的财宝尽数掷出。
或许,这是他身为王的一生中,最为尽兴的一场战斗。
战斗并没有以任何一方的胜利为结局,经过数天激斗后,两者都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吉尔伽美什终于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强大足矣与自己相持。
“你我双方仅剩最后一手,若是没有想要守护之物,便也只会落得多躺两具愚蠢的死尸吧。”
——我们应该以平手结束吗?
同样伤痕累累的敌人,学着他的动作疲惫地向后倒了下去,傻傻地向着落入尘埃的王看过来,尚且不通人情事故的人偶,那愚蠢的表情一眼都能看穿。
不同于人类隐藏自我的本能,那人则完全的将自我从心底外现于表现,完全不存在隐藏概念的单纯表情,让英雄王觉得格外的愉悦,以及绮丽。
“就此罢战如何,在没有打败本王的把握之前,本王允许你放下武器。并且,作为得到本王认同的对等存在,本王允许你在与本王分出胜负之前,本王的一切都可以与你分享。”
“……”
那是什么意思呢?
人偶的眼睛变成了巨大的问号,愚蠢的表情让本王饶有兴趣的解释起来。
“也就是说,我的王位、王国、财富,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分享一半给你。”
“可、可是……”
很不安地,人偶支支唔唔的说道。
“我来到这里,只是想要你不要对待你的人民太苛严。”
“哈哈哈哈……”
英雄王畅怀大笑的记忆,如此明晰的在心中激荡,黑暗中独坐的吉尔伽美什依然清晰记得,当年初识挚友的那份心情。
“本王要与你分享本王的一切,而你所能分享的只有这点仁慈吗?”
在傻乎乎的人偶面前,吉尔伽美什笑得如此开心,愉悦的心情从遥远的过去一直传递到现在。
就在那一天,吉尔伽美什的宝库里收藏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宝物。
恩奇都啊……我的挚友,失去你之后,我的世界还有什么真正的宝物呢?
第39章 黑白森林
为了保证伊莉雅的安全,我们决定第二天带着伊莉雅一起去冬木森林,试图与白Saber结盟。
虽然由于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一直没有休息好,但我们还是很早就出发了。
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看见坐在身旁的Saber正关切地注视着我。
盘起的金发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碧绿的瞳孔澄澈如湖水,少女的表情复杂难言。
“Saber,你怎么了?”
少女有些不安地回过头正视着前方,轻轻抚摸着靠在她怀里睡着的伊莉雅那如雪的柔顺长发。
“士郎,你很辛苦吧。”
“还好吧,辛苦的是Saber才对,一直在寻找我、保护我。”
白Saber对我很好,但我感觉在她面前并不适合提起。
蓝色的少女忧伤地低下头。
“我想说的不只是最近,圣杯战争开始以来,短短一个月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士郎的负担应该很大。”
现在Saber的表情有些奇怪,一直斗志昂扬的少女很少有这么低沉的时候,尤其是在为我情绪低落。
“面对强大的Servant时还不成熟的士郎,以士郎为目标的Archer,一直带着恶意的木村正秀,现在又出现的另一个Saber,每天面对这么多困境、一不小心就会死的危机,士郎一定很困扰,甚至很痛苦,而我却一直没能守护士郎……”
眼前痛苦自责的Saber,让我想起了那段失去Saber的时间,心脏回忆起被刺穿的疼痛。
“那个时候,我很害怕,随时性命不保,一直的梦想再也没有完成的希望,可是那时最绝望的人,我想应该是Saber。”
“被夺走身体,坠入黑暗,我无法想象那样的感受,也无法想象Saber在黑暗中经历了什么,所以从那时起,我觉得我的难受也算不上什么。”
“士郎,这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我没有感觉。”
“那样不是更恐怖吗,回想起来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Saber的时间停止在黑暗中,好像切断了电源的道具被世界遗弃。”
Saber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想法。
“所以,我很庆幸可以遇见那位Saber,她让我更真切地意识到你的存在。一直在我身边的Saber不是没有自我的完美的王,不是为战争而存在的道具,而是一位那么普通的女孩子。”
“士郎是在我指责不像王吧?!”
Saber不悦地皱起眉头,而我只是笑着补充道。
“虽然那样的王也很可爱,但Saber就是Saber,我最喜欢现在的Saber啦。”
坦率的话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争强好胜的Saber愣了愣,一时间想不起来怎么回击,于是红着脸气鼓鼓地转过头,似乎决心不再理我。
经历了那如梦似幻的王之少女,眼前从月下出现的Saber在我心中似乎更有了实感。
存在于过去的痛苦像刻印在心底的一道印迹,提醒着我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如此珍贵。
我感谢痛苦,让我意识到真实的存在。
我感谢Saber,想要与她在一起。
不是那完美得好似虚幻的王,而是眼前为我伤心、为我喜悦的少女。
我想一直拥有这一切。
那就走下去,坚决不放手地与她一直走下去。
然而,简单下定的决心,总是会遇上无法想象的现实,然后被撞得肢离破碎。
又一次踏上的森林之旅,一切已不再是记忆中的祥和。
意想不到的存在撕裂了视界里和平的森林,陡然间出现的黑色沉重的大剑向着Saber落下。
持剑者靠着奔袭而来的巨大动能压迫着Saber的防守,目光则穿过Saber落在我的身上。
“士郎,对不起……”
阳光顺着森林的缝隙洒落下来,散在眼前那黑白相间的铠甲上。
纯黑与纯白,如有生命般在少女的铠甲之上游走,黑白之间形成极具撕裂感、变化万千的条纹,几乎要把她分成两个极端对立的个体。
熟悉的金色长发、碧绿清澈的眼瞳,在黑与白的争夺中渐渐失去色彩,在强烈的对比中却更显华丽,而那华丽女孩挥动右手中的黑色大剑,身体在极静与极动中变幻,在钢铁交锋中撕扯着Saber的防线。
“滚开,你这家伙——!”
蓝色少女毫不动摇地坚守在我的面前,钢铁之靴踏破坚实的大地,圣剑在地面中划过一道深深的裂隙,终于破土而出欢快地向上切开大气、撞开格挡的黑色大剑,将Saber的敌人逼退。
黑白相间的少女步伐摇曳着,想要伺机破开Saber的防御,嘴里发出了咬牙切齿的恼怒声音。
“莉雅,又是你在阻碍我。我要找的人可不是你。”
袭击者再次向我望了过来,这一次我终于完全看清了她的模样。
那个Saber右手垂下黑色大剑,左手向我竖起了另一柄剑,一柄布满了细小裂痕的黄金之剑,恳求地看着我。
苍白如纸的美丽脸庞,早已干涸的浅浅泪痕,凄婉悲凉的声音,在向我说道。
“士郎,我弄坏了你给我的剑……”
~~~~~~~世~~界~~需~~要~~分~~割~~线~~~~~~~
“太没道理了吧,在一场战斗中释放六次宝具,这么巨大的魔力消耗为什么还不能把那个亚瑟王耗尽?”
悄悄来到这座被破坏的教堂里,与站在残破圣坛前的神父交流情报后,木村正秀露出了一副夸张的恐惧表情。
“不要低估王的能力,亚瑟王持有的可是王道圣剑,其能力早就超过了一个人的程度。”
无视警察们设下的警戒线,又回到教堂的神父悠然说道。
“有着王国信仰加持的圣剑,没有想到仅仅一个不完整的王也这么难搞定,这下子麻烦了。”
嘴上说着麻烦,木村正秀却还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不用担心,无论是哪个Saber,她们都是我的,你们只需要排除其他竞争者。”
随着傲慢声音出现的人是英雄王,换回了常服的英雄王,完全看不出昨晚的受伤痕迹。
“再怎么说那也是可以无限释放宝具的敌人,与英雄王您一样,是我们无法匹敌的对手。”
“不用担心,凡人自有其极限,即使她毁了本王的黄金舟,这样程度的战绩也到了她的极限,那不过是被定义为完美之王的道具,宝具的负担不会给她带来外在的缺陷,却仍然能直接加速她的崩溃,这愚蠢的女人命不久矣。”
吉尔伽美什冷静地点评着昨夜击伤他的敌人,对于被英雄王认可之人的冒犯,吉尔伽美什往往会表现出极大的宽容,与他相处了十年的神父早就清楚了英雄王这个特点。
“这样的话,圣杯战争的Servant还剩下Saber、Rider、Caster,要解决的Servant还真不少啊。”
“也许用不了这么麻烦,这次圣杯战争出现了超量的Servant,很可能在击败所有Servant之前,圣杯就提前现世。Caster那丧家之犬应该是算到了这一点,所以死活不现身,试图混过最后一战。”
神父推算着一直隐藏着的Caster的计划,想来失去了阵地、再失去了苦心收集的大量魔力后,那女人再没有翻盘的希望。
“所以,咱们还是以搞定卫宫士郎这家伙为首要任务,其他人不足为虑。”
木村正秀以拳击掌,一副干劲满满的模样。
“你放手去做,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我只要见证圣杯的诞生。”
作为圣杯战争监督者的神父,从他的上一代开始就是如此行径,言峰绮礼也很坦然了接受了自己的定位。
无论如何卑鄙无耻,无论谁取得圣杯,言峰绮礼也不在乎,他只想见证圣杯诞生,并在这一过程中得到更多的愉悦。
“那么,合作愉快——!”
阴谋者们愉快地达成共识,接着各奔东西。
“那么,吉尔伽美什,你能同时战胜两名Saber吗?”
神父回过头确定的询问英雄王。
一名持有誓约胜利之剑的一人敌,一名持有天命王道之剑的万人敌,从昨晚的战斗看来,曾陷入苦战的英雄王能战胜她们吗?
“愚蠢的凡人,你已经忘记本王的宝具光辉吗?竟然提出如此疑问!”
吉尔伽美什高傲地说道,神父不再询问地向英雄王行礼,目送人类最古之王离开。
良久,他才对着空气说道。
“吉尔伽美什,你是否忘记了,你也是有极限的啊。”
第40章 神话重铸
在经历了一场以众敌一的战斗后,布满裂痕的骑士道圣剑被其主人插入地面,似乎在等待我的修复。
黑白重铠的手套一放开损坏的圣剑,纯黑的色彩便将白之领域蔓延覆盖,双手共同握住另一柄漆黑圣剑的Saber,全身再无一分光明。
现在的黑暗圣剑持有者,几乎与另一名黑色的Lancer一模一样,全身充斥着不祥的感觉。
然而在这可怕的形象面前,我心中竟然没有安宁以外的情绪。
因为上次我被言峰绮礼袭击时,Saber就是以现在的形象来拯救我。
虽然当时并没有亲眼看到,但我知道,当时钢铁踏在台阶之上的清澈声响,发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女孩,就是眼前的Saber。
而现在,她在向我求助。
“士郎,帮帮我,我听不到骑士们的声音了……”
随着石中剑力量的消退,她连圆桌骑士也无法召唤了吗?
也可能是圆桌骑士们一直都在他们的王身边,但只有石中剑才能让他们能够现身为王效力。
“士郎,要小心!”
伊莉雅在身边悄悄地拉住我的衣袖,我回复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走向那柄被插在地上的圣剑。
“这是我创造出来的剑吗?”
脑海浮现出一道在山坡上独自练剑的少女身影,那是在拔出圣剑之前的少女全部的人生,在某个梦境中,少女主动将她的记忆传给了我,包括了圣剑的所有信息,所以我才能创造出如此完美的圣剑。
不,这圣剑还存在一些缺陷,很可能因为这是某个名为梅林的魔术师暗示后制造的缺陷产品,所以他才如此轻易受损。
“士郎,拜托了。”
黑Saber在认真地向我致谢,恳切的模样让旁边的蓝色少女有些不安。
Saber、阿尔托莉雅,即使已经奉我为Master,也从未放下骄傲如此真诚的恳求我。
这是我无法拒绝的恳求。
我站在黄金之剑面前,欣赏着圣剑华丽的身姿,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握向剑柄。
“我先试试吧,虽然这是我创造的圣剑,但我也没有尝试过修复这么高等级的武器。”
把握其实在七分以上,但在亚瑟王面前持握对方的圣剑,逾越的感觉让我少了好几分底气。
随着我的脚步,黑Saber一直与我保持着距离的后退,拘谨地低着头,直到蓝色少女迟疑着走上前想要护卫我时,她突然冷漠地说道。
“莉雅,请离士郎远一点,也离我远一点。”
“咦?”
蓦地听到意外的发言,蓝色少女莉雅持剑的右手下意识握紧,她转身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名Servant。
莉雅突然想起,面对这名形象由纯白变为纯黑的己之镜像,她竟然还没有从敌人以外的角度审视过对方。
“黑之Saber,你想做什么?”
“我不希望你打扰到士郎,也不想现在一剑砍倒你。”
黑Saber干脆地说道。
“看来,你对我很有意见喽。”
Saber的眉头上挑,一直面对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对手,她的心中总有股难以克制的烦躁感。
“我的处境,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什么——?”
黑Saber握剑的手扬了起来,又被她强行压下,现在的黑Saber确实在强行压制她的敌意。
但她还是忍不住地抬头怒视Saber。
“你我本是一体,但你为了成为王,难道不是一直在牺牲我吗?!”
这大概是Saber一生中经历的最怪异的指责吧,莉雅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却又有种对方的指责并非没有道理的意识。
蓝色少女仔细地端详着对方,认真地想要沟通,却找不到正确的方法。
——请问,你是我的哪一部分?
无论怎么问,也只能感觉怪异吧。
“呼……”
诡异地对视之后,没想到首先放松下来的人是黑Saber,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放开了那股从心底冒出来的怨气。
“难怪Lancer一遇到他的镜像就要打个你死我活,能忍住这股冲动还真不容易。”
蓝色少女的火气似乎也在接连上涨,但在黑Saber的退缩下,她终于也忍住怒气。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目睹着两名Saber的诡异敌视,见两人愿意保持和平后,终究开始修复起这柄圣剑。
在那之时,耳边传来黑之Saber竭力保持平和的声音。
“说真的,莉雅,你不该来这里,你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些事留到后来再讨论吧,现在的我,眼前只有眼前这柄圣剑。
黄金锻造的剑身,高贵且如钻石般坚硬。
白银闪亮的剑刃,纯净且无坚不摧。
剑身上刻有精灵的文字,带有魔力如符咒的文字,刻录下剑的理念。
——凡能自石台上拔出此剑者,即为英格兰的天命之王。
这是剑的外壳。
若世界混乱无序,生命不得安宁,便持此剑定世间秩序,天地万物各行其道,人间善恶自有奖惩。而执此剑者,即为世间之王。
这是剑的理念。
但那并不完整。
沿着笔直辉煌如光的剑刃回溯,直到时间的最初。
我独自立在浩瀚的草原上,清澈的风从身边吹过。
这里不再是一片荒芜的剑之坟场。
而是用尽一片美好的事物来点缀的剑之圣域。
明亮的光线穿过高高的白云,落在无数辉煌华丽的剑器之上。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将目光沿着黄金圣剑的光辉向上望去。
穿过相互交织的光线,穿过朵朵白云,穿过透彻如宝石的蓝天,直达最高处的黑暗星域。
巨大的星辰从小小的地球边缘穿过,散发的耀眼光芒变成纯净的线,汇聚在地球上更小的那一块剑之圣域中。
逆着其中一道光芒,我的目光落在了星辰之河最远最上游的那颗恒星上。
那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树下苦苦思考着,手中的短剑无意识地在地面刻画着,解答着心中的难题、分析世界的真理。
终于得到了答案,老人开怀大笑,顺手将匕首钉进身旁的树干。
分明只是普通的画面,视线却突然燃烧起来,由视神经蔓延至脑髓。
唔——
意识在发出不甚重负的痛苦,不由自主地从匕首之上逃离。
最后一眼,只知道匕首已经在某个意志下变形,成为另一个完全无法看到的形状。
天哪,那是树中剑,最初的秩序之剑。
在混乱不堪、神魔乱舞的神话时代中,制定世间秩序的圣剑。
他的创造者是天空之神、诸神之父奥丁。
树中剑Garm,我根本无法直视的圣剑原型。
或许在现在这个时代,只有在吉尔伽美什的宝库才能找到这柄剑的形象。
意识顺着光线落下,感受剑之理念的纯化、变迁,终于被新的创造者加入新的理念。
制订秩序,即是王者,持剑而行,即行王道。
以英雄之身集众生愿力,持守护之剑,则为骑士道。
以世界为熔炉,铸造骑士道之王剑。
命其名为——
Caliburn——!
天命王道之剑——!
意识再回归现实,眼前是一柄光彩熠熠的黄金圣剑。
穿越历史的尘埃,汇聚诸生之信念,铸造的真正圣剑。
第41章 人类之心
像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般,情人的温暖体温从怀中消散,同时消失的还有自己的呼吸。
一切美好的事物在眼前黯淡,可触及的只剩下漆黑与冰冷。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果然与之前一样,手的部位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黑色阴影。
——肉体又到了极限,你还在迟疑什么?
恼怒的情绪从心底涌起,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这并非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不想离开。
自己刚才所拥有的一切太美好了,即使他是一名身经百战、意志坚定如钢铁的战士,也不由得深陷其中,一时难以自拔。
——那就快去吸收更多的生命、新鲜的肉体,为自己夺取回来的力量啊!
愤怒还在持续,好像要将他的大脑燃烧为混沌。
樱——
少女已经意识到他的离开,正在焦急地呼喊他的名字。
但两人已经分处不同的世界。
在少女所在的世界,他失去了可以被看到的身体,失去了可以被听到的声音,失去了一切存在的基础。
在他的世界,一切只剩下黑暗、以及可以分辨的更黑暗的存在。
——白痴,这里是世界的死之侧,像这样的黑暗,我已经在圣杯里经历了数十年。
与他同居的存在还在絮絮叨叨地吐槽,他早已习惯了这疯疯颠颠的舍友。
谁让他重生的时候,被那家伙利用卫宫士郎将两人约束到了一起。
本来,他可以变成黑Lancer那样自由的存在,却被那家伙横插一脚,被牢牢束缚到一起。
——见鬼,那也叫自由,只要圣杯战争结束或者黑圣杯崩溃,他们全部都会湮灭,不留任何痕迹,而你与我结为一体,便在这世界拥有了实体,只要完全成熟,你我便能真正重生。
唔,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得意,靠捡到一只断手作为凭依物就如此嚣张,有本事解决了总是被拉入死之侧的问题啊。
——方法早就有了,去把身体补完吧臭小子。
意识交流之间做出了决定,在黑暗的世界中,某个意志活动着不成形态的身躯,向着他的目标前进。
去吧去吧,感受那生命的温暖存在,只有被那个人吸引,自己才能离开这死之侧,再次获得血肉之躯。
去吧去吧,为了活下去,为了感受那炽热的爱,夺来自己需要的一切。
为了正义、为了爱、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活下去,无论信仰着什么,一往无前、不择手段,这才是真正的卫宫士郎。
~~~~~~~世~~界~~需~~要~~分~~割~~线~~~~~~~
重铸的圣剑立在森林中,如当年被插入石中等待着他的主人。
可是黑Saber并没有取回圣剑,她踟蹰着,眼神游离不定。
最终,她将视线落在了Saber身上。
“莉雅,士郎的作品怎么样?”
蓝色少女的目光被圣剑牢牢吸引着,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用梦吟一般的声音说道。
“这是Caliburn,我曾丢失的剑。”
虽然还有些不自信,但看着Saber的眼睛,我觉得自己的作品得到了最高的赞赏。
心里却突然有些不安。
“士郎,小心点,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身边的伊莉雅也在小声的提醒我。
“这就是我们曾失去的圣剑,他是如此的华丽,拔起这柄剑,无数骑士汇聚战旗之下,一切强敌败退阵前。”
黑Saber想要走上前,却又握紧拳头一直不肯行动。
“可是这柄剑也是如此的脆弱,既然是王者之剑,却为何要以骑士之道为剑脊?骑士们将自身罪孽交由王来背负,可骑士王的罪孽又该交由谁来背负呢?”
遵循骑士道的骑士们是高洁的,可为了战争的胜利、为了己方更少的伤亡,不惜使用阴谋诡计的骑士王还是高洁的吗?骑士们的王可以是高洁的骑士吗?
记忆里突然浮现出燃烧的村庄,为了减少伤亡,王以一座村庄为诱饵,终于将敌人引入了致命的陷阱。
可是即使不用任何计谋,我们优秀的骑士也能战胜敌人啊!
当时骑士们的声音言犹在耳。
那样,又将多牺牲多少人呢?
王暗暗流下的泪水,只有我能看到。
透过Saber脸上的阴云,我看到了少女至今也未停止的挣扎。
“王,注定是充满罪孽的。”
黑色骑士的视线完全从圣剑上离开,注视着Saber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
“莉雅,你一定能理解我。这世界存在高洁而品性端正的王,却绝不存在没有黑暗面的王。”
在黑Saber的逼视下,蓝色少女紧紧着抿着唇,长呼了一口气,方才说道。
“于是你就想改变圣剑吗?”
“没错,我要创造绝对公正、绝对理性、更能容纳王道黑暗面的圣剑Caliburn,然后再回到选王的那一刻,从那里开始重新走过王的历程,最终拯救我们的王国。”
黑色少女的声音像在对着天地发誓。
但是,另一名Saber、莉雅说道。
“不,我相信这样是不对的。”
“你说什么?”
黑色少女的脸色骤变。
“如果只想着公正、理性,我们又将拿什么驾驭黑暗,一心想让圣剑左右自己的行为,如果容得下身为人类的这颗心。”
“呵呵……”
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黑Saber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变成了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当初决心牺牲自己的人不就是你吗?现在又跟我说什么人类之心。”
如此放纵自己的黑色少女,让Saber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样的形象实在有失王的威严。
“公正、理性、黑暗,都是我们行动时选择的手段,而非圣剑的意志,首先因为我们心中对王国的感情,才选择拔出圣剑,才选择自己的公正之道,才选择自己的黑暗之途。只有坚持自己这颗人类之心,我们才能以仁爱之心对国民行施公正之王道,保证圣剑的力量不会误入歧途。圣剑是我们身为王的标志,却不是让我们成为圣剑的傀儡。”
“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你这短暂的一生难道不就是圣剑的傀儡吗?靠着圣剑的力量,你才成为王,靠着圣剑的法则,你这个除了使剑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才能懂得如何行使着人民心中的王道。如果不是骑士道与王道的冲突,你这小小的人类之心早就被圣剑吞噬了。”
黑Saber还是在笑,可她的笑容已经夹杂着晶莹的泪水。蓝色少女诧异地望着悲伤的黑色少女,仍然坚定地说道。
“我一直都相信着圣剑,相信圣剑传承的王者之道,但身为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我努力学习后,以自己的思考做出来的,而非圣剑的选择。所以,我才意识、意识……”
Saber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黑色少女却放肆地说出了Saber没有说出口的话。
“所以,你才意识到圣剑理念存在矛盾,虽然没有表达出来,却渐渐无法完全遵循圣剑,最终,他离你而去。”
Saber的声音消失了,她惊讶地凝视着眼前这又哭又笑的女孩。
她意识到圣剑的问题却强行将其忽略,眼前的少女又是怀着怎么的心情,痛苦着圣剑的错误呢?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圣剑错了,如果当初圣剑不存在矛盾就好了,那样只要遵循圣剑的王道就能拯救王国,只要努力按圣剑的法则行动,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黑Saber的声音低落下来,她抬手将脸上的泪珠擦去,向着蓝色少女说道。
“莉雅,让我们来改造圣剑吧,这样一切都能按完美的轨迹前进。”
“不,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我们不可能为圣剑规划好某个法则,然后就能放弃自我,按圣剑的法则永远正确下去,这十年为王的浅薄经验,又如何能保证我们规划的法则是正确的呢?如何保证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之后,这法则的运行不会出错呢?”
“所以,你就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吗?”
“无论如何,行使王道的是人类之心,我们再怎么痛苦也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圣剑上,所以即使当年我失去了圣剑,我也能继续自己的王道,即使犯下了不少错误,我也会努力将王国维持下去。而不是一失去圣剑,王国便分离解析。”
“哼哼,说得你好像维持住了王国一般,没有圣剑就一无是处的你,只会不断的犯错。”
“我确实不是合格的王,我也想努力改正错误……”
“于是你想换一个人来拔出圣剑,将责任推给别人!”
黑Saber的声音直接击中了Saber的心脏,蓝色少女整个人都静止了。
“总是说得比唱得好听,到最后你也是在逃避。”
“不、不是的,正因为我努力学习过,才明白了自己作为王的不足,所以我相信一定会有人比我更合适拔出圣剑……”
“那么你告诉我,为王十年的生命中,你见识了无数英雄,谁又值得你放心将王位交给他呢?”
又一次地被黑色少女击中靶心,蓝色少女的声音被划下了静止符。
最优秀的骑士兰斯洛特,他会与王后格尼薇儿成为最幸福的一对恋人吧,但当他不得不违背骑士道时,他会怎么办?
为人清廉洁白、谦逊忠义的高文,如果他放不下对兰斯洛特的怨恨,又怎么领导圆桌骑士呢?
全才骑士特里斯坦,虽然非常优秀,但如此情绪化,时常陷入悲伤的他又会如何统治王国呢?
巨人骑士莫浩特,虽然勇武无双,却一直在爱尔兰的北方阵线抵抗巨人的入侵而无法分心。
枪术第一、家族庞大的兰马斯克,他成为王的话,一定会导致王国南北实力彻底失衡。
至于曾击败高文的帕西维尔,他为了追逐那头怪兽甚至还没有完成成年礼。
是的,无论从骑士还是大臣中选择,无论如何都存在某些缺陷与担忧。
“所以,你什么选择也做不出来,只能交由石中剑选择适合成为王的人。大言不惭的你,还不是一心逃避,一边抱怨着圣剑选错了人,一边将一切推给选王的石中剑。”
如此冷酷地,黑Saber揭开了莉雅的最后一层外壳。
“……”
没有反驳,因为Saber已经痛苦得无法出声。
“既然圣杯选择了我,既然你除了寄希望于石中剑之外,再没有其他解救王国的办法,那么就按我的方法来吧,莉雅,让我来改变圣剑,创造世界上最完美的王。”
黑Saber坚定的声音敲打着莉雅的耳膜,她大口喘息着,竭尽全力直起身。
“不行,我不能让你如此轻率地改变圣剑,不能让你这样放弃自我,不能放弃可以判断对错的人类之心。”
“那么,你来阻止我啊!”
黑Saber对莉雅软弱的指责嗤之以鼻,突然间,她向着圣剑看过来。
“或者,你可以选择再次拔起圣剑,如果你成了我的王,无论什么决定我都不得不接受。”
一时间,两名Saber的目光汇集在圣剑之上,某种炽热的存在将一直被忽视的我与伊莉雅逼得不断后退。
“我、再次拔起圣剑……”
莉雅在犹豫。
拔起圣剑,她又会成为完美的骑士王,但那是否意味着,她一直是圣剑选择的王,难道,当年圣剑的选择确实没错?
那么,她苦心追求圣杯,希望回到选王的那一刻并将自己抹杀,希望石中剑选择其他人的决定,反而会让最合适的王无法出现,而抹杀了拯救王国的希望呢?
又或者,曾经背离石中剑的自己,早已失去了拔剑的资格。
少女犹豫着、畏惧着,脚步却不自觉地被圣剑吸引。
她不能停下,石中剑就在前面,虽然这是不存在王国的现代,但她无法不去验证自己是否拥有拔剑的资格。
终于,散发着黄金之辉的石中剑近在咫尺,莉雅向着圣剑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激动中颤抖。
下一刻,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出来,先于她握住了圣剑。
“你……”
抬头看见黑Saber握着石中剑,脸上露出了笑容。
“说我违约也好,我只是想看看你后悔的表情。”
那笑容,有狡猾、有幽怨、有悲伤、有痛苦,还有一丝解脱。
“等、等一下,你不能这样——!”
突然间,某样非常珍贵的东西即将消失的感觉,紧紧抓住了莉雅的心脏,她紧张地想要抢过圣剑,却被对方轻易的避开。
“莉雅,别担心,握住圣剑就不会害怕了。”
黑Saber向着莉雅露出最后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媚,少女双手郑重地举起圣剑,纯洁的光芒如流水般从黄金之剑中涌出,将她的臂甲染成圣白,再向着全身蔓延。
“你这家伙、别这样放弃啊——!”
每个人的黑暗面,其实就是另一个自己。
眼前这对她心怀怨恨的Saber、这哭笑癫狂的Saber,其实就是她自己。
每夜恐惧得难以入睡,想要拯救王国,也时时刻刻都在害怕,自己会像别人一样死去,生命只剩下人们口中的名字。
承担着巨大的压力,负担着半懂不懂的工作,害怕自己每个决定会造成无辜的人受伤害,怨恨着拔出了圣剑的自己。
明白了圣剑的矛盾所在,对手中的王者之证再没有丝毫敬意,诅咒着圣剑的创造者,不满着无法承担王之责任的自己。
于是想要改变圣剑,改变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唯一能让她感觉安宁的东西。
完全地向圣剑放开自我,让圣剑代替自己成为完美的王,反正遵循圣剑的法则就能成为完美的王。
反正那是人们为了心中完美的王而创造的作品,那么完全依照圣剑而行便能成为最优秀的王,那样肯定能拯救王国。
那样肯定也能拯救自己。
因为没有自我后,自己再也不会害怕、再也不会恐惧、再也不会担心自己的无能、再也不会担心犯错。
所以,这是拯救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唯一的方法。
“混蛋……”
被另一个自己狡猾的欺骗,这种有违骑士道的事情再怎么愤恨也不为过吧,但为什么眼睛在发酸,止不住的流下泪水。
这个一直在恐惧、在害怕、在担忧的自己,即使害怕得流泪也没有退缩,依然与当年一样,选择了牺牲自我,选择了拔出圣剑解救他人的道路。
眼前的黑色少女,就是早已被Saber深埋的恐惧无助的自我,阿尔托尔雅最软弱的那部分人类之心。
然而,当黑色完全褪去之后,让莉雅为之流泪的少女已经完全消失,留下来的是人们心中完美的王,骑士王亚瑟。
像是经历了场短暂的休眠,圣白之王张开了眼睛,清澈的碧色眼睛倒映着Saber还在流泪的身影。
面对两人的再次相遇,亚瑟王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喜悦的感情如月光洒落在Saber身上。
“莉雅,谢谢你为我带来了圣杯。”
为之流泪的悲伤瞬间消失,突如其来的紧迫感让莉雅瞪大了眼睛,心中回响起黑Saber之前的话。
——莉雅,你不该来这里。
第42章 此心不甘
“感谢你,为我带来了我的Master,以及圣杯的容器。”
亚瑟王温和的声音,却将Saber的心变得冰冷。
“Saber……”
习惯性地将眼前这位圣白之王称为Saber,我有些紧张地向着她走去。
“我们是想请求你的帮助,远坂被敌人带走了。”
白Saber沉稳的目光向我望了过来,在我紧张地停下脚步时,她主动向我靠近,右手温柔地按在我的胸口。
“士郎啊,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又回来了,我感觉到令咒中传来了你的力量,还带着士郎的温度。”
一如曾经的森林中,Saber如此近地靠近我,让我不知所措。
“Saber,可以帮帮我们吗?”
祈求帮助远坂的话没有换来回应,白之Saber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我。
“只要与我在一起,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士郎,也没有任何人能带走圣杯。士郎,跟我走吧。”
“亚瑟王——你想要做什么?”
耳边传来蓝色少女的声音,克制不住怒火的声音打破了白Saber的温和气场。
白色少女的目光转向Saber,微微昂起头审视着愤怒的Saber。
“莉雅,我受伤了,需要士郎在我身边提供魔力,我还需要伊莉雅,只要她在我身边,就没有人能带走圣杯。”
“那么凛呢?我们的朋友凛,你准备怎么帮她?”
“……”
白Saber沉默着,随着亚瑟王头部微微前倾的动作,某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突然涌上我的心头。
“她的战斗结束了。”
在圣白之王的回答声中,Saber咬紧银牙,再次郑重问道。
“这样说来,你不会帮我们救回凛吗?”
“莉雅,我现在需要疗伤。”
圣白之王温和的声音带着钢铁的冰冷气息。
“Saber、嗯、白Saber,我就这样称呼好吧,你先好好疗伤,我与Saber去寻找凛。”
我强笑着想要打圆场,却被白Saber的目光逼退。
“士郎,我需要你在我身边,加快我的恢复。”
Master在Servant身边,可以加快Servant的恢复,她是在说这件事情吧。
突然间,从旁边落下的黄金之剑截断了骑士王的目光,燃烧着怒火的Saber横剑挡我的身前。
“亚瑟王!你想要从我身边夺走士郎与伊莉雅吗?”
望着愤怒的Saber,圣白之王嘴角上翘,突然露出了笑容。
“莉雅,你还想坚持那个愚蠢懦弱的愿望吗?为什么还要执着圣杯?为什么还需要Master?”
“哼……你这家伙!”
Saber发出了不甘的声音。
“你的愿望已经被我彻彻底底地否定,你还举着剑站在我面前,是又想好了什么小女人的新愿望吗?”
完全不似完美之王的恶毒声音,如此击向Saber的心脏,可Saber反而笑了起来。
“果然,你还不是完美的骑士王,只要圣剑的理念还有缺陷,你的自我就会存在。”
白Saber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这种回应。
“没办法,我就是与你合不来,痛哭流泪这种懦弱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分明脸上还挂着泪痕,Saber的神情却像赢得了一场胜利。
“我曾经多么的害怕失败,担心自己的无能,终究我也靠着自己努力到现在,像你这样,只依赖着圣剑而行动的这种事,完全不是我的风格。”
好像完全放下了对眼前完美之王的敬重,Saber的话毫不客气起来。
“就算我消失也无法选出正确的王也好,就算我重来一次为王的历程也注定失败也好,我的人生从未假手他人,我的剑从未放弃守护。白之Saber,你或许拥有亚瑟王的外壳,却绝不是真正的我——!”
一直被眼前的白之Saber否定、被指责,连心中最后的愿望也被嘲弄,经历了痛苦与迷茫后,阿尔托莉雅的神情反而变得更刚强。
“白Saber,别挡我的路——!”
再也不会被眼前的幻影迷惑了,那王的外壳之下,只是被自己深深隐藏的软弱自我。
“莉雅,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圣白之王脸上被Saber气势激起的波澜逐渐平复,她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只有在我的身边,团结在这Caliburn身边,你我才有胜利的希望。”
“我们会去救凛,与士郎伊莉雅一起,你不来的话,就一个人抱着Caliburn呆在这森林吧。”
“可惜你做不到。”
一道高大强壮的身影现身于圣白之王一侧,名为帕西维尔的狩猎骑士向着亚瑟王弯腰行礼。
“帕西维尔,请为吾带来那名为伊莉雅的女孩。”
“好嘞。”
随着狩猎骑士转过来的目光,被强大捕猎者盯上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我小心地向着伊莉雅的位置靠过去。
“伊莉雅,别担心,我来保护……”
咦,感觉不到伊莉雅的存在。
回过头才发现,心中要守护的少女已经芳踪渺渺。
“士郎,你去保护伊莉雅,我来挡住白Saber。”
似乎早已察觉地Saber头也不回地说道。
“小子,看各位谁先找到小女孩。”
帕西维尔豪迈的笑着,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该死的,那可是以狩猎见长的圆桌骑士。
我慌乱地向着回头的方向跑去,伊莉雅想方设法离开森林,回去的方向应该能找到她。
抛下身后钢铁交击的清响,我远离了两名Saber的战场,寻找伊莉雅的痕迹。
森林里圆桌骑士众多,要找到一个一心想逃回家的小女孩应该很容易,所以伊莉雅应该会在某个地方藏起来,但一定在这个方向没错,因为我们撤退时,也会从这个方向经过。
我焦急地在森林中奔跑着,刚才的狩猎骑士现在连气息也无法察觉,伊莉雅怎么能独自对抗得了那么强大的圆桌骑士,千万不要在我赶上之前出事。
“伊莉雅、伊莉雅,你在哪——!”
最后只能是对着周围大喊起来,不管伊莉雅在哪,只要我能在帕西维尔之前找到伊莉雅就是胜利。
“士郎,这里——”
从树干后突然冒出的身影挡在路前。
伊莉雅小小的身子支撑着地面艰难地呼吸着,心爱的雪白长发垂到了泥土中,似乎这短短的旅途中,她消耗了太多力气,连脸色都变得苍白。
“伊莉雅,你还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小心地将少女抱起来,伊莉雅用力的挽着我的脖颈,将头靠着我的肩膀,焦急地说道。
“士郎,快、快带我、离开这里。”
她抱着我的力气那么微小,身体也是如此轻盈,我心疼地抱着伊莉雅继续奔跑。
“没事的,我们离开这里,马上就能离开了。”
少女微弱的吐息落在我的脖颈,终于放松下来的伊莉雅在我耳边喃喃说着。
“好不甘心、我好不甘心……为什么我必须是圣杯的载体?为什么我无论输赢都是变成圣杯的容器而死?如果一定要死,我就要把圣杯给士郎,谁也不能抢。”
“伊莉雅,你不会死,不会死的!”
“他们都不把我当人,每一个人都把我当利用的道具,木村正秀也是、爷爷也是,连骑士王那样的人,也只把我当圣杯的容器。”
“别说了,伊莉雅,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
“士郎,为什么我要死……?”
少女悲切地声音如此尖锐地刺进胸膛,无法回答的我只有埋头奔跑。
说起来,以我这样的速度能超过帕西维尔吗?这么大张旗鼓地行动,那家伙应该早就发现了我。
蓦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心有所觉的我抬头望去。
就在头顶低垂的枝干上,一道阴影正向着我覆盖过来。
第43章 执剑相问
再度成为战场的森林里,剑光纵横驰骋。
蓝色的Saber与白色的Saber。
阿尔托莉雅与亚瑟。
拥有不同意志的Saber,再次互不相让的交锋,黄金的圣剑在决胜的斗志中挥击。
天命王道之剑Caliburn,选定英格兰之王的石中剑,带着重建秩序、中止战乱的力量,守卫一方净土。
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伴随骑士王一生、战无不胜的圣剑,汇集世间一切希望之光,誓约劈开胜利之径。
然而,争锋相对的两名持剑者,不过是同一名少女的两种意志。
如同梦幻一般,许多年前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毕生都在拯救王国的宏大愿望与渺小的个人存在之间痛苦的挣扎,这伴随了她一生的矛盾终于现世为两种人格的钢铁交锋。
这一次,阿尔托莉雅没有迷茫。
无论被指责、被否定,她依然在以自己的意志前进,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自我。
眼前高傲地说着要拯救自我的那个王,却是绝望得彻底放弃了自我的少女。
简直是将骑士王的荣耀坠于尘埃肆意践踏。
战意激荡间,沉重的圣剑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刃,卷起风暴撕扯着空间,誓要把眼前的一切摧毁。
清澈如水、迅捷如光的洪流划定不可侵犯的壁垒,在风暴与宁静之间隔出一道界限。
那还不够,被阻挡的圣剑在发出咆哮,下一刻,壁垒如玻璃碎裂,风暴带着倒映着一片片世界光影的琉璃碎片飞舞。
翻飞衣袂,拭亮铠甲。
露出骑士王无所畏惧、无所动摇的少女脸庞。
那只是外壳。
可怜的少女,一直担心自己的失败、一直恐惧难以承担的重任、一直害怕生命的消逝、甚至不满圣剑的缺陷。但这渺小的自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人们需要圣剑,那就创造完美的圣剑,人们需要王,那就放弃这幼稚的自我。
——放弃吧,那就再也不会害怕了。
带着痛苦与不安,悲哀的少女沉睡于王的面具之下,只流露出子民们需要的安定与神圣。
在王的战旗之下,吾等战无不胜——!
以亚瑟王的名义——!为王国而战——!
一直在身边呼唤着的骑士们,并不明了他们的王牺牲了什么。
只有莉雅。
看着绝望的自己沉眠于面具之后,放弃自我。
心好痛、痛彻心扉。
想要伸手,想要将女孩救出。
想要痛骂,斥责这软弱逃避的自己。
但挡在她面前的,首先就是她所梦想的王者之姿。
再一次的挥剑相击,圣剑交击的光芒之下,蓝色的身影又一次被击退,后退间钢铁之靴重重踏进地面,名为莉雅的少女强行止住身体,压低身体向着骑士王作出攻击的准备。
“够了,莉雅,你的剑战胜不了我。”
圣白的王者如此说道,少女则以苦涩的笑容回应。
“那么,你为何不召唤骑士们呢?”
“这是我们之间的战斗,我不希望任何人来干涉。难道你希望他们与自己的王执剑相对吗?”
“不,我只是要确定一件事情。”
苦涩渐渐变成了坦然,手中的圣剑昂扬起无穷的斗志。
“你这家伙,根本没有求胜的意志。”
瞬间起动、地面破碎、天空撕裂,化作无穷的力量凝聚圣剑之上,发出震撼天地的一击。
迎着崩坏世界的攻击,骑士王再次举起圣剑。
圣剑相击、天空留痕、世界凝固、风暴消散。
搅乱世界的动、一切平息的静,在圣剑划下的界限间近至极限的接触着,将全身意志贯彻圣剑之上的持剑者发出怒吼,用尽一切力量,誓要将这世界推向求胜之剑的胜利、亦或是王者之剑的秩序。
终于,誓约必胜之剑顺应惯性的力量后退,蓝色的少女在反作用力下被推向天空,她低头俯视着驻立大地的骑士王,冷静地说道。
“制定秩序、划分界限,这样的剑并没有决定胜负的关键力量。无论你因为什么理由要留下我,我必能将你打败。”
抬头看着蓝色流星坠落的方向,骑士王美丽的脸庞掠过一丝忧伤。
“必胜的魔咒……你又能达到何种程度呢?”
下一刻,坠落的星辰化作一道堪比激光般迅捷的炮弹,再一次向着骑士王袭来。
两种意志的战争,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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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郎,小心——!”
银色光芒飞舞间形成屏障,想要挡住突然来袭的黑影。
但在眼前的敌人面前,这相对软弱的魔术,大约只能起到阻碍视线的能力。
密密麻麻结成盾牌的银线,只维持了刹那便崩坏消散,阴影中亮起的武器光芒穿过盾牌向我落下。
只在那一刹那,兵器在战意勃发中成型,依莉雅用魔术为我争取的刹那,让我勉强建起了防御。
钢铁在交锋中争鸣,巨大的力量向着我压下,但我不能后退,因为背后有需要守护的人。
幽暗的恶意从视野边界无声的袭来,目标是我的小腹。
那是当我执起武器时就熟悉的恶意,特别眼前还是那么熟悉的敌人。
干将莫邪,手中挥舞的双刃熟练地找到了防御的轨迹,再一次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呀——”
敌人发出了短促的声音,力量爆发间架开了我勉强的防御。
胸膛被利刃划过却没能触及要害,我同样怒吼着锁住袭来的兵刃。
“卫宫士郎——!”
没错,那敌人就是我自己,卫宫士郎。
身着黑色武装的卫宫士郎,放弃了被我的双刀锁住的兵刃,转眼间又有新的兵器在他手中成型。
只有这一刻的间隙,我挣扎着向着敌人贴近。
“把你的命给我——!”
在敌人的吼叫声中,强行驱动身体更快的行动,比敌人更快的行动,在最接近死亡的那个界限,达到生的目标。
终于,在依莉雅争取的那一刹那之后,用伤口拼回的那点时机之后,我找回了战斗开始时丢失的先机。
对方的剑在挥落之前,我的剑已经组织起防御。
双刃相击之刻,我也有余力寻找反击的机会。
只是战斗中胸口还在撕裂一般痛苦,也让对方变得更加疯狂。
“卫宫士郎,把你的命给我——!”
从黑暗中诞生的另一名卫宫士郎,带着与我绝对不同的意志,向我讨要珍贵的生命。
“你这个疯子,给我滚开——!”
必须击退这名敌人,还得小心森林中还可能出现的狩猎骑士、甚至是其他敌人。
但是,这家伙的剑与我是完全一样的,没有可以分出胜负的破绽。
我们拥有同样的武器、同样的剑技、同等的斗志,相互清楚对方的每一次挥击,连防御的方式都是如此熟悉。
阴剑莫邪,总是在第一时间组成第一道防御,阳剑干将,同样在防御中寻找挥剑的破绽,发出夺命的攻击。
黑色武装的敌人,在以我最常用的方式移动,在我最熟悉的角度进攻。
借着大地力量向上挥动的武器,试图动摇防御的架势。
借势驱动身体迅疾的移动,移向最刁钻的角度组织攻势。
如镜像一般的攻击与防守,在均衡的局势中无法让优势偏向任何一方。
这好像就是敌人的能力吧,将我的武器读取与投影能力达到某个程度,实现在持有与对方同样的武器时,即时读取敌人的战技与攻击。
能达到如此程度的读取,敌人或许还拥有与记录、读取之类相关的能力。
据远坂说还能将自己的伤势原封不动的复写给敌人,那能力则完全不知其来源。
这是无法取胜的战斗,因为对方的能力就是保持均势,即使他在对杀我的狂热中主动破坏这均势,下一刻仍会在攻防中恢复最初的均势。
再一次挡住对方的攻击后,我开始焦急起来。
一直没有踪影的圆桌骑士,被缠住的Saber与我,这样怎么保护依莉雅?
回头看向小心翼翼藏在我背后的少女,我终于作出了决定。
那就将依莉雅带入到敌人无法攻击的地方。
“Iamtheboneofmysword.”
敌人在我的吟唱中停了下来,很讽刺的,黑色的敌人开始发出与我完全一致的吟唱。
“UnknowntoDeath,NorknowntoLife.”
我与他静静相对而立,共同吟唱同样的咒语,这一刻仿佛要组成什么唱诗班。
“SoasIpray,UnlimitedBladeWorks.”
清爽的风从身边吹过,带回梦中的世界。
小草在风中摇摆着拂过脚边,草叶边缘带晶莹的水光。
一柄柄名剑安静伫立在身边直至远方,钢铁明亮的剑身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温暖的光。
抬起头望向天空,高高的蔚蓝苍穹之上,间或有明亮的星光闪耀。
这里是梦想的世界。
这里是英雄的世界。
想要成为英雄的孩子,眼中收集着无数英雄的象征,在英雄的武器上感受着英雄的灵魂与信仰。
在这个世界,我只需要担心一名敌人。
向着有些痴迷地看着眼前美景的依莉雅,我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转身走向另一名踏入固有结界的敌人、这世界的入侵者。
混沌的沙从远方吹来,撕裂了柔弱的草叶。
天空传来滚滚雷声,厚厚的阴云从远方飘来,从天空向着大地压下。
远方,黑色的敌人伫立在黄沙之上,眼中闪耀着我前所未见的理性光芒。
“卫宫士郎哪,你还要相信这稍纵即逝的短暂华美吗?”
前所未有的清醒着,他如此问我。
第44章 尽头行者
学长,又消失了。
带着无能为力到绝望的痛苦,紫色的少女徘徊在幽暗的走廊。
不想开灯,是因为不再有寻找光明的心情,她所能拥有的光明,总会无声息的消失。
——能拯救你的学长的只有圣杯啊。
那个她称之为爷爷的怪物,苍老的声音一直在少女的耳边回响。
学长——
像疯了一般,想要将学长留在身边,这软弱的自己却无能为力。
或者,只能按爷爷说的去做。
那样的话,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甚至,可能变成比爷爷还要可怕的怪物。
那又如何,现在自己不是已经疯了吗?
夺走一个又一个性命,喂食身体里的孩子,换取学长的存在。
在这肆意相互伤害的圣杯战争,伤害自己的血缘姐姐,只求学长的安全。
我,这不是早就疯了吗?
樱无声的笑了起来,黑夜里幽暗的光将少女美丽脸庞变成惨淡的苍白。
我与学长,一直就活在这地狱,伤害着、被伤害着,拥有的只有彼此。
不知不觉地,少女走到了一扇门前,思维停顿了一下,她缓缓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的学长,又消失了……”
少女用麻木到机械的声音倾诉着,倾听者则是被捆在椅子上的姐姐。
凛冷漠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少女,保持着充满敌意的沉默。
“我最需要的学长,却总是像雾一样消失,我最爱的学长,怎么也抓不住他。”
樱没有在意姐姐的表情,只有找到一个观众,然后说出自己的心情。
“我已经疯了吧,没有学长我就什么也没有了,我现在,好像连理智都不存在。”
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疲惫的眼睛里仍然有着某种坚定的意志。
“你是疯了,间桐樱。”
“……”
樱双目无神地向姐姐望了过来。
“别再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间桐樱。”
冷酷的字眼,从姐姐嘴里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好像自己只想拥有士郎就好,却为了这件事伤害了这么多人,吞噬了这么多灵魂。你早就疯了。”
“可我能怎么办啊?只有这样我才能拥有学长。”
樱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委屈、痛苦、害怕、痴迷、绝望,复杂而浓重的感情宣泄出来。
可再委屈、再痛苦、再害怕、再痴迷、再绝望又能如何,一次又一次向着姐姐宣泄着自己的怨恨,一次又一次恳求着救救自己,冰冷的现实也只会将她打入地狱的更深处。
“是的,你没有办法,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樱的眼泪,只会换来姐姐更坚定的敌意。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要继续战斗,我要战胜所有敌人,我要将你这不该存在的妄想消灭,将你那会夺走人类性命的根源、连同你的姓氏也一起灭绝!间桐樱,你逃不过这惩罚!”
在姐姐敌视的目光下,樱的眼泪渐渐停止。
“要夺走我的一切么,包括我的学长……”
她向着姐姐走了过来,低头俯视着姐姐高傲不屈的表情,双手在凛的脸上抚过。
“真的好羡慕姐姐你啊,永远都是这么的无情。”
然后,双手落在少女纤细如天鹅的项颈,合拢、用力。
“这么轻易地说着残忍的事情,这么肆意地伤害着绝望的妹妹。”
樱的声音平淡如水,但她的双手还在用劲,慢慢将全身的力气也使出。
“……”
姐姐的身体在奋力的扭动挣扎,樱唇张开想要吸入空气、想要高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愤恨而痛苦的眼神,没有一丝对生命的哀求,即使在痛苦中上翻露出眼白,那坚定的意志也未曾改变。
好美丽的眼睛,像翡翠一样。
樱痴迷地看着那无法闭合的眼睛,直到她的手被某个人抓住。
“该停下来这场闹剧了,间桐樱。”
紫色少女轻盈的身体被毫不留情的抛开,倒在地上回望的眼眸中,看见姐姐从椅子上被解开绳索,突然出现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抱进怀里,像在保护世界上最贵重的珍宝。
那个男人,是Arc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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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宫士郎,曾到过尽头的男人。”
黑色武装的男人,如此清醒的站在我的面前。
他手持与我完全一致的双刀,身上武装与Archer近似,却在外面裹上了绷带。
而最异常的是他的影子,居然直立在空气中,就像是寄生在男人身上的某种恶物。
此时那恶物正发出貌似严肃的声音,实质则充满了恶意。
“从尽头回望当初天真的自己,真是渺小狂妄得可笑啊。”
“他又是谁?”
用剑为伊莉雅竖起守护的屏障后,我皱着眉问眼前这个男人。
“某个与我混在了一起的东西,让我无法完全发挥的干掉你。”
“混蛋!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吉尔伽美什干掉了。”
黑影在男人的身后暴跳如雷,张牙舞爪想要缠上男人,却被什么无形的挡住。
“在我的世界,你无法干涉我,蠢货。”
男人的嘴角一撇,露出嘲笑的表情,随即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我说,卫宫士郎,把你的命交给我吧。”
相比现实中混乱的咆哮,男人请求的声音简直可以用友好来形容,当然内容还是同等可怕。
“你现在是黑Archer吗?”
“既然我与这家伙融为一体,你还是叫我Avenger吧,再说我也烦透了一个又一个Archer蹦出来。”
男人无奈地耸肩。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决心夺走我的生命。”
“当然是为了活下来啊,只有用你的生命与血肉补完我的生命,我才能真正的活着,摆脱圣杯的约束。”
Avenger背后的黑影摇曳着注视着我,发出戏谑的声音。
“能感觉到命运的戏弄吗?卫宫士郎,无论如何都是你,达到尽头的是你,从未来回到现在要杀你,渴望另一种人生也要杀你,你注定不得解脱,永世不得解脱。”
“闭嘴,蠢货。”
Avenger男人无奈的骂了一句,接着转头认真的对我说。
“我不会给你光明正大的理由,也不会劝你放弃,在这个只属于你我的战场上,我只会说——你要死。”
冷静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黑白双刃从男人的手中出现,空气似乎在那冰冷的刀锋上凝固。
“真没想到,拥有卫宫士郎名字的人中,居然也会有你这种冷酷的家伙。”
没有什么好说的,谁也不会被对方的语言动摇,最后的交流只有战斗。
“哈哈哈哈,杀吧杀吧,在杀戮中活下去,卫宫士郎,你可是从尽头回来的男人,连同我的份一起加油。”
黑影摇曳如火焰高涨狂舞着,发出尖锐的笑声,黑色武装的男人将身低伏下去,锐利的目光牢牢将我锁定。
“走到世界消亡、正义凋零、光明陨落,世间一切幻灭,唯有自我犹存——!”
杀意随着乍起的刀锋爆发,死亡的轨迹划破碧绿原野与苍凉沙漠的界限,直冲我的心脏。
“卫宫士郎,为了这能感受一切的自我,为了自我的延续,给我去死——!”
第45章 铸剑战场
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想起了那个人的声音。
“成人之前先让协会照顾,之后的判断就交给你了。你的话,一个人也能过吧。”
用力地点头,大概已经注意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只有一个人,过着漫长得忘记了什么是孤单的生活。
为了完成远坂家的义务,赢得圣杯战争。
即使有过并肩的战友,有过可以依靠的人,最终也只剩下了自己。
所以,就这样死在妹妹的手里也不错吗?
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用尽全力地挣扎着,渴求生存的空气。
窒息的感觉从脖颈深入胸腔,再向四肢蔓延。
视线模糊得看不清眼前妹妹的模样,也不想看那个流着相同血脉的女孩表情。
纵使再怎么努力,心中也会响起一个声音。
——这次,我的生命真的到此为止了。
致命的黑暗,就这样将无力的她淹没。
直到意识重新恢复,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目光茫然,似乎还停留在死亡的世界里。
只是眼前可恶的白头发男人立马让她回过神来。
我是死了吗?
死了还能见到这讨厌的家伙真是烦躁。
又或者——
“你又解除了契约?!”
疑问的话语带着肯定的味道,少女目光冷漠地看着她的Servant。
没有想到Master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Archer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少女示意的目光移向她手背上再次消失的令咒,他才露出尴尬的表情。
“这个嘛,我是为了迷惑那些带走你的人,毕竟我差点又死了一次,也没办法及时救回你,只能解除契约假死喽。”
不知道是否因为刚从死亡线上回来,少女虚弱地闭上眼睛。
“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樱也在我这里。”
弓之骑士将靠在他怀里的女孩小心抱紧,目光示意前面的樱加快脚步。
“樱……”
听见姐姐虚弱的声音,前方少女的身子恐惧的一抖。
“加快行动,Archer,我们要去解决Avenger,我想到了战胜他的方法。”
前方刚走到大厅楼梯口的妹妹猛然停住,她低着头颤抖着身子,似乎想要回身。
接着,她猛着向前扑去,似是看到了什么希望。
“Fighter先生,快来救我——!”
樱转弯从墙角扑了出去,沿着楼梯向下望去,一名红衣散发的男人正一手捧着猪蹄走过大厅。
听见樱的叫喊以及跑下楼梯的声音,Fighter顿了顿,然后空闲的左手轻拍了一下额头。
“对了,现在这时候还是得回屋看漫画,姐妹撕逼的电视剧可没什么意思。”
居然完全没有回头,Fighter摇头晃脑地转身就走,直把满怀希望跑出来的樱晾在原地。
看见这场闹剧的凛也忍不住撇了嘴。
“看来Archer最近应该欠了那家伙许多人情。”
“唔,那个天真的家伙,真是太麻烦。”
听着Master的调侃,Archer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记忆回到了那个几乎死去的夜晚。
本以为早就死去的红色斗士,带着更加可怕的力量回到他的面前。
能自由翱翔天空的舞空术,将灵活性发挥到极致的瞬移。
将他身为弓兵的优势完全抵消,然后是可怕之极的拳头。
那个男人已经达到了拳之极境。
只有少数宝具能将对方完全锁定,而在绝对的贴近战中,他完全没有释放宝具的机会。
毫无疑问,他很干脆的输了。
“唉,为什么每次都不能尽兴呢?身体状态不是最佳,还一心想要回到Master身边,你根本无法发挥全力。”
站在败者面前的Fighter如此说着,一脸无奈。
不要这么天真好吗?既然赢了,就痛痛快快收获我的性命。
“下次,下次我们一定要好好打一场——!”
男人紧握着拳头为自己加油,也为眼前的败者加油,然后离开。
——真是欠了还不掉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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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战斗吧战斗吧!享受这永无止境的战斗——!”
黑影如雾弥漫了天空,却遮不住闪烁的宝具光芒,恶质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嘲笑着争斗的两人。
“为了生、为了死,战到世界消亡、一切毁灭——你就会发现,这世界唯一真实的只有自我——!”
“给我闭嘴——”
咆哮声中,双刃挥斩的Avenger冲出了黑雾,疾驰的脚步激起黄沙飞溅。
“难道不是吗?歌颂着正义、痛斥着邪恶,然而每一次挥剑,最终都是为了此刻的自我。”
剑雨从天空坠落、半空中又被同样的钢铁拦截,宝具撞击碎裂闪耀无数光芒。
“嘿嘿,你还真是招惹了个烦人的家伙。”
双刃交击之间,我也冲出了黑雾,强忍着肌肉撕裂一般的痛楚,一边嘲笑着向着黑色武装的男人逼近。
“过去与未来汇聚于此,共同达到死亡的终结,这么有趣的事我怎么能错过——!”
“哼——!”
带着同样的痛哼,挥出相同轨迹的双刃狠狠撞击在一起,宝具的碎片如雨点在身边洒落。
手指在多次的撞击中发麻作痛,但如此明确要将对方致于死地的心情,让我有了无穷的勇气与力量。
隔着挥动的钢铁,我注视着敌人充满斗志的眼睛。
“来呀,你这种打法怎么可能拿到我的性命?!”
敌人激愤的剑舞脱离了预定的轨迹,但拥有同源剑术的我,轻松地截断了Avenger的攻击,将战斗拉回相持的轨道。
仅仅这样的程度,我又怎么能打败对方?怎么能保护伊莉雅?
带着同样的愤恨,身后飞起无数剑矢,接着又被对方同样的剑雨挡下。
带着必中概念的宝具在黑雾中穿梭前进,却在击中敌人之前变成了无法致命的碎片,Avenger斗志高昂地穿过铁之碎屑,黑白如镜的双刃在彼此之间交击不停。
“不够不够还不够——!”
相持不下的战斗中,彼此有了同样的决意。
——这些粗糙的宝具,根本无法决定战斗的胜负。
所以,要寻找更强的宝具。
所以,要将手中的宝具发挥到极致。
“我们能比的,只有铸剑——!”
在回合的短暂间隙中,我抬起头仰望天空。
天空中有一道耀眼的星光坠落,在半空中化作一道弯如月牙的宝具飞射,带起的地中海海风卷动沙土覆盖大地。
然而,另一柄同样来自迦太基英雄汉尼拔的新月之剑,正面迎向我投影的宝具,宝具飞撞双双化为粉碎。
还不够还不够,这样太慢了。
心神飞向更高的天空,将那来自遥远星际的光芒具现成形。
——这么慢的投影,怎么赢得了我。
敌人的声音直接从心底响起,另一道星芒向我的宝具坠落,双双具现成形,在可怕的爆炸中回归终焉。
——来啊,看看你我的极致究竟在哪里。
将意志穿过那飞溅的碎片与狂舞的大气,寻找更强的剑。
这里是我的世界,在这意志不受限制的时空中,我一眼之间越过无垠距离、穿过无限时光,寻找能够带来胜利的宝具。
这里也是他的世界,风沙乱舞之间,敌人的意志追逐着我,直到生与死的尽头。
天空中响起如雷鸣般连续不断的轰响,无数的宝具诞生又消亡,绚丽如烟花绽放,恢宏如星辰生灭。
这些还未诞生的宝具甚至连魔力也不存在,只有宝具的信念在碰撞,以理念的坚定决出这灭亡一击的胜负。
恍惚中在高高的天空中回视着身下宝具毁灭的光芒,我感受到敌人同样也穿过了这片宝具灭绝之海。
那就再向上吧。
头顶蔚蓝的天空黯淡成宇宙的黝黑,无数的星辰就在我眼前触手可及,他们带着历史沧桑的风,从遥不可及的远方迎面扑来,再向着更加遥远的深邃黑暗奔流而去。
那就是光,我所渴望的光芒。
将意志投入那光芒,寻找英雄的所在。
恢宏的圣城之前,身受病痛折磨的王坚强的挺立身子,将守护之剑驻于身前。
下一刻,圣剑如有灵性般飞向天空,在两个意志的争夺之间闪耀光芒,化作流光破碎世界、飞逝消失。
马拉松的平原上,雅典最杰出的勇士高举起他的武器,指挥士兵们向他靠拢,组成最坚不可摧的方阵。
下一刻,白天转瞬化作黑夜,从天而降的雷霆落在将军剑上,成就世界唯一的光。
冰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上,身披单薄皮甲的将军,挥动手中的长剑,号召他的战士们前进。
下一刻,冰雪从天空倾覆,唯有剑之光芒穿透冰雪,直达天空。
陡峭的温泉关前,斯巴达的国王与他的勇士们高举盾牌,迎向漫天落下的箭雨。
下一刻,海涛涌上山崖,海浪中只有英雄的光芒在闪耀。
在意志的交锋中,无数的世界幻象在毁灭,无数的光芒在亮起,又在争夺中湮灭。
这是只有我与他才能驰骋的战场,只有同源的铸剑师才能来到的战场。
毁灭的并非那广大的一方世界,仅仅是彼此对剑的意志信念在消亡。
不是、不是,这些都不是能决定胜败的宝具。
我还要找寻更强的剑。
我还要创造更强的剑。
将意志更深地投入,更接近那梦想的英雄,创造更强的武器。
利格尼茨的平原上,草原上的战鹰带着无数的蒙古骑士在平原上驰骋。
浩瀚的长江边,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带着最勇敢的战士们,坐着满载薪草膏油的小船,在黑夜中驶向对岸连绵不绝的灯火。
苍茫的大海中,希腊的智者独坐于小舟之中,仰望夜空的北斗星,寻找回家的方向。
干涸的大地上,伟大的巨人向着太阳奔跑,追逐着不愿落下的太阳。
我在光明世界与黑暗宇宙中穿梭着,在创造与毁灭中寻找心中梦想的剑。
不,我只是在遥远的记忆中,借助流传的宝具窥视着那英雄的光。
宝具只是载体,我要寻找的是英雄的光,我所渴望的是英雄的意志。
掠夺、守护、渴望、不屈……
将所看到的一切,所认知的一切具现为剑,将自己的一切铸造为剑。
神因人而成形,传说因人而流传。
我要穿越时间的障碍、拨开神话的迷雾,寻找凝聚人类信仰的英灵,将其信念汇聚于手中,铸造为剑。
心念一动,意识降入某颗星辰,沉入黑暗的泥沼中,感受那无尽的黑暗、以及涌动的威胁。
一双脚从我身边踏过,手持沉重大剑的英雄在泥沼中小心前行,数道阴影在英雄身边的泥沼中无声飘过。
下一刻,敌人的阴影覆盖天空,地下的泥沼中有数道黑影向着英雄扑来。
剑是载体、剑是证明,以冰冷的钢铁见证英雄的瞬那辉煌。
我的铸剑,就是借助那宝具,重现英雄最强的信念、最辉煌的时刻。
眼前所见,则是求生之剑——
猎杀百头!
当初同样在必死的那一刻,我曾创造过的神话之剑。
我要活着——!
钢铁的信念击中了来袭的蛇影,敌人的阴影从天而降,落在英雄的剑上。
我要活着——!
在那剑上,Avenger的灵魂也在呼喊着,只为活着而创造的剑,在意志的争夺中颤抖,然后崩坏。
连同那泥沼、那天空,一切崩坏湮灭于黑暗。
在这黑暗宇宙,彼此的信念纠缠着,共同呼喊着对生的渴望。
——这里也是我的世界,无论你创造出多么强大的剑,我也同样能创造出来。
是的,这是我的世界、也是他的世界。
在这思维世界中,我的思维与他的思维相互纠缠着,在我变强的时候,他也在同样的变强。
他也在追寻着能超过我的剑,追寻那英雄的光。
说到底,同样作为卫宫士郎的两人,一直都在永不言弃的战斗,他与我谁也不能输给对方。
即使头脑爆炸了一般的痛苦、即使在思维的交锋中疲惫不堪,他与我都不会放弃。
——无论你创造什么剑,我也同样能创造出来。
Avenger的意志在如此讲述。
所以,我要创造不存在的剑。
所以,我要创造他无法创造的剑。
思维在找到某个东西时静止下来。
我不再试图穿梭那无垠的星之河,不再追寻英雄的光。
意志向着Avenger的所在飞去,意识空灵之间,属于铸剑师的剑出现在我的手中。
属于东方风格,刻着神秘纹理的刀身。
一黑一白,形影不离。
没有任何杀气,不存在打断他人的斗志,也没有名留后世的私欲。
想要超越任何人所造的武器的竞争心、想要成就伟大事业的信仰,无论对圣剑、魔剑都不可或缺的创造理念都不存在其中。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就只是因为想做而做。
成对的剑,就像是为了质问其锻冶师的自身意义一般,于无欲无求中所做出的粗糙之剑。
不含虚荣的镜之剑,体现出白与黑、阴与阳,笨拙的锻冶之剑。
——但是,这样的剑怎么能打败我?
在Avenger的疑惑中,黑白之刃被轻易的打碎,我手握着仅剩的剑柄向着他刺去。
——你终于决定放弃了吗?
Avenger毫不迟疑地挥剑向我的脖颈斩落,在钢铁落下之际,彼此的目光最后一次汇聚。
他的目光,疑惑而又坚定。
而我,大概是悲伤吧。
噗——
心脏被刺穿的声音在响起。
落在我身上的钢铁失去了力量,持剑者的双手从我身边垂下,Avenger的武器从手中坠落,半空中消失于无形。
黑暗的宇宙、耀眼的星辰,一切宏伟景象在身边幻灭。
持剑相刺的身影从高高的天空坠落,穿过黑暗空间、穿过浩翰大气、穿过宝具毁灭的烟火,落向最初立足的大地。
在坠落中,我与他共同俯视着地下这块固有结界、彼此共同拥有的小小世界。
在那小块的土地,还有得意洋洋呼喊的黑影,还有持剑相斗的两个身影。
终于,我们离大地越来越近,那相斗的身影越来清晰。
与我一模一样的那人突然放弃了准备投影的强大宝具,取而代之的则是心爱的铸剑师之剑——干将莫邪。
在最后的冲刺中,黑色武装的敌人轻易的击碎了黑白双刃,然后作出最后的斩击。
而与此同时,黑白双刃的碎片突然如有灵性般汇聚,在持剑者手中双剑合一,形成了一柄新的剑。
黑白碎片交错混杂。
随意拼接的剑身似乎马上就会破碎。
即使有着剑的外形,这也不应该称之为剑,不过是粗制滥造的废品。
却带一种绝望的气息。
——
无声地,我与他终于落到了地面。
噗——
破碎重铸的剑刺入了敌人的心脏。
在触及胸口的皮甲时,这剑就在碎裂,但终究还是刺进去了。
在刺入心脏的那一刻,从天空中坠落的我们,在大地上交锋的两人,身影正好重合在一起。
在思维的交锋中,我们曾飞过高高的天空、进入灵魂的宇宙,寻找星星的光芒,追寻英雄的足迹。
而在这具现的固有结界,不过是两具撕打的躯体,最终跟随思维的轨迹,完成决胜的一击。
“蠢货!你怎么就这么输给那家伙,与我分开后,我连伤害返还都没法用。”
天空的黑影刚刚还在得意的飞舞,下一刻就在为这突然其来的结局咆哮。
无视咆哮着扑来的黑影,Avenger低头看着刺进他胸膛的碎片之剑,有些疑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为什么会有这柄剑?这是什么剑?”
看着眼前即将死亡的敌人,悲伤的感情郁结在胸口无法消散,我努力平稳着声音回答。
“这是——尽头。”
我所创造的,是为Avenger存在的剑。
也是Avenger没有的剑。
第46章 黑暗倾覆
平静的森林里,似乎出现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唔——”
心脏突然出现的难以言喻的痛苦,让被Archer挟持的少女难过地按住胸口。
“学长——”
少女难过的声音引起姐姐的注意,她顺着少女担心的眼神,望向远方的森林。
“那个不安分的家伙,又去那边了吗?Archer,我们赶快过去。”
另一只手抱着凛的红色骑士嘴角一撇,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靠我穿过半座城市去那森林,真是麻烦的旅程。”
“别废话,这次一定要解决Avenger。”
“姐姐……”
妹妹恳求的声音才刚出口,就被凛冷酷地打断。
“闭嘴,你没资本谈条件,也没资格恳求我。”
冷酷地拒绝之后,樱深深地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藏进阴影。
少女纤细的背脊,似乎一直在颤抖着。
而在另一边,蓝白身影交错纵横的战场上,猛然暴发的怒气一击将圣白之王击上天空,再平稳地落向地面。
“你这家伙,一定逼开我,要让那家伙找上士郎吗?”
面对面前少女的指责,骑士王再次竖起手中的圣剑,悠然说道。
“Avenger是敌人最弱最不可控的一环,也是士郎最大的危机,在这时候解决他最合适。”
“骑士是为了守护而存在,我绝不能容忍你将Master身陷危机。”
“所以,你我的命运不应该重叠。莉雅,我的命运是成为王而不是骑士。”
银牙紧咬,被激怒的持剑少女重重踏碎地面,将自身化作风暴卷向眼前的敌人。
傲然伫立的王之身姿,高贵而不可侵犯,但在少女燃烧的怒火中,只想将那虚伪的形象打落尘埃。
——
突然间,某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涌现,莉雅停住身子,回头遥望她背后的远方。
“不用担心,士郎远比你我认为得还要强大,他会没事的。”
在莉雅放弃进攻的时候,圣白的王者也垂下剑安慰着蓝色少女,复杂光芒在王的眼中闪烁。
“一定没事的,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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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走了多久呢?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回首过去,本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依然历历在目。
渴望成为正义的伙伴,不去拯救别人就无法生存的寄生虫。
被唯我独存的罪恶感纠缠着,恨不得把自己的罪恶感也一并付出,化作那无知无觉的拯救之手,直到终于能挽救痛苦的自己。
于是与世界订下了签约,将自己变成正义的道具。
然而,那自我仍然存在着,爱着、恨着、痛苦地挣扎。
某一刻,他在无止境的战场,终于停住脚步。
作为道具的意志仍然在前进,作为人最后的一点感情,已然到达终点。
人生,应该是有着执念便能前进的历程。
可能被毁灭、被终结、被威胁,但只要坚持自己的执着,便能在不断前进,在终焉到来之前,迈出前进的最后步伐。
男人本来这样认为,但他发现自己错了。
执着依然存在,终结也未来临,但他已经无法再前进。
因为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在提醒他。
眼前这重复循环的风景,便是尽头。
像是被地球束缚的卫星,无论如何前进,也只能在固定的轨道上重复自己的一生。
一路执着走过来的他,却发现一切已经消失无踪。
以为自己只有坚持着正义才能活着,正义不再。
以为自己爱着恨着才能活下去,爱恨黯淡消亡。
以为自己为了光明活下去,然而最理智的分析也告诉自己,光明不会出现。
以为自己为了这世界活下去,但在眼前这行将毁灭的世界里,自己依然能够前行。
那么,自己是依靠着什么活下来的呢?
已然消失的一切,对自己真的重要吗?
或者是——
一切既无意义。
一切亦无价值。
执着于前行的自我,疯狂地想要抓住某个活着的理由。
始终也绝望地找不到任何存在的借口。
那么,即使只有自我也能前进。
即使如此绝望地嘶吼,也止不住心头想要消失的痛。
——因为这是尽头。
一切都到了消亡的尽头,连这自我也到了尽头。
没有前进的价值,没有存在的意义。
努力前进着,却始终在原地,前进也曾无意义的尽头。
从胸口扩散的绝望蔓延至全身,滚烫的鲜血顺着钢铁的碎刃流淌下来。
名为卫宫士郎的男人低下头,打量着刺入胸膛的、黑白碎片铸造的短刃。
我放下剑柄,任由短剑留在敌人的胸口,一边后退着一边大口的喘气,想要将心底那绝望的情绪排出。
“呵……”
大概是想要笑吧,Avenger强忍着痛苦,咧了咧嘴,终于能够发出声音。
“将我的命运具现为剑,真是太适合我的武器……”
理性与情感,一切被那柄剑中的绝望湮灭,但Avenger还在坚持着站立,眼中有复杂的目光闪动。
“没想到还未成熟的你,居然也能亲手刺穿别人的胸膛,难道卫宫士郎无论也会走上杀戮者的悲惨命运?”
败者最后的问题在我的耳边如雷霆响起。
“不会的,我不会的……”
即使如此为自己肯定着,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战斗变得如此决绝?
上一次被我刺杀的人,好像还是Berserker,为了活着,我早已夺走过别人的性命。
“哼……权当作我最后的提醒吧,你要为‘卫宫士郎’这个名字走出新的道路。”
Avenger的身体终于倒下,我的耳边听见了他最后的低语。
“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旅途……樱。”
呼——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捂着自己胀得好痛的额头。
虽然全身上下都很疼,过度运动的四肢在颤抖,但这场铸剑之战负担最重的是、长时间回溯英灵星河的精神。
不过除了Avenger能借助两人的通感以及相同的铸剑追入星河,应该没有敌人能与我将星河变成战场。
对了,依莉雅。
我快速寻找着伊莉雅的踪迹,还好,她依然被我具现的数柄大剑保护着,我与Avenger的战斗并没有涉及到她。
看着我向她走来,挥手间解除了如盾牌挡在少女向前的大剑,白色的精灵猛地向我扑来。
“士郎,你赢了……”
“是的,我赢了,我有了足够的力量,以后我也会一直保护你。”
好像是害怕给我伤痕累累的身躯增加负担,伊莉雅只是轻轻地倚靠着我。
“不要离开我,我只要你别离开我。”
伊莉雅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我不得不俯下身体想要安慰她。
“我不会离开伊莉雅,我永远都在伊莉雅身边。”
当初只由于卫宫切嗣的因缘被联系在一起的两人,不知不觉地开始依赖着我,而我也夺走过她珍爱的父亲,所以,我要一直保护她。
白色的少女擦着眼泪抬起头,看向我的时候,她的目光在我背后掠过,然后,少女的脸庞变得苍白如纸。
“士、士郎……看那里。”
顺着伊莉雅指向我背后的手,我望向Avenger倒下的地方。
那具躯体,正被一团黑雾包裹着。
是的,我忘记了,Avenger不只是一个人。
“嘿嘿,被发现了也没有办法,Avenger怎么可能这样死去,快给我起来——你我就是死亡啊!”
在黑雾的命令下,那具死亡的躯体再度坐起,一手将刺入胸膛的短剑拔出,带着飞溅的鲜血插入大地。
仿佛拔出了塞住某个不祥瓶子的塞子,可怕的感觉从心底涌现。
浓得凝成黑泥的恶意从那胸膛的伤口流出,瞬间覆盖了男人的身体,铺天盖地的散落出来。
那个是——
我曾接触过的感觉。
挥动巨大岩剑释放名为‘猎杀百头’的宝具时候。
在肉身死亡之前,灵魂先一步进入死亡的领域。
生命步入终结、灵魂失去载体、无法再战斗、无法再去爱去恨、无法再记录任何故事、无法再感受任何伟大,连绝望都无法感受的黑暗世界。
然后,截取这灵魂感受到的死亡,将其注入手中之剑,变成最强的剑技。
——而现在,我又感知到了死亡,死的世界在生的世界打开了一个孔洞,然后将世界所有的恶意释放出来。
明净的天空被黑暗笼罩、无尽的大地被黑暗覆盖。
在不见光明的黑暗中,一道身影从远方向我疾射而来。
锵——!
钢铁交击之间,男人熟悉的面孔带着残忍的笑容出现在我眼前。
“接下来,是我的回合——!”
长刀挥舞间,黑泥飞溅在我的身上。
熟悉的疼痛感传来,这是当时与黑武士时战斗时,黑泥落在身上的感觉。
痛、痛、痛。
去死、去死、去死。
“啊——”
给我去死啊,好痛。
这是伤害过Saber的敌人真身,好痛。
“杀了你——”
沉重的钢铁落在我的剑上,无法阻挡的力量将我击退。
“嘿嘿,消耗了这么多,怎么还能让你在我面前得意洋洋。”
后退着踏在地上的黑泥当中,黑泥如有灵性地缠上了我的脚。
——
说不出来的痛。
像是被创造的宝具‘尽头’刺穿的绝望痛感。
我不能死,将剑刺入地面,借力向后翻滚,避开了Avenger的攻击。
“士郎,救我——!”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伊莉雅的声音。
对了,我要救她。
没有战斗的余暇。
挣扎着摆脱黑泥的束缚,我一边试图阻挡Avenger的进攻,一边向后望去。
小小的、白色的少女,正在努力向远方跑去。
在她脚下的大地,蔓延的黑泥正在她包围。
在她头顶的天空,黑色的阴影整个覆盖下来。
像是视界正在闭上眼睛,又像是宇宙正在向天地开辟之前的时间回退。
在这个固有结界内,伊莉雅无处可逃。
刺——
因为震撼而迟缓的时候,身体被敌人从背后刺穿。
“哈哈哈哈——卫宫士郎,你的身体归我所有。”
黑泥移动着发出低沉的声音,顺着武器爬上我的身体。
我要死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精神在恐惧地颤抖,身体在猛烈地挣扎。
“没有用的,卫宫士郎,就在这里结束这一切吧。”
但是,还不能结束。
——我还想救伊莉雅。
倾覆的天地之间,我还要救那唯一的光明身影。
心念一动,一支宝具在空中浮现,避开飞溅的黑泥向着伊莉雅飞去。
黑泥覆满了我的身体,包围了我的视线,无所不在地要钻进我的体内。
——再给我一点时间,完成最后的拯救。
天地碎裂了。
虚假的、被黑泥污染的天空裂开,露出真正的世界。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布满了阴沉的乌云,但没有黑泥的存在。
只要用那支剑将伊莉雅带走,她就能活下来。
黑泥爬上了我的眼睛,才刚见过真正的天空,一切又要回归黑暗。
至少,我也救了一个人。
大概能欣慰的笑一下吧。
最近的视野里,突然闪过一点红色的光芒。
Avenger似乎在遥远的地方惊叫。
那个是——
“穿刺——死棘之枪!”
第47章 结界之外
士郎最后投影的宝具巧妙地带住了伊莉雅的衣服,帮助伊莉雅加快速度飞向远方。
固有结界在士郎的命令下主动消失,露出没有被黑泥污染的天空。
在固有结界中一直被士郎保护着的少女,当士郎被敌人抓到的时候,还努力将她送回现实。
感受着士郎对她的关心,不知不觉眼泪从伊莉雅的脸颊滚落。
宝具很快力竭落地,在剑刃可能伤到少女之前消失。
白色的少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回头向着士郎的位置望去。
那里只有翻涌的黑泥从森林蔓延过来,完全看不到少年的踪迹。
天空中乌云滚滚,充满了不祥的味道,这是巨量魔力聚集造成的气象干涉。
我要去找士郎吗!?
恐惧与勇气在心底纠缠,伊莉雅恨恨地握着拳头。
突然,阴沉的天空中闪过一道赤色流星。
“穿刺——死棘之枪!”
那是Lancer豪勇的呼喊。
流星击中了士郎所在的位置,奇怪的并没有引发巨大爆炸,但那黑泥突然高高扬起,像是被激怒地魔兽,接着无声炸开。
伊莉雅清楚的看见,黑泥落入地面之前,一切生命在黑泥中溶解,消失无踪。
更可怕的是,黑泥还在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包括她的方向。
“呀——!”
在这凝聚全世界恶意形成的黑泥面前,伊莉雅终于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只有逃亡。
少女扭头努力向森林外的方向奔跑,头也不回地逃跑,直到某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啊呀,真巧,能在这里遇到伊莉雅。”
明明一副西方人的面孔,却有着日本名字的少年挡在伊莉雅的面前。
“木村正秀,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来接我的妹妹啦,与我一起迎接圣杯吧,时机即将到来。”
木村正秀摊开手,为伊莉雅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这个时候还想着圣杯,先从这黑泥中活下来再说。”
伊莉雅恐惧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阴影,却发现一道高高立起、散发着淡淡圣白光泽的黑泥之墙。
“不用担心,我们的英雄正在为这个世界阻挡黑泥的蔓延,光明终将战胜黑暗,圣杯终将降临,我们只要坚信着那些英雄,再努力杀死他们,圣杯战争不就是这样吗?”
木村正秀嘲讽地笑着,一边向着伊莉雅靠近。
雪白的少女愤恨地咬着牙,她还记得当初自己的侍女是怎么被对方骗去迎战黑武士。但满是疲惫的她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木村正秀,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圣杯,把你的愿望告诉我,我就将圣杯交给你。”
“当然是为了实现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宿愿,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我呢?再说,就算你不想将圣杯交给我,又拦得住吗?”
木村正秀无奈地捂着额头。
“好吧,我告诉你,我的愿望是阻止圣杯被没有资格的人使用。”
你骗鬼吧。
他的回答只换来少女的白眼,让木村正秀更显无奈,他恶狠狠地说道。
“Master与Servant参加圣杯战争,都是为了向万能的许愿机许下愿望。——然而对我来说,万能的许愿机存出现在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我决不允许那些低劣的人类接触圣杯,用这世界唯一的奇迹换取人类一个恶劣、平凡的愿望,什么成为正义使者、重新选王、杀死自己、寻找对手、回归家乡、保护亲人、从疯狂中解脱……说到底都是为了某个人或某些人的渺小私欲,怎么能用全世界唯一的奇迹去换取?!”
“哼,当许愿的机会摆在你面前时,你又会许下什么愿望呢?你的愿望又会比别人高到哪里去?”
“我不会许愿,我可以以我的真名起誓,我不会向圣杯许愿!作为全世界唯一的奇迹,我要把圣杯置于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最高之处,保证任何人都无法接触到它。”
木村正秀信誓旦旦地说道,让伊莉雅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然而,就在木村正秀诚恳地说服伊莉雅时,一道银色身影从森林中飞出,挡在伊莉雅的向前,那是一名身着银色轻甲的骑士。
“停手!木村正秀,你没有资格带走爱因兹贝伦的公主。”
突然出现的敌人让木村正秀急忙后退,绯色长发的少年武士现身护在木村正秀身前,被妨碍的少年Master恨恨地抱怨。
“你这家伙……”
这是圆桌骑士。
年轻的圆桌骑士恭敬地向他身后的雪之少女行礼。
“波尔斯见过公主殿下,没有人能越过圆桌骑士伤害到您。”
这位曾被女巫变成猎犬生活了七年的圆桌骑士,是亚瑟王手下最优秀的斥候,他轻松地找到了逃亡的公主,并守护在公主身前。
“就凭你这个十八九线的圆桌骑士,也想阻拦我吗?”
到手的战利品就要飞走,让木村正秀的笑容也扭曲起来。
“那么再加上我呢?”
另一道冷漠声音从身后传来,木村正秀不由得脸色大变,在他身后,无声息中又出现了一名身披重甲、沉重的钢铁头盔将面孔完全遮住的圆桌骑士。
那是圆桌骑士团中,无论是事迹还是武力都位居前列的叛逆骑士莫德雷德。
强烈的危机感让少年武士的脸色阴沉下来,即使他的飞天御剑流是最擅长群斗的剑术,在两名圆桌骑士的夹击下,他也很难找到生存的机会。
绯村剑心紧紧地盯着最具威胁的莫德雷德身上,余光却不由得落在身边的Master身上。
Master的下一个决策,将决定他的生死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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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刺穿了背对着他的敌人后,心仪的猎物终于到手。
Avenger满意地笑了起来,他右手架起长剑,将猎物高高地举上天空,左手向着猎物探去。
即使猎物放走了另一个女孩,即使猎物还在挣扎,但一切无济于事。
然而,在固有结界崩溃的时候,Avenger感觉到危机的来临。
不知提前做了多少准备,敌人已经来到了最近的距离,放出最强的宝具。
“穿刺——死棘之枪!”
“滚开——!”
Avenger惊恐地扬起黑泥想要阻拦,但没有投影能力的他,根本无法阻止这样的攻击。
——毕竟他只是最弱的英灵。
赤色流星轻松地穿过黑泥,击中他的身体。
不——
没有刺穿他的心脏,没有射炸他的头颅。
那宝具的落点竟然是Avenger的左臂。
Avenger的意志存在于寄居于血肉中的黑暗阴影,无论心脏与头颅被毁灭多少次,他也能重生。
但他的左手不同,是名为卫宫士郎的少年被敌人斩下的左臂,被他取来作为现世的凭依物。
当初在森林一战,失去了Asura的躯体作为存在的凭依物后,他在圣剑分割灵魂的一击中挣扎着活了下来,完全靠着这块现世的血肉才以有具现成形。
而敌人正精准地击中了Avenger最致命的弱点。
“啊——”
脆弱的肢体一击即碎,Avenger恐惧、绝望地看着左臂曾经的位置。
“为什么……会这样,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瞄准了我的凭依物……”
而现在,这最后的凭依物被Lancer击碎。
“不…………”
怒吼之间,他发觉自己的声带已经失去功能。
身体都在崩坏消失,刚捕捉的猎物摔落地面。
——对,我还有新的凭依物,能让我完整重生的真正肉体。
崩坏成黑泥的身体,努力挪动着,向着卫宫士郎的身体前进。
“Lifenowrongtohunting——!”
为了永不完成的追猎——!
呼唤宝具真名的声音再次响起,银色的光芒从远方向着Avenger射来,然后一个转向缠住他面前的卫宫士郎。
银之绳索绷紧,拉走。
不——!
Avenger愤怒的吼叫着,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追猎骑士帕西维尔尽其一生达成的宝具,强行夺走了他的最后希望。
绝对能捕捉猎物,也绝对无法捕捉选定的猎物,这是狩猎骑士帕西维尔最得意的宝具。
无论面对何种敌人,这宝具都是他最大底牌。
因为他的宝具是不可测的,忽略因果、无视逻辑,在放出宝具之后、猎得目标之前,无论是猎人还是猎物,任何人也无法判断宝具的目标会是谁。
而在猎取目标之后,无论获得了什么目标,必定将帮助帕西维尔赢得胜利。
为了将手中的对人概念宝具发挥到极致,这名粗犷的山地人学会了最狡猾的自我欺骗。
在只存在两个被捕捉的目标的猎场中,他真诚的相信自己能捕捉一个目标时,宝具绝对会捕捉到另一个目标。
在广阔的天空中,绝对相信自己能将英雄王从黄金舟上拉下,宝具则捕捉了黄金舟。
在被黑泥扫清一切的地面上,他绝对相信自己能把那正在崩坏的家伙拉过来,宝具则为他带来了卫宫士郎。
也拉走了Avenger唯一的希望。
远方绽放起一道光芒,劈开光明之径帮助帕西维尔逃离,Avenger挣扎着吼叫着,怎么也追不上。
——因为他已经没有身体了。
——连奔跑的双腿也崩坏成无法支撑身体的黑泥。
我要生命——
我要能承担我的新的凭依物——
我要活着——
最后的意志化为浑浊的驱动力,促使黑泥向着某个方向移动。
那里,有着最多的生命。
那里,就是冬木市。
第48章 黑暗之涡
狩猎骑士背起身负重伤的少年,在亚瑟王为他开辟的道路上奔跑。
亚瑟下令要他带回伊莉雅,但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在关键时刻救回卫宫士郎。
数十年狩猎生涯练就的最强隐蔽能力,让他得以隐藏在卫宫士郎身边,即使卫宫士郎张开了固有结界,他也凭借在伊莉雅身上留下的感应符文,时刻关注着战斗的发展。
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强行破开结界救下少年,作为对魔力感应超乎常人的陷阱专家,当结界在战斗中出现破绽时,他有许多方法可以加速结界的破碎。
但他没有想到,卫宫士郎能做到如此程度。
凭着固有结界解除了最麻烦的诅咒“伤害返还”,再打倒拥有能复制敌人任何技能与武器的Avenger。精彩绝伦的战斗让这名圆桌骑士差点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还好,他依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完成了目标。
亚瑟王应该不会怪我出手太晚吧?
忐忑不安间,他来到了亚瑟王面前。
在渐渐消散的光辉之径的尽头,森林中骑士王与蓝色持剑少女的战争不知何时已经停歇,身为王的少女与身为骑士的少女相对立在静谧的树荫下,等待着她们关注的同一个人的消息。
身背黑色轻甲的山地人骑士来到亚瑟王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放下,蓝色少女莉雅一把将少年抢着抱过来,丝毫没有顾忌原本还是敌人的亚瑟王。
狩猎骑士帕西维尔迷惑地望向这名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见亚瑟王没有在意,方才说道。
“这小子现在还在昏迷,体内的黑暗魔力还需要请亚瑟王驱逐,其他应该没什么事。”
身体与魔力上的伤害我已经查明,但这小子在接近根源的战斗中,灵魂上的伤害可不在我的诊断范围内。
帕西维尔恭敬地低着头,小心地关注着亚瑟王的表情。
但心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另一名蓝色少女身上。这名与他的亚瑟王敌对,却有许多方面相似的持剑少女。
毫无疑问我的王就在面前,但另一个人我为什么也这么熟悉呢?
Caliburn,天命王道之剑决定了持剑者为王的身份,自然否定了其他王者身份。
所以在帕西维尔面前,阿尔托莉雅只是一名持剑的少女,她作为王的身份已不存在。
但多年并肩而战的记忆仍然让这名山地人深刻地记得眼前的少女。
——只是,记忆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少女的确切身份。
“士郎,你怎么会这样?”
蓝色的少女紧张地抱着她的master,仔细地检查少年的伤口,最后不得不在身边持剑的敌人示意下,任由对方将黄金圣剑的剑刃贴在少年的额头,本来互不相容的敌我双方,共同为一名少年的生死而努力。
直到看着黑色的流体从士郎的身体里渗透出来,又变成黑色的雾气消散,莉雅终于克制不住她的情绪。
“这就是你的保护吗?连累士郎差点牺牲?”
少女紧紧地抱着昏迷的master,好像害怕下一刻这少年就会无声息的消失,她强忍着心中的愤恨,紧咬银牙的模样让旁边的帕西维尔不由得叹息。
但亚瑟王只是用安稳的声音说道。
“这是为了战争的胜利。”
所以你就能决定牺牲士郎?
莉雅苍白的脸由于痛苦而扭曲。
在她与眼前这名王之间,存在着无需声明的事实:当她也作为王的时候,莉雅不敢说她不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牺牲,放弃了诸多性命,只求达到那个目标。
“但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我们不是早就决定了为目标牺牲一切吗?为了家乡的和平,为了战争的胜利,人们一个个的牺牲,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离开,如果我们就此迟疑,那么之前牺牲的人们是否还有意义?”
即使是公正不为外物动摇的亚瑟王,沉稳的声音依然带着悲伤的色彩,帕西维尔沉默地别过头,藏起他的表情。
“而现在,下一场牺牲又出现在我们面前——”
带着绝不动摇的意志,亚瑟王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士郎,然后转身面向帕西维尔来的方向。
之前开辟的光辉之径早已消失,太阳下的森林被涌动的黑色阴影覆盖,在场的每一个灵魂都注意到某种不可碰触的、可怕的存在在运动。
对方移动的方向,就是冬木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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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出现在白天的灾难。
黑暗的阴影第一次冲破白天的束缚,肆无忌惮地流淌在阳光之下。
出于生命的本能,黑暗的恐惧。这座繁华的都市中,人们在无意识中放慢脚步,迟疑地四处张望,寻找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惧存在。
而不幸正处在森林旁或森林中,趁着阳光正好在冬日森林露营的人们、为了娱乐踏青的人们、为了生计在森林里奔波的人们,只有瞠目结舌地看着森林突然间暗了下来,接着黑影变成实体将自己笼罩,意识随之在无法理解的痛苦中变成虚无。
或者,能坚持久一点的灵魂还能听到某个呼唤。
——不够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完全不合格的祭品,无法容纳完整的自己。
于是伴随着进食的动作诞生了更深的饥渴,要将这世界也吞下去的冲动,瞬间将接触到的一切生命消化殆尽。
偶尔,也有正好幸运了那么一点的人,某个还未进入森林的少年,茫然地张着嘴看着活过来变成食人的黑暗之蛇的森林。
就在黑影在他面前高高立起的时候,有红色的光从身边掠过,划开视野,义无反顾地冲进森林。
“……开……”
随着风中传来的某个短音,森之阴影被红色光芒劈开,少年注意到阴影中还存在着其他的存在,即使身处无尽黑暗,也要竭力绽放光芒的存在。
有那么一刻,意识恢复运转的少年,无比地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未能保护好而近视的双眼,如此心潮澎湃的景象出现在面前,他却什么也无法看清。
在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当黑暗再次向他扑来时,伴随着某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一道光点如黑暗宇宙的恒星大放光芒。
“黑暗以此为尽头!给我停下来!”
光之壁垒就在少年的眼前升起,黑暗咆哮着扑击在壁垒上,然后无奈地停下来,少年回忆着刚才似乎从他的心底响起的声音,身体不自觉地放松跪坐倒地,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忽然间,少年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切,也许就是他一生中距离奇迹最近的时刻。
在无知少年无法看到的位置,如天上星辰飞逝的白色战马在黑暗中疾驰,圣白的王者高举圣剑划开界限,将奔腾的黑暗之潮阻拦在她划定的空间内。
太阳骑士高文的挥动轮转胜利之剑,如太阳一般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再度驰骋于骑士王座下的太阳骑士,紧咬着牙忍受着连身体也要焚烧起来的痛苦,只有这热烈的光芒,才能让他感觉自己身负的重罪得到了些许惩罚。
圣洁骑士加拉哈德,唯一从数代圆桌骑士的恩怨纠缠中解脱的骑士,将自身一切贯彻于骑士道的少年,举起盾牌犹如片翼的天使,护卫着亚瑟王穿梭于英灵都无法立足的黑暗之涡。
是的,这名为此世之恶的黑暗,是英灵无法靠近的存在,没有肉身的英灵,即使只沾染了一丝,也足以让任何英灵失去自我。
但在人才济济的圆桌骑士中,确实存在能以己身之力穿梭于此世之恶中的英雄。
圣洁的加拉哈德,如天使转生的圣洁灵魂,不但能在黑暗保护自己,甚至还能保护亚瑟王不受恶的侵害。
太阳骑士高文,将自身的一切寄托于剑,所有的罪恶与痛苦全部变成太阳的燃料,他被污染得更深,太阳的光辉便更加热烈。
而其他的骑士则在化作星光围绕在三名圆桌骑士的周围,用自身的光芒施加胜利的祝福。
但是,亚瑟王与她的骑士一次又一次在黑暗中穿梭,圣剑的界限阻止了黑暗的蔓延,挥霍的魔力净化被污染的世界,她们却一直无法找到胜利的契机。
也许是吞噬了太多现世生命的缘故,即使在亚瑟王命令下,Lancer破坏了Avenger的凭依物,Avenger却还能化身为黑暗污泥在这个世界蔓延,更因为Avenger的主体已经消失,亚瑟王只能对黑暗施以净化,以最低效的方式积累胜利的因素。
直到,另一个队伍的到达。
远坂凛从Archer的怀中跳下来后,少女目光冷峻地看着眼前这片在圆桌骑士的净化中沸腾的黑暗之涡。
“Archer给我准备好,这是我们唯一战胜Avenger的机会。”
被抛在另一边的紫色少女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的爱人有性命之危,娇小软弱的少女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可怕光芒。
第49章 战之转机
士郎,那个只注视着自己的少年,就要消失了。
少女的脑海一片混乱,难以思考。
她痛恨着、高喊着,斥责着眼前完美的王。
但她也深刻地意识到,做出牺牲决定的人,也是她自己。
成为王的莉雅,一次又一次重复这样的牺牲。
但是,不要是士郎。
她几乎忘记了一切,她想要放弃一切,只要怀中的少年醒来。
眼前少年微弱的呼吸,就像看着自己与这世界唯一的联系在摇曳着崩裂,即将断开。
与士郎的记忆纷涌上心头,冲击着她的大脑。
她无法集中精神,连亚瑟王的离开也不曾注意。
——我要带士郎离开,离开这里。
意识混沌地,她背起少年,向着回家的方向奔跑。
离开这里,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我要保护你不再受伤。
就像少年曾对她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言。
“不行、快逃啊Saber……!”
在神代的英灵面前,用身体保护了自己的士郎。
“要救女孩子哪需要什么理由啊!”
即使差点丢掉性命,士郎仍然如此天真地说道。
努力想要阻止战斗,不让自己受伤的少年。
如此弱小的他,却为了阻止战斗、阻止伤害而产生战斗的欲望。
“——我有能做到的事……一定有,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躲在Saber后面。”
剑道场中,无论承受多少失败也不会放弃的少年,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也从未放松手中的竹剑。
希望拯救所有人的少年,目光明亮地望着自己,认同自己的骑士之道。
士郎也想成为守护他人的骑士,少年想走上她所走过的路。
“……我不是个合格的Master,一次次让你费心救我,现在因为我的失误,还不得不让你面对这个失败的结局。对不起,我没能帮助你获得圣杯。”
在伊莉雅的城堡中陷入绝境的少年,并没有扭曲她的意志,用她来交换和平,而是悲伤地道歉,歉疚没能帮上忙。
“可恶,给我放开Saber——!”
在与Fighter的战斗中,身负重伤的少年如此高呼,投影出了她的圣剑。
最后,满身伤痕的少年喜悦的笑起来,欢喜他能够有保护她的能力。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在缩短,彼此不自觉的靠近。
一个渐渐只注视着对方,另一个在安宁中为不得不离开而悲伤。
“绝不是没有意义!只要经历就不是没有意义!”
少年大声呼喊着,只为了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她,想要告诉她,即使是名为Servant的道具也有意义存在,想要告诉她,她在少年心中有多么重要。
同样不知不觉间,少年在她心里的也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少年与她是那么相像,连犯下的错误也一模一样。
毫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只为心中重要的目标而战。少年则把守护的目标变成了她,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她。
狂妄得让她气恼,悲伤得让她流泪。
“可我是为了你才出现的啊——!”
“……并非我召唤了你,你才出现在我身边。而是我一直在等待着,与你命中注定的重逢,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的牺牲,甚至不只是一次短暂的圣杯战争,经历了许久的时光后,他依然选择了回来,选择了守护她。
“因为我后悔了……”
“……要说放手的话,我告诉自己没错……唯独不能玷污你的荣耀,这样告诉自己不要后悔,可我还是后悔了。你的命运、不该只有死亡。上一次,我没有能力保护你。这一次,我一定要做到——!”
“我心里的Saber、我梦想的Saber一直都在这里,绝不会有错,因为我所看到的Saber、占据我灵魂的Saber,就是正在我面前的你。”
士郎的声音犹在耳边,清晰得让她精神战栗。
但她没能保护好士郎。
黑泥在森林里聚集,向着她、向着她背负的少年涌来。
焦躁愤恨的浊气从胸臆吐出,少女挥斩圣剑,在黑暗的世界劈开一条安全的通道,背着昏迷的少年朝着森林之外飞奔。
背后还能感觉少年的体温、以及微弱的心跳,只要离开这里,士郎就会好起来。
带着心如火焚的心情,少女如此安慰着自己。
少女眼前又浮现出少年带着关切与悲伤的笑容,毫不迟疑地对她说道。
——我的Saber就在这里。
少年坚定地将她的身影印在心底,决心永远与她站在一起。
从未有过的炽热感情,让她无所适从,而现在少年即将死去的模样,更让她心如刀绞。
作为骑士的她,又一次没有完成守护的誓言。
在这个世界一直与她站在一起的少年、甚至想要保护她的少年,濒死的模样是对她最大的嘲弄。
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你。
用尽所有的力气,向着前方奔跑,一定要把士郎带到安全的地方。
蓦地,钢铁锐器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手腕翻动,无形之剑将来袭的兵器挡开,莉雅充满杀意的眼睛看向旁边的袭击者。
“给我……滚开!”
黑色的lancer挡下莉雅将他逼退的攻击,又追上莉雅奔驰的脚步。
“Saber,清醒一点吧,不要连我们的说话也听不到。”
还有敌人吗?莉雅漠然地向Lancer后方扫视一眼,随后继续向前奔跑。
那局促不安的圆桌骑士不是敌人,也不可能威胁到她,她连搭话的心思都没有。
“莉雅小姐,请等一下,亚瑟王需要您的帮忙!”
她曾经的近卫骑士贝狄威尔,一直追逐着想要唤醒saber,却被焦心士郎的莉雅一再无视,在临时伙伴Lancer毫无敬意的招呼下,他终于能对Saber说上话。
“请让我来保护卫宫先生,现在亚瑟王需要您的剑。”
圆桌骑士一次又一次重复后,莉雅终于不满的回应。
“为什么还要找我,我不是你们的王,如此多的圆桌骑士,为什么还要找我。”
“因为只有您的剑才能决定战争的胜利,有您的存在才是完整的亚瑟王。”
“为什么我们做到这种程度还不够?我失去了石中剑,连王都不是,那家伙为了成为亚瑟王,连自己的意志都放弃了,为什么还是不够?为什么不能放手让我离开?”
“石中剑是王的身份证明,您的剑是胜利的证明,这次敌人非比寻常,我们大部分骑士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您才能帮助亚瑟王。”
莉雅听着曾经的战友一边称呼着她为莉雅小姐,一边恳求她去帮助亚瑟王。难以言表的情绪从胸口涌上,最后变成了自嘲悲凉的笑声。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真是可悲可笑……”
怎么说都只有凄惨,连最后想要救的人也要为了国家的未来而牺牲,自己决意付出这么多,还要被要求牺牲更多。
看着自嘲中透着癫狂的莉雅,Lancer无奈地摇摇头,真是拖拉的家伙,身为一个王,想做什么就做呗,何苦追求这么麻烦的目标。
如果不是他的黑暗之躯比其他英灵更害怕那黑泥之潮,他早就离开了,何必跟着贝狄威尔蹭胜利之剑开辟的安全道路。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Lancer突然察觉到什么变化在发生,他回头看向朝他们涌来的黑潮。
空气中充斥的恶意在某一刻静止下来,带着无限吞噬渴望的黑泥好像被一脚踩痛神经的蛇,所以注意集中在某个方向,马上就要弹跳起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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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稍稍回转,主动冲入扑天盖地的黑潮前,红衣双马尾的少女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有战胜Avenger的方法。”
宝具的光辉围绕少女发生接连不断的爆炸,将扑面而来的黑泥阻断,Archer无法接触这包含世界所有之恶的污染物,只能用最纯粹的能量冲击拦截黑泥。
樱的脸色变得僵硬,双手紧张的攥成拳头。
她想说这不可能,在这片她都无法想象的可怕黑潮前,她的姐姐不可能有解决的办法。
但背负着远坂家族声誉的远坂凛,如果没把握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以令咒宣告,遵从圣杯之戒律,ServantAvenger——”
小小的红色少女昂起头,向着从天空覆盖下来的黑潮宣告,樱在她的身后听着这句话,神色茫然。
“从我号令,于此具现成形——!”
什么?她要用令咒号令别人的Servant?紫色的少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狂妄的家伙。
然而,下一刻,她的脸色刷的变白。
运动的黑泥、扑面而来的黑泥停滞了。
颤抖着,发出无声的呐喊,将身体卷在一起。
“怎么可能?”
姐姐怎么可能号令敌人的Servant。
或者,这Avenger真的是敌人的Servant吗?
在被污染的黑武士倒下的战斗中,诞生了3名新的Servant,这些从原型分裂的暗之Servant,真的能毫无理由的存在吗?
暗之Saber一直在士郎的身边,依然认士郎为Master。暗之Lancer第一次出现打倒了他的原型。
令咒是Master与Servant联系的证明。可能暗之Servant存在的前提就是需要拥有自己令咒,或者取代原型成为令咒的对应Servant。
士郎与凛都有一枚令咒被夺走,Lancer原型则被取代。
如果构成暗之Servant的魔力来自樱的黑暗圣杯而非天圣杯,使他们与真正Master的联系被覆盖,但那联系依然存在,暗之Servant的令咒仍然属于真正Master。
那么ServantAvenger、她的学长,一定有一枚属于姐姐远坂凛的令咒。
“不要——!”
紫色的少女尖叫起来,想要阻止她的姐姐,旁边的Archer轻松地压制了少女的反抗,樱绝望地看着眼卷动汇聚的黑泥。
像是一幅纯黑的水墨画倒转回绘画之前的空白,从高高的天空看下去,可以看见浸染了整个世界的黑色回退为一点,留下空白纯净的世界。
墨迹集中的一点,就在红色少女的面前,在痛苦的嚎叫中,黑泥之团中伸出一双挣扎的手。
像是破壳而出,Avenger痛苦夹杂着茫然的脸探出黑泥,第一眼,他看见了号令她的凛,然后是被Archer牢牢控制住的樱。
最后一点茫然消失,耀眼的神采在Avenger的眼瞳中绽放,最后的黑泥随着他的具现融进了Avenger的身体。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向樱伸出手,然后前进。
“快逃啊,学长——!”
樱整颗心都在那视线中燃烧,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已经迟了,在退潮的黑泥之后,一直战斗的亚瑟王与他的圆桌骑士随着黑泥变化,将具现成型的Avenger包围。
太阳骑士高文第一个举起剑,冲向那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包围的敌人。
亚瑟王向着敌人周围的地面挥斩,划定封锁敌人的界线。
“啊——!”
轮转胜利之剑与它的复制品狠狠地撞击,Avenger发出不成词句的嘶吼,被太阳骑士挡住前进的脚步。
为什么?要阻拦我保护樱?
这毫无意义的一生,定下拯救世界的目标,结果没能拯救任何人。
那么在重来之后,我只要选择拯救一个人,拯救那个从未拯救过的人,拯救那个只为他而活的人。
一定要打倒任何阻碍,一定要拯救那个人,一定要证明,自己的人生,可以拯救哪怕只有一个人。
我要为她而活——!
复制之剑的攻击愈发狂乱,想要击碎眼前的阻碍。
再没有如镜面般充满钢铁美感的战斗,只有将武器一遍又一遍捅进敌人的身体。
然而鲜血飞溅之前,敌人挥动武器的手毫不停顿,阻碍的脚步毫不动摇。
背负着被复制品刺穿的身体,给予敌人同样的伤害,再被诅咒反馈等量的伤害,双倍打击下,圆桌骑士高文仍然在不屈地战斗,怒目圆睁,声吼如雷。
这犯下诸多错误的一生,到死也没有机会赎罪的自己,竟然能再一次战斗在亚瑟王的麾下。
这一次,我要用尽我的全部——!
不求王之宽恕,只求献出一切——!
第50章 誓约胜利
刚醒来的时候,延续千年的怨恨再次袭来。
他是一名失败的骑士。
没能阻止圆桌骑士团的分裂,没能惩戒背叛了王、造成这一切恶果的黑骑士。
他是太阳的骑士,他是亚瑟的影子。
结果,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将王诱进了死亡。
谁能惩罚我这不可饶恕的重罪啊?
他在自责的地狱中高呼。
然后,光出现了。
他的王在呼唤着骑士们集结。
一切如时光倒流回从前,他骑着心爱的战马奔向战场,回到熟悉的骑士团。
烈烈军旗下,妹妹加雷斯兴奋地呼唤哥哥,眼中闪耀着崇敬的光芒。
啊,我的妹妹,我是如何幸运的能再见你一眼。
兵戈战阵前,曾夺走他妹妹性命的黑骑士,正牢牢守护在亚瑟王身前。
怨恨吗?
他忘记了。
挥剑斩下一支支袭来的宝具,不自觉地,他与黑骑士站在了一起。
挥动的圣剑通晓战友心意。移动的步伐相互掩护身形。
他从未感觉如此畅快,热血沸腾,豪迈高歌,无惧最古之王的威压。
这就是他所梦想的黄金时代,他所追求的圆桌骑士团。
将一切仇恨遗忘,将一切恩怨放下。
只为王的意志而行动,成就一个光明世界。
为这光明,我愿燃烧一切。
为这世界,我要照亮一切。
则成其剑:
轮转胜利之剑——!
空气在无声的振动,因为而听到这声音的所有人,听力已经短暂消失。
黄金的太阳之剑,遇上了黑色的太阳之剑。
首席骑士高大的身躯从空中远远跌落,宝具伤害与诅咒反击叠加,终于让他失去了战斗能力。
黑色的Avenger同样倒下又爬起,跌跌撞撞地向着樱的方向前行,一头撞在亚瑟王划定的界线上。
“消失吧,不该出现的黑暗。”
湖之骑士兰斯洛特出现在Avenger面前,黑色从者挣扎着发出呜咽的声音,道不尽心中的绝望。
他就要死了。
从这光明世界消失,连一个人也无法拯救。
从此永坠黑暗深渊。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战斗,在敌人与自己身上添加无数伤口,也无法改变这结局。
兰斯洛特冷静地挡下Avenger,即使对方的剑技与他同出一辙,他也能保证手中剑势不乱。
Avenger必然要死,在证明太阳之剑无法消灭敌人后,圆桌骑士们在等待另一个机会。
本质为礼器的秩序之剑,可以终结混乱,可以在驱退黑暗,上一次在士郎的帮助下,Saber挥动石中剑将被污染的黑武士打败,但眼前的敌人又凭借与现世的存在融合勉强活了下来,说明秩序之剑在对付源于人性之恶的邪物时,威力确实有局限。
所以,他们需要另一个人。
凭借圣剑牢牢封锁敌人逃亡的路线后,带着如此心思,骑士王挥手拦下跃跃欲试的圆桌骑士们,远远眺望另一个方向。
她不再关注注定被消灭的Avenger,可黑暗从者挣扎的身影,一直被另一个人深深刻在心底,即使心如刀绞也未移开目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自己才拥有那么一点点幸福,马上就会被别人夺走?
为什么每一次痛苦到要死,绝望到不能再绝望时,还有更深的绝望等着自己?
为什么她的学长要在她面前被如此残忍的伤害?
让她眼看着自己的学长,一次又一次受伤,一次又一次倒下,她最爱的人,就这样坚持望着她走向死亡。
“卑鄙、你们不能这样!放过我的学长吧——!!!”
名为樱的少女,先是无法言表的痛苦,然后放下尊严地乞求,接着无力地威胁,最后自暴自弃地诅咒。
血液不受控制的奔走,心脏焚烧一般灼热,激烈的情绪一次次冲击她的理智,但她不能昏倒,她不能放弃,这具身体经受过如此之多的痛苦,似乎仅仅是为了让她忍受今日此时的煎熬,只为寻找一个希望。
然而,没有任何人会给以希望。
她的血缘姐姐,就在她的身边冷静地说道。
“Archer,你最强的宝具能解决Avenger吗?”
“我来试试——!”
红色骑士沉稳地张开了弓,瞄准了前方的学长。
你们、给我放过学长——
在Archer的压制稍微放松时,不知从哪里的力气让樱爬了起来,她用自己的一切,抱住了Archer张弓的胳膊。
娇小的少女,完全将自己的身体挂在高大的红色Servant胳膊上,只求那夺命的弓箭能动摇一分。
用生命缠住可怕的敌人,只求一丝希望。
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
只要给我一点点希望就好。
这时,一道光明出现了。
对挣扎的少女来说,并非意味着希望,而是世界永坠黑暗的绝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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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整座森林蔓延的黑潮消失了。
逃亡的剑之从者、圆桌骑士、暗之Servant停下脚步,他们轻松找到了正在垂死挣扎的Avenger。
“莉雅小姐,请帮我们战胜Avenger,我们需要您的力量。”
剑之从者沉默地看着前方的战场,背后士郎的身体重若千均。
她不需要再逃亡。
那么,她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吗?
像从前一样,为大家带来胜利的希望。
少女不自觉地踏前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迈动脚步。
“莉雅小姐,这是决定胜利的最后时刻,请帮帮亚瑟王。”
圆桌骑士贝狄威尔再次向她恳求。
“现在,她是亚瑟王,那么我又是谁呢?”
她想前进,想要再一次为大家带来胜利,可她突然畏惧起来,在高举石中剑的亚瑟王阵前,在无数圆桌骑士的注视下,她又是谁呢?
“您是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为我们带来胜利的王。即使石中剑决定了王的称号,可您作为王的每一个行动,依然是我们的王的证明。”
你与亚瑟一起,才是我们完整的王。
圆桌骑士纯净的眼神如此告诉她。
悲伤的感情在心底蔓延,莉雅望向远方的骑士王,驻剑傲立于圆桌骑士的少女如此高贵凛然,也如此的孤独。
骑士们在王的身边高声欢呼,喜悦胜利降临,他们等待这一刻足足千年。
然而,他们的王并不完整,连自己的灵魂也牺牲的王,还未补全最重要的东西。
明明那个人就是自己,莉雅的心情仍然满怀悲伤。
“也许,你们一直在等待吧,等待着王带来圣杯,率领大家重回选王时刻,为王国带来真正的和平。”
即使她的另一部分行使了作为王的职责,她依然要继续前进,才能实现大家的愿望,拯救王国。
为了王国,为了和平。
像从前一样,她的脚步在前进,身后的少年被她放下。
一直在重复着战斗,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奋战至今。
那么与圆桌骑士们、与她的骑士们,继续前进吧。
泪水无声的划过眼眶,她奔向光明之下的圆桌骑士们。
她,阿尔托莉雅,要为大家带来胜利。
接着,少女的肩膀被按住,莉雅惊讶回头,看见贝狄威尔悲伤的表情。
“不、不是的,莉雅……”
圆桌骑士没有再用之前生疏的称呼,他牢牢地要把眼前的少女印在心底。
“骑士们都在渴望重聚于亚瑟王的麾下,但就算能回到过去,我们又如何忍心失去心中最珍贵的回忆?放弃曾经同舟共济的过往?”
悲伤的阴影从贝狄威尔的脸上掠过。
“我曾陪伴您到最后,却从未认识真正的您。如果时间再回到从前,我又如何能认识现在的您,我又如何能忍心再次眼睁睁看着您倒在我面前?”
“贝狄威尔……”
她的近侍骑士,陪伴她到最后的忠诚骑士,此刻是如此的悲伤,蓝色的眼眸中回溯十年的光阴。
“我们犯下了多少错误,才能追随您走到现在,才能认识到真正的您,如果时间再回到从前,我们又会犯下多少新的错误,记忆中的您还会是现在模样吗?”
莉雅无法回答。
“我的王,能在这个时代与您重逢,便是我等最大的荣誉。请您不要再沉醉于过去的悲伤,即便我等犯下如此多的过错,但能在王的战旗下征战此生,我们已经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吗……
莉雅陷入了悲伤的沉默。
“请王带着大家的荣耀继续前进,这是我作为圆桌骑士最后的愿望。“
带着圆桌骑士的期许,身为王的少女将全身力量注入紧握圣剑的双腕,黄金之剑被高高举起。
光在聚集。
仿佛照亮这柄圣剑才是自己至高的任务一般,无限光辉穿越时空凝聚于此,汇成一道耀眼的光束。
激烈而清澈的光辉,惊醒了战场上的人们,特别是正在奋战的圆桌骑士们。
“这个是?”
昏迷的高文苏醒过来,他挣扎着看向光明的来源。
“这是亚瑟王的剑——?!”
所有的骑士都呼喊起来,他们没有看向被他们环卫守护的圣白之王,只是痴迷地追逐着远方照耀的光明。
以及光明之中高举圣剑的少女。
那光芒夺目的圣剑,正是古往今来所有在战场上消逝的战士们毕生追求并憧憬的梦想——名为“荣光”的祈祷之结晶。
以高举这份意志为荣,以贯彻这份信念为义,持剑的少女高声咏唱出了手中这奇迹的真名。
誓约胜利之剑——!
光在奔流。
光在咆哮。
魔力被解脱束缚的龙之因子所加速,化作闪光喷薄而出。
圆桌骑士们沸腾了,在奔流的光之径周围,无数骑士纵马奔驰,追逐而去,莉雅清晰地听到他们喜悦的笑声。
终于能再见到我们的王啊——!
吾王光明永在,吾等生死追随——!
王即胜利之名,吾等战无不胜——!
欢笑着,唱颂着,迎接胜利到来。
圣白之王身边的骑士消失了,他们都在追逐那光。
与Avenger作战的兰斯洛特后退了,他带着笑容与骑士们汇聚一起,看着胜利的光辉落在敌人身上,将一切黑暗化为无。
回首望去,战友们围绕着的中央,毫无疑问是他们的王。
不知不觉间,忠诚的骑士热泪盈眶。
——我们都犯下了多少错误,走过了多久的路,才有幸理解真正的王。
选王之剑的魔法被打破了。
孤独站在另一边的圣白之王,沉默地注视着被圆桌骑士环绕的莉雅。
突破石中剑的限制,那少女以她的剑证明了自己的王之道。
骑士王不再是石中剑限定的超越人类、超越性别的高洁之王,而是她真正的姿态。
人类所创造的圣剑,终究会被人类超越。
而自己希望创造的圣剑,也会被人打破吗?也会被自己打破吗?
只有保持判断对错的人类之心,才能真正行使王道,莉雅,你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