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一定要有一位游戏王】
“使用道具卡‘铁路’,抽取三张卡牌。”
“使用角色卡‘特库姆塞’,发动效果‘团结一心’,使我方所有角色共享最高数值。”
“使用道具卡‘破釜沉舟’,本回合我方角色连续攻击两次,下一回合扣除我方决斗者全部生命值。”
“你输了!”马哨打出最后一张卡牌,面带微笑地宣布了胜利。
“不行不行,再来一次,刚才我还不太会玩。”学员有些懊恼地挠头道。
“可以,那就再来一次。”马哨重新洗牌,一边说道,“你们都看好了,我想知道今天有没有人能战胜我。”
“战胜你会怎样?”有人忽然问道。
“战胜我的人,我愿称之为‘游戏王’!”马哨说道。
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的马哨,早就经受过各种高大上称号的洗礼,现实里有教皇、元首、统帅、大帝之类,玄幻里也有斗帝什么的,游戏王根本排不上号。
但这些年轻学员却很少听到如此犀利的称号,顿时就被直戳嗨点,纷纷踊跃起来,一场又一场地投入卡牌的决斗之中。
而为了读懂卡牌上的说明文字,学员们识字的热情空前高涨,围在对战双方的身旁,激烈地纠正彼此的阅读错误。
只一天下来,学员们的识字水平就有了明显的提升。
对于这种现象,马哨自己也是有所体会的。他还记得小时候背古诗,一堂课也背不下几首,但如果换成不知从哪流传出来的小黄诗,几乎听一遍就能背下来。
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学员们除了争论语文知识,自然也难免对选手的战术指指点点。
“破釜沉舟,直接破釜沉舟!上去干他!”
“用远古蟾蜍,每回合可以收取一点生命值!”
面对这种观棋高声语的行为,马哨没有制止,甚至有所鼓励,因为他觉得这种行为和阅读是并存的,学员们读懂了一张卡牌上的文字,自然要对战术发表看法。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就因为他这么一鼓励,观棋而语从此成为了阿帕奇决斗卡的一项传统,很多人都觉得玩决斗卡时要是没人在旁边指指点点就没内味了。当然,这是后话。
第一天,没人能战胜马哨,即使有时马哨运气不佳,但学员们对卡牌的理解终究太浅,字也认不全,并不能因此获胜。
第二天依旧如此,直到第三天,才终于有一个学员战胜马哨。
“一定要有一位……游戏王。”说着,马哨便取来一顶粗糙的木冠。
马哨将这木冠缓缓戴在获胜者的头上,同时将卡牌也交给他:“现在,你是游戏王了,去接受他人的挑战吧。”
“呜咯呜咯呜咯——”中二少年们顿时欢呼起来。
然后便是接连的王位争夺战。
决斗卡在阿帕奇人当中迅速流行起来,文字也随之加快了传播。为此,马哨还专门委托族里擅长绘画的人帮忙制作更多的卡牌。
这天中午。
马哨主持的语文课刚刚结束,学员们迫不及待地又投入到卡牌决斗当中。
下雨天则带着一张报纸找到他。
“怎么了?”
“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下雨天笑了笑,“大酋长终于同意我的提议了,决定让你担任平原部落的战争酋长。”
战争酋长,自然就是主管战争事务的职位。本来,平原部落战争酋长一职空缺,而以马哨之前在战斗中的惊人表现,再加上制作马镫和强弓的功劳,成为战争酋长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惜由于马哨与大酋长关系僵硬,此事一直未成。
好在下雨天反反复复地向大酋长提议此事,尤其在马哨造字之后,下雨天对他已经五体投地,全力支持他当战争酋长。
大酋长耐不住下雨天的软磨硬泡,再加上族人多支持,总算是答应。
“多谢你。”马哨说。成为战争酋长,意味着他可以直接训练整个平原部落的战士。
“对了,举行仪式的时候,别忘了和大酋长缓和一下关系。”下雨天不以为意地摆了下手,随口道。
“我明白。”
然后下雨天拿起报纸,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看这个新闻。”
这个时期的商业报纸虽然才刚起步,但已经隐约呈现出后世UC的苗头,各种抢眼球的八卦新闻越来越多地占据版面,政治经济类的新闻则颇受冷遇。
经过一番吃力的阅读,马哨终于搞明白了这条新闻的内容:
6月8日,海斯上尉和沃克上尉带领十五名德克萨斯骑警,轻松击败了八十余名持枪的科曼奇人。而他们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战绩,则是因为他的队伍全员都装备了柯尔特转轮手枪。
“这个柯尔特手枪就是你买的那种吧?”下雨天问道。
“没错。”马哨点头。
他虽然早就知道,人们一定会意识到柯尔特手枪的威力,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经此一役,曾经对柯尔特不屑一顾的人们恐怕要重新审视转轮手枪的威力了。
另外,新闻里提到的沃克上尉,大概就是“沃克手枪”的那个沃克。
正是在这位沃克上尉的建议下,塞缪尔·柯尔特进一步完善转轮手枪的设计,推出了在美墨战争中大放异彩的沃克转轮手枪。
下雨天:“我在想,这条新闻会不会导致我们买不到转轮手枪,或者那个史密斯坐地起价?”
“有可能。”马哨说道,“我们需要早做准备……”
……
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
沃克上尉的战斗发生在德克萨斯共和国,而柯尔特的工厂位于美国新泽西,相距几千里。
而直到上个月,莫尔斯电码的那个莫尔斯才刚刚成功发送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份长途电报——四十英里的长途。
因此,除了个别国际大新闻之外,绝大多数消息的扩散速度和封建时代并无明显区别。
等到史密斯将预订的转轮手枪送到阿帕奇营地的时候,他甚至还没听说这件事。
就这样,阿帕奇人以低廉的价格得到了两百支柯尔特手枪。当然,低廉只是相对柯尔特公司倒闭前的价格,阿帕奇实际付出的代价并不低,比上次的两百支来复枪还贵一倍。
如果是正常销售,一支柯尔特手枪的价格是50美元左右,是很多步枪的四倍,仿佛在钓钱多的傻子,大多数人一看到价格就兴趣全无。
也难怪柯尔特会倒闭。
如此昂贵的价格,也为马哨带来了麻烦。
上次阿帕奇已经买下两百支来复枪,这导致很多人觉得火枪采购计划已经到此为止了,没必要再买枪,尤其还是这么贵的枪。
为了说服人们购买柯尔特手枪,马哨不得不豁出小脸,找关系亲近的氏族挨个游说。
好在人们对他还是很尊重的,他如今又是战争酋长,经过他的全力游说,这两百支柯尔特手枪总算被买了下来。
“这枪真的值这么贵吗?”石鸦反复观摩着一把柯尔特转轮手枪,疑惑道。
马哨已经不知被问过多少次,自己都有点心虚了:“嗯……好枪需要合适的战术来搭配,我想我们还应该进行一些训练。”
032 【训练士兵】
随着转轮手枪、铁制刀具、铁制马镫等装备的到齐,马哨觉得阿帕奇人可以尝试一些高端的操作了。
他在脑海里已经想到一套比较适合现状的战术,现在要做的就是训练族人掌握它。
于是在这天上午,马哨召集了所有配备转轮手枪的族人。
这些人总共有二百左右,主要来自平原部落,还有一些来自其他部落,他们被马哨说服买下昂贵的转轮手枪,自然也愿意被召集过来。
二百人骑着战马集合在空地上,列成一个松垮垮的方阵。
马哨站在众人前方,喊道:“通过识字考试的人向前走出队列!”
有十五个人驱马上前一步,作为他们的语文老师,马哨都认识他们。
“我会将二百人分成十五个小队,称为‘什’,由你们担任‘什长’,每人带领十二人,余下的人由我直接带领。”马哨说道。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有些骚动。
“为什么他们担任‘什长’?”
“那毛头小子脑袋上才一根羽毛,凭什么让他当‘什长’……”
现在学习文字的基本都是年轻人,至多二十五六岁,这些年轻人多数都没什么战功,难以服众。
因此,得知这个安排之后,人们不禁一阵议论,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马哨皱起眉头:“想当什长,必须识字——先看识字与否,再比战功高低!”
“我和大祭司创造的文字简单易懂,并且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课程,学习它并非难事,你们都可以做到。”
众人的声音小了些,但依旧在议论着,交头接耳。
没办法,印第安人的组织纪律性就这水平。严格地讲,这些人根本不能叫一支军队,只能叫一群战士。
“你们当中的任何人,如果对我的安排感到不满——可以按照决斗的传统来挑战我,我将接受你们的挑战。”马哨只能如此说道。
如同所有事物一样,纪律也不能无限上溯,最初的纪律必然来自非纪律的事物,比如暴力。
这下人们总算安静了。
理解纪律性或许不易,但理解力量的威严却是人的本能。看着如此魁梧的马哨,任何人都自忖没有取胜的信心。
马哨的身高依旧在增长,虽然没有可靠的公制尺,但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身高已经在一米八左右,差不多是整个营地最高的人,肌肉又发达,再加上胯下同样高大威猛的战马黑锋,让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得不抬头仰视。
九根鹰羽印证了他惊人的体型并非徒有其表,无人敢质疑这位少年的力量。
“从现在开始,除非我允许,任何人不得互相议论。”马哨说道,同时思考着以后该如何更深刻地塑造战士们的纪律性。
“你们这些什长也要明白,你们今天能成为什长,是因为比其他人更早地学习文字。等他们也学会文字,而你们依旧没有过人的功勋,我就会更换什长。”他又说道,“明白吗?”
“嗯。”什长们点头。
“回复我‘明白’,而不是‘嗯’。”马哨回想着印象中的军队。
“嗯……明白。”
“战争酋长,我有一个问题……”这个时候,有个少年犹豫地说道。
“什么问题?”
“为什么叫‘什’,但却有十二个人?”
马哨:“……”
他其实也想过用班、排、连、营之类比较现代化的编制,奈何阿帕奇人的语言和观念中没有类似的概念,而且本来也没多少人。
所以他只好模仿古代中国,使用了一个可以翻译为“什”的概念。
随后马哨开始划分队伍,并登记造册,组建了一套简陋的军队编制以及规章制度。
之后的几天里,他主要的工作就是让这二百人初步适应军队的模式,让他们知道应该怎样回复上级,让他们的脑海里逐渐形成“军队”的概念。
再有就是适应转轮手枪的射击流程。
军队以外,他和下雨天还承担了更繁重的教学任务。
毕竟“先看识字与否,再看战功高低”是他亲口说出来的,那些有战功且不甘心当普通士兵的族人纷纷加入学习文字的行列之中。
连带着还有一堆跟风看热闹的。
以致就读学员的规模直接增长至一百五十多人,且水平参差不齐,可把两个老师愁坏了。
马哨还要为学生们普及一些差不多是小学二年级水平的理工科常识,当然更加头疼。
为此,他们不得不挑选了几个成绩优秀的扫盲班毕业生担任助教,分担一部分教学任务。
如此数日之后,教学工作趋于平稳,手枪部队的两百名成员也勉强有了点士兵的样子,应该和军训时的中学生差不多了。
“上午的课就到这里。”马哨放下粉笔,从黑板前走开。
黑板是他手工自制的,木板刷漆而成,很是简陋。
一共有两块,露天地竖立在营地中央,逢雨则收入帐篷,因为油漆质量不好。两块黑板既作教学之用,也作张贴公告之用,还作张贴决斗卡攻略之用。
“长棍,下午的课由你负责,记得抽查乘法口诀的背诵。”马哨又叮嘱道。
“好。”长棍应道,看上去就像后世的课代表或者学习委员。
下课之后,一部分学员欢欣鼓舞地开始了卡牌游戏。
另一部分则唉声叹气地跟着马哨离开课堂,他们是手枪部队的成员,还要参加马老师的军训。
两百人的手枪部队再次集结在空地上,相比于几天前,他们的队列已经整齐了许多,并且队伍里弥漫着几分严肃紧张的气氛。
马哨骑马踱步,注视着他们,暗自点头。
应该可以开始战术的训练了。
“你们都已经感受过马镫的作用。”他缓缓说道,“通过这个简单的配件,我们可以更轻松地驾驭战马。”
“但它的作用远不止如此,从今天开始,我将训练你们更好地利用马镫,当然还有我们的新武器——柯尔特转轮手枪。”
“我们要进行的第一项训练是冲锋,准确地说是集体冲锋。”
033 【冲锋哨】
有马镫和没马镫,骑马的难度完全不是一回事。只有装备了马镫的骑兵,才能轻松地发起冲锋。
现在,营地里的阿帕奇人基本都装备上了铁制的马镫,而所有的阿帕奇战士都是优秀的骑手,这意味着他们在战场上可以肆意地冲锋敌人,借助战马的冲击力发起猛烈的攻击,而不必担心被甩下来。
马哨并不需要指导他们怎样冲锋,因为他们像觉醒天赋一样,几乎在装备马镫的同时就掌握了这个技能。
真正需要训练的是如何在冲锋过程中保持阵型,配合队友。
“接下来我将用一段口哨作为冲锋的命令,只要听到这个口哨,你们就要同时向前冲锋。”马哨说道。
“第一次训练,不要求你们冲得快,只要求你们冲得平稳、整齐——看好你们附近最慢的那个人就好。”
“谁要是冲得太快,三十个俯卧撑,三十个蛙跳!”马哨补充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作为你们的教官,我会和受罚的人一起做。”
听到要罚俯卧撑和蛙跳,许多人都不由面露胆寒之色。
过去几天里,他们已经领教过到这两种奇特舞蹈的威力。
任何人,只要被连续罚几次,基本上只能躺着了。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就是马哨本人。任何人受罚,马哨都会陪着一起做俯卧撑和蛙跳,他是进行这两项舞蹈最多的人,但是却从来没有躺过。
这当然是因为马哨经历了长期的锻炼,一身发达的肌肉便是证明。
但族人们并不理解,在许多人看来,这就是一位强大萨满的力量,充满了神秘。直到他们也逐渐具备了这一力量,但这是以后的事了。
“准备。”马哨骑马站到队列一侧,同时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嘴唇。
“嘀嘀嘀滴滴——”他嘹亮尖锐的哨声随即响起,曲调正是后世解放军的冲锋号。
冲锋号的魅力不必多说,一听到这激昂的哨声,有人当即便忘了马哨的叮嘱,一个激动:“驾!”
话音未落,数骑绝尘而去。
几秒钟之后,他们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勒马回头,看着正在碎步小跑的其他人,脸上满是尴尬:“……”
马哨没有看他们,而是盯着其他人的阵型,时而出言提醒:“猎鼠,你稍微快点。”
“盲射旁边那个,速度慢点,想做俯卧撑吗!”
过了一会,阵型再也维持不住,瓦解成松松散散的长队,第一次训练随之宣告结束。
“最先冲出阵型的几个人,过来跟我做俯卧撑和蛙跳。”马哨对此毫不意外,当即按部就班地开始了惩罚。
“教官,能不做吗,我昨天已经做了好几次了。”有人苦着脸说道。
“规矩就是规矩,你们现在是有文字记录的军人,必须遵守。如果你真的太累了,我可以批准你休息一段时间,但惩罚不能免。”马哨说道。
登记在册正是这些人和过去直观的区别,马哨以此塑造“军人”的概念。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不论训练还是惩罚,都可以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马哨已经不知解释过多少次,依然有人不能理解这种训练的作用。
眼看对方还是不想做俯卧撑,马哨便说道:“俯卧撑和蛙跳就把你吓退了?”
众人跟着一起叫嚷起来:“不敢做俯卧撑的胆小鬼!”
“怂包,我前天被罚了十次都没像你这样!”
“哈哈哈,你像个娘们!”
这招百试百灵,人类终究是群居动物,在大量同类的激烈起哄下,任何人都招架不住。
那人不得不跟着一起受罚,做了俯卧撑和蛙跳。
但马哨的心情却有些郁闷。
平日里人们都视他为杰出的战士、萨满、工匠以及战争酋长,尊敬有加。
但真到练兵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不服气的声音,需要他动用威慑、煽动、激将之类的手段才能应付。
如果不是他肌肉够发达,而且惩罚他人时总是一并惩罚自己,指不定已经有人不满情绪爆发,真跟他决斗了。
真闹到决斗的地步,不管怎样,都将带来巨大的损失。
看来自己的威望还是不够啊……
什么最容易带来威望?
当然是战争,准确地说是胜利的战争。
因此,开始训练士兵之后,马哨的内心第一次萌生了对战争的渴望。他以前虽然不畏惧战争,也知道战争不可避免,但渴望战争却是头一次。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这种心态变化,因此有时夜深人静,他的脑海里不禁会浮现出这样的疑问:我会变成一个战争狂人吗?
马哨还是挺担心这种未来的。
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人,尽管重生以来已经在战场上手刃多人,但他的内心依然保留了对和平的认知,或者说敬畏。
是的,敬畏和平……
骑兵的冲锋训练日复一日。
除此之外还有乘马卧倒训练,即连人带马一同卧倒,以减少损伤并射击敌人。
如果手持前膛步枪,卧倒基本上就不能射击了。因为士兵一旦卧倒,给前膛枪装弹的操作就会变得困难。
但马哨训练的是转轮手枪部队,并没有这个烦恼,所以可以使用卧倒战术。
又是一次冲锋训练,随着冲锋哨的响起,战士们集体发起冲锋。
“呜咯呜咯——”
两百名骑兵排成横阵,一边长啸,一边平稳地冲向前方,战士们兴奋异常,他们过去从未感受过这种整齐划一的力量。
这次整齐的冲锋持续了三分钟,尽管人数只有两百,依然产生了几分排山倒海的气势。
这在战场上很重要。
对于骑兵之间的战斗来说,巨浪般的气势才是第一战斗力。
冲锋结束之后,战士们无不激动地说道:“我感觉我们有一万个人!”
“哈哈哈,如果对面有一群阿拉帕霍人,我们现在肯定已经在收割他们的头皮了!”
“没错!”
尽管只是一次训练,但所有人都相信,这样的骑兵队伍必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马哨也很满意战士们的表现,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够完美,而且说不清楚,如鲠在喉一般。
“呜咯呜咯——”而战士们依旧沉浸在集体冲锋带来的士气当中,激动地大呼小叫着。
马哨思来想去,终于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034 【人道主义】
问题就出在这个“呜咯”,也就是许多印第安人都喜欢喊的口号,表示某些激昂的情绪。
这声音急促尖锐,听上去还算有威慑力,但人数多了之后,更多带来一种嘈杂的感觉。
马哨觉得应该改变一下。
“战士们,我来教你们一种口号。”他让士兵重新集结站好,然后说道。
“这个口号就是——乌拉!”
没错,马哨决定把族人的“呜咯”改成“乌拉”,两者听上去有点像,但后者明显更容易整齐划一地喊出来,而且发音浑厚,更易产生威慑力。
俄国人喜欢喊这个口号,但实际上并不只是俄国人,历史上很多民族都有类似的口号。
事实上,马哨认为这可能是从几百万前流传下来的习惯,毕竟他一直觉得急促的“呜咯”听上去有些像猴叫。
“乌——拉!”他又为战士们示范了一遍,并让他们一起喊。
“乌——拉!”
重复几次之后,众人便都知道该怎么喊了,而且知道把握节奏,尽可能和其他人一致。
“乌拉!”两百人同时高喊,发出雷鸣般的呼声,气势慑人。
“我们再来一次冲锋,并且加上这个口号。”马哨说道,不一会就再次吹响冲锋号,带领众人冲锋。
果不其然,整齐划一的骑兵墙,以及整齐划一的“乌拉”声,将队伍的气势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如同洪流一般。
时间慢慢推移。
马哨每日忙碌于教学和练兵,看着识字的族人越来越多,看着手枪骑兵队的气势一日胜过一日,颇有几分满足感。
虽然他有时会渴望能为他带来威望的战争,但这种平稳充实的生活也并不让人排斥。
但平静终有打破的一天,而且打破的方式往往出人意料。
“这堂课到此为止,大家休息一会吧,下堂课我们讲一点美国历史。”马哨宣布道,就像往常一样放下粉笔,转身离开。
大多数学员还是第一时间开始了卡牌决斗,事实上,这个游戏正是许多人参加扫盲课堂的原因。
但却有几个学员直接跑开,火急火燎地钻进了远处的一个帐篷,看得马哨一脸迷惑。
“他们干什么去了?”马哨不禁问了问身旁的学员。
“嘿嘿,老师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学员面露猥琐之色。
“?”马哨更加莫名其妙。
“走,老师,我们带你去。”几个学员起哄道,“那边有好康的,比决斗卡还刺激呢!”
怀着好奇的心情,马哨跟随几人走向那个帐篷。
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啊!”帐篷里传来妇女痛苦而绝望的尖叫声,说的是英文。
这时有人解释道:“秃脑袋不知道在哪打劫了一伙白人农民,还弄到了一个漂亮的白女人,大伙都在排队呢!哈哈!”
中西部荒无人烟,此处由于印第安人聚集,更是很少能见到白人平民,但终究还是有一些。
于是就像白人对待印第安人一样,印第安人常常也会用最残暴的手段对付白人,没人会区分军民什么的。
男人直接割头皮。
至于女人,当然是先“物尽其用”,然后也是割头皮。
“不过老师你要是去了,他们肯定让你先来!”
“哈哈哈!”
学员们依旧嬉笑、起哄着,并没有意识到马哨的脸色已经阴沉似水。
“哗——”他几步上前,一把掀开帐篷。
阳光照进昏暗的帐篷,里面的景象就像学员们描述的,一个白人妇女全裸地躺在地上,十几个男人围在她身旁。
“求求你们……”女人早已遍体鳞伤,甚至被咬掉了乳頭,依旧在苦苦哀求。
帐篷里的男人们听不懂她的语言,也不在乎,他们有的在抽打、虐待她,有的在做针线活,有的正在排队等候属于自己的时刻。
“马哨老师!”
“都让让,我们的战争酋长来了!”
接下来的场景也像学员们描述的那样,许多人看到马哨进来,纷纷表示愿意让位置,让他先享用一番。
正在埋头干活的是个身材矮壮的秃头男子——他的秃头并不是源自谢顶,而是被剥了半张头皮,惨烈的伤疤永远取代了它的头发。
他正是秃脑袋。
秃脑袋见到马哨,动作不由一滞,表情有些尴尬和迟疑:“嗯,那个……需要我让吗?”
马哨沉默了一会:“不需要。”
“哈,那多谢了。”秃脑袋面露喜色,连忙加快了动作,争取尽快完事。
不料就在此时,马哨忽然从腰间取出转轮手枪,扣动扳机。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妇女的惨叫戛然而止,一颗子弹在她的头颅内耗尽动能,同时也结束了她的痛苦。
众人无不震惊而茫然,愣愣地看着马哨。
马哨同样心情复杂。
在刚刚过去的大约一分钟时间里,很多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救下受害者,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没有理由这样做,印第安人不会放过白人俘虏。
人道主义,即使在一百多年后的未来,也只有少数国家愿意在实践中遵守,而且往往也不会严格。
眼下更不必说,杀光全村老少或者抓起来做奴隶,才是对待仇敌的共识。谈人道主义的,不是在校园里给学生讲课的教授,就是在议会里攻击政敌的议员。
马哨没有理由让族人放过一个白人,但作为一个深受教育影响的二十一世纪中国人,他也无法忍受这样一场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暴行。
于是他最终选择了开枪,以提前结束这个白人妇女的痛苦。
经过短暂的沉默。
秃脑袋愤怒地穿上衣服,一边说道:“你干什么,她是我的战利品,你凭什么杀她!”
他怒气冲冲,几步来到马哨面前,似乎要教训马哨一番。
但他终究没有这个胆量,马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便按捺住了愤怒,只是又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杀我的战利品,我甚至愿意让你先享用她!”
马哨没有解释的打算,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秃脑袋恨恨地跺了跺脚:“神经病!”
035 【再战阿拉帕霍】
白人妇女的事引起了一些波澜,无人能理解马哨的想法。
在绝大多数阿帕奇人看来,马哨的行为性质很明确——破坏他人财产,而且似乎没有任何理由。
实际上,马哨想息事宁人很容易。
只要他以一个萨满的名义,宣称自己得到了大灵的启示,杀死那个白人妇女可以免除一场灾祸云云,这事立刻就没人在乎了。
但和以前一样,对怪力乱神有着本能抵触的他没有这么说,于是他不得不去见守帐篷大酋长以及橡木大酋长。守帐篷是他的上司,橡木则是秃脑袋的上司,因此由这两人询问马哨缘由。
“你为什么这么做?”守帐篷问道,皱着眉头。
在下雨天的斡旋下,守帐篷大酋长和马哨的关系有所改善,但这件事又加深了他对马哨的不满。
橡木大酋长也看着马哨,等着他的回答。
“强暴和虐待不是一个战士应有的作为……我只是想给她个痛快而已。”马哨如是说道。
“她是白人。”守帐篷打断了他,“你怎么可以维护白人?”
橡木的态度好一些,缓缓说道:“白人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我一个妻子的妹妹就有过同样的经历,她被白人士兵虐待致死……我们也应该用同样的方式对付白人,这很公平,不是吗。”
马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方面他知道几乎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说服族人,或者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民族、国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一个足够好的理由。
按照他的思维模式,想要说服一个人做某件事,必须阐明这件事的价值。
而且马哨不会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诸如“人类之所以为人类”什么的,他想阐述的总是现实的价值,就像物理那样清晰、具体。
那么,不伤害白人平民和俘虏的价值是什么?
为了让白人也不伤害自己的平民和俘虏?为了占据道义的制高点?或者为了让白人与印第安人作战时不那么卖命——反正可以当俘虏?
对此时的印第安人来说,这些理由都没有什么说服力,人们甚至多半搞不清其中的逻辑关系。
“一枪杀死她难道不够?虐待致死,我们和白人又有什么区别。”马哨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个足以说服印第安人的理由。
“怎么没有区别?”橡木说,“虽然都是杀戮和虐待,但白人是侵略,我们是复仇,这不是一回事。”
守帐篷则又道:“我们不能对敌人仁慈,这毫无疑问!”
下雨天这时说道:“马哨的正直就像他的力量一样与生俱来,我想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我愿意替他赔偿秃脑袋,橡木大酋长。”
“赔偿倒是不必,一个本来就快要死了的白人而已,秃脑袋也没损失什么。”橡木摆了下手,“我也理解马哨,任何十三岁的少年多少都会有些天真的想法,即使是他这样的天才也不例外。”
守帐篷看着马哨:“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你现在可是平原部落的战争酋长。”
“我明白。”马哨点了下头。
过了一会,他离开大酋长的帐篷,下雨天也跟了过来,问道:“坦白说我也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会有那种举动?虽然我知道你很正直,但这还是有些……”
马哨沉默了一会,然后拍了拍下雨天的肩膀:“就像你说的,与生俱来。”
几天之后人们就忘却了此事。
毕竟对阿帕奇人来说,这只是一个白人俘虏而已。
马哨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每天不是在扫盲课堂教学,就是领着手枪部队训练。
转眼时间到了十月份。
北方的大敌阿拉帕霍人至今没有动静,几乎让阿帕奇人以为他们已经退回科罗拉多高原再也不出来了。
但阿拉帕霍人终究是阿拉帕霍人,作为所有印第安部族中最为好战的一支,他们岂会因为此前一场小小的失败就善罢甘休、放弃南征的计划。
于是这一天,正当营地里的阿帕奇人享受凉爽秋风的时候,战争的阴云再次从北方的高原上涌来。
“阿拉帕霍人来了!”
几个负伤的骑兵回到营地,他们是负责巡逻的族人。
此时此刻,他们看上去狼狈不堪,人人带伤,还有一个在马背上昏迷不醒。
“他们有多少人?”橡木大酋长问道。
“可能有一千人。”为首的报信者气喘吁吁,面色苍白,他的手臂上还插着一根箭矢,鲜血直流,“这是一场大战。”
一千个阿拉帕霍人!
听到这个数字的人无不色变。
毕竟阿拉帕霍人本就战斗力强悍,人数又和己方总兵力差不多,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阿拉帕霍人沉寂了几个月后,大的终于要来了。
但阿帕奇人能和阿拉帕霍人僵持至今,当然也不是胆怯之辈,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立刻便准备应战。
一千阿帕奇人纷纷骑上战马,拿好弓箭、战斧、木盾以及枪支等武器,等待着他们即将到来的宿敌。
“滴滴——”马哨独特的口哨响彻营地,现在他吹的自然是集结号,或者说集结哨。
由他训练的士兵们应声集结,以惊人的速度排好队列,站在所有阿帕奇战士的最前方。
他们看上去与众不同,奇特的武器,还有整齐的队型,与其余较为散乱的族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记得我教给你们的那些吗?”马哨注视着两百名手枪骑兵,“现在就是检验的时刻!”
他毫不怀疑这支部队的战斗力。
“乌拉!”士兵们齐声呼喊。
两百人的手枪部队,每人都配备一把柯尔特转轮手枪,再加一把刺刀,整齐地排成横阵,气势如虹。
尽管其他族人早就知道手枪部队独特的口号,但在战场上听到这巨浪般的呐喊声,仍不禁为之震动。
很快,前方的平原上出现了一群人影,他们骑马而来,大地随着他们的前进微微颤抖。
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不一会就只有不足千米。
就在这时,马哨吹响了冲锋哨。
036 【碾压局】
随着年龄和技巧的积累,马哨的口哨愈发嘹亮,俨然有种直冲云霄的气势,响彻在草原上。
“乌拉!”两百手枪骑兵齐声呐喊,同时集体发起高速冲锋,驰向对面的阿拉帕霍人。
马哨一手持铁盾,一手持转轮手枪,冲锋在队伍最前。
他的战马黑锋也穿上了一些护甲,加上他携带的各种物品,重量不轻,但以黑锋的力量,倒也轻松。
马哨一骑当先,两百手枪骑兵排成横阵,在“乌拉”的无畏呐喊中汹涌而去。
如此气势,看得身后八百族人都目瞪口呆,好一会不知该作何反应。
“冲锋,冲锋!”梅斯卡莱罗部落的战争酋长最先反应过来,也招呼自己的部下发起冲锋。
不过与严格训练过的手枪部队相比,他们的冲锋着实有些拉垮,松松散散,几乎没有阵型可言。
后方八百族人发起冲锋的时候,马哨带领的手枪部队已经逼近阿拉帕霍人,双方距离缩短至百米。
“乌拉!乌拉!乌拉!”手枪骑兵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们冲锋的气势连同族都感到目瞪口呆,作为敌人的阿拉帕霍人,感受到的冲击力自然更不必说。
马不是傻子,人更不是。
眼看对面一堵骑兵墙以远高于自己的速度,排山倒海地撞过来,不少阿拉帕霍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调转马头。
这一调头,阿拉帕霍人的阵型顿时就乱起来,虽然他们本来就没什么阵型可言。
见敌人阵型出现了混乱,马哨立即扣动扳机,打响了第一枪。
“砰!”
一个阿拉帕霍人应声摔下战马。
“砰砰砰!”一众手枪骑兵也纷纷扣动扳机,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开了两枪或者三枪。
霎时间,阿拉帕霍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火力密度,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
“发生了什么!”
“那短枪是什么东西,怎么——”说话的阿拉帕霍人戛然止声,一颗铅弹击穿了他的脖子,鲜血喷射而出。
枪械大师塞缪尔·柯尔特的设计智慧,第一次在世人面前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无数的鲜血为之绽放。
猛烈的冲锋和密集的火力,转眼间就将阿拉帕霍人的阵型撕裂。
伴随着上百名阿拉帕霍人的快速阵亡,马哨带领着两百人直接击穿了敌人的大部队,如利刃削泥一般。
虽然马哨一直相信自己的手枪部队具有强大的战斗力,却也没想到能打得如此顺利。
在一瞬的失神之后,马哨再度吹起震天响的口哨,先是命令部队调头,接着从阿拉帕霍人背后再次发起冲锋。
他们从后发起冲锋,而其他八百族人此时也已经杀到,两边正好可以形成合围。
一时间,阿帕奇人对阿拉帕霍人形成锤砧之势,猛烈地夹击。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任何意外。
阿拉帕霍人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开战不过十秒钟,士气阵型全崩,然后还要面对几乎没有损伤的一千敌人的包围攻势。
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俨然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几分钟之后,残余的大多数阿拉帕霍人便不得不投降,放下武器,伏身在地。
也有一些阿拉帕霍人逃了出去,他们骑着战马不顾方向地向远逃跑,身后多少则会有追击的阿帕奇人。
马哨就在追击一个敌人,这个敌人头戴战冠,身份十有八九不是大酋长就是战争酋长,他当然不想放过。
不过此人跑得颇远,眼看要追不上了,他当即取来肯塔基步枪,细长的枪管瞄准前方,然后扣动扳机。
“砰!”
作为一种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通过狙杀英军将领扭转战局的线膛枪,肯塔基步枪几乎相当于这个时代的狙击步枪,射程远,精度高。
当然,主要还是看运气,至少对马哨来说是这样,他几乎没用过这把枪。
好在这一枪运气不错,一声枪响过后,那个头戴战冠的阿拉帕霍人很快连人带马摔下,倒在了草原上。
马哨将步枪重新挂在黑锋身上,然后拿着转轮手枪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之后,只见这个阿拉帕霍人和战马皆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依旧在流淌的鲜血在旁边草地上形成一滩血泊。
不过马哨很快察觉到不对,这血分明是从战马的肚子上流出来的!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刚才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拉帕霍人,忽然怒喝而起,手持一把雪亮匕首,直刺马哨面门!
马哨急忙闪身躲避,但还是没有完全躲开,胳膊被划了一道伤口,鲜血渗出。
他倒吸一口冷气,同时反手扼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扭。
“啊啊啊!”阿拉帕霍人放声惨叫,匕首应声而落,被马哨踢到一旁。
他还欲挣扎,另手握拳打向马哨,但拳头还没碰到人,马哨的膝盖就先一记猛击正中他的腹部。
“啊!”他又一声惨叫,随即便痛苦地瘫倒在地。
马哨看了看四周,将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然后就绑上这个阿拉帕霍人,骑马返回了。
返回的路上,这阿拉帕霍人稍微恢复了一些,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马哨也不懂阿拉帕霍语,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这阿拉帕霍人却懂一些阿帕奇语,见状当即用一口生涩的阿帕奇语说道:“卑鄙的阿帕奇人,你们到底用了什么邪恶的法术!”
马哨认真地看了他几眼。
此人大约三十四五岁,身材还算健硕,相貌却没什么特点,如果不是脑袋上戴着一顶鹰羽战冠,还真不好从人堆里认出来。
“输了就是别人用了邪恶法术,看来你们之前的胜利不过是侥幸。”马哨讽刺了一句。
“你……”对方顿时面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无法接受这场战斗的结果,曾经威风八面的阿拉帕霍人,如今竟然被阿帕奇人碾压,而且准确地说是被两百阿帕奇人碾压。
即使对上最精锐的白人军队,阿拉帕霍人也不曾出现这种离谱的失败。于是在他的世界观里,除了巫术邪祟之外,再无原因能解释得通了。
037 【伤口感染】
战斗自然已经结束,五六百名阿拉帕霍人被俘虏,少许逃跑,剩下的都是地上的尸体。
阿帕奇人则损失寥寥,即便算上轻伤,总共伤亡也不过百人。
取得如此空前的大胜,阿帕奇人都是兴奋不已。而毫无疑问,这场战斗的首功只能是马哨。
因此当马哨带着最后一个俘虏回到族人身边,所有人都为他让开道路,并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我从未经历过这样伟大的胜利,在你面前,凶狠的阿拉帕霍人变成了一群慌张的羊驼!哈哈!”橡木大酋长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守帐篷大酋长也露出笑容:“我断定阿拉帕霍人再也不敢来犯……我们甚至可以反攻他们,让他们为过去的侵略付出代价!”
“反攻!反攻!”不少阿帕奇人都有这个想法,当下纷纷激动地喊道。
马哨打了打胜仗,本来也挺高兴,但见族人如此旺盛的战意,反倒冷静下来。他不希望印第安人之间的战争无休止地继续下去,早日团结起来共同对抗白人才是正事。
“这个人是谁,你们认识吗?”他转过话题,指着他带过来的俘虏说道。
“当然认识,他就是乌鸦!”守帐篷笑着上前,羞辱性地拍了拍乌鸦的脸,“好久不见啊,我们的老朋友,乌鸦战酋。”
马哨恍然地一点头。
乌鸦是阿拉帕霍人的一位战争酋长,颇有名气,他以前也是有所耳闻的,没想到今日竟能亲手活捉。
“滚开!”乌鸦愤怒道,奈何被束缚手脚,只能任由守帐篷羞辱。
“还记得你们怎么对待我儿子的吗?”守帐篷冷笑一声,“你猜猜,看到你被活捉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高兴。”
乌鸦咬牙切齿道:“你高兴得太早了!我们的萨满昨天预言过,你这混蛋将被毒蛇咬死!晚上睡觉小心点,一定会有毒蛇钻进你的被窝里!”
守帐篷听了,脸色微变,印第安人没法完全忽视一个萨满的预言,哪怕这可能是乌鸦现编的。
“这是你自己编的吧。”他说道,“如果你们的萨满昨天真得到了大灵的启示,你们今天又怎会输得这么惨?”
乌鸦无言以对。
“轰隆……”
这时,远处的天空隐隐传来雷声,望着渐渐密集的阴云,人们意识到有一场雨就要来了。
“要下雨了!”
“我们动作快点,带上战利品还有这些俘虏,赶紧回营地吧。”
雨云涌动,很快就有雨丝飘下,赶在此处离营地不远,阿帕奇人迅速收拾一番战场,在雨下大之前总算都回到了帐篷之中。
回去的路上,马哨被手枪部队的士兵们簇拥着。
这些士兵在此前训练过程中积累的种种不满和牢骚,此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教官马哨的五体投地。
“教官,你教的战术太厉害了,以后别说青蛙舞蹈,就是训练我倒立拉稀,我也一定照办!”
“没错,教官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这转轮手枪,那些没听劝的人现在估计已经后悔死了。”
“唉,我的手枪坏了,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当初应该多买一把的。”柯尔特转轮手枪毕竟还不成熟,损坏率有点高,尤其在激烈的实战环境中。
马哨已经了解到,在刚刚过去的战斗中,有不止一个人的转轮手枪发生损坏。
他想了下:“回到营地之后,各什长写一份简要的报告,把伤亡、缴获、俘虏等情况告诉我……另外,损坏的转轮手枪也送到我这里来。”
“是!”
大约半小时后。
马哨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面前堆放着十几把柯尔特转轮手枪,这些都是在战斗中故障或者损坏的。
他拿着几样简陋的工具,逐一尝试维修这些手枪。
作为中国某知名三线城市最强工科院校的毕业生,马哨在大学期间还是有些金工实习经验的,虽然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聊胜于无吧。
结合他对转轮手枪的了解,解决一点小问题不难做到。
当然,如果是关键部位发生损坏,印第安人基本没法修,只有白人枪匠才能修。
而对印第安人来说,白人枪匠也不好找,除非给出超高的价钱。
为了修复这十几支转轮手枪,马哨一直折腾到深夜,搞得满头大汗,手都弄伤了好几处,才修好了六支。
剩下的似乎都是他没法修的。
一场战斗损失差不多十支手枪,这玩意简直是消耗品。
看来以后使用得更注意点,印第安人想要补充比柯尔特手枪更牛逼的武器可不容易。
“轰隆隆……”
“哗哗……”
营地里夜深人静,外面只有雨声和雷声。
马哨觉得应该休息了,遂披着一张牛皮,匆匆到外面解完小便,又洗了个手,便返回帐篷睡觉。
这一夜很不平静。
不仅是因为雷雨的声响,而且马哨还做了一系列的梦,这些梦的景象都极是扭曲的,充斥着各种怪异的几何图形,如蜂巢、蛛网、漩涡……天旋地转,光怪陆离。
当马哨逐渐从睡梦中清醒时,他意识到他梦到的东西是什么——克鲁弗常量。
所谓克鲁弗常量,是一种因大脑皮层活动异常产生的幻象。
当人的脑海中出现这种幻象,一般说明他的状态不正常……比如发烧。
没错,马哨发烧了。
他痛苦地从床席起身,只感觉浑身火热,口干舌燥,头晕目眩,这毫无疑问是发烧的症状。
这是马哨重生以来的第一次发烧,得益于他一重生就制定的饮食和锻炼计划,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从来没有发过烧,甚至几乎没有生过病,短暂的感冒和口腔溃疡都极少出现。
如今他比以前更强壮,按理说更不应该生病。
除非……
马哨想起什么,看向自己的左臂,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泛红的伤口,是昨天他活捉乌鸦时造成的。
当时他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包扎,事后便没有关注,昨夜修了一晚上的转轮手枪,更无暇关注伤口。
没想到就这么一疏忽,再加上淋雨……
总而言之,他的伤口好像感染了。
038 【杀俘】
伤口有些红肿,隐隐泛脓。
马哨忍着高烧,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在帐篷的角落找来酒袋,将烈酒倒向伤口。
“哗啦——”
或许是因为烧得太厉害了,有些神志不清,烈酒浇在伤口上,他竟然没有感受到疼痛。
须臾功夫,一袋烈酒浇了个干净。
随后马哨重新坐回床席,平复了一下,感受着口舌的极度干燥,又找来一袋清水喝下。
“咳——咳咳!!”不料刚喝下一口,他就猛地呛出来,本就被高烧的脸上更显涨红。
妈的,是酒!
原来自己刚才把水倒在伤口上了,难怪没感觉到疼!
马哨一边咳嗽,一边又拎着皮袋向伤口浇灌,钻心的疼痛提醒他,这回是真酒:“哼哼哼啊啊啊!”
听到他的声音,附近的族人纷纷赶来。外面的雷雨还在下,人们跑进他的帐篷时都是一身水渍。
“你怎么了?”石鸦看到他虚弱的模样,连忙问道。
“水。”马哨没有多说,他现在只想喝水,“我要喝水。”
“厚肩,快去拿一袋水。”石鸦意识到马哨发烧了,一边取出随身携带的草药,一边如此说道。
“先把这个吃了。”他将草药递到马哨嘴边。
马哨沉默了两秒钟:“不用了,还是给我拿些肉干和浆果吧。”
以印第安人的医疗条件,他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为自己的免疫系统做好后勤工作,及时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也就是好好吃饭,然后听天由命。
好在,他相信自己的免疫系统足够强壮,就像他的肌肉一样。
“唉,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医术。”石鸦叹息道,“其实我也不太相信。”
马哨:“……”
过了一会,他吃饱喝足,并重新认真地包扎了伤口,这让他略感心安。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遂人意。
他的发烧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虚弱和灼热遍布全身,躺在床席上不动都能感觉到强烈的天旋地转。
直觉告诉马哨,自己的体温可能已经达到40摄氏度。
这是一个危险的数字。
脑细胞耐受的上限是41摄氏度,发烧一旦达到这个程度,就很可能伤及大脑,再严重一些甚至可以造成伤残和死亡。
“哗啦……”
“轰隆隆……”外面依旧雷声阵阵,这巨大的动静传入马哨耳中,让他感觉仿佛要撕裂自己的脑壳。
不是吧,老天……这才重生多久,就要带走我?
马哨的脑海里一团乱麻,额上汗如雨下,汗水流过耳边时仿佛和外面的瓢泼雨声融为一体。
他躺在床上,却感觉仿佛陷入了泥淖,并且还是炙热的泥淖,沸腾的泥浆让浸汗的皮肤几欲窒息。
神志恍惚之际,马哨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梦境,也可能是幻觉。
在梦境中,他看到自己的免疫系统大军正在和漫山遍野的病菌激战,黑云压城,炮火连天,场面极其惨烈。
免疫系统的指挥官是一个戴着八路军帽、长相神似李云龙的白细胞。
对面的病菌大统领则是一个金黄色葡萄球菌,一头蓬乱金发,正在演奏手风琴为亿万病菌助威……
……
就在马哨与疾病斗争的时候,另一场斗争也在阿帕奇人的某个大帐篷里悄然开始。
“我们不应该杀俘。”说话的是平原部落的大祭司下雨天。
“为什么?”有人质问道,“去年阿拉帕霍人杀了多少我们多少人!”
下雨天深吸一口气:“我们获得了巨大的胜利,应该趁此机会与阿拉帕霍人和解,进而团结更多的原住民部族。”
“胜利了还要和解?”
“不然呢,难道失败才和解,那更不可能做到!”
“不,我们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和解?”说话的是梅斯卡莱罗部落的战争酋长,“阿拉帕霍人元气大伤,我们应该一鼓作气彻底消灭他们,不管是这里的俘虏,还是他们北方的大本营!为我们的族人复仇!”
“白人才是真正的敌人,原住民不能再这样互相仇杀下去了,我们已经快要灭绝了!”下雨天的语气很是焦虑,晃动的两手在身前紧握。
“我想这有些危言耸听了。”橡木大酋长道,“虽然白人的威胁确实很大,但想要灭绝我们还不可能。”
“与三百年前相比,原住民已经十不存一……”下雨天继续说道,同时眼神时不时向门口看去,焦急之色愈重。
就在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外面进来。
下雨天连忙道:“猎鼠,你终于来了,马哨呢?”
“老师他病了。”猎鼠说道。
“病了?”下雨天闻言愣住,帐篷里的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觑。
“是,而且还挺严重,一直躺在床上。”猎鼠补充道。
“怎么……唉!”下雨天扶额长叹。
在他看来,唯一能阻止人们杀俘的人只有在战争中威望暴涨的马哨,可马哨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
这下麻烦了。
阿拉帕霍人作为阿帕奇人多年来的宿敌,多数族人都想处死营地里的俘虏甚至北伐反攻阿拉帕霍人。
帐篷里只他一个人坚定主张和解,根本没有任何希望说服众人。
守帐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吧,我们先把一部分罪大恶极的阿拉帕霍人处死,比如乌鸦。剩下的等天晴了再说。”
“没错,乌鸦必须死!”
“把乌鸦千刀万剐!”
“我要活剥他的头皮,还要让他吃下去!”人们纷纷附和道。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乌鸦在阿拉帕霍人心目中是一位可敬的英雄,在阿帕奇人心目中自然就是一个恶魔。
下雨天心绪混乱,听到“天晴了再说”便没有多想,道了声:“好吧。”
随后他起身跟着猎鼠走出帐篷:“我去看看马哨,这家伙不是比野牛还壮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过了片刻,下雨天和猎鼠来到马哨的帐篷,他们刚一进来,就听到阵阵胡言乱语。
“阿巴阿巴阿巴……”马哨躺在床上呓语着。
他说的其实是中文梦话,但在下雨天等人听来,这就是阿巴阿巴,是彻底病傻了的征兆。
039 【垂死病中惊坐起】
“马哨?”下雨天没想到马哨病得这么重,愣了一下才道。
“阿巴阿巴……”马哨还是在胡言乱语,双目紧闭,身体颤抖着。
“他的身体现在很热,可能是伤口的缘故。”石鸦叹息道,“我和几位萨满已经为他跳了治疗伤病的舞蹈,愿大灵保佑我们的英雄。”
守在马哨周围的人无不祈祷着,不止如此,其他得知此消息的族人,很多也都在默默祈祷。
经过昨日那场传奇般的胜利,所有阿帕奇人都将马哨视为英雄,甚至很多人认定他就是大灵的使者。
下雨天长叹一声,默默地坐了下来。
他的医术和多数萨满差不多,但他更有自知之明,他明确地知道很多所谓的治疗手段本质上就是图个吉利,并无实效。
事实上,迄今为止,他见过最有效的治疗手段基本都是马哨发明的,比如可以解决噎食的“腹部冲击法”,还有“人工呼吸”之类。
如果印第安人只有一位真正的医者,毫无疑问只能是现在病重的马哨自己。
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愿大灵继续眷顾阿帕奇……
“我听说大酋长和大祭司们正在讨论处理俘虏的事?”石鸦随口问了句。
“是的。”下雨天点头,“讨论的结果是——”
“杀了乌鸦!”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并且声势迅速扩大,转眼间便满是喧哗。
下雨天神色一变,连忙掀开帐篷,匆匆离去。
“轰隆隆……”
“哗哗……”
外面雷雨正盛。近六百名阿拉帕霍俘虏被集体捆在一片空地上,他们早就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浑身都是雨水和泥浆,看上去狼狈不堪。
此时此刻,上百名阿帕奇人手持利刃来到俘虏面前,他们纷纷叫嚷道:“杀死乌鸦!杀死乌鸦!”
“活剥他的头皮!”
大多数阿拉帕霍人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看架势和语气也大概能猜到,纷纷紧张愤怒起来。
乌鸦能听懂阿帕奇语,他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然后叹了口气,毅然走上前几步。
绳子将他和族人连在一起,他没法更往前了。
“你们要杀我,那便来吧!”乌鸦缓缓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们杀了我之后,不能再伤害其他俘虏。”
“条件?”守帐篷拿着一把刀走过来,哼了一声,“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乌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跪下来:“求你……放过他们吧!”
“你们当初可没放过我儿子。”守帐篷不为所动,“你确实是个有胆气的家伙,但复仇就是复仇。不仅我要复仇,所有阿帕奇人都要复仇!”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们南征的时代结束了,接下来是我们北伐的时代!”
“北伐!北伐!”附近的阿帕奇人纷纷呐喊。
乌鸦一咬牙,转过头用阿拉帕霍语对身后的族人说道:“他们要杀俘虏,虽然我们现在被绑着,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跟他们拼了!”阿拉帕霍人也都激愤起来,全都开始努力挣脱绳索。
“你们干什么?”看守的阿帕奇战士自然注意到他们挣脱的企图。
但话音未落,就有阿拉帕霍人将一个阿帕奇战士撞倒在地,场面顿时大为混乱起来。
守帐篷似乎有所预料一般,当即说道:“把他们全杀了!”
“住手!”这时下雨天匆匆赶到,他挡在阿帕奇人和阿拉帕霍人之间,看着守帐篷,“大酋长,不能杀他们!”
守帐篷面色一沉:“让开!”
“大酋长……”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大酋长?”守帐篷冷哼一声,“我命令你,立刻让开!”
下雨天张了张嘴,终究选择了服从,一声长叹,便低下头,默默地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马哨的帐篷里。
“先杀乌鸦,剩下的阿拉帕霍人等天晴了再说?”石鸦眨了眨眼。
猎鼠点头:“没错,大酋长是这么决定的。”
“这和直接杀全部阿拉帕霍俘虏有什么区别……以乌鸦在阿拉帕霍人心目中的地位,他如果被杀了,其他俘虏一定会拼死反抗,直到被杀光。”石鸦摇头道。
猎鼠闻言一怔,随即紧张地说道:“马哨老师一定会坚决反对杀俘,这……”
“没错,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唉。”石鸦看着依旧高烧不退的马哨,叹息道。
“不行,我们得试试叫醒老师。”猎鼠说着就跑到马哨身边,“老师,大酋长要杀俘虏!”
石鸦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杀俘虏?”然而就在此时,马哨竟悠悠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他们要杀阿拉帕霍俘虏?”
“没错,你听外面的声音。”猎鼠说道。
马哨虽然虚弱至极,耳目不清,但外面喊打喊杀的喧哗声他确实听到了。
他当即便咬着牙,挣扎起身:“我得去阻止他们!”
“你现在病这么重,连路都走不动,怎么阻止?”石鸦连忙拉住他,想让他躺回床上。
马哨却不为所动,但他却是有些走不动路。
他目光左右扫了扫,随即注意到旁边的一杆长矛,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参加战斗时缴获的战利品。
他伸手取来长矛,当做拐杖,然后就不顾石鸦劝阻,迎着瓢泼大雨,一步一晃地走出帐篷。
另一边,守帐篷大酋长距离乌鸦只有一步之遥,但却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回心转意,而是因为乌鸦正在说的话。
“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话吗?”乌鸦的长发被雨水浸得紧贴在脸上,他微微喘息着,“守帐篷,你将会被毒蛇咬死。”
守帐篷一怒,但乌鸦紧接着又道:“这个预言,并不是我为了羞辱攻击你而现编的。我们的萨满确实做了这个预言……所以,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在死者的世界重逢。”
“那就请你先走一步吧!”守帐篷既愤怒又有几分害怕,高举长刀,就要砍向乌鸦的头颅。
“轰隆!”一声惊雷在天空中炸响,璀璨的闪电照映着万千雨水。
几乎就在同时,一杆长矛从远处激射而来,仿佛天空中的惊雷就是他飞行时发出的呼啸声!
“锵!”
长矛猛然刺入地面,正好隔在守帐篷和乌鸦之间,矛杆微颤。
040 【雷霆的化身】
在场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变,望向长矛射来的方向,随即便看到了正在雨中蹒跚而来的马哨。
“你要干什么?”守帐篷被这一矛吓得不轻。
“当然是要你们别杀俘虏……”马哨摇摇晃晃地走过去,重新拾起长矛拄在地上,避免自己摔倒于泥泞中。
“轰隆隆……”
气氛凝重,无人发生,空气中只有雷声和雨声在弥漫。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马哨感觉自己的额头好像在冒烟,似乎是雨水被他高烧的体温蒸发了。
高烧正严重,又跑出来淋雨,此时的他虚弱极了。
他甚至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和大脑作对,试图让他躺下来。
马哨拄着长矛,以一种仿佛在说遗言的语气缓缓道:“你们应该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想法……虽然我在战场上从不留情,但在任何时候,我总希望原住民能联合起来,就像特库姆塞当初主张的那样。”
“三百多年来,原住民已经损失掉十分之九的人口。与其说我们是祖先的后裔,不如说我们是祖先的残骸。”
“我们必须尽快集中残余的力量,不论是阿帕奇人、纳瓦霍人,还是阿拉帕霍人、夏延人……我们总是能分辨彼此,但白人和瘟疫永远不会区分我们。”
“我们真正需要的是……生存。”
马哨说了一段话便喘得不行,只能更用力地握紧长矛:“在昨日的战场上,我们已经完成了复仇,现在是时候和解了……看看我们曾经的敌人,阿拉帕霍人,他们有着和我们一样的肤色。一万年前,两族人必是手足。”
其实严格来说,所有民族都能追溯到共同的祖先。
但显然,现在不是谈全体人类大团结的时候,现在的印第安人也不应该是人类大团结的倡议者。
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做这个倡议者。
在十九世纪,白人可能有这个资格,但遗憾的是,他们还沉浸在攻城略地的快感之中,殖民世界如火如荼。又或者,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胜利者,真正的胜利者还在沉睡。
现在的印第安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在被碾碎之前拼命抓住历史的车轮,然后爬上车,获得一席之地。
马哨的话让一些人动容,但更多的人则是不以为然。
如果说这番话的不是马哨,而是别的什么人,估计早就被轰走了,甚至可能被当做叛徒。
也就是马哨,作为刚刚带领族人获得传奇胜利的英雄,绝大多数人都至少愿意听他把话讲完。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对他的言论感到极大的不满。
“你在阻止我的复仇吗?”守帐篷喘息道,他当然没有生病,但愤怒的情绪让他同样剧烈地喘息着,他感觉马哨是在故意和他作对。
“我并没有针对你,大酋长……我也阻止了我自己的复仇。”马哨感觉自己和守帐篷的矛盾似乎已经不可调和,“你知道,我的父亲也死在与阿拉帕霍人的战斗中。”
“我不管!”守帐篷怒喝道,“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乌鸦,以及这里的所有阿拉帕霍人!”
马哨沉默了一会,最终说道:“那我只能选择阻止你。”
守帐篷几乎要被气晕过去,雨水都随着喘息进到肺管里,让他一阵剧烈的咳嗽:“你!咳咳——咳!”
他终于怒不可遏,直接指示身后的族人道:“给我杀了他!”
一众族人顿时慌乱起来,不知所措,议论纷纷。
“大酋长要杀战争酋长?”
“怎么办,我们该不该服从命令……”
“不,我绝对不会杀马哨老师!”
平原部落的阿帕奇人绝大多数都是手枪部队的成员,以及扫盲课堂的学员,马哨就是他们教官、老师以及最优秀的指挥官。
经过昨日那场史诗般的胜利,马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比大酋长只高不低。
见族人半晌没有动静,守帐篷更加愤怒失据:“你们在干什么,我命令你们杀了马哨,杀了这个叛徒,他不再是平原部落的战争酋长了!杀了他!”
奇里卡瓦部落的橡木大酋长连忙过来劝说:“守帐篷,别这么冲动。只不过是一些阿拉帕霍俘虏而已,我们何必为此自相残杀。”
“是啊,这样太过分了。”梅斯卡莱罗部落和吉卡里拉部落的大酋长也都来劝说。
但守帐篷已经听不见劝,浑身颤抖地吼道:“平原部落我说了算,给我杀了他!立刻!”
眼见如此,马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当即深吸一口气,翻转长矛,矛柄猛然刺向地面!
大约是巧合。
就在他长矛撞击地面的一瞬间,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空前的惊雷。
“轰隆隆——!!”
这声惊雷仿佛要撕裂天穹,声势胜过此前数倍,伴随着耀眼的闪电,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骇。
并且,在接下来足足半分钟时间里,天空中都弥漫着剧烈的雷动,一道道骇人的雷霆纵横于穹顶。
眼见这番景象,别说其他印第安人了,就连马哨自己都不禁心生一丝怀疑:该不会真有一个超然的存在正暗中帮助自己吧……
不过马哨并没有为此迟疑。
长矛落地之际,他决然甚至凶狠的呐喊声和天空中的雷霆一同涌入众人耳中:“今日如果有人被杀,我必在其中!”
此时的他,确实怀抱着几分必死的决心——愈演愈烈的高烧让他担心,今天有可能就是自己这一世的终点。
如果真是这样,他是万万不甘心的,毕竟他还没有改变印第安人的命运。
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场屠杀,他不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身份仅仅只是击败了阿拉帕霍人的阿帕奇战酋。
话音落下之后,众人耳中,除了雷霆的咆哮,再无旁音。
“轰隆隆——”
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既因为天空中的雷霆,更因为马哨这疯狂的宣言。
周围已经围聚千人,而在这上千人中,最震惊的既不是守帐篷,也不是下雨天,而是站在马哨身后的乌鸦。
事实上,乌鸦的脑海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眼前的景象。
他当然认得马哨,就是这个人在昨日将他活捉。
他万万没想到,一天之后,这个活捉了自己的年轻战酋竟然会做出如此举动,在雷雨中手持长矛,誓死捍卫被俘虏的阿拉帕霍人。
“轰隆隆——”
天空中依旧雷霆纵横,璀璨的电光照下来,仿佛将眼前的景象凝固。
乌鸦怔怔看着马哨,这个挡在他和守帐篷之间的阿帕奇战争酋长。
他知道,这个仿佛雷霆化身的伟岸身影,将永远烙印在自己乃至所有阿拉帕霍俘虏的心中,不可磨灭。
041 【坚定的追随者】
众人无声许久,全都怔怔地望着中间那个雷霆般的身影。在刚刚过去的半分钟里,许多人相信,眼前的一切便是神迹。
上天用辉煌的闪电昭示了正义。
守帐篷脸上神色变幻,转头看了看族人,从他们的眼神中,他确信,没有人会服从自己的命令。
他又看向马哨,握刀的右手时紧时松,显示出犹豫和紧张的心情。
毫无疑问,马哨现在病得很重,摇摇晃晃,随时有可能倒下。
但守帐篷还是不敢亲自动手,毕竟这家伙的体格着实魁梧得有点吓人,而且一旦他动手,身后的族人说不定会直接造反,至少有一部分肯定会造反。
再者便是,对于刚才那惊人的雷霆景象,任何人都无法视而不见,守帐篷也有点担心会不会触犯神意。
因此犹豫了一会,守帐篷最终只能颇感屈辱地哼了一声,扔下刀子,转身离去:“哼!”
马哨松了口气,这一松差点让他晕过去,连忙又紧握长矛,转身看向乌鸦:“你……应该记得我吧。”
“记得。”乌鸦垂首道。
马哨点点头:“如果你们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可以放你们离去。”
“什么条件?”
马哨虚弱地喘了一会,继续说道:“第一个条件,从此以后,阿拉帕霍人再也不侵略任何原住民部族,再也不向其他原住民部族挑起战端。”
“……第二个条件,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原住民应该团结,你们回去之后,要向所有阿拉帕霍人传达我的声音。我做了第一个放下仇恨的人,希望你是下一个。”
乌鸦说道:“我可以答应,但阿拉帕霍人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没关系。”马哨的声音依旧是虚弱的平静,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乌鸦为之一凛,“我能让你们离开,就能让你们回来……如果你们终究不愿放下仇恨,我会让你们放下生命。”
乌鸦想起昨日在战场上被碾压的恐惧,连忙说道:“您是一位令人敬畏的英雄。我以我的生命和荣耀起誓,我一定尽我所能,让所有阿拉帕霍人遵守您的条件!”
马哨没再说什么,斩断了几道绳子:“你们走吧……”
众多阿拉帕霍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互相解开绳子,在雨中陆续离开。
许多人以阿拉帕霍语向马哨道谢,马哨虽然听不懂,但大致能猜到意思。
“感谢您的仁慈。”最后,乌鸦郑重地俯身行了一礼,然后也离开了阿帕奇营地。
马哨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扑通”一声倒在了雨水之中。
“老师!”
“教官!”
……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三个小时,也可能是三天。
当马哨从昏迷中醒来时,雷雨早已经结束,天空一片晴朗,明媚的阳光争先恐后地钻过一切孔洞和缝隙。
而且外面似乎十分安静。
这很不寻常,至少在马哨的记忆里,几个月以来,除深夜之外,外面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仿佛换了个地方。
妈的,老子不会又重生了吧?
马哨连忙翻身而起,使劲晃了晃脑袋,惺忪的感官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敏锐。
他还有些晕乎乎的,甚至对昏迷前的事情有点记不太清,直到看到自己左臂的伤口,才恍然想起许多。
对了,伤口感染,发高烧,还有阿拉帕霍俘虏的事……
与昏迷前相比,他的伤口已经好多了,至少不再红肿泛脓,高烧自然也随之褪去。看来在他的身体内部,免疫系统已经宣告了最终的胜利。
除了饥饿之外,马哨现在没有任何不适感。
“老师,你醒了!”这时猎鼠从外面进来,惊喜道。
“嗯,刚醒。”马哨翻出一袋牛肉干,边啃边说道,“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猎鼠说,“外面正在烤肉呢,老师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马哨当即放下牛肉干,起身跟着猎鼠出了帐篷。虽然烤肉他也早就吃腻了,但无论如何也比啃肉干强。
刚一出帐篷,诧异之色就在他的脸上浮现。
“这……”
马哨眨了眨眼,怔然地看着营地。
空旷的营地。
以前的时候,阿帕奇营地有几百个大大小小的锥形帐篷,还有大量的战马,四处走动的族人。
然而此时此刻,营地里的帐篷只剩下十分之一,人员马匹以及各种杂物相应地也只剩下十分之一左右。
难怪他刚醒来时觉得外面如此安静,原来人都快走光了。
“战争结束,人们当然要回到各自的氏族。”石鸦从不远处走来,还十分贴心地递过来一只烤牛腿。
“原来如此。”马哨了然地点头。
印第安人的基本单位是氏族,在战争时期,战士们会响应部落或者部落联盟的号召,离开氏族,聚集前线。
而一旦恢复和平,人们就会回到氏族,和亲人朋友一起生活。
在此前的战斗中,马哨重创了阿拉帕霍人,乌鸦也答应要维持和平,战争无疑已经结束了。
马哨一边啃着牛腿,一边走向聚在篝火附近的人群。
“你们呢,你们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氏族?”他问道,此时营地里还剩百人左右,都是熟人。
“我们打算追随你,马哨老师。”长棍站起来说道,恳切地说道。
“没错,教官,让我们还有我们的氏族加入眠熊吧!”独眺也站起来说道,他是个独眼龙,但弓箭和枪法都很出色。
马哨有些感动,他沉默了一会:“多谢你们的信任……但我也希望你们认真考虑,跟随我可能会有一些风险,你们知道我一直将美国殖民者视为首要的敌人。”
“白人本来就是首要的敌人,正因为我们这样认为,所以我们才要追随教官!”草原狼高喊道,他头上戴着一顶木冠,这证明他是新任的游戏王。
“老师,只有你能带领我们击败白人!”
石鸦笑着拍了拍马哨的肩膀:“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留在这里的人都坚定地信任着你,他们都愿意带着整个氏族加入我们。”
“其实不止他们,还有很多人也想追随你,但那些人暂时还不能做主,必须先回去和氏族商量,然后才能做决定。”
042 【女孩米莉】
“现在已经决定加入我们的有四个氏族。”石鸦说着从腰间摸来一个卷轴,打开原是一张地图。地图上绘着附近几百公里范围的区域,并标注了许多印第安氏族的位置。
他指地图继续说道:“我们返回的时候沿着这条路线走,便可以途经这四个氏族,然后正好带上他们的族人,一起返回眠熊。”
马哨看了下,石鸦所指的路线几乎就是眠熊氏族来时的路线,只不过稍微绕了一个弯,一切顺利的话,最多半个月应该就能返回眠熊氏族了。
“你觉得怎么样?”
马哨点头:“就这么走吧,我们准备一下,明天正式出发。”
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略一迟疑道:“对了,下雨天呢,他怎么说?”
这几个月里,他和下雨天相处最多,也最投缘。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下雨天也能加入眠熊氏族。
“他毕竟是部落的大祭司,当然是跟着大酋长回去了。”石鸦说道,“不过他临走前告诉我,他已经嘱咐送报纸的人,以后将报纸送到眠熊氏族。”
马哨点点头,没说什么。
经过一天的准备,在他的带领下,众人离开营地,一行共九十八人,往东面出发。
“这一趟出征真是出人意料。”走在路上,石鸦又感慨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我原本担心会少几个人,没想到反而多了这么多。”
“并不多。算上他们的族人,四个氏族最多六七百人,再加上我们自己,总共一千人不到。”马哨说。
前世生长在作为人口第一大国的中国,马哨对人口的观念自然也是根深蒂固的中国式。
八九百人,也就是中国一个村子的水平,而且还不是大村,算什么人多。
“这还不多?”石鸦乃至其他印第安人当然不会这么想,“有了他们的加入,我们可能是最大的氏族了。”
“更何况,以后肯定还会陆续有别的氏族加入,恐怕用不了几年,眠熊氏族的人口就能达到一个可怕的数量,比如说——”他思索了一下,最终想到了一个自认为足够惊人的数字,“三千人!”
“……”看着激动地伸出三根手指的石鸦,马哨一阵无语。
“奇怪,你为什么还觉得这不算多,这可是三千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石鸦说了句。
过了一会,他转过话锋:“毫无疑问,人们都信任着你。这么多人,你打算怎么管理?”
“首先,我们需要定居。”马哨说道。
包括眠熊氏族在内,许多印第安氏族都是游猎为生,经常会追着野牛群来回迁徙。
眠熊氏族还算好的,位于美国中部,气候相对温和,附近的野牛群也还繁盛,因此居住点比较稳定,这几年都不曾远迁。
但想要发展工农业,这种半定居的状态显然不够,必须有一个长期的居住点。
“定居?万一野牛群迁到远处怎么办?”石鸦不由问道,这也是很多族人的疑问。
“所以我们还要开展农业。”马哨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土块,我记得你有种小麦的经验吧?”
被称作土块的圆脸青年是个纳瓦霍人,纳瓦霍人和阿帕奇人关系亲近,语言都属于阿帕奇语,混居也是常事。
土块点头应道:“我最开始所在的纳瓦霍氏族就是种小麦的,后来加入了现在的氏族,才跟着一起捕猎野牛。”
“以后我们要多吃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不能只依赖野牛。”马哨说。
北美野牛难以驯化,以野牛为主食,与坐吃山空无异。他可是知道,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野牛都成保护动物了。
印第安人依赖野牛的结果,就是和野牛一起濒危,发展农牧业势在必行。
众人一边骑马前行,一边交谈着氏族未来的发展规划,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河附近,周围长着许多草木。
“嘶——”
就在这时,马哨胯下的黑锋忽然发出一阵嘶鸣,停在原地,
“怎么了?”马哨俯身拍了拍黑锋,试图了解它的想法。
“嘶嘶——”黑锋缓缓走出几步,来到一处浓密的灌木丛旁边,然后又停了下来,不断发出叫声。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马哨看着前面的灌木丛,皱着眉头。
难道里面有东西?
马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至少肯定比人类灵敏得多,所以尽管他什么都没感觉到,但他有理由相信灌木丛里面可能藏了什么。
他当即翻身下马,一边拿好匕首,小心地摸索着灌木丛。
然而他刚有动作,就见灌木丛一阵晃动,然后从中猛然爆发出女孩崩溃的哭声:“哇——救命!”
随即,穿着漂亮的白色连衣裙但却衣衫褴褛的白人女孩,就像一只惊慌的小鹿,从灌木丛中踉踉跄跄地跳出。
她没跑出几步,就一个平地摔,狠狠地扑在地上。
“爸爸,妈妈,呜呜呜……”她一边努力地爬起来,一边继续大哭,泥灰混着眼泪鼻涕抹得满脸都是,看上去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些血迹。
女孩爬起来,可惜前面就是河流,后面则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印第安人,却是无路可逃,只能可怜巴巴地站在河边,哭着左右张望。
有人将枪对准了她。
马哨连忙抬手示意:“她只是个孩子,别伤害她。”
族人将枪放下,他走到女孩身前,组织语言,用英文说道:“你还好吗?”
“呜呜呜……”女孩没说话,依旧抹着眼泪。
“我们是好人。”马哨受限于英语水平,只能说出这种听上去有点弱智的对话。
“好……好人?”女孩的恐惧似乎缓解了一些,她抬头看向面前的马哨,觉得他确实像个好人,或者说比较帅。
“没错,我们不会伤害你。”马哨点点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米莉。”女孩用微微抽泣的声音说道,她看上去十一二岁,虽然一副灰土头脸的样子,湿润的眼睛却很明亮。
“你的父母呢,你为什么要躲在那里?”马哨没想起来灌木丛应该怎么说,遂用手指了一下。
米莉犹豫了一会,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是好人……你能救救我的爸爸妈妈吗?他们,他们就在那边。”
043 【墨西哥土匪】
“他们怎么了?”马哨询问。
“我们遇见了土匪!”米莉又哭起来,“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妈妈让我快跑。”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中西部蛮荒之地,与现在的西部相比,后世美国的犯罪水平简直能用腼腆来形容,遇见一伙土匪再正常不过。
马哨想了想:“我们去那边看一下。”
随后他就带上米莉,和一众族人朝着她所指的方向前去,很快就来到一个土坡附近,借助土坡的掩护,他们小心地观察前方。
一伙土匪刚刚完成工作,他们有十几个人,都持枪骑马。在他们面前是一辆马车,车上堆着各种杂物,车下则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想必就是米莉的父母了,不过米莉被要求不许露头,因此还没有看到这一幕。
土匪们正围在女尸旁边一起议论着什么,马哨能隐隐听见对话的声音,但却一个词都听不懂。
他们说的似乎不是英语。
“是墨西哥人。”石鸦说道。
“为什么?”马哨感到诧异。
“直觉。”石鸦说,“你还是年轻,阿帕奇人最熟悉的就是墨西哥人了。”
确实,阿帕奇人大部分都居住在现在的墨西哥境内,和墨西哥人打交道更多,眠熊氏族最初也是从西南部迁到现在的位置的。
相比美国人,阿帕奇人更熟悉墨西哥人,当然也更痛恨墨西哥人。
“杀了这些墨西哥人!”厚肩恶狠狠地说道。
“应该是杀了这些土匪。”马哨看了一眼被厚肩语气吓到的米莉,“我们是好人来着。”
“对,杀了这些土匪!”
眠熊氏族这边虽然人多势众,但狮子搏兔也需出全力,死伤总归是越少越好,因此马哨命令一部分族人迂回至土匪的两侧,而后同时发起冲锋。
伴随着他的冲锋哨,近百名阿帕奇人从三个方向杀了过去。
战斗过程没有任何悬念。
阿帕奇一方大约有九十把转轮手枪和二十把来复枪,人多枪多,而且不讲武德。
相比之下,这十几个可怜的土匪则没有任何防备。
面对突然的袭击,猝不及防的墨西哥匪徒们顿时乱作一团,慌张地向后逃跑,但却没能跑得了。
不多时,他们就被转轮手枪的密集弹雨全歼。
随后阿帕奇众人清点战利品,发现这伙土匪还挺富有——总共搜出来九百多枚西班牙银元,以及一些美元和黄金,当然还有他们的物品,比如如枪械和马匹。
西班牙银元是北美最通行的货币之一,其一枚的价值和一美元差不多。
因此马哨估计,这些战利品的价值应该能达到两千美元,相当可观。
而他们为此只付出了几人轻伤的代价,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也有人陷入了悲伤——米莉,她看见了父母的尸体,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这与天塌无异。
她伏在父母身上哭泣着,显得可怜而又无助。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石鸦走到马哨身边,问了句。
马哨思考了一会,最终说道:“我准备把她带回氏族。”
“她是个白人。”石鸦提醒道。
“我知道,但她还小,她应该能逐渐融入我们。”马哨说道。
但这并不是他做决定的真正原因,他其实还有另外的考虑——他想找个人学英语。
虽然一个小女孩的语言水平也不会很高,但毕竟是母语者,肯定比绝大多数非母语的学习者强多了,足以做马哨的英语老师,至少教口语绰绰有余。
而且,马哨作为一个印第安人,如果找个成年美国人当英语老师,要么不敢放心,要么就得付出高价。
相比之下,米莉无疑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毕竟,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于是他走到米莉身边,先安慰了几句,然后说道:“米莉,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米莉茫然地抽泣着,她的回答完全在马哨的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你愿意来我的村庄吗?”马哨不知道氏族应该怎么说,只能说成村庄。
“村庄,在哪?”
“在东面,我们需要走几天。”
米莉一时没说话,而是打量着马哨以及其他阿帕奇人,然后犹犹豫豫地问道:“你们……你们真的是好人吗?”
“当然了。”马哨微笑了一下,“难道你觉得我们不像?”
米莉沉默了一会,最终答应道:“好,我跟你们回村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嗯……你可以叫我口哨。”马哨想了想,最终为自己起了一个草率的英文名。
对于美国人来说,不论音译还是意译,印第安人的名字都有些奇怪,不太好记,而且马哨也不知道该怎么意译自己的名字,WhistleToCallHorse?
至于前世的英文名,“ShawMa”,明显是个中国人起的名字。
“好奇怪的名字。”米莉不禁说道。
“如果你学会我们的语言,你就能理解我的名字了。”马哨说,“其实在我看来,你的名字也挺奇怪。”
“才不是呢,米莉是很好听的名字,大家都这么说!”米莉坚持道。
“好吧。”马哨说,“可能是因为我英语太差了。”
米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不过我可以教你,你也可以教给我你们的语言。”
“当然没问题。”马哨微笑。
随后众人简单地埋葬了米莉的父母,并将他们的遗物带上。
这对夫妇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有一袋小麦,这正是眠熊氏族能用得上的。
人们沿着计划中的路线,先后途径四个氏族所在,带上他们的全体老少继续向东,前往眠熊氏族。
随着四个氏族的全体加入,队伍人数达到了六百人,还有上千匹马,看上去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
除此之外,路上又有两个氏族也加入进来,他们一个是刚刚与德克萨斯共和国的游骑兵战斗落败,不得不投靠他人。
另一个则是不久前参加阿拉帕霍之战的一个氏族,当马哨带着几百人的队伍经过他们所在地时,他们稍作商量,便决定也带着全族老少加入其中。
由此,这支队伍的规模进一步扩大,人数达到了八百左右,马匹则超过两千。
于是,当初跟随二十人出征的马哨,就这样带着八百人和两千多匹马回到了眠熊氏族。
044 【成为酋长】
眠熊老酋长望着眼前的庞大队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是一位长者,自然是见过些场面的,但他已经忘记上次见到这么多人是什么时候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队伍前面的石鸦和马哨。
石鸦笑着说道:“酋长,我们在高原之南大败阿拉帕霍人,这个消息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没错,而且我还听说……是马哨带领你们打赢了战争?”老酋长有点不敢相信地又问道。
虽然马哨毫无疑问是一个杰出的少年,但带领阿帕奇重挫阿拉帕霍人,听上去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石鸦接着说:“那场胜利绝对比你想象得还要激动人心!因为这个,很多氏族都愿意追随马哨,成为眠熊氏族的一部分。”
老酋长愣了一会。
随即他仿佛想到什么,竟毫不犹豫地一拍马哨的肩膀,笑容满面地说:“既然如此,马哨,现在你是眠熊氏族的酋长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我们的英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的马哨更适合担任氏族的领袖,毕竟那么多加入眠熊氏族的人都是冲着他才来的。
但老酋长如此痛快地退位让贤,还是难免让人感到意外。按照常理,多少也应该考虑一会吧?
甚至于,马哨隐隐从老酋长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求之不得的莫名意味……
这是怎么回事?
老酋长没有解释原因,而是开心地组织着合族仪式和继任仪式,第二天就将酋长之位正式交给了马哨。
同时交给马哨的还有历任酋长沿用的名字,也就是与氏族同名的“眠熊”。
“眠熊氏族的每一位酋长都会继承这个名字,如今他是你的了。”老酋长在仪式上说,一边还将自己的烟杆也递过去,“还有这杆烟。”
马哨犹豫道:“我想名字就不必了,我早就习惯现在的名字了。”
“不行,这是氏族的传统。你可以继续使用‘马哨’这个名字,但身为酋长,眠熊之名你必须继承。”老酋长坚持道。
“那好。”马哨只好接受这个名字,就当是个称号。烟杆他也收下了,他以为这能促使老酋长戒烟,直到老酋长拿出一杆全新的。
老酋长为自己起了个新名字,语气感慨:“以后我就叫‘老熊’吧……唉,老了啊。”
“让我们为新酋长欢呼!”
“酋长!酋长!”人们围着篝火纷纷高呼道。
那些曾在马哨带领下击败阿拉帕霍人的战士们,他们对于这样一位骁勇善战的酋长的出现,更是感到欢欣鼓舞。
他们喊出马哨传授的独特口号。
“乌拉!”
“乌拉——乌拉!”
其他人虽然莫名其妙,但听着这情感强烈而富有节奏的呼喊,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喊了起来。
“乌拉!乌拉!”
于是不一会,所有人都在高喊“乌拉”,声震夜幕,营地中央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都在跟着节奏跳动,
千人山呼“乌拉”,气氛空前热烈,很多阿帕奇人这辈子都没见过此等景象。
马哨也为族人们献曲数首,然后和众人一起吃烤牛肉。
“哨子哥,你真的打败了一千个阿拉帕霍人?”小畜生感觉像做梦一样,几个月不见,他所熟悉的哨子哥竟然变成了万人敬仰的阿帕奇英雄。
“现在要叫酋长。”厚肩纠正道。
“哦……酋,酋长。”小畜生觉得很不适应。
“没必要。”马哨对此不以为意,摆了摆手,“除了在正式场合,你们像以前那样称呼我就行。”
小畜生露出贱兮兮的笑容,又专门地叫了一声:“嘿嘿,哨子哥。”
“……”马哨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感觉有点后悔。
厚肩继续刚才的话题:“这还有疑问吗,你看酋长头上——咦,酋长你头上怎么还是九根鹰羽?”
“九根就九根吧,编个战冠也挺麻烦。”马哨本来还挺喜欢鹰羽战冠,但自从活捉乌鸦之后就再也没兴趣了——这玩意在战场上不是吸引火力吗?
战冠平时戴着也麻烦,他索性就继续戴着这九根羽毛,意思意思得了。
众人一边吃着烤肉,一边闲聊着,这时红女向这边走来。自从加入眠熊氏族,她在妇女中便颇有威望。
“酋长。”她面带微笑,似乎有事要说。
“怎么了?”
“酋长你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吧。”红女问。
“嗯。”马哨点头,实际上他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四周岁。
红女缓缓说道:“十四岁,这也差不多是结婚的年龄了……”
小畜生这时忽然眼前一亮,插嘴道:“老姨,你打算把我妹妹嫁给哨子哥吗?太好了,这下她终于不能出来烦人了!”
红女沉默了两秒。
马哨这时出言道:“十四岁太早了,不是考虑结婚的时候。不仅是我,以后族内所有人,都必须年满十八岁才能结婚生子。”
人口当然很重要,但生育并不是获取人口的最佳途径,早婚早育更不是。
对于更接近动物的野蛮人来说,生育可能是他们的唯一选择——反正他们也不会同化。
但马哨并不是古人、野蛮人,他是二十一世纪的老师,而且还是业务能力非常出色的老师。
对他来说,同化是远比生育更好的人口策略。
而即便选择鼓励生育,他也绝不会鼓励早婚早育。
从科学和功利的角度讲,二十八岁左右才是最佳生育年龄,选择在这个时期生育,母婴承受的风险会降至最低,婴儿的发育也会更好。
这与人均寿命无关。
毕竟,不管最佳生育年龄是多少,都势必有人活不到这个年龄。
况且,古代人均寿命二三十岁,这种说法其实是一个典型的误解。
二三十岁这样的数字,是算上夭折之后得出来的。如果不算夭折,人均寿命四五十岁还是有的。
而导致夭折的一个重要原因,恰恰就是早婚早育。
现在已经是十九世纪中叶,一系列技术革新、社会革新即将到来,马哨有信心大大加快这个进程,以迅速压低人口死亡率。
上过高中地理课的人都知道,死亡率的下降才能带来人口的快速上升。
“十八岁才结婚?”红女讶道,相对于印第安人的早婚传统,这确实太晚了。
“没错,记住一句话——早婚弱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马哨没有继续妥协的意思。
这成为他担任眠熊酋长后的第一道命令。
第二天的时候,马哨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熊迫不及待地想把酋长的位置让给他了。
清晨,他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思考着该如何安排族人的分工,直到老熊来找他。
“酋长。”老熊进入帐篷坐下来,皱着眉头迟疑地说,“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是关于科曼奇人的。”
“科曼奇人?”马哨讶道。
“就是南边的那个双狼氏族。”老熊提示道,“在你们出征期间,我们和双狼氏族以及白人发生了一些……嗯,复杂的争议。”
“具体来说就是,双狼氏族把我们的土地卖给了白人。”
马哨听得一头雾水。
科曼奇人,把阿帕奇人的土地,卖给了白人?
什么鬼?
“你知道,虽然长期以来,我们和双狼氏族还算相安无事,没有什么冲突。”老熊缓缓说,“但我们算是后来者,双狼氏族是在这附近定居最久的氏族,所以他们宣称这里的土地都是他们的。”老熊缓缓说道。
“最近他们又比较拮据,结果就向白人出售了大量土地,包括我们所在的大片区域。”
最后他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建议,给双狼氏族提供一些帮助,唉。”
045 【土地争议】
在历史上,这种情况相当常见。
白人向某个印第安部族购买了一片土地,但出售土地的印第安部族实际上并不完全占有土地甚至完全不占有土地,土地上还生活着许多其他部族的印第安人。
借助此类操作,白人一方面可以挑拨印第安各部族的关系,另一方面还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名义,宣称自己占有的土地是买来的,自己是土地的合法主人。
既然自己是土地的合法主人,驱逐甚至屠杀住在上面的印第安人,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白人的这种行为固然卑鄙,但印第安人自己的短视和内斗也难辞其咎。
有些时候,出售土地的印第安人甚至连讲价都不会,随便给点烈酒什么的,他们就将住着邻居的土地卖了,然后等邻居找上门来,双方大打出手。
印第安各部族就这样互相坑害,最后被白人一网打尽,统统驱赶至保留地。
马哨并不了解这段历史。
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确实有些麻烦,搞不好要打几仗。
难怪他前天刚一回到氏族,老熊就毫不犹豫地把酋长之位让给他了……
如果是以前的眠熊氏族,面对这个局面,还真没什么好办法,甚至可能连坏办法都没有。
但现在,随着八百新族人的加入,眠熊氏族的人口直接突破千人,青壮年的战士两百有余,还大量装备了转轮手枪这样的利器。
这在方圆几百里内都算得上是比较大的势力了,解决些许土地争议还是足够的。
毕竟1844年的美国中西部,人烟十分稀少,人口能破千的村镇隔一百公里都未必能遇见一个。
不仅如此,中西部大片领土连个正式的建制都还没有——也就是还没有州政府,这点导致马哨至今还不能确认眠熊氏族到底位于后世美国的哪个州。
人烟稀少,又没有州政府,拥有一千人口和精锐武装的眠熊氏族,只要不惊动美国联邦政府,根本不用怕谁。
马哨稍微思考了一下,便说道:“我们去和科曼奇人谈谈。”
随后他就召集了一百名战士,荷枪实弹,快马加鞭,直奔双狼氏族而去。
当日下午。
“误会,只是误会而已!”双狼酋长惊恐地看着马哨以及其身后的一百名阿帕奇战士,连忙辩解道。
马哨走上前,直白地说道:“别跟我说什么误会,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立刻撤销你们和白人做的交易。”
“这……”双狼氏族面露难色。
马哨接着道:“只要你们撤销和白人的交易,眠熊氏族可以力所能及地为你们提供帮助,你们缺少马匹、食物,我们可以借给你们一些,让你们至少撑过这个冬天。”
双狼酋长有些不敢相信,眨了眨眼道:“真的?你们真的愿意帮助我们?”
“不然呢?”马哨指了指身后的阿帕奇战士们,“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将阿拉帕霍人赶回北方,如果我不怀好意,何必与你们多费口舌?”
双狼酋长怔了一下,随即仿佛猛然想起什么,睁大眼睛打量了一番马哨:“难道,你就是‘天空之子’?”
“什么?”马哨莫名其妙,因为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翻译,他以为是翻译说错了。
“天空之子,令阿拉帕霍人尊敬而又畏惧的阿帕奇战争酋长,他轻松地击败了阿拉帕霍人,并仁慈地释放了所有俘虏。”双狼氏族的翻译补充道。
“酋长,这一定是阿拉帕霍人为你起的名字!”马哨身后的猎鼠说道。
“这是个绝妙的名字,当时的天空确实就像一位咆哮的父亲在保护自己的儿子!”其他阿帕奇战士也议论道。
马哨反应过来,想起那天他释放阿拉帕霍人的时候,天空中却是有一阵惊人的雷动,看起来如同神迹。
出于那般惊人的景象,阿拉帕霍人称呼他为“天空之子”确实没什么好奇怪。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太中二了?
“阿拉帕霍人告诉你们的?”马哨随口问,他记得阿拉帕霍人和科曼奇人名义上还是盟友来着。
“是的。”
马哨先是点头,然后以一种平淡的口气说道:“如果阿拉帕霍人口中的‘天空之子’指的是击败了他们又释放了全部俘虏的那个人,那么除我之外应该没有别人了……我现在也是眠熊氏族的新一任酋长。”
“真是荣幸。”双狼酋长微微低头。
确认了马哨就是那位击溃阿拉帕霍人大军的天空之子后,他认为马哨说的没错。
作为阿拉帕霍人的手下败将以及盟友,科曼奇人很清楚阿拉帕霍人的强大,而可以轻松击败阿拉帕霍人的存在,其强大的程度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
眠熊氏族确实没必要伪装什么,仁慈的天空之子甚至释放了所有的阿拉帕霍人,为可怜的双狼氏族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会告知白人,取消这笔交易。”双狼酋长说。
马哨补充道:“我是说完全撤销,你们与白人进行的所有土地交易都作废。这是一桩愚蠢的买卖。”
“是这样。”
天色渐暗,阿帕奇众人在双狼氏族的营地休整一晚,双狼酋长也准备了一些烤肉,招待了马哨。
“你们的马匹似乎很少?”马哨问起了双狼氏族拮据的根源。
“是啊……”双狼酋长有些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只有不到七十匹马。”
“因为什么?”
双狼酋长:“几个月前,我们的马不知怎么染上了一种瘟疫,损失惨重。虽然现在瘟疫已经过去了,但缺少马匹的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进入冬天前捕猎到足够的野牛。”
“唉,瘟疫,怎么那么多瘟疫!”他又叹息道。
大量的瘟疫自然是随着殖民者来到美洲的。由于内部频繁而复杂的交流,欧亚大陆有着丰富多样的病菌,生活在欧亚大陆的人们也相应地具有了抵抗力。
居住在美洲的印第安人则长期处在一个较为封闭、单一的环境,缺少外部交流,也缺少通过驯化动物获得的病菌。
结果就导致,当殖民者和原住民发生接触,在这场亚美大陆的病菌交换中,印第安人收获了大量的“逆差”,死伤无数。
经过三百多年的磨练,印第安人对欧亚病菌的抵抗力已经大幅提高,但还是有些不足,时不时来一场瘟疫。
双狼氏族的马瘟没有直接影响到人,其实还算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