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弱草强食”
所以说,顾悦行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差点化身成为一只母鸟。
不对,没有任何一只母鸟会如此的牺牲自己,他那番行为,简直是鸟雀见了要落泪,禽兽看了都要沉默。
顾悦行正沉默着,冷不丁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过来,不是地动,而是仿佛洞外的是一个正在逼近的猎人,没错,猎人,但是是个块头很大的东西,走起路来咚咚有声,比熊还要有动静。
或许是个体积很大的熊也不一定,顾悦行想着。
那朵篝火旁边的开着小花的绿萝瑟瑟发抖,好像已经提前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顾悦行本能的想要去够形影剑,伸手一捞,捞了个空。他的剑不见了!顾悦行这才急了起来,一个江湖人,没有了随身的宝剑,等于死了一半,另外一半,他要死在一头熊的手上了吗?
那声音逐渐逼近,等到他确定那声音并不是熊而是一个人的时候,刚刚那股肃杀又一下子消散无踪了。确定了是人,是个块头很大的人,可是对于江湖人的顾悦行来说,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凶险,他调息了一下,内力还是未曾恢复圆满,可是那种对于危险的感知和内力没多大关系,反而更多的是江湖经验所带来的本能,所以顾悦行也没怎么动。
...
小孟将军捧着一堆食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呆滞的顾悦行。那把他的形影剑真背在小孟将军的背上,背的歪七扭八,十分的违和。
他看着直勾勾看着他的人,以为顾悦行还傻着,也没打招呼,自顾自的说道:“看来是不会死了。”
小孟将军这种既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行为令你顾悦行捉摸不透,顾悦行直觉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与其直接开口问询可能导致被隐瞒,顾悦行决定不动声色的观望一番。
结果下一刻,坐下的小孟将军把用衣摆拢住的东西散开,发现是一对红彤彤的果子,那果子如同拳头大小,通体圆润,只有一处长着绿色的结蒂,虽然市面上也有红色的果实,但是从未见过红的如此透亮的,看起来十分的危险。
小孟将军大概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果子,他拿起一颗来闻了闻,十分警惕的看着那果子,看起来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咬一口,他的肚子咕咕叫,现在的选择几乎就是没有选择,要么填饱五脏庙,要么活活饿死。
小孟将军原本一直看着那个果子,神情严肃,可是过了一会,目光开始逐渐偏移,把意味深长的目光转移到了顾悦行身上。
顾悦行心中一个不好,开始无声的怒骂小孟将军不怀好意。
果然,小孟将军看了顾悦行一眼,对着顾悦行晃了两下红彤彤的果子,道:“要吃吗?”
顾悦行没说话,也没动作,保持着原来刚刚见到小孟将军的模样,直勾勾地看着,不点头,也不摇头。
洞内有篝火,十分的温暖,也同时驱散了从林地一路而来的潮湿。他以为小孟将军会把那个果子递到他眼前来蛊惑他下嘴,但是小孟将军只是随意的问了他一句,就把果子给收了回来离开了,留下了在他转身之后立刻面露困惑的顾悦行。他注意到,小孟将军走的时候,连同那两个果子一起拿走了。
过了一会,去而复返的小孟将军手里依然捏着那两个果子,只是另外一只手多了一个石碗,那“碗”粗糙的很,一看就是刚刚凿出来的,还洗了洗,整个石头碗湿漉漉的。就在顾悦行不知道小孟将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的时候,小孟将军就把那个石头碗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篝火上,
倒上了水,等到水沸腾之后,小孟将军才把其中一个果子放了上去。
那个果子被水一煮,不久就开始发软,并且散发出来一种十分催逼味蕾的酸甜滋味。顾悦行的口水立刻溢出,他小心翼翼的吞了一口口水,但是并没有逃过西奥孟将军的眼睛。
他笑了一下,拔出匕首,擦拭了一把,然后当着顾悦行的面,狠狠的把那个果子给戳烂了,他看着受惊的顾悦行还盯着那已经变成一碗浓稠红汤的不明物体,挑眉道:“看着,我是这么做的?学会了吗?”
顾悦行一开始不明所以,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小孟将军说:“等下,看着我吃。”
顾悦行立刻不满。
他如此明显的情绪转换,在小孟将军眼里透明的如同孩童,孩子是很容易逗弄大人发笑的,小孟将军也笑了。
笑意转瞬即逝,他又换上了凶狠的严厉:“我不是开玩笑,你听着,看着我吃,我吃完之后,你数数,数一百下,一百下之后,我如果没事,你就把另外一个果子如法炮制的吃了。”
他说完才觉得傻,他如果没事,直接给顾悦行煮了吃了不就得了。
现在顾悦行傻傻呆呆,万一一不小心把洞给点了,他们今晚出去就要被那些成了精一样的植物给当成肥料吃了。
小孟将军道:“如果我吃了之后,醒不过来,你就别吃它。知道吗?碰到不能碰。”
顾悦行一直默默的听小孟将军说,他已经明白小孟将军是在以身试毒,试验无毒才敢让他吃,他是好意,顾悦行也知道。
虽然因此顾悦行感觉到了一点内疚,但是他还是想知道,小孟将军之后的安排。
小孟将军递了一壶水给顾悦行,那水壶都是临时用竹子给做的,十分的粗大。他还说:“放心吧,这竹子死了,不咬人。”
这原本还挺放心的,听这一说,反而就不放心了。
顾悦行十分警惕,小心翼翼接了过去,结果手指刚刚挨上那个竹筒,冷不停的就觉得指尖一阵刺痛,就好像他触摸的不是一个竹筒,而是一束仙人掌。
小孟将军一看,了然道:“你手上的血迹溢出来了――这里的植物跟蛇一样,蛇头死而不僵,只要闻到血腥味,就算是这竹子被砍掉做了水壶,都会拼命咬一口。刚刚差点把你吃掉的那个绿萝就是这样,你之所以变成这样,我估计就是因为那绿萝中有一种东西可以令人麻痹,或许这里原本有一些草药――那是肯定的,这里远离是茫茫大山,草药是肯定会有的,估计是那些草药后来被这个绿萝给吃了,那些原本可以作为麻醉散的药草被绿萝吸收,令它的汁液产生了可以麻醉的能力。想来这山林中没有了猛兽,大概就是这个缘故。”
一般来说,在自然界,食肉的猛兽会捕猎食草的动物,食草的动物根据草叶的丰美而迁徙种群,所以草木是自然界作为低等的存在。结果在这片百年前就陷入底下的奇怪世界中,成为霸主的,居然是原本最为令人看不起的草木?
顾悦行心中震惊不已。
又听小孟将军说:“可惜了,这若是随便来一个人间界的弟子,看到这一切,估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孟将军叹息完毕,看着已经被吃空的空碗,絮叨个不停,就好像下一刻就说不出来话那样的不停:“要是来一个人间界的人,也好歹能看看你是怎么回事啊?我是跟着孟将军的,不是跟着君侯的,对于医术真是一无所知――不过跟着君侯也没用,他和人间界有仇,发誓不再用人间界的医术。哎,难道你就是这样了?天意如此吗?”
小孟将军说:“我只知道麻醉散可以令人不觉疼痛,可是这种能让人变得痴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天底下竟然有天然的草药,可以直接令人变得痴傻?若是果然如此恐怖,那这片地方还是不要见天日的好,也不要管什么有心人无心人了,在这种如同金山一样的东西面前,再无心的人,也会被催出心肝的。”
他絮叨半天,只觉得是对着一个傻子说话,虽然暂时填报了肚子,但是接下来能怎么样还两说,干脆就躺下,闭上眼,阖眼之前,他说:“你数数吧。数一百下。”
他说完闭上眼,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那用来催眠的数数。
正在疑惑地时候,他听到顾悦行的声音,声音虽然慢慢悠悠,但是神智好像是明白的:“你也没说,万一你醒不过来,我之后要怎么办?把你吃了吗?”
我去!我居然没想到这个办法!
小孟将军把原本半阖的眼睛一下子给睁开了。
他回头,看到了一脸无语但是看起来已经恢复神智的顾悦行,他警惕道:“我是谁?”
“小孟将军。”
“小孟将军是谁?”
“是你。”
“那你又是谁?”
顾悦行翻了个白眼:“你是你,我是顾悦行。”
他这个白眼最终终于让小孟将军确定,他是真的恢复神智了。
小孟将军大喜,同时又觉得自己又有了新的发现:“看来那东西只能够让人短时间变成傻子啊......可惜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实验这个东西把人变成傻子之后能做什么。”
顾悦行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小孟将军挺实诚,耸肩回答道:“看看能不能听话啊。若是这东西好用,用到对手敌人身上岂不是美滋滋?给”
顾悦行挖苦他:“小孟将军到现在了,都不忘了时刻为朝廷军营考虑,真是忠君爱国。”
“客气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孟将军很是熟练的接受了这份“夸奖”,同时道:“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应该可以坦然的寻找出路了。”
顾悦行皱眉,他发现自己意识模糊的那一段时间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和信息:“为什么要再过一个时辰?”
小孟将军说:“一个时辰,是那些其他的植物把刚刚的绿萝吃干抹净的时间。吃完之后,那些植物会因此而沉睡一番,但是想想你的清醒时间,大概我们也就只有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能够寻找到出路。”
顾悦行皱眉,眉头很深,问道:“我无意识了多久?”
小孟将军说:“半个时辰。如果说是你完全丧失意识,半个时辰。”
顾悦行更加皱眉了:“什么示意?完全?”
小孟将军回答:“完全的意思就是昏迷。你原本还能有所动作,能跟着我跑,也能有所反应,甚至有一段还能抽剑抵抗一番,但是那个时候你的反应迟钝,我说什么,你的眼神都是呆滞的。好像在努力反应我的话,又好像脑子听进去了,但是身体没办法解读意思。”
顾悦行问:“后来呢?”
小孟将军说:“后来你就晕了呗。然后就把你带来这里了。”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那个篝火旁边的小花,那花朵被他指之前,一直用那花朵冲着他们,好像在津津有味的听他们聊天,猛地发现谈论的主角变成了自己,那小花朵竟然开始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伸出两片小绿叶子在火堆旁,若无其事的烤火。
顾悦行:“......”
小孟将军:“......”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uu看书小孟将军终于说:“说来你可能不信,这山洞,是人家的。”
“哈?”
小孟将军指了指那朵小花:“咱们两个人如今是寄人,不对,寄花篱下,说话客气点。”
顾悦行:“......你没病吧?”
小孟将军道:“不许你在主人家说脏话!”
结果那花朵也转过“头”,看起来十分的严肃的点了点头。
顾悦行觉得自己要疯了,要么就是小孟将军疯了,他道:“你是不是也被那东西给伤到了?”
顾悦行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果然在小孟将军的额头上发现了一抹血丝,他大惊小怪:“天哪!你果然伤到了脑子!”
小孟将军啪一下把顾悦行的手拍了下来:“严肃点!我们这是在做客!”
***
若非毫无必要,赵南星实在是不太乐意去李奎家做客。但是没办法,这位李大人,是朝廷和江湖都服气的“穿山甲”。
若是细细将来,他的故事也十分的无聊,那就是:李奎原本是朝廷钦天监的人,之后一次他奉旨前往越州主持建立佛塔,结果半路被俘虏,最后被一个江湖侠女给救了,他竟然为了报恩,给以身相许了。然后还辞官,当了个江湖人,还有个穿山甲的名号。
赵南星和他的恩怨比他的故事还长,反正,赵南星看到李奎就辣眼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公报私仇”
李奎不怎么愿意见他,名义上说是不怎么乐意待见“昔日同僚”,当然嘴上也是这样说的。
赵南星在听到这个借口的时候一声冷笑:“昔日同僚?好大的脸......是他是皇亲一品还是我是官位四品?”
赵南星说话之间,便瞄到了那一角落鬼鬼祟祟的影子。
李奎祖上一直都是钦天监的,从小就跟着祖父和父亲昼伏夜出爬观星台夜观星象,皮肤捂得比宋城的贵女们还白,所谓一白遮三丑,据说李奎小的时候还不怎么看出来,到了少年时候,皮肤白,瘦,总是容易害羞,加上昼伏夜出,常年待在钦天监不出门,偶然亮相时候,还一度被误认为是姑娘家。引了一场十分好笑且又有趣的误会。
如今在看面前晒得黝黑发亮的李奎,不对,现在应该叫“穿山甲”更加合适。
赵南星心中感慨万千,他道:“我现在才理解那句诗句。”
李奎亲自给不情不愿的客人奉茶,闻听便问道:“什么诗句?”
“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赵南星说,“虽然这诗句不太吉利,不过倒也算是说得过去。”
李奎一听这个开头,心里一咯噔,就知道接下来赵南星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赵南星嘴角勾出一抹笑:“那郡勇侯的小侯爷,至今都对那‘青衫少女’念念不忘,我听说他时至今日还喜欢让手下妾室穿青色衣裳,可见是情深啊。”
李奎冷笑:“情深?一边情深如故,一边娶妻纳妾一样不落,这就是宋城贵人的情深。就好像我的母亲那样,那位大人口口声声不忘旧情,还缕缕引得家中河东狮上告,引得我母亲在命妇里难堪,这种所谓的深情,实在是令人唾弃。”
赵南星道:“你的想法确实独特,尤其是在宋城一片对于那位大人赞誉之时。”
李奎道:“都是名利场上如鱼得水之人,真若是情深如海珍贵无比,必然是珍重再珍重的放在心里,生怕自己错过一点,给心爱之人带来一点麻烦。可是那位大人,却从最初到之后,一直在把我母亲挂在嘴上,他虽然并未在明面上提及,可是于他来说,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观察中,他即便是当年真的动心过,如此到了现在,那当年一点点的心动,在那一片的赞誉和美言中,也变了味道。”
相信假以时日,那个对只有一面之前的青衫少女念念不忘的少年侯爷,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用深情来给自己编织一个挡箭牌或者合体的衣服。
很早就看透这一切,并且是受害者的角度来看的李奎,对于那位少年侯爷的“深情”别说感触了,没当场翻个白眼就不错了。
确实,李奎当年还是少年时候,就对那位大人十分的抵触。他的抵触有所根基,也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很多人对于他的这种行为无意识的就会带上“孩子心性”以及对于“母亲的爱慕者的抵触”的心理上。大家都当他是个孩子,都当他说话的是气话。
就连他母亲也是一样。
他曾经对赵南星说,他有朝一日会把母亲带走,离开宋城,离地远远,再也不要和这些是非纠葛上关系。
当时赵南星是明显不信的,赵南星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因为就连赵南星都觉得,自己是走不出宋城的,那么,连天之骄子的赵南星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个柔弱的,白瘦的会被误以为是个女孩儿的李奎,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李奎回忆往事,道:“当时,连我母亲都不信,不信我会带她离开宋城。”
赵南星道:“我当时也不信啊。
结果你做到了。”
李奎说:“是的,我做到了。”
他果然脱离了宋城,并且虽然困难,却依然带走了母亲,同时,他的妻子,那个江湖女侠,在他们离开的夜晚,穿着夜行衣闯入了那个大人的府里,放了一把火,什么都没有毁掉,只是烧毁了那件挂着他母亲年轻时候画像的房间。
然后,走的干干净净,从此和朝廷断了联系。
之前的同僚,少年的玩伴,就连他父亲,都单方面的和他们母子俩断了。
赵南星道:“我找你,可是不容易。”
李奎提醒他:“并不是你找到的我,而是我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是是是,”赵南星承认,他现在有求于人,自然是服个嘴软,“多谢李......我如今要怎么称呼?”
李奎说:“便就叫李奎就好。我娘子和我母亲皆如此称呼,自由自在。”
看得出来,李奎十分喜欢现在的一切,无功名,无利禄,却多了别人没有的自由自在。
赵南星开小差想,大概李奎算是这些年来,脱离宋城的第一个人了吧。
李奎说:“我来这里,是因为武林盟主失踪的事情。”
赵南星:“......哦。”
差点忘了,李奎的娘子是武林中人,据说名气还不错,在江湖叫得上名号。现在,李奎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了吧?
李奎道:“这里是武林盟主最后失去消息的地方,然后这里还发生了地动,引发了山崩。所以,我来了。”
李奎如今态度,和当年在钦天监时候差不多,说起正事的时候就是不看人,看着就是个目中无人的愣头青。但是人家最后还是令人服气。所以李奎后来脱离宋城,以白丁之身投身江湖,有个武林高手的老婆在旁,居然还能得一个穿山甲的名号,看得出来,这靠的可不是什么裙带关系。
赵南星这一下子正视了李奎的江湖身份,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湖人李奎打交道了,直愣愣道:“那你来干嘛?”
李奎一下子沉默了下去。他看了赵南星一眼,那双眼睛里透出万种情绪,赵南星苦读一番,也只能在其中读出“你傻了吧?”“你果然傻了。”“你是不是傻?”等等这些内容。
李奎忍了忍,终于道:“是你自己上门来的,我来青果城而已,又不是来你下榻的府上。”
赵南星:“......好吧。”
李奎住在青果城,甚至住不起店,他是借宿在城里一家菜农家里,来的时候甚至还是搭了京城送菜的板车。他给了主人家一点钱,那主人家除了给他收拾一件干净房间之外,每天还给他供应两顿饭,其实也就是一起搭伙吃罢了。早饭和晚饭,晌午饭主人家要进城买菜,家里不开火。李奎也是要进城,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绕整个塌方的山头转悠了几圈,还前前后后带走了好几兜的土。
赵南星上门的时候,李奎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啃着早上在城里买的胡饼,一边看着那几个捏好的小泥巴山。
这个时候,赵南星问他:“你有什么办法?那里不单单有武林盟主,还有我的手下的将士们。”
李奎道:“都有谁?”
赵南星犹豫了一下,说:“孟百川,还有.......小孟。”
他说完,小心翼翼观察李奎神色,奈何如今的李奎早已经非昔日李奎,脸黑皮厚,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情绪。
他听到李奎轻微的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咬了一口胡饼,咀嚼,抽空,“哦”了一声。
赵南星道:“就这?”
李奎略微抬了抬眼皮:“不然呢?”
赵南星闭嘴了。
李奎慢吞吞吃完胡饼,喝了一口放凉的茶,才指了指桌上那一个个小泥巴山,道:“这山......怎么说.......不好救。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武林还能再出新的盟主,你如今是名声赫赫的君侯,想要为你卖命的人从宋城排队到东海,你还能挑不出几个忠心耿耿的?”
来了!果然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公报私仇!终于来了!
赵南星活了二十几年,终于亲眼见到了明晃晃的公报私仇!这一切,可以说是十分的有意义,可惜这见证者只有自己,多少是有些丧气了。
赵南星道:“好吧,就算是这样,你也得说一说,是什么原因吧?”
李奎道:“这山中有活物。”
“......这不是废话么?”赵南星心想,也没人说这山是死山啊,这山上的生灵万物,植被花草,不都是活的么?难道还有旁的活物?
他觉得不能够如此直接的否定李奎的说法,既然李奎说,这山中有活物,那么这“活物”,说不定是我们想不到的别样的东西。
于是赵南星小心翼翼问道:“什么活物啊?”
李奎说:“很多,有的是藤萝,有的是竹子,还有一些松木之类.......”
赵南星:“.......”
所以就是纯粹的公报私仇吧?
这也是往事。
小孟将军年轻,生的漂亮,却是一副武者心肠,自幼的志向就是要为国效力,上战场杀敌报效国家。他十八岁那年,跟着孟百川回城,被一位贵族小姐给一见钟情了。
军中的将士一般都是名门子弟,尤其是孟百川率领的西营君。在西营君中一半的,最后都会调取到宋城中,成为皇亲的贴身护卫,之后再根据家世,能力等等加官进爵调往别处。这些先不论,且说容貌,都是佼佼者。所以每次西营在城外训练归来,城中主道两边的酒楼雅间都会被贵族小姐订购一空,谁家红颜不爱武装?反正也是门当户对,朱门对朱门,就算是真的出个白丁,能够如西营,将来前途毕然不可限量,贵女入寒门的也可以算是一桩佳话,于是那些家族的家中主母也不会拦着。
结果没想到,那对十八岁小孟将军一见钟情的贵女,早已经有了婚约。便就是眼前的李奎。
那小姐回去之后就吵着要取消和钦天监正使长子的婚约,直言看中了西营的小将军,若是父母不从,就干脆出家,追随大公主而去,青灯古佛伴随一生。
结果闹了许久,真的给那小姐闹成了,两家和平的解除了婚约,那位贵族小姐,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十八岁的小孟将军的未婚妻。
小孟将军莫名其妙,在尚未见到那位贵女容貌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在朝中有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准岳父”,以及,一家子看到他就翻白眼的钦天监司。
小孟将军当时年纪还小,不到成婚的年纪,于是先定了婚约,之后到了年纪再成婚。没想到那小姐命薄,还没来得及等到小孟将军的花轿迎亲,就因病故去了。
那小姐走的时候挺平静,心满意足的在小孟将军的怀里故去的。小孟将军得知消息的时候连夜从军中打马而来,盔甲上还沾着寒露的凉意,他把比盔甲还冷的小姐搂在怀里,眼泪滴落在了小姐苍白的脸上。
经过了一年多的相处,小孟将军已经开始逐渐的接受这个敢爱敢恨的贵族小姐了,他会在从军营中回来的时候,接过楼上小姐抛下的花,别人的花都不接,只接小姐的,小姐总是送他芙蓉,因为那是小姐的名字。
小姐对他念诗,还写在了花笺上给他,uu看书全是她的名字,“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芙蓉芙蓉,小孟将军在小姐的墓碑上,写上了孟氏的名字。并且在小姐的墓前种下了一颗芙蓉。如今多年过去,小孟将军依然截然一身,那墓前芙蓉年年都开花。
......
赵南星道:“算了吧,何必呢,就算是死,我还是想要让小孟死在那芙蓉花下的。”
如果可以,李奎可以接一句“没关系,那山中也有芙蓉花”,可惜没有。李奎叹了一口气,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
话还没说完,他就对上了赵南星审视的眼神,他便就知道了,赵南星果然是误会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人间界的弟子......”
这一次同样话没说完,就又被赵南星幽幽审视的目光给打断了,同时,赵南星道:“我不是人间界的弟子。”
不是就不是吧,李奎耸了耸肩,起身去寻了一根绣花针来,当着赵南星的面,戳破了自己的手指,挤出来一滴血。接着,他当着赵南星的面前,把那一滴血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接着,然后开始缓缓的绕着那几个泥巴山包开始转。
这一系列操作看得赵南星皱眉,可是很快,他就忘记了皱眉,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其中有一个“小山”在那一滴血经过的时候,迅速的长出了嫩芽!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世间万物皆有年岁”
说是小嫩芽也行,说是蛇更像,因为那个东西十分的灵活,而且有目标,它飞速的生长,几乎在眨眼之间就从一个嫩芽长成了一个长度比手掌还要长的袖珍藤条,它灵活的,在一阵尖叫声中飞快的接下了那一滴血,然后小心翼翼的包裹到了那其中一片食指大小的叶子里。
一片叶子已经心满意足的接到了鲜血,另外一片就有了“意见”,它长开绿叶,十分期盼的等着另外一滴血的滴落,久等不来,开始有了一丝丝的颤抖。
要不是赵南星被那一声尖叫吵得无法专心,他都想要催一催李奎快在给那小叶子一滴血了。
“看那小叶子委屈的.......”
顾悦行十分快速的吞下了差点脱口的那句傻话。然后扭头对着李奎说:“闭嘴。”
李奎“嗖”的一下闭上了嘴。
李奎道:“我尖叫了是吧?”
他很想听到赵南星否定,可惜赵南星没有。他十分实诚地回答说:“恩,没错,你尖叫了。”
李奎:“.......”
赵南星无视了李奎的尴尬,而是冲着那依然在以等候甘霖的姿态等候李奎的血的嫩芽示意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奎轻咳了两下,缓解了刚刚忽然尖叫的沙哑,反问道:“我这是来问你的,你反而来问我?你才是......你虽然不是人间界的弟子,可是你对草药这种事情不是比我精通?这种是什么鬼东西?”
赵南星道:“南方深山中确实有一些植物是可以食肉的,会在花朵中散发香甜滋味以吸引使食蜜的飞虫,等到飞虫被粘腻的花蜜粘住动弹不得,花朵就会把花瓣关上,直接把飞虫吃掉;也有以叶片捕捉蚊虫的草叶,但是......都不是会对人血如此趋之若鹜的。因为根据药典记载,我提到的那两种植物,在当地算是十分常见的,甚至当地人会把这两种植物从山中挖回家中种植,以此来驱散一些蚊虫。可是这种的.......”
眼前这种的可和那人间界提到过得不一样,这种,明显就是闻血而动,并且十分贪婪,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这眼前藤蔓,好像要比刚刚,长高了不少?
为了确认他没有看错,他还招呼李奎道:“你看看,是不是比较刚刚,大了一圈?”
李奎道:“当然大了一圈,刚刚都还没有呢。”
赵南星道:“不是这样,是比刚刚接住你第一滴血之前,要大了一圈,你的血,已经被吃掉了。”
李奎一愣,这才发现那藤蔓的叶片居然又舒展了开来,那叶片上干干净净,哪里有过鲜血的痕迹?而且那叶子也已经不再是新鲜的嫩黄色了,成了一种纯正的绿色。
李奎有点颤抖,使得说话的时候,嗓子有点哑,像是卡了一样:“刚刚,是两片叶子吧?”
他没记错的话,刚刚是从两片嫩芽,长到了一支细小的藤蔓,但是从头到尾,也就两片叶子。他记得清楚,可是现在,又有点不清楚。
李奎指了指那面前的藤蔓,道:“刚刚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它一片叶子接住了我的血,然后另外一片叶子也想要.......”
赵南星肯定回答他:“你记得没有错,是这个数量,只不过现在,是四片叶子都还想要你的血。小心!”
话音刚落,李奎就感觉自己的食指的皮肤触碰到了一片冰凉的柔软,像是一阵风拂过,又像是划过了一片羽毛,他低头一看,发现他手指的时间里,那藤蔓长得更高了一些,已经可以勾到他站立的手指高度,此刻正在不动声色的卷住他的手指。
而那根手指上,有一点刚刚扎出的血点。
还挺舒服的,微凉的叶片温柔的卷着他的手指,很好的抚慰了那还有点微痛的地方。
忽然,赵南星一声厉喝:“抽出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赵南星就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掌上。
他手掌一痛,那片叶子受惊一般,赶紧离开了李奎的手指回到了桌面。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叶子离开李奎手指之后,李奎的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点,就好像李奎刚刚是用无数的绣花针刺自己的手指一样,此刻,密密麻麻的血点中,正在涌出无数的鲜血,如米粒大小的血点汇集到一处,成了一汪血迹,顺着食指滴落了下去。
而那血迹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如刚刚那样,直接被那藤蔓的叶子给稳稳接住。
接住了那一滩血的叶子,如刚刚那样,卷成了一个花卷,十分仔细的包裹了起来。而赵南星和李奎都看到,那接住那一滩血的叶子,已经有常人巴掌那么大了。
短短时间内,一个山包中的种子,在两句话的时间里,长成了一个半人高的植物。
“这.......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李奎简直要崩溃,他在宋城,在江湖都没有见过这种鬼东西,“我的手!我的手怎么回事!我的手是不是要废了!”
“冷静一点,你的手没事,”赵南星把刚刚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道,“你的手没事,只是被那叶子上的刺给扎伤了罢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痛!”
“那可能是因为这个藤蔓的汁液中有曼陀罗相似的功效,可以在刺穿动物或者人的皮肤的时候同时分泌一种麻醉散累的东西,令人暂时不知疼痛,同时不容易凝结,血流不止。”
“有这玩意?”李奎不可置信。
赵南星点头:“有。人间界中有一本《人间档案》,专门记载一些古怪的案例,其中就有杀人树这件事情。说的是闽南一代经常有猎户和山上砍柴的人失踪,之后逐渐闹大事端,还死了一个人间界的弟子,结果官府听闻,决定派人去调查,是否山中有土匪或者猛兽,最后没想到,杀人的竟然是一棵树。”
“树?主动杀人?”李奎已经简单的用赵南星给他的药粉抹在了手指上,那药粉还挺刺鼻,有一种十分冲鼻子的凉意,那藤蔓好像不太喜欢,几次想要靠近,都在那股气味的攻击下后退了去。
李奎还故意朝着那藤蔓示意了一番,那藤蔓也似乎感觉到了李奎手指上没擦干净的血迹,但是那血中还掺杂着药粉,使得那植物犹犹豫豫的。
现在能够看出来,那植物,是个藤萝的外形。
“不是,那树没有攻击性,但是奇怪的是,档案中记载说,那树是倒过来的,一半长在土里,一半在外面,虽然是一个树的正常样子,但是........但是怎么说呢,那个树......土里也有叶子,但是土里的叶子,和外面的叶子不一样,它是个桑树,当地有养蚕人,所以经常上山才桑叶,就有采桑女失踪的,就是掉到了那树设下的陷阱中。”
“怎么做?”
“那土中的叶子,平日里盯着那地上的草叶和落叶,人踏上就好像踩在了稍微草厚一点的地上一样,其实地下是空的,只有那树饿了,才会去抓一个人,掉进陷阱,然后就会用地下的叶子把人包裹住,那叶子上长了密密麻麻的小刺,就好像这个一样,被包裹之后,人很快就没了意思,树就会把人包裹起来,慢慢的吃掉,吃尽血肉,剩下白骨,才松开。然后继续做陷阱,继续等它饿了,继续去抓下一个人。”
李奎吓了一跳,道:“这还叫没攻击性?”
赵南星懒得和他计较这种攻击性是否有无的问题,道:“你说有就有吧。反正人间界的界定就是没有攻击性。虽然那个树会吃人,会设计陷阱,可是对于人间界的标准来说,那棵树只要没有长出腿来自己跑下山去抓人,也没有在人间界和官府挖它的时候反抗......这就叫没有攻击性。”
李奎道:“要是这么说来,那这东西也没攻击性啊。”
赵南星冷笑:“是么?”
李奎道:“难道不是?”
他说着,就去准备揪下来一片叶子,结果手还没有碰到其中任何的叶子,就被藤蔓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甩的极狠,李奎的手背顿时出现了一条红肿的印子,难以想象,这是植物甩出来的。
李奎瞪大了眼睛。
***
等到谢明望问讯而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捂着脸的李奎。
即便是捂着脸,李奎的脸上和脖子上那一道红肿的鞭痕也是十分夺人眼球的,令人无法忽视。
谢明望咂舌,对赵南星道:“你不是过来有求于人的么?和你说过了,这家伙脾气古怪,你要好好说话,怎么还打人了呢?――你什么时候学会用鞭子的?”
眼看着这话越说越离谱,李奎连忙道:“不是他打我。”
谢明望更奇怪了:“那是谁?”
谢明望左右张望:“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李奎道:“没有第三个人,有第三个藤。”
“什么?”谢明望反应过来,又对赵南星吃惊,“你居然用藤条打他?跟谁学的如此有辱斯文?”
赵南星:“......”
无语的赵南星一脸认真道:“师叔,不是我打他,我没有用任何东西打他,是这个植物打得他。”
谢明望这才看到那桌上有个一人多高,耀武扬威的绿萝。
那绿萝看到有人看他,也不甘示弱,也弯曲了藤蔓,“看了看”谢明望。
和叶子打了个对眼的谢明望脱口而出:“天呢,又是个能写到人间档案的鬼东西!”
赵南星道:“不能写进人间档案,不可以被人间界知道这事。”
谢明望奇怪:“为何?人间档案有类似的东西,想必人间界不至于大惊小怪。”
“不是这个意思,”赵南星摇头,“这个东西,是在城中山的塌房处发现的。李奎说这一堆土是新土,年岁大概不到二十年。但是城中山的图,应该在百年以上。”
“土也有年岁?”
“这世间万物皆有年岁,”接话的是李奎,他一脸严肃,顶着那脸上的鞭痕,怎么看怎么令人严肃不起来,“流水有年岁,树木有年岁,人老会死,湖老干涸,山老会崩,天若有情天也亦老。”
谢明望道:“可是两百多年来说,对于人或许是个高寿了,可是那山是一回事吗?那泰山年年岁岁百年长青,朝代更迭岁月轮转,这百年时间或许对山来说,连个打盹的时间都不够,这两百年,又算是什么?”
李奎道:“你说的不错,两百年的山在群山中算是个年轻的了,二十年更加如同新生儿一般,可是这才能联系的起来啊,如人来说,年轻人才会更加顺利的生下新生儿,而不是那些垂垂老矣者。”
谢明望说:“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堆新土,是这城中山生出来的?那地动又是怎么回事?它生下了新土,然后就山崩地裂了?难道是难产?”
李奎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和谢明望正经谈下去。
事实上谢明望也真的没有打算和李奎正经谈下去,uu看书他甚至都不明白,赵南星来寻李奎的原因。他只觉得李奎很好笑,不管是当年那个生的如同姑娘一样的少年钦天监的少司,还是如今这个黝黑发亮,一脸严肃的盯着一道鞭痕的“江湖人”。
赵南星却认真和李奎说:“如果是这样推算,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城中山的地下,或者说,这青果城地下,还有更老的山,已经死去,或者正在死去?”
李奎十分欣慰,好歹有个能够严肃听他说话的人,李奎点头:“不错,你看这其他的土,都已经是死土了。”
平日里,这种泥土是活是死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是,如果有很多的死土,甚至那些死土在一座城池的下方,那就真的是很要命的了。
赵南星问道:“死土会如何?”
“死土么.....就是不能够再孕育生命,不要以为孕育生命是动物或者是人的事情,土地能够孕育的更多。包括庄稼,花草,树木,甚至河里的鱼,湖里的莲花,和你家里的砖石。”
泥土滋养的东西远在人的肉眼范围和能够立刻想到的范围之外,不管是对于人最为重要的庄稼,还有别的。自古以来,人们建城,以来寻水源之地,而来就是寻水草丰美之所,因为只有这两种皆具才是生存根本。青果城能够立城,比如是具备这种根本的,可是,眼下如今,这种根本却在消失?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未有烽火却有烽火”
“更加危险的远不及此,”李奎的神色越发的严肃,他一边严肃看着赵南星,一边十分责备的瞄了一眼谢明望,“这个死的土,是会杀土的。”
“什么?”谢明望吃惊,但是很明显他的吃惊,有一大半是装的,毕竟如果一个人要吃惊,首先要理解一件事情,但是明显现在来说,谢明望还没有完全理解,所以即便是他睁大眼睛,也是浮的很,“土杀死土?”
李奎对他夸张的表情十分的不满,但是依然还是如实道:“是的,死掉的土如果特别巨大,那么就会形成一股绝杀的势力,会杀掉周围遇到的,新鲜的土壤,它们就如同沙尘暴,如同漩涡,如同流沙,不停地吞噬,没有尽头。”
若是如此,那么百年之前沉入底下的山脉,难道原因就是由此?
其他人还未想出个靠谱的源头来,却听到谢明望在旁边道:“即便是新生的土又有何用?这些土,看来孕育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善类。”
谢明望看着那桌上已经快要一人高,开始有攀爬横梁趋势的绿藤,摇头,一脸嫌弃道:“由此看来,这些死掉的土的诞生并不是一件完全的坏事,有死有活,这才是人世间的平衡,虽然这事情听起来十分离谱,可是这无论再离谱,都是人间间发生的事情,人世间的人间事,总之都逃不掉平衡二字。”
赵南星似有所感,斟酌一番,道:“师叔的意思是,这城中山山下的死土存在已经很久,可是却在百年之中一直支撑着青果城不倒,是因为那城下的土地,只有平衡?”
“我想的是这样,”谢明望道,“但是究竟如何,还没有清楚,我对土地所知不多,这不是有知道的人么?”
李奎眼睁睁看着球又传回到了自己的手里,他轻咳一声,说道:“其实这死土,我也是追踪了多年了.......我也是今日才发现这死土旁边,居然能够有新生的泥土――实在是令我吃惊的。”
“等下,你说,追踪多年?这死土,别处还有吗?”
问话的是谢明望,他一脸震惊,这次,震惊的倒是发自肺腑,由于他震惊的模样实在是太难看了太扭曲了,谢明望一般极其看重面子,若非不自觉,他是不会让自己流出这样的情绪表达的。
李奎由此,知道他不是装的,于是耐心告之道:“是啊,当年我随着我父亲前往洛阳主持修筑白塔,因为当时是一位白马寺的苦行老僧圆寂,烧出了许多的舍利,圣上知道之后,便命令朝廷拨了一笔银两为这位老僧修筑白塔寺,因为洛阳和京都距离很近,父亲便有意锻炼我,带着我一同前往。就在那个时候,我发现的死土。便是在洛阳白马寺的后山的白塔林中。”
说道当初,赵南星似乎也想起来当年往事,便问道:“可是当年,洛阳白塔倾覆案?”
谢明望莫名其妙:“什么白塔倾覆案?”
和赵南星交情不错的谢明望不知道,其实这也太过于正常了。就连李奎知道,也是因为他的家族牵连其中的缘故,否则他其实更加愿意自己成为局外人。
白塔倾覆案,即便是在当年,知道的人其实都不多。因为当时知道的僧侣、钦天监算天象的官员,工部负责督建白塔的官员,全部问罪的问罪,革职的革职,到现在还留在宋城的寥寥无几。
白马寺的老僧出了舍利这件事情,其实算是一件佛祖庇佑的事情,但是无缘无故,一夜之间,白塔林的白塔消失无踪,园林中的花草、石碑、绿植等等全部失踪,这,也算是一件天象,而且是一件可以惊动到天子不安的天象。
这事一开始还压着,但是逐渐就压不住,白马寺的白塔林一向开放给百姓,如今忽然闭门谢客,对外的说法是为了修建老僧的白塔,可是这白塔需要修多久?白塔林的外墙为何久久不见新矗立的金顶?就连其他白塔的金顶为何都消失了?
日子久了,百姓的悠悠之口,就再也堵不住了。
“当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但是,最后我大皇兄出家,大半是为此。”赵南星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大皇兄出家,也似乎无济于事,民间甚至开始流传那南燕国主的血咒,偏偏我大皇兄出家后不久,他的王妃,我的皇嫂就和我的侄儿一起因病亡故。那一年,虽未有烽火,却有烽火。”
李奎道也叹气:“我当年年幼,眼睁睁看着我的大伯为了保我父亲而甘愿领罪,我父亲为此一生自责不已郁郁而终,我母亲当年.......”
他咬牙,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我母亲当年和我,算得上是一对孤儿寡母,若非还要抚养我已经我大伯家的一双儿女,只怕也要跟着我父亲去了。可是即便如此,世道艰难也没有放过我母亲,那个当年少年辜负我母亲的那位大人......看着是明里暗里帮助我们一家,实则,是在替自己捏一张漂亮的脸壳方便他将来加官进爵的同时名声赞誉。”
赵南星道:“所有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心中的愿望就是带着你母亲离开京都?”
李奎点头:“不错,还有另外一个愿望,便就是解开当年白马寺白塔林的倾覆之谜。我后来有偷偷的钻狗洞进入白塔林,偷偷带走了一包土。我当时想着,离开宋城的时候,我要光明正大带着土走,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一盆花,可是我发现,无论我种什么东西,那盆土都会杀了那些植物,后来我干脆把土倒在了院子里的一个大盆中,没想到第二天,那院中大盆的花木就全部都死了。我吓坏了,守着那盆土发呆了一整天,我母亲也吓坏了,以为我傻了。我没傻,我只是那个时候,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谢明望眼看着赵南星和李奎都跟着眉头深锁陷入回忆,他一个人显得孤孤零零,但是这也不妨碍他跟着皱眉:“可是按照你的说法,那死掉的土会无限的杀掉新鲜的泥土,那如今,白马寺应该不负存在啊――毕竟它已经吃掉了白塔林的泥土了不是吗?”
李奎不说话,看了一眼赵南星。
赵南星领悟,替他回答:“当年的时候,白马寺的白塔林便就重新竖起了一堆新的白塔,虽然是空地,可是立了起来,而且当年十分不解的就是,随着新的白塔立起,那白塔林中便生出了新的花木。之后,坊间百姓就说,是那位苦行老僧在天之灵,显示了佛光,也有人说,是因为大皇子以身出家供奉了佛门,感动了佛祖,以此,规避了天罚。”
谢明望领悟,又道:“如此看来,想必当年的所有种种,都和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大国师的供奉佛门还是老僧都没多大关系吧?应该是所谓的平衡所致?有死土,便就有新土?这么看来,之后白塔寺中,新土占据了上风?可是这种较量,是如何较量的呢?”
赵南星如实摇头,道:“这我并不知道。”
谢明望说:“你可以不知道,但是你手下的人,可不能够不知道。”
他瞄了一眼李奎,立刻被李奎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李奎道:“我可不是君侯大人手下的人。”
谢明望也不客气:“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是他手下的人如今和你的上级都被困在那山石之下,那死土活土的,会不会杀人啊?”
李奎不语。
赵南星说道:“武林盟主,也是可以换的。我估计就连江湖那些所谓的长老都不会记得顾悦行到底是江湖第几任盟主――这些年来,武林盟主更迭的也太频繁了些,我好容易才记住上一位,结果眼下立刻来了个新的。如今又要再记住新的?那些什么家世,什么出身,什么精通兵器,什么脾性,什么和什么门派交好什么什么发动过什么英雄令真是累死人。――这和那些官员不一样,官员上任顶替,只需要借着下去履行上一任的工作就行,方便的多,反正除了某某大人之外,他们还有个别的称呼,某某职位。铁打的位置,流水的人嘛。”
赵南星下了个判断:“挺好。就算是雁展颜的小君侯位置,将来他的儿子继任,他的儿子也只需要轻轻松松学着他老子的模样吃喝玩乐做个富贵闲人,一点也不麻烦。”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不想要再去花费心神去记住和沟通下一任盟主,就要这一个,务必活着。
***
远处的小君侯雁展颜打了个喷嚏,继续哭嚎,还需要亭云掏出手帕,替他擦干净打喷嚏出来的鼻涕。
雁展颜哭哭啼啼,哭的十分的珍惜:“我得好好哭一场,不然,哪里有下一个盟主挂在我面前,让我从容的去哭的?”
亭云道:“可是小君侯,似乎君侯大人并不想要这位盟主死的。擤鼻涕。”
雁展颜乖乖擤鼻涕,抽抽搭搭:“怎么说?”
亭云掏出一壶水,让雁展颜喝水润喉,道:“听说来了一位江湖人,似乎名号很是厉害,叫什么穿山甲,一看便是与此有关,小君侯想想,穿山甲穿山甲,穿山甲能够做什么?定然是穿山挖洞,要来营救盟主和两位孟将军的。”
雁展颜道:“孟将军和小孟将军吉人天相,别的不说,红娘子和芙蓉娘子都会保佑他们的。”
他说到这里,更是双手合十大声祷告:“芙蓉娘子!芙蓉娘子你在天之灵有听到吗?你的小郎君!你的夫君小孟将军有了危难!你可一定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平平安安活到一百岁,不枉费你在奈何桥上苦等多年!”
亭云小声道:“小君侯不能这样说,这样若是一来,芙蓉娘子听到了,还不是更加觉得与其苦等,不如现在就一起共赴奈何桥?”
雁展颜一听甚是有理,连忙道:“芙蓉娘子!芙蓉娘子!芙蓉娘子别着急!千万别着急!我跟你发誓,小孟将军没有背叛你,他这些年连红颜知己都没有一个!他一心有你!你若是爱他,就要让他这一生平安,了却夙愿,男子汉总要志在四方一回,来生才可以安然和你厮守终生,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痴情郎啊!芙蓉娘子!”
雁展颜絮絮叨叨道:“不如这样.......芙蓉娘子你若是保佑了小孟将军今生平安,我就允诺,让小孟将军来生做我的孙子!做我的孙子好啊,他以后也是小君侯!荣华富贵不缺,前途仕途无亮,只要看得开吃的下,一生过得可谓快活无边!可是,可是你得让小孟将军实现夙愿吧。是不是?芙蓉娘子?拜托了。”
雁展颜说的恳切,还掏心掏肺:“我这一生,何尝没有想过要和我父亲一般,为国效力上阵杀敌?哪怕是辛苦读书考个功名也算是为国做了栋梁,也好过一生如此碌碌无为。可是一想到我这唾手可得的东西,可能是别人一生做梦都不敢想的,uu看书我就不敢再怨天尤人了。毕竟比起其他,我实在是运气好的太多了。可是,我对于小孟将军那样有抱负,还能得到伯乐赏识实现抱负的,实在是敬佩极了。他可以死在战场可以死在争斗,但是,不能死在一场天灾里啊,是不是芙蓉娘子?”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竟然不知道小小君侯富贵公子,还有这样一番深沉胸怀。”
这一声声音十分低沉,起初雁展颜以为那声音是来自于亭云,还想着亭云何时声音如此的有深度,结果反应过来发现那声音确实有“深度”,因为声音的来处就在他哭哭啼啼的脚下。
还未等雁展颜叫出声,身后亭云就一手捂住雁展颜的嘴巴防止他出声,一边纵身一跃,离开了那声音来处的范围。
离开了危险范围之后,亭云并没有松开雁展颜,而是忽然发出如同雁展颜一样的声音:“难道你是芙蓉娘子?不会啊,芙蓉娘子,可是个娇滴滴的贵小姐......天哪,难道芙蓉娘子做了神仙还是鬼?竟然变成如此音色?”
那地下的声音似乎发出了一声笑意,道:“我可不是什么芙蓉娘子......”
模仿雁展颜声音的亭云不顾雁展颜的挣扎和吃惊,依然用雁展颜的声音疑惑道:“那你是谁?是神仙吗?”
那声音道:“我是神仙,我不光是神仙,我还捡到了东西,你,要不要?”
“第一百七十章 半人非鬼”
这声音不管是从语调还是从内容来分析,怎么听怎么都是一股子的不怀好意。
就好像那些路上背着糖果匣子,哄骗幼童,趁着不注意就一把把小孩抓到糖果匣子里,然后连夜出城,把小孩子卖掉。
“路上那些卖糖的老头都是偷孩子的。”这种传闻是坊间流行的一种说法。
至于为何宋城的小君侯雁展颜会知道,那必然是因为小皇帝赵京墨的缘故。
小皇帝赵京墨童年时候在坊间摸爬滚打,只听到过小伙伴被爹娘揪着耳朵骂和警告,同时因为他“没爹没娘”,所以有那么几度,还被坊间的那些婶娘们说成是买糖老头的同伙。伙同一起骗小孩卖小孩的。赵京墨那个时候还挺想这个说法成立的,毕竟若是他真的和买糖的成一伙了,他嘴里也能有一点甜。
“那段日子真是苦啊.......”赵京墨说,他叹气,“我一直有个冤枉,就是想要知道那买糖老头的匣子里装着什么,后来当了皇帝一度想要找人去找那个老头过来当面问问,可是安公公说,我若是真的这样干了,那老头能被我直接吓死。”
这话倒是真的。一个走街串巷的卖糖老头,就算是走的步数再多,终究也离不开那坊间的范围。他从未见过高墙大院内是什么风光,自然也不会想象到一墙之隔天地不同。
不过此行一番,雁展颜还未见到过背着匣子的卖糖老头,这一回好容易令他联想,他立刻就不害怕了。他扒拉下来亭云的手,自己说了一句:“我要!不过等一下!你要先告诉我是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
那声音底底笑起来,犹豫声音的来处是地下,那低沉的声音就更加是添上了一分的诡异。
“吓唬人谁不会啊......”雁展颜心想,他背后靠着亭云,“反正我这里有高手在,害怕你这个躲在底下的鬼东西?天日都不敢见的。”
那声音却也固执,偏是一点余地都不肯留的,说:“不行,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哪有这样的......万一你送来的是个臭东西丑东西怎么办?”雁展颜嘀咕,声音很小,但是是属于那种不怕被听到的嘀咕。
果不其然,那声音听到了,并没有生气,而是依旧问:“你要不要?”
不要吧......万一是什么好东西呢?
可是要吧......万一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雁展颜犹犹豫豫,身后亭云却发出了雁展颜的声音:“要了!”
又学舌......雁展颜也干脆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怕你不成?要就要!”
了不起,实在是丑和臭,就让亭云一脚从哪里来的踢回去哪里就行。
那声音道:“好啊,有胆量,只不过这犹豫的也太长了,气魄还需要再锻炼。你若是再犹豫多一番时间,你恐怕收到的就是真的臭东西了。”
雁展颜一愣,还未品出这话中的意思,就感觉到脚下开始颤抖,是一下一下,力量穿砸到地面的声音,亭云听了一会,向后方挥手,躲在之后的随从听命上前,纷纷开始动自己的工具,随着那个力量开始砸脚下的石头。
一下。
两下。
三下。
......
那石头原来不是石头,只是薄薄的石壁。雁展颜一边惊呼“这也可以”,同时又后怕起来:这原来都是石壁,我以为这山崩地裂之后,能够留下的应该都是完好坚固的石头,却原来还是石壁?这若是万一,再有人走到脆弱之地,岂不是又是一场遭殃?
有了众人助力,石壁很快被砸出来了一道裂缝。
亭云退散众人,看了那石壁一番,半跪而下,以掌抚之,口中道:“我要以内力震碎其中,可否实施?”
那底下的家伙声音依然低沉,道:“可。”
亭云掌下发力,甚至在雁展颜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手下的石壁就裂开了一个四方的裂缝。那掌下石壁并没有什么凸起可以握住,但是亭云却十分轻松的,把那四方石壁从那裂缝中直接掏了出来。
随着石壁掏出,一个湿漉漉的惨白的人头从那个石壁的空洞中露了出来。他就像个冬日从冰面上露头呼吸的大鱼一样张大嘴巴,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雁展颜一开始被吓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后来更加是在那个头忽然冒出来的时候要尖叫,他紧紧捂着嘴巴,过了一会,才辨认出来那颗人头的脸对应的名字:“你....你是孟家的那谁!跟在小孟将军旁边的小兵!”
小孟将军官位不低,在军营虽然是副将,可是也只在孟百川之下,他身边的小兵更是不计其数,雁展颜能够熟悉几张脸就不错,更别指望记得住名字。
这活有人敢。
亭云皱眉,认出了那张脸:“孟郊?居然是你?还有谁?”
孟郊大口呼吸,犹豫长时间的空气稀薄,他眼前发晕,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响个不停,根本听不到亭云在说话,甚至分辨出来亭云嘴巴一张一合在动是在说话,都是过了好一会。
他以为自己在大叫,其实只是在微弱的说话:“还有人!还有人在地下!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之后,很快沉了下去,继而换了另外一个头出来,同样的大口呼吸,同样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同样的目光涣散,嘴里也是同样的呻吟,一口口叫着“救命”。
刚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亭云打开的石壁只是四四方方,大小也只够伸出一个人头。他的目的也是简单,这样的大小,冒出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可是却可以冒出头,若是善类就救人,若是不是善类,不用等到雁展颜开口尖叫,就可以一脚踩回去。
如今踩回去是不可能的了。雁展颜大叫:“快救人啊!还愣着干嘛?快点救人!”
雁展颜道:“这下方还有多少?――你去。去通知君侯大人,你,你去通知蓬莱馆准备救人,那个谢明望呢?谢明望在哪里?不知道?哎,那你去告之蓬莱馆吧!”
一一安排了下去,之后,雁展颜才但有的看那几个惨白的人头。
人头虽然长得不是那么好,但是既然是熟人,还是活的,那就没那么恐怖了。
亭云和众人七手八脚之下,已经把石壁开了个可以出一个成年人大小的口子了,眼下真准备一个一个的往外提溜人。
而那些脑袋却不肯了。
雁展颜急了,看着那一圈挤着呼吸空气的脑袋,道:“你们别着急啊!一个一个来!留个空子,让一个人先上来!”
那其中的孟郊却道:“小君侯大人,并不是我们着急,而是我们不能着急。”
雁展颜闻听一愣,反问道:“什么意思?”
孟郊和其他几个泡的发白的脑袋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孟郊道:“敢问小君侯,我们距离在城中山失踪,已经多久?”
雁展颜回答道:“两日,或者说,是两日一夜。”
孟郊道:“两日一夜,我们在那黑暗中,若是说是度日如年,我们已经在如地狱般的地下暗河中过了两年之久,两年之久在地狱,如今忽然重新人间.......小君侯,我们已经是半人半鬼了。”
雁展颜听得莫名其妙,道:“胡说什么?不过是个地下暗河罢了.....谁没去过?”
他刚刚说完,一向自己确实没有去过,又改口道:“君侯大人,人间界神官,还有你们孟将军,包括那谁,谢明望,不也都去过?不也好好的?”
孟郊犹豫一番,道:“小君侯大人,真实因为孟将军去过地下暗河,所以才知道,哪里的暗河依然在人间,而哪里的暗河,已经不是在人间了。”
雁展颜依然没懂,他干脆问亭云:“你懂吗?”
亭云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转头问孟郊:“你刚刚说到孟将军?你见到孟将军?在暗河中?孟将军呢?”
孟郊的眼泪在提到孟百川的时候一下子下来了,他脸色泡的发白湿漉漉的,根本看不清脸色的是水还是泪,可是他眼圈红的吓人,应该是流泪了,毕竟他的声音是哽咽的:“孟将军......孟将军,被,被吃了!”
这下雁展颜的脸色和孟郊差不多了,他声音也跟着抖了:“什么?被什么吃了?鱼吗?”
孟郊摇头,挤了挤眼睛,把眼眶遮挡视线的泪水给挤掉,道:“被草给吃了.......都是弟兄们不好,孟将军是为了救我们,才没的.......小君侯大人!那里是地狱啊!我们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我们已经死了!”
亭云皱眉,脸色很难看,看得出来,他很想要何止一声,但是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在场的不管是刚刚救出来的孟郊还是那些哭的丑的要命的将士,地位都比他高,他一个小君侯的随从,是没有任何发话的权利的。
这个时候,小君侯雁展颜就只能自己发威了,雁展颜大喝一声:“别哭了!”
一声喝止,不算是惊天动地,好歹算是把孟郊的哭声给停了下来。
雁展颜故意冷脸:“要哭你们家将军,也等等,没来由的嚎啕一番,着什么急?我还一头雾水,想要哭,都没有时间去哭去害怕!”
他指着孟郊:“你说,为何不出来?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立刻给我爬出来,和我下山,去见君侯大人,然后一一告知你们当时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明白,然后一切请君侯大人定夺和安排。等到君侯大人问话完了,让你们下去休息,倒是你们是要抱头痛哭还是要撞墙痛哭都随便。现在,是哭是嚎的时候吗?”
雁展颜指了指孟郊,道:“你,说吧,为什么不能马上爬出来?”
孟郊道:“回禀小君侯,我们在地下时间太久,周身都被水压迫已久,浑身脏器已经习惯了水的压迫,忽然一下子出水,周身器官离开水的压迫到了空气中,我们会爆体而亡的。”
雁展颜先是恍然大悟,之后又冷哼道:“你们不是说你们是鬼了吗?鬼害怕爆炸,害怕死啊?”
孟郊等人,“欲言又止”。
雁展颜懒得理他,而是又借着问道:“那么,该怎么办?”
不等孟郊说话,亭云道:“这些经验一般来自于海女,东海南海的采珠女,采珠女犹豫需要长时间的潜海采珠,时间久了变会引得心脉不适,时间久了才得出这些经验。之后,这些经验也被南燕的水兵才用,南燕当时和人间界的交情很好,人间界便给了南燕的水兵一味含珠,入水时候含在舌下,便可中和这种水压。”
雁展颜道:“可是他们事发突然,并没有来得及做这些,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水兵。”
亭云道:“孟郊知道这些,想必,当年南燕的水兵,有编入到孟家军中,或者,是别的原因。”
果然,孟郊回答:“我的妻子,是南燕的采珠女。”
雁展颜道:“那你的妻子,uu看书有没有告诉你,若是遇到意外,可有应对之法?”
孟郊摇头。他脸上露出凄然之色。
他的表情十分迅速的感染了其他的将士,凄然很快遍布了那些周围的惨白的脸上。
亭云道:“不过,蓬莱馆中的弟子或许有办法,即便是蓬莱馆没有,神官大人或许有办法。”
雁展颜道:“但愿如此。”
他说:“取些米汤来,喂给他们,记得稀薄写,最好别带米粒,他们估计已经长久不进食,胃部脆弱不堪,如同灾民,灾民赈灾施舍粥饭,之前三日,给的都是轻薄米汤。”
随从领命下去。有人上前,递了一壶水给亭云。
亭云一人给了一口,低声问了两句什么,命人取了麻绳,围着众人编到了网中,让孟郊等人可以借力,托举在水面。
他走到愁眉苦脸的雁展颜面前,低声道:“小君侯,可觉得有点不对劲?”
雁展颜道:“那个和我讨价还价问我要不要东西的声音,没出现。”
亭云点头,悄声道:“我原本以为,小君侯会问的。”
雁展颜托着下巴,双目无神看着脚下一堆草,道:“其实我听出来了,那声音,有点像一个人。所以我才没问。”
亭云诧异,道:“谁?”
雁展颜犹豫,道:“我也不确定,但是,有点想,尤其是那一句‘有胆量’和‘只不过’.....很像是那个老头子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间见到的神仙”
“老头?哪个老头?”亭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可是仔细一想,宋城中能够被称为老头的其实不多,可是又转念一想,能够被雁展颜这个年纪称为老头的,倒是不少。
亭云心里把包括雁老将军在内的老臣全部过了一遍,但是并不像,刚刚那个声音,其实不算是苍老的,雁老将军也不算是老者,毕竟雁展颜也才几岁,中年的“老将”因为在战场上上了嗓子,平日里说话的时候更加是和风细雨的,听声音反而像个性情温柔的读书人。
他干脆直接问:“像哪个?”
亭云是不敢学雁展颜一样,说老头两个字的。
但是雁展颜敢说,还敢说第二次:“像是安林王那个老头,我听过他对云深说话,有一句就是这样,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句‘有胆量’是有笑意的。”
亭云道:“带笑意?”
雁展颜点头。
在宋城中,若是一个上官对着下官带着笑意说一些严厉之词,其实是十分可怕的,很大几率是一种笑里藏刀的。
表面上说是夸奖,话中有的话的潜台词就是:“你完了,回去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亭云道:“父子之间,大概是一种赞许吧。”
雁展颜点点头,虽然并不像是赞同,不过他依然道:“应该是吧,毕竟父子没有隔夜仇,再说了,云深脾气这么好的人,又能怎么顶撞他老子呢。若是他那叫顶撞,我岂不是该逐出家门?”
亭云很是捧场的笑了一下。
雁展颜忽然站起身,一声不吭的朝着孟郊走了过去,他在孟郊面前蹲下,和孟郊说了两句什么,脸色.....倒是还正常。
孟郊体力还可以,泡在冰冷的暗河水中许久,一半被烈日暴晒,一半在暗流涌动,简直是一半火焰一半冰川。旁边有个小兵眼看就要撑不住,快晕过去,雁展颜带来的侍卫去了提神的嗅盐放在其鼻子下,让他猛力呼吸,把精神拉回来。
雁展颜道:“蓬莱馆的人还没来吗?”
亭云道:“蓬莱馆的人轻功应该不错,但是我们下山也是需要时间的,毕竟这里刚刚发生过山动,为了安全,是不可随意改变路线寻找捷径的。”
“我也是偷偷跑上来,这一趟行程君侯和云深都不知道,若是真的有个万一,只怕也不能立刻寻到我们相救,可是也幸好我来了。”
亭云也顺着他说:“小君侯来的好,否则这条路线将是明日才探的地方。”
雁展颜道:“等到了明日,还不一定孟郊他们能不能撑住呢。”
......
他被晒得发晕,汗流的也多,真掏出手帕擦汗,就听到那给做了遮挡也依然晒得头晕的孟郊大喊一句:“我要死了!――我看到神仙了!”
雁展颜莫名其妙,倒是亭云反应迅速,道:“应该是人间界的弟子来了。”
寻常之人哪有那么容易见到神仙,即便是有神仙,人家也不会随便寻个地方落脚吧?多半见到的就是人间界的弟子了。听说人间界的弟子每一个都是身轻如燕,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用一句俗话,就是比猴还灵活。
比猴还灵活的又漂亮的会被误认为是神仙的,那结合一下,不就是人间界的弟子嘛。
雁展颜伸长脖子一看,果然是人间界的,还是个来头很大的:“苍了个天,居然是神官大人!”
雁展颜十分雀跃的招手,打招呼:“络央姐姐!”
孟郊抬头,阳光晃着眼睛,眼前的姑娘容貌已经看不清楚,他只嗅到了风中多出来的冷冽的花香,似乎就在一瞬间,他那被烈日炙烤的上半身得到了救赎,
他张张嘴,觉得嗓子嘶哑的厉害:“你......您是人间界的人吗?”
络央蹲下,道:“是,我是人间界的神官。”
孟郊眼中闪着光,嘴里尝到了眼泪的滋味:“那我就放心了,我一定是不会死的。”
络央笑了笑,道:“你不会死的,放心吧。”
似乎是为了等这句话,得到了肯定之后,孟郊就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
赵南星得知孟郊等人获救,已经是掌灯十分的事。
他问前来禀告的亭云:“孟百川还未寻到?”
亭云如实回报,道:“并未,之后询问孟郊等人,他们都是一脸戚然之色,一心认定,孟将军是凶多吉少。”
赵南星皱眉,道:“你是说,孟郊他们亲眼看到孟百川为了救他们,掉入了草丛?”
“回禀君侯大人,正是如此,”亭云道,“孟郊他们说,那个地方如同深林一般,但是又不同,虽然看着身边都是寻常的草木,可是却没有任何的蚊虫和鼠蚁,就连森林中常见的松鼠和野兔之类的都没有,起初他们还觉得只是有些奇怪,后来发现,那些草叶居然会动,而且会吃人,他们才恍然明白,那林中原本应该是有蛇虫鼠蚁的,只是被那些草木给吃了。”
赵南星听了之后,倒是镇定,只是“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亭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敬佩不已,一般人听到草木吃人这事,就算是没有如同雁展颜那样吃惊的差点掉了下巴,也会如同那些亲眼所见的小兵那般,回顾时候都是一脸菜色,就连那些见多识广的人间界弟子,脸上都有微动。结果赵南星竟然如此淡定。
亭云心中暗暗思量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大将之风。佩服佩服。”
他一脸掩饰不住钦佩的被赵南星给打发走了。
回到琴楼时候,雁展颜正在眉飞色舞的和云深讲今日的奇遇,他回去的时候正好听见雁展颜对云深说起那吃人的草木那事,云深的反应正是雁展颜想要受到的反馈,他十分满意,道:“别说我和亭云了,连络央姐姐,就是人间界的神官,听了之后都唏嘘不已――还有还有,我才知道!原来原来,这世上还有会吃人的树!厉害吧!”
云深吃惊的张大嘴巴,久久之后才点点头:“天哪,果然好厉害,要知道南燕那边有的村子里,只会发现吃蚊子的草呢。居然有吃人的,太可怕了,那岂不是就像蛇那样会把人抓住?”
雁展颜道:“不需要抓住啊?需要抓住吗?只需要把人包裹住就可以吃了吧?就好像蜘蛛一样,蜘蛛用蜘蛛丝把虫子给裹住,然后吃掉。”
“可是蜘蛛有网啊,它可以走来走去的,可以织网等猎物上门,”云深说,“那草木又不能够走来走去,也不能够挖陷阱等猎物自投罗网,它能够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枝干或者叶脉变得很长吧。”
雁展颜也给问愣住了:“是这样吗?”
云深歪着头,也跟着思考,道:“应该是这样吧?否则我想不出来,如果孟将军掉到草丛里,他不会把草叶给撕扯成碎片然后逃出去吗?为什么孟郊他们就铁了心觉得,孟将军一定必死无疑了呢?那是草堆,又不是蛇堆,蛇堆会把人咬死,还是因为有毒,你丢一个人去菜蛇堆里试试?”
雁展颜道:“那,说不定也有毒呢?植物有毒的不是挺多的么?”
云深道;“可是你不是说孟郊他们都被草叶给咬伤过么?咬死有毒,那孟郊他们的手脚估计都保不住吧?”
云深面向门口方位,正好看到立在一旁静等的亭云,赶紧道:“亭云你来的正好,和君侯大人说了?”
亭云躬身上前三步,道:“回禀小安林王,已经禀告过了。”
雁展颜忙问道:“如何如何?君侯大人是不是也大吃一惊!”
亭云暗笑一声,道:“君侯大人面色如常,只说知道了。”
雁展颜一愣,不甘心追问道:“君侯大人没说话?”
亭云回答:“说了一个字。”
雁展颜试探道:“哇?”
亭云回答:“是‘哦’。”
雁展颜悻悻,撇嘴:“就没了?”
“没了,”亭云说,“再者就是,据神官大人说,孟郊的腿应该是保不住的。”
此话一出,云深和雁展颜两人面上俱是一变,云深道:“为何?是中毒吗?”
亭云解释道:“回禀小安林王,并不是,而是因为孟郊的腿部伤势过重,又在水中泡了太久,钻进去了水虫。”
雁展颜吓一跳,道:“那是什么?”
亭云说:“小君侯和小安林王,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雁展颜虽然好奇,可是听亭云这样一说,也就不问了,但是他不放心,还是多问了一句:“那东西.......别处水里有吗?”
亭云道:“小君侯方向,这种东西只在不见天日的寒潭中才出现,并且数量及其稀少,且十分的怕热,轻易是不会靠近人的,孟郊是运气不好,他被浸透太久,腿部失去了血液流动,才被水虫钻入的。”
虽然但是,雁展颜还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头皮发麻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
赵南星来到蓬莱阁的时候,正看到络央在洗手,她洗手的地方十分的奇怪,并不是在水盆,而是在一口水缸里戏,慢条斯理地,十分仔细的在洗手。
赵南星咳嗽一声,在络央察觉有人之后走近,看到那水缸中的东西之后,立刻又后退了两步。
即便是速度很快,他依然看清楚了水缸中的东西:是刚刚从孟郊腿里取出来的水虫。
那水虫十分骇人,体长如蛇,通体都是透明的,真实因为这样,所以能够清楚的看到它身上密密麻麻比蜈蚣还要多的脚和体内的丝丝缕缕的血,视觉冲击十分的震撼。只一眼,赵南星就感觉一种酥麻感从脚心直接冲到了头顶,整个人给麻的一个激灵,连牙床都有些酸软。
络央头也不回,道:“大师兄好歹也曾经是人间界的大弟子,怎么如此反应?”
赵南星道:“曾经是大弟子的时候,再如何都要忍着,可是现在不是了,也就不用忍了......何况,我在宋城看多了花和美丽的人,难得看到这样的丑东西,实在是难受,师妹见笑了。”
络央道:“这东西是从你的臣民身上取下来的。”
赵南星说:“不该有的东西,该反感还是要反感的,想必就算是孟郊见了,也是会反感的。”
提及孟郊,络央十分的自责:“我当时告诉孟郊说让他放心,他不会死,但是我想他也并不想要自己失去一条腿。”
赵南星道:“孟郊当时在尚未明白自己是否还有活路的时候,想必一心是只想要求生,至于是否需要断臂还是要舍弃掉一条腿,那都是另外的问题了。想要孟郊为了自己的腿而心疼和难过,也得有个命。”
络央道:“那他现在确实是有命为自己的腿哭一下了。”
赵南星见络央因为孟郊的腿闷闷不乐,只好转移话题,说:“我听别的将士说,他们当时是被水流冲到那个林子的,之后觉得那个林子古怪,但是并没有害怕,uu看书后来还是一个士兵摔倒,划破了胳膊流了血,才惊动了林中的那些嗜血的草木――而且那个兵士回忆说,他当时摔倒的时候并没有摔在哪里坚硬的地方,而且他的衣服十分的结实,我看了那衣裳,像是利刃划破的。”
络央道:“人间档案中有记载过这种类似的植物,叶片会生出小刺,然后那些刺会刺破动物的皮肤,吸取动物的血液和内脏,从而达到获取养分令自己生长的目的。不过这种植物,多半是因为所生长的地方十分的恶劣引起的,若是土地丰美,是不需要如此的。”
赵南星说:“那里既然不见天日,自然是恶劣的。毕竟阳光雨露是对草木最为重要的东西。所以形成了弱肉强食的状态,谁能想到啊......那么恶劣的地方,猛兽都活不下去,竟然是最柔弱的植物撑到了现在。”
“撑?”络央听出赵南星话中有别的意思,追问下去,“什么意思?你好像知道,那片林子是为何而来?”
赵南星道:“也不难呢,看一看青果城城志就知道,这里原本有很多大山,山中茂密森林,猛兽也有,蛇虫鼠和蚂蚁也有,但是忽然百年前一场地动就凭空消失了,真真正正的叫夷为平地。如今想想,该是落到了地下。”
赵南星说:“地下有座山,山下有平地,平地起高楼......听着虽然离谱,但是既然已经亲眼见了,就接受好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会嘤嘤嘤的藤萝”
络央可没那么好接受。
她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脚下有一座山?”
赵南星纠正:“啊,其实是群山,群山环绕,百年前,此处群山塌陷不知所踪。按照孟郊的意思他们随着暗流一路往下,之后掉落吃人的森林,那森林中一概野兽蛇虫皆无,而留下的那些植物,皆开始吃人。想必是饿久了,难得见到除了蛇虫之外的好东西。”
络央的脸色称不上好,她也奇怪于赵南星的淡定,道:“你倒是淡定,如今我们脚下有群山,那群山的植物还成了怪物,你倒是不怕。”
赵南星道:“怕啊,怕得要死......因为随着地动,城中山塌陷,一部分的东西已经要出来了。”
络央皱眉:“什么?”
赵南星此行来就是这个原因,还挺好,三言两语说到了正题,他十分的欣慰,道:“你与我来。”
络央犹豫一番,最后还是跟了过来,临走之前,她特意用了一个很大的木盖,把水缸给盖住,还让赵南星搬了一个大石头,压在了上面。
赵南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搬动这么重的东西,他拍了拍手,想要洗洗却发现水缸给盖住了,于是道:“你还怕他跑出来?”
络央不紧不慢道:“现在怕跑出来的东西可不少,你要我去谈的,不就是跑出来的么?好歹我这里,还没有跑出来。”
赵南星苦笑,道:“不好意思。”
听起来完全没有字面上的那个意思。
络央心道,不光是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还感觉十分的......谦虚?仿佛跑出来那个东西,是他十分满意的结果?
络央横竖思量,都觉得这个想法站不住脚。
又借着好奇心,随着赵南星走到了......谢明望的住处?
这还真是谢明望的住处?
络央在门口来回确认了好几次,才确认眼前这个爬满了藤萝的小屋子是谢明望的房间。
络央跟着一脸淡定的赵南星“钻”了进去,看到了房中对着如豆的油灯思考的谢明望,眼前灯光所在之地,算是谢明望房间里唯一的“净土”了。
藤蔓爬满了整个房间,包括床褥和幔帐,连头顶的灯笼都被裹成了一个圆球,唯独那灯光照亮的地方没有藤蔓的轨迹。但是即便如此,络央依然能够看到那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有藤蔓跃跃欲试的动静,而且络央还看到那些藤蔓投射的光影中,有细微的,如同针尖一般的锋芒。
络央想起来《人间档案》中出现过的吃人树,吃人树的叶子就生过这种小刺,难道.......
络央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南星,没错过赵南星不动声色地一脚踩住要勾她裙摆的藤蔓,既然赵南星要不动声色,她就装作没看到,如常道:“这难道就是孟郊他们在地下森林中遇到的东西?”
她眼前明明白白就是一株藤蔓,可是寻常藤蔓是不会这样的,可是,她也实在是叫不出来怪物两个字。
赵南星回答道:“不错,是这位李奎发现的。”
嗯?屋子里还有人?
络央顺着赵南星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看到屋子里除了眉头紧锁的谢明望之外,居然还有个黝黑发亮的年轻汉子.......这位年轻人坐的位置稍微偏了一点,上半身都在阴影中,加上黝黑发亮一声不吭,若是不笑一笑,基本不知道哪里还有个人。
被介绍的李奎象征性的笑了一下,露出了一点点雪白发亮的牙齿,他拱手道:“见过神官大人,我是江湖人称穿山甲的李奎,此次前来,是因为盟主有难,前来略尽绵薄之力。
络央好奇:“听着你好像是因为江湖的意思前来帮助,可是,难道江湖中已经听闻了顾悦行有难的事情?”
李奎如实回答:“江湖尚未传开。毕竟武林盟主和朝中大员一通遇到险象环生之事,很不好解释,也不好看。”
赵南星:“......”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赵南星叹气。
一旁谢明望也叹了一口气。
他浑然不知道赵南星和络央的到来,还沉浸在和李奎面面相觑无法解决问题的困境中,他无意识的指着眼前藤蔓和耳边oo@@鬼鬼祟祟的生长声音,道:“你赶紧像个办法,把这事给解决了,它们可是长的没完没了。”
李奎先不理他,而是对络央解释道:“神官大人看见了,这便是那底下森林中的怪物,它们见血就长,一开始是见到了我的血,后来,生长到一定程度,便就开始捕捉蚊虫,这眼前是夏日,夏日么,多得是蚊子,这蚊子里谁的血都有。”
络央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好像都没有什么蚊子。”
李奎点点头:“这若是只是吃蚊子也就算了。可是神官大人想必见了,这怪物,是吃血的。”
络央点头,表示见到了,这眼前铺天盖地,想不见都难。
络央道:“叫我来,是因为谢师叔毫无办法了吗?”
李奎笑笑,给了个了然的表情。
谢明望没说话,继续唉声叹气。
赵南星说:“这东西很难杀死,而且,这东西即便是在死土中也能存很久,刚刚便是在死土中发现的,闻到了血的味道便活了,生命力可谓是顽强不已的。”
络央道:“这还只是一颗而已。若是地下的植物全部出来.......”
这一城的百姓,可都是上好的“肥料”,还有哪些家禽,猪牛羊什么的,岂不是能把一个城池的都吃的干干净净骨头都不吐?
简直是令人细思极恐。
李奎道:“目前我算是束手无策的,所以,才把这东西擅自带来了蓬莱馆寻求帮助。”
络央连忙道:“带得好,就该带到这里来,不过我看着东西,似乎怕光?”
李奎道:“是的,这东西常年在地下,虽然植物是逐光而生的,但是在常年不见天日的地下,想必也是被迫改了这个根本,如今反而开始怕光起来,君侯大人得知这之后,便在屋顶上放了几颗夜明珠,还抹了一些荧光粉,让这东西只能够在这屋子里动作,不敢擅自出来。如今因为这屋子里的蚊虫都被抓光了,所以也算是暂时停止了生长。”
络央道:“有的植物会放出一些甜蜜的香气吸引蚊虫上钩,我们适才一路而来,空气中有一种甜暖的花香,大概是这个东西散发出来的?”
李奎点头:“不错,神官大人猜的正确。所以我们还加了纱窗。倒也不是保护蚊虫,而是不想让这东西继续生长。”
络央道:“有没有可能,明日见了日头就会死?”
赵南星说:“可能性不大,今天试过了,它只是打蔫了一下。”
谢明望也垂头丧气,说:“还用火烧了,也打蔫了一下。多可怕,它还会哭,嘤嘤嘤的。”
***
顾悦行一觉醒来,看到面前那个小花朵在哭,真的是在哭,花苞垂头丧气,一滴滴的花蜜从花朵里滴落下来,哭的抽抽,每一片叶片都透着可怜。
顾悦行已经习以为常,不必之前头一次见的时候的心生内疚,眼下铁石心肠道:“哭什么哭?不就是吃了你两个果子?这就好像鸡生蛋一样的随意,你见过那一只老母鸡对着一盘鸡蛋羹落泪的吗?”
小孟将军抱着一捆柴进来,正好看到顾悦行对着那朵花苦口婆心的画面,十分的无语,这种日常的无语之后,他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它又听不懂,再说了,它可能都没有见过鸡。”
顾悦行道:“山鸡也是鸡。”
小孟将军说:“它年纪小,生的晚,估计等它长成,这山中的山鸡锦鸡什么的都早就被吃光了。”
顾悦行啧了一声,说:“那还挺可怜的。像个生在乱世的小朋友,以为这天下打仗就是常事,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炮声还表示了过年。”
小孟将军说:“更可怜的就是遇到你,好不容易结两个果子,还没熟透就被你吃了。”
顾悦行见他又提及那糗事,挣扎道:“都说了那是误会啦!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它吊着两个果子在我面前晃悠,我以为是用来喂给我,一张嘴就吃了,这不是本能嘛。”
小孟将军冷笑:“本能?顾盟主好大的眼福,若是我们这些行军打仗的,看到睡梦中有人把东西放在嘴边,只会以为是毒药,才不会有这种张嘴就吃的本能。”
顾悦行无语,顾悦行脸红。
顾悦行也不好好说是他梦到了自己去了蝶梦楼,自己躺在了那清俊倌人的怀中舒服睡,那倌人柔白的手捻起一颗葡萄送到他嘴边,他自然就张嘴接了.......
那小花朵哭的伤心,每每这个时候都要哭一番。现在已经哭的顾悦行铁石心肠了。
顾悦行威胁道:“你再哭!你下回接了果子,我还会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开花就表示要结果子!”
小花朵听得懂,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伸长叶子,作势要保住小花朵。
这朵小花的根茎扎根不深,小孟将军用那个石头碗把它种在了碗里,随时带走。那小花朵被小孟将军端着的时候十分的好奇,左顾右盼,还抽空和路过的树叶击掌打招呼,似乎十分的享受这种旅行。
但是这一趟旅行,连组织者小孟将军都不知道目的地,十分的困惑。
小孟将军说:“走了三天了,已经确定了,我们虽然没有绕弯路也没有鬼打墙――也是,这种地方,鬼都不来。不过我们应该在深林深处,想要走出去,可不容易。”
顾悦行道:“可是青果城并不算是大啊。笔直走下去,也不需要一天吧?”
小孟将军看他:“你的走法,是哪一种走法?用脚?脚踏实地?还是动用轻功,直接踩着屋舍瓦砾那样一路他踏过去?”
顾悦行:“......后者。”
“那不就得了?”小孟将军说,“你在这森林中,内力都少了一大半,还天天吃不饱,省省吧,你现在就是个普通百姓,而且这还没路,崎岖难行,你现在,等于是从城东爬到城西去。”
顾悦行:“.......”
“而且,”小孟将军补刀,“人家青果城的路还是直的,你这个,等于要爬,还要爬街头巷尾都爬完。”
顾悦行干脆躺平:“饿死我算了!”
小孟将军说:“好呀,既然如此,今天的果子那就别吃了。”
顾悦行一跃而起:“这可不行!我要吃!”
小孟将军今日采摘的是桃子,一点也不红,拳头那么大,长满了毛,咋一看根本不像是一个桃子,像是个猴子的爪子,但是切开一看,明显是熟透了。
小孟将军解释:“应该是没有阳光的缘故,果子要见到了阳光才能红。但是是熟了的,那个桃树宝贝的很,死活不肯给我,还是我亮出了剑,它才哭哭啼啼的把桃子交了出来。uu看书我知道它偷偷藏起来了一颗。算是我好心吧,装做了没看到。”
顾悦行啧啧吐槽:“你可都算是这里的一霸了,难得人家结了个果子,你就去抢走。简直就像是抢孩子的流氓。”
小孟将军冷笑:“我行军打仗,确实见过一些被困的部落最后断了水粮,头一个吃的就是孩子,之后就是女人,然后是老人。那孩子煮起来,确实比老人味道香。”
这话讲得顾悦行差点被噎死,不过这事是他起的头,顾悦行吃人嘴软,也不好说什么。
他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虽然自己闻不到特别明显的血腥味,但是根据小孟将军的说法,森林中那些植物都是狗鼻子,顾悦行随意出去,简直就是个饿狼群里行走的肉块,还是烤好的那种。所以为了安全起见,顾悦行一般除非赶路,都不随意外出,由小孟将军负责打猎――说白了就是去当林中霸王,拿着顾悦行的形影剑耀武扬威的朝那些果树们抢果子。
顾悦行一开始觉得替形影剑委屈,一两次之后也就释然了,这宝剑就是宝剑,哪怕是落到这个鬼都不来的地方也能威风凛凛,吓得果树们忙不迭的上供。想想还挺好的。
这么一想来,这手里的果子,一半能是他的功劳――难道不是吗?要不是他能当上武林盟主,现在的小孟将军,可能就要举着一个石头,真如疯汉那样去和果树对骂了,哪有举剑抢劫来的威风?
“第一百七十三章 草木地狱”
“我有个主意,”小孟将军说,“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出去。”
说到这里,顾悦行可就精神了:“什么什么?快说快说,能出去我们还不赶紧赶紧?”
小孟将军说道:“我们或许可以抓个藤,让藤带我们出去,就如同老马识途那样。”
还未等到小孟将军再补充些旁的,顾悦行已经泄气,道:“你可想的真是美——我单是问你,这里,难道有比这些植物或者动物,更加想要出去的存在吗?若是能出去,那么多年,这些植物不早就长出了三千丈?包括那些动物,这可是森林,除了一些不会爬树的,那多得是可以上蹿下跳的吧?蛇啊,蚂蚁啊,鸟啊,或者是蜘蛛啊之类的,不能爬不能飞吗?难道你在这里的地方志中,有看到所谓的地蛇出洞,蛇鼠满地爬的景象?”
小孟将军确实没见过。
顾悦行还说道:“而且,这里难道当年,会没有人吗?这么正好的?地动塌陷的时候,正正好,把人和山分开了?就不会带走一些村子或者住在山上的山户?”
这不能绝对。
所谓山里人家,确实有的人住在山脚,有的人就住在山腰,甚至还有人会住在山顶,就拿城中山来说,城中难道没有便捷地方居住?可是那山上依然有茅草屋升起炊烟,也有庙宇烟火平平。那么百年前的群山环绕中,到底会带走多少山里人家,这一点,是小孟将军不敢预计的,也是顾悦行想象无能的。
顾悦行垂头丧气,道:“还是别指望这些不能说话的家伙了,指望我们自己吧。”
他指了指自己,道:“先想一想,为什么我们的武功减低了大半。”
“你我二人一团抓瞎,如何能够明白?”小孟将军很认真的在煮桃子羹,他有一种执拗,觉得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有古怪,非要煮熟了才能吃,哪怕是水,也要烧开,他在这里,唯一坚信的就是火。因为火是这里之前从未出现的东西,令这些没有见过火的植物退避三舍。
第一次生火的时候,小孟将军摸了半天才摸出来身上的打火石,在打出火星的一开始,旁边的树木还好奇的垂过去一支树枝过去看热闹,鬼鬼祟祟的,那个时候还没有露馅,连小孟将军都觉得,那个树枝垂落,只是恰好。结果等到那火星燃烧成了火堆开始汹汹燃烧的时候,那树反应巨大,根本是藏都藏不住。
小孟将军淡定的看着那个树无声的颤抖,把整个树冠的叶子都收了起来,像个受惊的人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若不是对上了小孟将军的视线,它甚至还会直接卷着自己的树根跑路。
事实上,它已经拔出来了一半的树根,眼看着就要表现“拔腿就跑”的绝技,结果在“露馅”和“逃命”之间纠结了一番,给定格了。
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的小孟将军无声的看着这一系列的表演,决定在“体贴的视而不见”和“添一把火”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抽出一根燃烧的柴火,面无表情的丢了过去,那树再也装不下去,每一片也知道都在颤抖,小孟将军伸手,揪下了一片叶子,丢到了火堆中。
这个行为成了攻破那个树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树如果能够出声音,现在一定是尖叫连连,它拔出最后的树根,仓皇逃命。
小孟将军气定神闲,抓了一把掉落在地上的桑葚到了石头锅里。
没错,那是个桑树,结满了果子,还未等小孟将军动手,就瑟瑟发抖的掉落了一地,它也没顾得上摘自己的果子,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果结的本意,逃命了。
......
后来小孟将军分别试了一番,发现这里的植物果然古怪,不但会吃人,还有了感觉,怕火,怕刀,怕威胁,会发抖,会护果子,甚至会哭和发牢骚。要不是现在他还不太懂得植物骂人是什么样子,估计能够在转身的时候,听到一片窃窃私语的漫骂声。
这种情况在民间,俗称“成精了”。
***
谢明望说:“你,转个圈我看看?”
他扬扬手里的一只飞蛾,对那一株藤蔓道:“你转个圈?给自己编个花?我就把这个东西给你。”
赵南星次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重新变成只有手臂长的藤蔓,那藤蔓垂头丧气的被种在花盆中,面对谢明望的逗弄提不起精神。眼前骄阳似火,藤蔓果然打蔫的厉害。
赵南星:“......”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问谢明望是不是撞到了脑子,还是该问候一句藤蔓。
但是为了礼貌,他还是等了一会,见那藤蔓毫无反应,才开口打扰:“师叔。”
谢明望回头,见是赵南星,便露出十分喜悦的脸,一改昨日的愁容,显得容光焕发,如果忽略他眼下的乌青,一定会觉得,这事情有了很大进展。
赵南星道:“师叔,是如何做的?从昨夜那样,变成现在,这样?”
谢明望知道他的意思,道:“哦,没什么,砍了烧了就是了。毕竟这是个植物嘛。还能不怕火烧么?而且不光是怕,还怕的要死。你不知道,这东西,成精了一样,会哭。”
赵南星说:“你昨夜就说过。”
“我讲过它会哭吗?”谢明望满不在乎,“说过就说过吧,不过你没见过它哭的多厉害,整个叶子都哭的都是水滴嗒嗒的,害的我以为我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一样......啧啧啧。”
谢明望把植物的根茎砍了大半,还当着人家的面给放了一把火给烧了。这若是比做人,差不多是把人给五马分尸了之后,还当着人头的面,把残余尸体喂了狗。
恩,说是丧尽天良,也不为过了。
谢明望没听到赵南星的腹诽,只问他:“你来做什么?”
赵南星自己都忘了,只道:“哦,问你吃什么。”
谢明望虽然莫名其妙,不过空空腹中也是有了食欲的,说:“吃荤吧,虽然我知道蓬莱馆大部分是吃素的,但是今天还是吃荤的好,大荤。否则咱们耳朵受不了。”
赵南星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为什么,那面前的小藤蔓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它大幅度的颤抖,然后大颗大颗的水珠从叶片和被砍掉的枝条横切中渗出,疑似在落泪那样,同时还发出了一阵非常细微的声音,像是蚊子,又比蚊子的声音还要尖细,令人十分不舒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谢明望十分熟练的掏出棉花塞到了耳朵里,同时声音都大声了许多:“我今天早上,喝了粥,夹了两筷子腌萝卜,它认出来那萝卜,估计是大家都是生在土里的兄弟,于是就开始大哭,差点把自己活生生给哭成干。”
赵南星忍者不适,道:“我可没吃东西。”
谢明望大声道:“一定有人吃东西!它没眼珠子,看不到,可是好像能够闻得出来,那腌萝卜都能闻出来呢你说!”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与此同时,那藤蔓抖的更加厉害了。
赵南星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扬声道:“谛听!”
“到!”话音刚落,谛听便从门口出现,手里还举着一个啃了一般的苹果。他大概觉得嘴里还有果肉不好看,于是赶紧咀嚼了吞下。
赵南星在这个时候看向旁边的藤蔓,果然,谛听每咬一口,那藤蔓就抖的厉害。
赵南星无奈,他本来想让谛听躲远点去偷偷吃了,一想到这藤蔓有个狗鼻子,只怕躲到茅坑都能问出来苹果的香味,只好说道:“把苹果给我。”
谛听一听,反而犹豫了,他一脸掩饰不住的震惊,不知道是该吃惊赵南星光天化日之下要吃自己吃了一半的苹果,还是震惊于赵南星什么时候如此直白的流露在的喜好。
他反而抱紧了怀里的苹果不肯放了。
赵南星知道他误会,只好说:“我不吃,给我,你也别吃。”
谛听更加莫名其妙,虽然犹豫,但是还是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了赵南星。
赵南星接过那有了好几个牙印和缺口的苹果,想了想,在“把苹果入土为安”和“毁尸灭迹”之间,全部放弃,反而是递给了那个抖的厉害的藤蔓。
藤蔓在接触到了那个伤痕累累的苹果之后,顿时止住了哭泣。它用藤蔓把苹果包围住,围成了一个稳妥的圆,像个哄孩子的母亲那样,把受伤的苹果保护起来。
噪音消失,谢明望把棉花取了下来,同时十分庆幸那些瓜果蔬菜不会说话:“要不然,人间界可就是最大的屠宰场。”
赵南星深以为然。
人间界中药材众多,各种切片,磨粉,炼丹等等,几乎是让那些草药经历十八般酷刑,一颗人参养荣丸,根本看不出来它生前是一颗水灵灵的人参,茯苓霜的模样也算是真真正正的“面目全非”,就连山楂,酸枣,都要煮到软烂,丢掉骨骼(核),然后把血肉捏成肉泥,混合蜂蜜揉捏成一个个小球。
啧啧,想想,真是草木的地狱啊.......
赵南星同意今天吃荤的提议。
***
顾悦行并不知道这是被困在这“地狱深林”的第几天。
他说道:“我们真的要出去,光吃果子......我们又不是猴子。我们是人,人乃是万物之灵,万物之灵是要吃肉的!有荤有素才可身强体健,这是我师父从小就和我说的。我们都快成和尚了,不对,是比和尚还不如。和尚还有菜吃。”
而且每次吃东西,那旁边的草木都会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时间久了,他都怕到时候那些草木会奋起反抗,就好像古时候那些乱世揭竿而起推翻推翻暴君的起义军一样。
他还对小孟将军说过自己的担忧,的了小孟将军一个白眼:“你以为那草木读过书?还是有脑子?”
顾悦行奇怪道:“难道没有脑子吗?它们都会哭会落泪会颤抖了。”
小孟将军无语:“它们本就是人间生灵,只要是生灵,是活物,都会有反应的,疼了会抖,死了会怕,只是有轻微和巨大的反应差别罢了。那些动物,牛被屠宰会流眼泪,兔子死了会颤抖,鸡会逃命,鸭子会叫,这是巨大的反应。但是你以为那些菜被吃的时候不会害怕吗,被从菜地里砍下来的时候不会颤抖吗?都会,只是因为太过细微了,不被察觉而已。这就好像你不会去观察一只蚊子求偶,也不会去了解蜉蝣的一生一样,知道为什么吗?”
顾悦行心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没事去看一颗大白菜的喜怒哀乐我又不是有病,他当然不敢这样回答,只本能谦虚问道:“为什么?”
“因为人太过于傲慢了,”小孟将军回答,“傲慢的人,所以才会自居为万物之灵长,天下皆可吃,与虎谋皮也好,把熊掌上桌也罢,这都是人傲慢的表现。”
小孟将军说:“傲慢的人,是不会去打量那些弱者的情绪的。你是武林盟主,你会去了解一个江湖菜鸟或者一个碌碌无为的江湖无名之辈的心路历程吗?”
顾悦行无语,道:“说得好像你打马回京,回去亲自了解一个路边乞丐的悲壮人生一样。”
“我不会,”小孟将军十分干脆的承认,“但是有人会。”
顾悦行赶紧道:“你别说是孟百川会。”
小孟将军平静道:“不错,我家将军会,还有人,神官大人,络央姑娘会。”
顾悦行吃惊不小,络央会怜悯苍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人间界的人怜悯苍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这里夹杂了个孟百川,就怎么听怎么别扭。这种别扭,比小孟将军就算是同时说赵南星和络央一起还要让他别扭。
他一度怀疑,这是不是小孟将军故意的,故意有意无意夸奖自己的将军,歌功颂德,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出去了,让顾悦行对孟百川下不了手。
顾悦行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你们将军还挺闲得慌,平日里带兵打仗统筹安排,还要管理那么多手下的兵将还不够,还要去过问弱者人生?”
“是啊,”小孟将军道,他表情平静,说话也软绵绵的,是饿的,而不是提及崇敬之人可以的放软语调,“我家将军在屠城之前,会问清楚一城所有百姓的生平。”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地下的太阳”
顾悦行简直无语,他神情严峻,道:“你们将军这种,不算是什么怜悯,若是不懂卑微者心态为傲慢,那傲慢也好过于残忍,对别人残忍是残忍,对自己残忍也算是残忍。”
这个说法小孟将军接受,说道:“这话你讲得不错,我家将军,对谁都是残忍的。”
俗话说杀人诛心,孟百川深切明白屠城的罪孽深重,但是在明白自己有罪,和明白自己到底多少罪孽这中间,是有很大的鸿沟的。
这就好像,明君龙椅上做,观看战报,那些战报上只会写这一场战役的输赢情况,对方牺牲多少,拿下多少人头,有无活捉对方大将,大将为何等等。也只会有对方的将领才能有名字,那些小兵,落难的百姓,对方的俘虏,只是一个数字罢了。远在皇城的君王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生就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背后有什么故事。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是有诗云:“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那也就是梦里人而已。无定骨依然是无定骨,连诗人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姓什么家中是什么模样,是否真的有人在梦中梦见他。
可是孟百川,却执拗的去记住一个一个丧命在他手下的人。一城的人,即便是全程恶人,其中也会不乏人之初的幼童。或许那些幼童长大之后也会变成恶人,可是凭什么那个目前稚嫩无知的幼童要为了将来还未曾发生的罪过承受如今的结果呢?
这种了解,会在将来,或者尘埃落定,呼号停止的立刻,变成一片片杀人的刀,凌迟孟百川。
顾悦行觉得,孟百川真是个魔鬼,从未有过如此明确的坚定想法。
他甚至觉得,小孟将军若是假以时日,比如会被他带歪。
顾悦行想到这里,便对小孟将军说道:“我说,你,干脆一点,离开你家将军算了,我说真的,我去替你和赵南星说一下,给你调到别的地方去吧?”
小孟将军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起初以为顾悦行是开玩笑,结果在对上了顾悦行一脸的认真之后,反而给自己愣住了。
顾悦行看着愣住的小孟将军,继续认真道:“我是说真的,大概你们朝廷中,人人都觉得在孟百川身边是个很有前途的,可是我觉得,孟百川就是个恶魔,他杀人诛心,杀别人的人,诛心却诛自己的。这种自虐鬼,将来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开始虐的没了知觉,然后开始吞吃自己的肉,等到吞吃自己开始没有了感觉,就会抓身边的人下嘴!你还不快跑!”
小孟将军看着顾悦行一脸认真的胡说八道,说的一本正经,于是他也一本正经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家将军将来有一天会疯了呗?”
顾悦行认真想了想,吃自己吃别人,这还真是疯了,于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小孟将军的总结。
小孟将军耸耸肩,露出了一脸的无畏:“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用这么早担心比较好,毕竟从杀人诛心再到发疯吃掉自己,这中间一定要经历不短的时间的,这些时间,还不够你去追杀我家将军?”
顾悦行万万没想到小孟将军主动提了这一出,有点接受无能,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道:“哈?”
这么忽然就如此无情了呢?
无情的小孟将军一脸真诚的补刀,道:“是啊,我家将军确实屠城过,你们江湖的艾子书把我家将军写上去也不冤,杀不杀是你的本事,能不能够被杀了,是我家将军的能耐,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趁早点,否则等到我家将军疯了,你到时候再下手,良心上或许是过的去了,但是呢......或许可能皮肉上就过不去了。”
顾悦行有点明白小孟将军话语的言外之意。
但是光意会没用,小孟将军是非要说的清楚明白的,他道:“我家将军要是疯了,你可就杀不了他了,江湖上不是有很多人,练武功到最后,走火入魔成了疯子,最后变成江湖大魔头?这种信息就是告诉我们,疯子的武力值是很高的,高到足够让江湖头疼,那么如果我家将军疯了,那也能够让武林盟主头疼,对不对?”
顾悦行:“......”
小孟将军说:“所以你得早点。所以我也不用忙着离开我家将军,我家将军要是真的命丧你手,那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继承将军的将军府和将军印,然后顺理成章的和你当死对头,放心,现在我家将军没把你当成死对头,你不爽,就好像沙包打在棉花上一样,等你杀了我家将军,我成了将军,咱们就互相成了死对头,到时候,你别让我扫兴。”
他意思顾悦行也明白,大概就是他现在忙着追杀孟百川,孟百川没把他当回事;别等到将来小孟将军要来杀了他的时候,他又不把小孟将军当回事了——做人要厚道,要懂得感同身受,别做自己讨厌的人。
顾悦行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联想一下将来的那种情景,简直联想无能。
顾悦行问:“你真的到时候会为了你家将军过来找我麻烦?”
小孟将军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其实挺麻烦的——我的意思是说,江湖人找官府的麻烦,只要官府没当回事,江湖怎么跳脚,都可以被轻轻松松当做一个个人恩怨。可是呢,如果是官府要找江湖人的麻烦,我觉得江湖人做不到如同官府那样,不当一回事。”
顾悦行听到这话,本能就是反对,可是冷静下来一向,反对的话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路走来,赵南星知道他要杀了孟百川,小孟将军也知道他要杀孟百川,就连雁展颜,新来的云深,跟在赵南星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谛听,还有那个亭云,都知道。结果呢,这事也就是知道,好听了说是朝廷的人心大,不好听了,就是根本没把这事当一回事过。
顾悦行其实应该生气一下,不过他现在饿得头晕眼花,也起不起来。
心里还想:“说不定孟百川早遇难了,我们在这里多时,虽然不知外面何时转换,但是大概过了多久还是明白的。若是有活的人,就算是这深林广袤无边,总不能一个都遇不到是不是。会有那么倒霉吗?”
而事实上,就是有那么倒霉。
小孟将军指了指他们头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说,为何我们再次地坑中不见天日,却没感觉这周围光线昏暗?还甚至有天黑天亮?”
顾悦行说:“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吗?——定然是没有完全的遮蔽啊,否则这若是一点阳光都没有,那这里的植物如何活下去?还有,我们还看到了那只虎。”
顾悦行又想到了那只虎,他肯定这只虎是在地坑中的,否则若是这城中山有虎,早成了青果城一景了。
只不过他奇怪的是,这里到处都是食人抓人的都植物,那食肉的虎是如何活下来的?难不成真的天翻地覆,植物变成了食肉者,山中霸王却开始出了家?
这事他不了解,而且经过了这几天的心态转变,已经让他从对虎的好奇成功过渡到了对虎的垂涎三尺上了。
顾悦行道:“说到虎,我觉得老虎肉或许应该十分的美味。”
“......”小孟将军无语顿了顿,道,“不着急,到时候如果抓住了,就把虎鞭赏给你。”
还没等顾悦行“呸”他一声,小孟将军就继续转移到了正题上:“说正事。”
“说正事”这三个字几乎算是一种百试不爽的停止前面一个话题的字句,不管是前面在讨论什么聊什么吵什么,就算是吵的脸红脖子粗,只要最后有人说了这三个字,那么前面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接下来,不管如何幼稚,都要为了“说正事”让路。
若这个时候有个人清醒点,会反问:“怎么,凭什么你就觉得,我们现在说的不是正式?”
当然顾悦行是反问不出来的,他一点也不觉得,讨论虎鞭这东西要分给谁,是一件所谓的正事。
好吧,谈正事。
“你的正事是什么,是为什么这里有天黑天亮?”
小孟将军点头:“对,这是我们忽略的东西,一开始我也以为,天黑天亮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于是也没有多想,后来我觉得不对,我们这里是地坑,往下跟着水流落了很久才来到的地方,而这上方不见蓝天不见云朵,都是树木和藤条,就算是这上面是个大坑洞,也该被那些想要疯狂获取阳光的植物给覆盖的严严实实的,我们应该一点光都不见,就好像那些山洞一样。”
你见过陷阱吗?
陷阱就是在平坦的路上挖出来一个突兀的大坑,然后在坑上覆盖厚重的草木或者树枝作为遮挡物,人一旦不小心踩上陷阱,就会踩空掉落,但是如果是做得好的陷阱,是不会在人或者猎物掉下去的同时带下去遮挡物的。优秀的猎人会把遮蔽物做的就好像长在陷阱上一样,人掉下去,平路上还是好的,完全看不出来那下面是个陷阱,陷阱中还有猎物。
此刻的猎物抬头,不会看到一处坦白的空洞,而是四野茫茫的黑,只能凭着感觉摸索才能够知道那个陷阱的大小,等到第二日,稀薄的光线漏进来,才能知道自己成了笼中物。
这还仅仅只是陷阱。
不大的陷阱,都只能够让稀薄的光线透入,何况是这种能够容纳一座大山的地坑。
小孟将军说:“这里的光线,并不是什么阳光,而是一些东西发出的光芒,所以才会有的时候觉得是阴天,有的时候觉得是晴天,那是因为那个发光的东西,有一天时间吃得饱,有一天时间,吃的不多的缘故。”
顾悦行道:“听起来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小孟将军说:“我确实知道了什么。”
顾悦行严肃:“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小孟将军说了一句废话:“你总是会知道的。”
***
谢明望眼睁睁的盯着那个搂着苹果哭泣的藤蔓已经看了一个时辰,差点睡着。
他记得一开始他就让谛听赶紧离开:“在这个东西的眼里,你都成了杀人凶手了,回头搞不好它要替这个苹果报仇呢,你赶紧溜。”
说的谛听一脸无语,他以为谢明望在开玩笑,结果没想到赵南星也示意让他走,于是谛听骂骂咧咧的走了,拐到了厨房,恶狠狠的咬了一截白萝卜开始啃。今天厨房里炖羊肉,加了从胡商那里买来的香料,香的很,馋的很,嘴里的白萝卜一点都不好吃,基本都是凭着恨意咬下去的。
谛听这下才知道那些所谓的恨一个人恨到要“啖其肉”是一种什么心情了。毕竟人肉发酸不好吃,可是想想.....白萝卜是无辜的啊。
这么想想,一股内疚涌上心头,谛听开始和颜悦色的啃白萝卜。
赵南星在谛听走了之后对谢明望说道:“它该不会是爱上了这个苹果吧.....啧啧,这可真是悲剧,再过两日,这苹果都要蔫了。”
谢明望说:“多少有点悲情的滋味了......你劝劝它,把苹果给埋了吧。”
赵南星无语:“我怎么劝?它又没长耳朵。”
“而且我们总不能一直吃肉吧?就因为它不忍同类相食?”赵南星问道,“这可反过来了啊,羊吃草时候,草不说话,我们吃羊的时候,羊还没骂街呢。”
谢明望这两日和这个藤蔓相处的十分愉快,如果不是谢明望亲手烧了人家好不容易长成的藤蔓的话,感情或许还能更好。
谢明望道:“大不了吃饭的时候躲出去,孟子都会体量我们的。”
《孟子·梁惠王上》:“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如今一口苹果下肚,闻听草木哀嚎,为君子者,自然“不忍”。
赵南星来这里不是为了听这个的,而是为了说正事:“我和络央讨论过,它们是如何活下来的。你最好不要对它们有什么感情或者怜悯,它们若是人的话,如今罪行,算是罄竹难书了。”
谢明望不解:“你和络央说了什么?”
赵南星道:“你不想知道它们是怎么活的吗?你不想知道它们是如何看我们人的吗?”
赵南星说:“对于它们来说,我们是祭品。”
“第一百七十五章 恩赐”
“祭品?”谢明望看了一眼赵南星,见他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才明白他原来是说真的,“怎么,这东西,还吃人呢?”
赵南星想要表达的内容明显比他理解的更加刻骨一点,赵南星说:“若是单纯吃人,就不用把人比喻成祭品了。”
谢明望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依然不自觉的距离那东西远了一些,道:“说来听听。”
赵南星道:“若是吃人,可以解释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是若是把对方比喻成祭品,那么这个意思,就等于是说,对方,觉得吃人是一件理所应当的恩赐。”
谢明望问:“恩赐?”
赵南星说:“恩赐。”
谢明望不解:“什么叫做恩赐?它觉得它吃掉人,算是对人的恩赐。”
“嗯呐,”赵南星点头,同时给予了谢明望一个赞许的眼神,“就是这个道理。”
谢明望依然还是一头雾水,问道:“这是查到了什么先例吗?多年前这个东西现世过?还被有心人士利用了?”
谢明望走南闯北,见过不少所谓“神灵”,很多那种所谓的雨神,水神,河神之类的,凡事要求祭奠的,一律都是冒牌货,要求百姓上供活鸡肥猪,或者把妙龄姑娘丢下滚滚江水,甚至每年献出一对童男童女之类的,基本都是有心之人在装神弄鬼。引发百姓恐慌,在巨大的恐慌之下,越发的依赖于那中间沟通的“桥梁”——说真的,这就算是耍无赖和装神弄鬼了。百姓无法去亲眼对峙那传说中暴怒的神,对于那无理由不解详细缘由的天灾战战兢兢,凡人对于抗衡的力量虽然不至于崩溃,但是很多的时候就会选择麻木承受,而那所谓的桥梁的出现,其实并不会把那压弯腰的负担减轻,大概算是一根无......
“第175章恩赐”(第1/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形的拐杖,看着像是能松一口气,实际上,就是割肉喂鹰。
今日这番,令谢明望也想到了这样的骗局上。
但是赵南星接下来的话否定了这一切,他说:“这其实更好的可以算是什么呢,算是一种自欺欺人,不对,自欺欺草吧。”
谢明望一头雾水:“恩?”
赵南星说:“那个城中山,原本是个坟墓。据说它确实是个山,但是,因为它风水太好了,所以城中的一些富商就想尽办法把自己的祖宅在了那里,然后呢,那个富商果然家中出了个状元郎,这岂不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以至于那块真的成了个风水宝地,人人都想要自己的祖宗埋在那里。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山。”
什么情况?
关于赵南星的每一句话,谢明望都听懂了,但是又全部听不懂。
谢明望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不是原本就是个山吗?”
“是啊,”赵南星点头,“山的定义不代表说就一定是高耸参天,所谓有根为山,无根为石,它表面上看着就是个小土坡,但是那小土坡上的一个小石头,偏偏地下是有根的。所以它是山。之前百年前群山环绕的时候它毫不起眼,之后群山塌陷,反而是它留了下来。”
“......结果成了个坟堆?”谢明望觉得简直不可置信,“从一个小土坡成了眼前这大山,这得谁家的的棺材压着谁家的棺材啊?别当我不懂,这可是大仇。”
哪怕是一家人都没有这样做的,压谁一头这样,一家人是不孝,两家人就是世仇了。
赵南星道:“这就有了一种另外的可能性,就是......这山里有了灵性,所谓的灵性?”
谢明望眉头皱的死紧,一脸探究的看着他。
......
“第175章恩赐”(第2/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南星看得有趣,因为刚刚,络央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
络央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不可解释的事情被百姓接受,百姓接受但是无法明白个中道理,于是就解读成了神意?”
赵南星点头,道:“这山上有庙宇,原名宏乐寺,后来又叫安乐寺。那是因为宏乐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明显了。”
络央问:“什么明显?”
赵南星从袖中拿出一本薄薄的的书简递给络央,示意络央看看。
络央不接,道:“你说就是,你又不会信口雌黄。”
赵南星对络央笑了笑:“我以为人间界的弟子不信任朝廷官员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何处此言呢?”络央的诧异表现的还十分的明显,她认真看了看赵南星,发现他果然不是开玩笑的随口一句的样子,认真道,“师叔也很信任你,师叔也是人间界的弟子。”
赵南星说:“师叔与我相似,是在我被逐出之前,之后人间界对我的立场就微妙了。小师妹近期才出人间界,态度倒是令我意外。”
络央反问道:“我何时对你排斥过呢?明明是你先拒我千里。”
赵南星投降:“我们先说要事。”
络央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道:“说的好像要事完毕,你会重新谈论旧事。”
赵南星说:“旧事很多,要捡紧要的谈.......话说这宏乐,原本是个妖怪的名字。”
络央原本看他明显避而不谈,本来心情有些郁结,后又听到妖怪两个字,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她从小在子不语怪力乱神中长大,但是对于民间志怪故事却十分的喜欢,胆子也大的很,她发现越是繁华都城的妖怪,本事越是大,故......
“第175章恩赐”(第3/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也越有趣,反而是那些山村渔村的妖怪,作弄来去,都是老三样。
“这宏乐,是青果城的妖怪吗?”青果城之前是个小山村,为城池之后立知府也只是这二三十年的事情,以前的故事里的妖怪,也兴不起多大的风,作下多高的浪。
“并不是,”赵南星道,“这宏乐妖怪原本是络央的一个花妖,据说当时它原本是一颗长在白马寺边的一颗梨花树,天长日久听闻佛经吸取了香火和佛光,逐渐有了灵性,之后便有了意识,成了个妖。”
“洛阳的妖?在洛阳好好的,人杰地灵的,怎么跑来这里?”络央十分的不解。
赵南星的分析其实暴露了人的固定思维,说道:“这洛阳既然人杰地灵,那么除非是大妖怪或者的佛格外关照天生神缘的,否则普通的妖怪无法出头吧。而且你想想,它来到了青果城,便就有人给它立庙,他到了青果城,就成了山中无老虎而称大王的猴子,有了庙宇有了供奉有了香火,自然对于它的修炼也有了好处呗。”
络央道:“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好处啊,它盖在了那一处山头,山下都是坟墓,听起来像是镇压什么一样。”
“就是镇压,”赵南星说,“百姓是用它来镇压亡灵的,怕先人魂魄不安,也担心说那山中山神万一是个不好的,会对仙人不利,而那个时候宏乐妖怪已经成功的从妖成了神,当然这是人的一厢情愿,似乎妖怪有了庙宇,就成了神仙。所以就请了宏乐神仙,镇压山神,和庇佑亡灵。”
络央说:“那山神,就是令那些尸骨入土之后消失无踪的东西?”
赵南星点头:“一般来说,这种尸骨入土之后消失,其实算是入土不安的,但是偏偏异人说拿出风水奇佳,是‘潜龙之相’,算出那底下有数条龙脉——......
“第175章恩赐”(第4/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那位异人也不算是胡说八道,若是那百年前消失的山脉尚存,那山脉的走势,确实有龙骨之相。”
络央道:“我倒是听过这种说法,听说山脉有龙骨,此处必出帝王,但是百年前,此处却忽然龙脉下潜,这就表示那帝王之日还不到,非要等到天机合适,才能等来‘潜龙出海’,所以那异人.......倒也有本事。”
络央忽然想到:“若是这样,难道那帝王会出在葬身这其中的某一家的后人?”
赵南星说:“这就不知道,或许是能令潜龙出海的人,不过等到那一日,你我都成白骨了,也不必操这份心思。我倒是不觉得会是葬身这其中的任何一支,因为尸骨都没了。”
络央说:“这也是矛盾啊,若是真的有潜龙,怎么会有吃人骨的所谓山神?”
赵南星说:“这就是个谜了。原本是个谜,如今想想,可能解开谜题的就是我们。”
......
“我们?”谢明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赵南星,在他们中间画了个很大的圆,说,“我们?”
赵南星知道谢明望的意思是把络央也算在其中了,于是点头:“我们。”
谢明望还是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那所谓山神,指代的就是这东西?”
他看了一眼那把苹果包裹成一个缺口的藤蔓,道:“这东西,吃了那埋的死人?”
赵南星点头:“若是猜想成立,那群山陷落,整个山并非是塌陷,而是完整的被沦落到了地下,那么,山中的野兽,草木等等一定也被带入到了下面,师叔可见过那些洞穴?或者是地坑?暗无天日,其中蛇蟒巨大,蝙蝠众多,山肠中的鱼长久不用眼睛变成了盲鱼,老鼠有猫大,脚下厚厚一层枯叶成了烂泥........
“第175章恩赐”(第5/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都非常人可踏足的。”
谢明望道:“我虽然未去过,但是人间界有弟子确实涉足过,为了寻找一味珍贵的夜明砂。”
夜明砂便就是蝙蝠的粪便,可入药,生活在不同地方的蝙蝠的夜明砂皆不同,人间界相信,地方越是险峻的夜明砂入药功效就越强。那最好的,除了高山悬崖,便就是地坑山肠。
赵南星说:“那地下深林,要比地坑山肠更加的险峻难以生存,可是就连屋瓦缝隙都能长出参天大树的草木来说,哪怕是在那种地方,也会求的一线生机的,它们会拼命的获取养分,以前是雨露阳光,如今没有了,可是百姓,会自动送来。”
谢明望想了想,打了个寒颤,他抬头对上赵南星的眼睛,眼中的疑惑渐渐成了惊悚:“它们吃了尸首?”
赵南星道:“年年岁岁都会死人的。人人都忙着尸首想方设法的埋在那里。”
百年前的群山,地域辽阔定然不比现在的青果城范围小多少,但是若是人人都把尸体埋在城中山,那么地下的草木就会开始寻迹往那里跑,天长日久,整个山头塌陷,也不是不可能。
谢明望确实想要说这个猜测太过于离谱,但是又一时半会寻不到什么证据。
谢明望想到一开始,山火起的时候,谢明望旧事重提说:“起来山火的时候,我想是不是那个卍夫人想要毁尸灭迹,后来觉得,以卍夫人的嚣张程度,大概是想要验收成果了。结果络央中了我的激将法,用了消骨粉,把那地下的原本尸骨全部毁掉了,我现在想一想,会不会这一切都是一环扣着一环所致?”
李奎轻而易举就从这残骸中发现死土,又轻而易举的引出了一个变成怪物的藤蔓,这难道是巧合?已经在地下多年养成了畏惧阳光和火......
“第175章恩赐”(第6/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的藤蔓为何要忽然出现在地面上,难道不应该引人深思?
那一定是被逼迫到了无路可走,弹尽粮绝了呗。
一场山火,毁掉了它们地下取用的食物,那些尸骨的消失引来了那些草木的恐慌,草木就开始不停地往上探索,那山上一个一个的洞口,当时觉得不可思议,如今想想,是不是用来......丢尸体的?除了那安乐寺后山埋葬的尸骨之外,那些一个个被如同墓碑一样的石板盖上的洞口,难道是全程各家个户分配好的墓穴?百姓和底下的草木多年来生出了互相两不知的“默契”来行程这种的食物链条,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百姓以为那是风水宝地,是龙穴,是山神;草木认为那是供养,是祭品,是投喂。
结果忽然有一天,一场山火,把那些供养,祭品,投喂全部化为了粉末。而迎来的结果,就是“山神”震怒,地动山摇。然后,赔进去了活生生的大活人。
大活人中,包括了赵南星手下的一众小兵,还有大将孟百川,副将小孟将军,包括一个前途大好的武林盟主顾悦行。
而这一切,归功于他不断地用言语刺激络央,让络央忍无可忍,毁掉了满山的尸骨。
谢明望的心,拔凉拔凉,他想:“我若是罪孽深重,万劫不复,走了的时候我得拖上个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人心不晓天意”
鉴于谢明望如果认可了这个想法,那么他就要背上“环环相扣”的头一环的命运,出于人之本性,谢明望十分合理且说得过去的挣扎了一下:“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于草率和可怕了吧?”
而且,这里的猜测定论,还有络央的功劳,且不说别的,他要扯曾寥寥,而络央就把他拉下水.....真是......师出同门。
谢明望都给没脾气了。
谢明望说:“这山中,只有那庙宇后山的坟墓?”
赵南星点点头,道:“而且谛听在山火之前就已经确定了是人骨金,确定,至少,和槐安城的红花馆有联系。但是......”
谢明望很捧场:“但是什么?”
赵南星说:“但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谢明望拉下脸,道:“你明明知道。”
赵南星说:“我真不知道。”
谢明望说:“你明明就知道,你脑子里刚刚过去了一件事情。”
“那是犹豫,”赵南星说,“能够过去是因为不确定,没把握,抓不住。”
谢明望说:“统共就在你脑子里跑,要不要去抓,那也是你的事情,至于要不要抓,你既然犹豫,不放说出来,让我拿个主意。”
一般情况下,赵南星是会采取他这个建议的,但是这次,赵南星却拒绝了,说:“这个事情,略微有点麻烦了,我还要再佐证一下。”
谢明望被气得没脾气,说道:“你从未如此,不对,你很少如此过,看来,这个还未确定佐证的猜想十分可怕咯?”
赵南星点头:“是有点可怕。会让我老的快一些。”
谢明望说:“那你可悠着点,你也算是老大不小,......
“第176章人心不晓天意”(第1/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未娶妻,别早生华发。”
赵南星笑了笑。
他笑得勉强,看得谢明望忧心忡忡,谢明望脸上有仿佛自己头上长了白头发一般的愁苦:“师侄,我是不是闯祸了?”
赵南星好奇看他,似乎很诧异他如此的想法,道:“为何如此说呢?”
谢明望说:“还有为何吗?摆在眼前的——若不是我,那藤蔓也不会为了觅食上行,也不会松动山土,也不会地动引发山崩,结果连累了那么多人,现在这事情,涉及了江湖!你可摆平不了!”
江湖不知道是因为规矩还是先天性的八字不合,从来就和朝廷关系十分的僵硬,如今武林盟主因为卷入朝廷纷争而丢了性命,而且这纷争还是有点针对人间界的,虽然那针对者也是人间界的弟子,但是谁让那个针对人间界的弟子和朝廷上位者关系好呢,又谁让那个上位者曾经也是人间界的弟子但是最后割席了呢.......绕来绕去得出的结论那就是朝廷不好。
绕来绕去的结论就是朝廷根本庇护不了闯祸的谢明望。
谢明望瑟瑟发抖。
......
络央一早预料到谢明望的反应,当时说道:“你这猜想十分的大胆,只怕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师叔谢明望。”
赵南星说:“我还有更大胆的猜想呢——你记得不记得,当时连月城的陷落?”
他倒是对络央算是知无不言。
络央也显然奇怪他这次的知无不言,但是依然点头,说道:“记得,当时是说,因为地下河水干涸,加上石头都被毒性腐蚀的缘故才支撑不住。”
赵南星点头:“我们当时也这个猜测,也还说,之所以那骷髅墙还保持完好,是因为毒性大部分都在骷髅上,所以才......
“第176章人心不晓天意”(第2/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让骷髅坚固如金刚钻一般......但是后来,我们在红花馆的见闻,已经谛听当时在安乐寺后山拿到的人骨金来看......似乎人骨占据的比重还不小。按照那连月城城下的骷髅的数量来看,尸骸不少,黄金比重也应该不低,若是连月城真的是卍夫人养的‘金矿’,她要如何保证,在自己尽数取走黄金之前,城池不会意外坍塌呢?”
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你要是说,卍夫人赌的就是个运气,这若是放在别的事情上也就算了,这世上多得是富贵险中求的事情,比如东海捞珠人,比如雪山猎狐行者,比如那悬崖采药人,甚至是押送镖局的镖师......等等,都是富贵险中求,好的是一生无意外,若是有,意外也就一次。
但是卍夫人,做的是长远的买卖。和以上者还真不一样,以上的,无论是采珠还是猎狐等等,都其实是营生,或许可以让一家人过得不错,但是若是要大富大贵,其实很不容易。所以跟着辛苦钱成正比的,也就是风险承担,出了事,人死,事了。一了百了。
可是卍夫人那边,基本不会有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点,赵南星很是清楚。
赵南星说:“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的就是这天下万物江山,都是归于龙椅天子一人,那金山银矿甚至是盐矿,都不会应那所谓的先到先得的什么规矩,规矩是天子定的,金山银矿是收归国库的,盐是要列入官盐的,自古以来,买卖私盐都是要去坐牢的。所以卍夫人纵然真的有人骨化金的本事,也不够,她需要找人,把这些金子,合理的,安全的,变成金元宝。”
络央虽然对人间界之外的事情不是很懂,可是到底也明白一些简单的道理,比如钱这个东......
“第176章人心不晓天意”(第3/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西,到底是归谁管的。
她说:“所以卍夫人是和朝廷有瓜葛?或者说,是和朝廷勾结了?”
目前在络央面前属于朝廷代表的赵南星并没有表示否定,他耸肩,摊手,一副无辜模样:“反正勾结的不是我。”
络央对他的态度觉得不可置信,说道:“你现在还挺置身事外的?那可是朝廷的事情,你不是朝廷中官位很大的吗?在话本里说,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对此不知道算是好话还是坏话的赵南星选择谦虚,道:“啊......虽然很想说一句过奖了,不过,即便是不是话本,我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络央:“......”
络央沉默了一会,决定放弃翻个白眼的这个幼稚举动,她道:“既然如此,想必就连大国师也不能够左右与你,那么如此来说,彻查出来到底是谁配合卍夫人销赃,就只有你责无旁贷了?”
赵南星说:“这个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络央说不意外是假的,但是也没用太意外,既然赵南星是个朝廷的上位者,那么心思缜密,顾全大局,想的长远就是一件十分自然且理所应的事情,络央尽管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络央忍不住问:“你何时开始调查的?”
赵南星回答道:“连月城的时候。起初是有些怀疑槐安城的太守不干净,而事实上,展颜之后告诉我,那个太守确实是冤枉的,他不坏,只是笨,被那个身边的师爷,有意给扣了帽子。”
居然是雁展颜吗?
络央又是一桩意外,她以为那个雁展颜就是个单纯的富贵闲人,她多少知道一些雁展颜的身世,雁老将军功高太甚,在朝中门生无数,手下当年的将领如今也有不少身居......
“第176章人心不晓天意”(第4/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职,这一些列的功劳引得先帝十分的在意,在功高盖主主无可赏赐唯有赐死和主动挂印溜号之间,雁老将军麻溜的选择了后者。
加上后来雁展颜留在了宋城,更加成为了一个让先帝十分放心的人质。
虽然现在时过境迁,可是雁展颜依然不可能有所用处,据说,这种权利剥削,需要三代。三代之后,雁展颜的孙子,或许可以靠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重新立功站稳朝堂。
这些道理,在当时那个刚刚入世的络央来说,无异于天书一般晦涩难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无人特意去引导她教授她,她依然无师自通的掌握了这些,并且能够明白这些君王说处理的君臣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络央才觉得赵南星胆大包天:“你竟然让小侯爷雁展颜去调查这些事情?那么连月城这些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了?”
还未收到赵南星那边的反应,络央又想到:“他好像和云深关系很好,而且那个亭云也是,好像一个人照顾两个小主人一般,那么亭云到底是谁的侍卫?”
赵南星说:“是大国师给雁展颜的,其实你该明白,亭云原本是大国师的贴身侍卫,跟着大国师一同出家的,后来大国师命令亭云还俗,跟在了雁展颜身边,一来是保护,二来么,也是提防。展颜也清楚,不过他还说自己问心无愧,留个亭云在身边,益处多于坏处。”
络央道:“这我明白,我问的是,云深。”
赵南星不解,不过这种不解不是一种令他伤脑筋的不解,因为他歪着头面露明显的困惑,问她:“云深怎么了呢?”
这种困惑的表情如同幼童一样的直白,不懂就问,就好像饿了要吃,渴了要喝一样的直接。小孩子总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管是食物,还是水......
“第176章人心不晓天意”(第5/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是答案。
络央说:“云深是南燕的旧人。”
赵南星还是不懂,说:“展颜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络央说:“你们宋国的事情,不要拉扯上我们南燕的人。”
这一句话的语气其实有点硬了,甚至转变的十分的突然,猝不及防,好像前一刻还在和你花前月下,转脸就掉头回家,不但如此,还回头给你泼一盆冷水。
赵南星虽然觉得那盆冷水来的突兀,可是依然肯定这盆冷水并不是络央的本意。可是她的本意是什么呢?
他还想继续听络央往下说下去,可是络央却紧紧闭上了嘴。
赵南星等了许久,都是安静的,他只要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放心,虽然展颜和云深的关系很好,两个孩子年纪相仿,玩的也总在一起,但是你也看到了,当日在槐安城来接替我的,只有小君侯而已。”
既然赵南星都这样说了,络央也不好再说别的,她点了点头,问道:“如今,包括孟将军他们,还有顾悦行,可有信了?”
赵南星刚刚要开口,冷不丁门外刮过一阵风,一扭头,只看到了李奎风风火火的影子。
赵南星说:“嗯......虽然还没有确切消息,可是应该是有了。”
络央也点头。
她不是没看到,消息其实每天都能看到,一场山崩直接塌了半个山头,在百姓看来,青果城的知府十分的“爱民”,为了不让城中山日后成为祸患,知府已经打算效仿愚公,把那山给移了。
愚公当年移山,麻烦只在于面前的两座大山和他人的指点,但是陈知府不一样,尽管他眼下的条件、人力、物力都要远超于当年的愚公,但是他的麻烦,也远超于当年的愚公。#br......
“第176章人心不晓天意”(第6/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r#????陈知府每天都要面对上门来哭嚎和怒骂的百姓。
一般来说,百姓是怕见官的,除非泼民,一般商人都是对官府态度良好,配合度也很高,如此才能够方便财源滚滚。但是这一次,陈知府的所做作为,是明明白白,真真正正的动了人家的祖坟。那些青果城中家大业大的富商和已经翻身的拜托了商人身份的人家,纷纷上门,嚎啕大哭也好,跳脚怒骂也罢,甚至到了最后,把那前几日的地动归罪于陈知府。
反正这人心不晓天意,天意却应该提早窥探人心,那些人说,一定是因为天意早早窥窃到了陈知府有过这种“离经叛道”的念头,所以才地动山摇,塌陷了半面山头。
这就是警告,这就是天怒,这就是小惩大诫。
被天怒警告被小惩大诫的陈知府非但没有痛定思痛悔过痛哭,没有上供磕头,反而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的想要效仿愚公移山?
简直是......
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
想要听那简直是什么还不容易?抓一把瓜子,每天在知府门口站着就是,想听一个时辰就有一个时辰的,想听半天的就有半天的,几乎不重样。
商人有商人的骂法,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骂句,苦口婆心,声泪俱下,陈述厉害......什么样子的都有,可比话本还精彩。
话本能见到这种场面吗?
反正络央没见过。
***
而眼下,同时,顾悦行也发誓,自己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话本中,都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场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无畏的希望和惊艳的繁花”
在森林的那几个“天黑天亮”中,无论是为了打发无聊还是为了别的,他曾经问过小孟将军,有没有想过,若是上头有人来救他们,会用什么方法。
这个问题还挺难想,小孟将军最初听到这个问题还算是慎重,想了许久,结果都没有开口回答。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当顾悦行再次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孟将军就不再回应了。
哪怕是顾悦行让他随口揣测,哪怕是异想天开,他都不肯说一句话。
于是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就只剩下了顾悦行自己在絮絮叨叨。
顾悦行说:“我们在地动的时候落下来的,地动塌了半头山,会不会那赵南星会为了营救我们,一怒之下铲平那城中山?”
他自己说完,自己觉得就很扯,然后啊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怎么可能!若是我是络央,或者是个大美人,许还有点可能来说......”
“是个美人也别想,”小孟将军说的毫不留情,“这个城中山,看起来是个山,其实是整个青果城的家祠,我顾盟主你一路而来,可有看到这青果城中,哪里有过墓碑或者坟墓?除了在城中山中?”
顾悦行吃惊,道:“什么什么?什么家祠?”
小孟将军说:“家祠是好听说法,说得不好听,或者直接一些,这城中山就是青果城的唯一的一个坟场。所有的青果城的人,死后都在想方设法葬在那城中山上。哪怕没有办法光明正大葬身于此,也可以偷偷摸摸的挖个坑埋进来。”
顾悦行道:“这么夸张?我在江湖上都没有听过这种事情。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什么龙潭虎穴?”
小孟将军看了他一眼。
顾悦行自知说错话......
“第177章无畏的希望和惊艳的繁花”(第1/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咳嗽一声,道:“说错说错,我是问,这城中山,是什么风水宝地?”
小孟将军说:“没有细问,只是知道,说是风水宝地。真是出过几个状元和富商的。”
顾悦行恍然大悟。
这种就难办了,别说是什么风水宝地了,就算不是风水宝地,就算是平日里安葬闲杂人等的荒山坟堆之类,轻而易举的给铲平了,也实在是不好说得过去的。
但是这事听着也说不过去:“我们可是活人啊,为了那些已经......踏鹤西去的故人,放弃救我们?这算不算是得不偿失啊?”
通常来说,人提出一个问题,用反问的语气,通常是想要得到认可的。而通常小孟将军都是认可他的话的,包括这果子要不要煮熟了吃,下回还是不要去吓唬同一颗果子了,选个别的果子去吓唬,红色的要比黄色的果子甜且好吃,甚至连这里没有阳光果子也会甜这果子若是在阳光下岂不是天如蜜糖等等这些,小孟将军都赞成了。
唯独这一回,小孟将军没有赞成。虽然他也没有反对,但是说出来的话,基本也就是反对了。
小孟将军凉凉道:“我若是能够托个梦,也会希望君侯大人千万别冲动——这森林如何模样?就连江湖盟主都能中套,何况是那青果城中的平民百姓。”
小孟将军说:“这里不见天日,一般来说,我们军中之人,把不见天日的地方,称之为人间地狱。”
人间炼狱,可千万千万,不要见到天日啊。
顾悦行沉默了,他在江湖上不是没听过一些故事。
例如惊为天人的武林奇才,为了天下苍生自愿看守魔窟,一生不再出世。也有的一些武林前辈,自愿抱着魔物一通葬身火海。或者为了天下,选择带着魔物......
“第177章无畏的希望和惊艳的繁花”(第2/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隐居塞外.......
这是大爱,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情爱、过往、输赢、名利等等一切。只为了天下苍生。
而这种大爱之人有很多,很多都不知道了名姓。
他们是前辈,是至尊,是武林奇才,是某个门派的某一人掌门或者某一人长老......唯独不知道了名字。
顾悦行对这些人很钦佩,甚至在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度热血沸腾。但是他冷静之后,也只能到这而已。他做不到这种大爱无疆,也曾经想过,若是非要到了必要关头,许他可以,许他会做,因为真的到了那一刻,定然是已经毫无退路,要么玉石俱焚,要么生灵涂炭。那就不是选择了,而是只有一条路。
人生若是面前只剩一条路,那么那条路简直毫无悬念,必然就是死路。
顾悦行虽然意外掉落到了这地下森林中,虽然暂时武功失去大半,虽然暂时头晕眼花,虽然暂时没有任何头绪,可是他一直抱着乐观的想法,目前来说算是情绪稳定,还能够花点时间自娱自乐,坚持坚持还是不成问题的。结果那天因为小孟将军的冷静分析,让他心和血都凉了大半,悟了半天才回暖过来。
顾悦行当时还说:“小孟将军,我知道你为国为民,不过,这东西还是要等到必要的时候再想吧,别上赶着去。要知道,功臣就地掩埋和风光大葬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不对,区别很大。”
小孟将军没打算理他。
顾悦行再接再厉,说道:“而且,再说了,难道小孟将军就没有在乎的人了吗?难道没有心仪的姑娘吗?”
顾悦行说这些的时候,偷偷的观察小孟将军,见到小孟将军果然在这一句话的时候目光微闪,便知道说到了正题,立刻再接再厉,努力劝说道......
“第177章无畏的希望和惊艳的繁花”(第3/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孟将军正值好年纪,将来还要娶妻生子,遇到了个心动良人。”
小孟将军终于开口,说道:“娶妻生子,心动良人?是不是说反了?”
要先遇到心动良人,才能够娶妻生子吧?
顾悦行理直气壮反问:“这重要吗?”
小孟将军说:“挺重要的。”
顾悦行:“......”
他干巴巴道:“反正我不想死,我还想遇到心动的姑娘。”
小孟将军说:“你不是已经遇到了心仪的姑娘了吗?”
顾悦行吓一跳,紧张说:“我没有!”
声调一下子高了八度,把头上的垂柳都吓得抖了几下,小孟将军十分的淡定,眼神都不带飘的,他看着一脸紧张的顾悦行,一股忽然涌上心头的恶趣味令他开口:“你不是喜欢神官大人么?我理解,人间界中出美人,何况是络央姑娘这样的绝色。谁能不心动呢?”
小孟将军在说前面一番话的时候,顾悦行还有点脸红头脑发胀,中间的时候一度想开口,但是舌头感觉要打结,于是闭了嘴,结果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立刻警惕:“怎么?还有谁?还有谁心动!我可和你说,你不能心动!那可是未来的君侯夫人!”
要不是他不知道君侯的夫人要怎么称呼,他就说别的词了!
小孟将军冷笑道:“放心,除了你,没人心动——环顾一圈,除了小君侯和小安林王之外,他们俩尚未长成,不知世事,还是贪玩的年纪,不算。其他的,孟将军早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妻儿,谢明望谢医师家中有河东狮美艳悍妇,还有谁?哦,对了,就算是扯上亭云也没用,他算是出家人,即便是蓄发还俗,那也还是居士。不用八戒,还有五戒呢。”
顾......
“第177章无畏的希望和惊艳的繁花”(第4/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悦行依然警惕心很强,道:“那不是还有你么!”
小孟将军笑道:“我虽然家中没有妻儿,可是我却已经成亲了,虽然缘分浅薄,可是我还是捧着她的牌位拜了堂的。”
顾悦行吃惊:“亡妻?”
小孟将军也不瞒着他,说道:“几年前的事情了。虽然缘浅,情深也来得晚,不过我心中好歹挂记着,所以不会对络央姑娘心动的。倒是你,你明明知道络央姑娘身份,也知道这婚约是大国师出面,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你最好,早点慧剑斩情丝。”
顾悦行心里别扭,一方面觉得小孟将军不是一个能和他聊到这方面的好友,另外一方面,他又觉得他只能和小孟将军聊一下,于是在这种双重别扭中,他又给倔上了:“我又没有情根深种,我是随性风流,见到美貌的姑娘,心动一下很自然。这就好像春日骑马,看到路边一池春水,一树繁花,忍不住止步惊叹一番——这就是本能的爱美之心。”
小孟将军说:“最好如此,别之后夜夜梦到那一池春水,一树繁花。”
梦中事情,岂是人可以控制的?即便是努力控制日有所思,可是这夜有所梦的事情,也不归睡着的人管。
当然他是不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只是沉默的看着小孟将军。
小孟将军却想岔了,以为他想的是别的,于是说道:“或许君侯大人没有对络央姑娘心动,也或许络央姑娘也没有对君侯大人心动,那或许你就要想了,这既然你不情我也不愿,这婚约还有劳什子意思?不要也罢。但是他们不一样,这自古两国联姻,或者番邦和亲,或者公主招驸马,有几个是情谊相许的?相敬如宾已经是时间恩爱的最好描绘了。”
顾悦行挣扎犹豫道:“我知道一点,也明白一点......
“第177章无畏的希望和惊艳的繁花”(第5/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孟将军说:“但是你想不通。你是个江湖人,江湖人我不了解,可是江湖人自在,随性,最是讲究遵从内心,若是连内心的想法都不能坚守,那还叫什么江湖人呢?——虽然这一套我并不相信,甚至一度嗤之以鼻。”
顾悦行没说话,可是脸上也没有浮现出任何和愤怒有关的神色。
小孟将军也继续说:“因为我认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好像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一样,江湖既然讲究门派,世家,这不就表示江湖中也有所谓的划分和站队吗?也分江湖白道和黑道,是黑道就人人喊打,是白道就人人尊崇——可是就好像清官也会在朝廷尔虞我诈,贪官也会为了天灾人祸落泪一样,人是复杂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凭借几个字,几个照面就能够随便定义。”
顾悦行赞同:“你说得对,一开始我觉得你是个唯孟百川马首是瞻的副将,就是个年轻的孟百川罢了,等到年岁上来,你就是另外一个孟百川——这几乎毫无悬念,且无聊。我甚至觉得朝廷的人,都是刻板的,好像用模子压的面团,尚书就是尚书的样子,将军就是将军的样子,县令就是县令的样子。不管一个人之前如何,只要穿上了那一套官服,他就是一个尚书,就是一个将军就是一个县令。”
“而你,现在穿的是副将的衣服,所以你是副将。等你过了几年,你穿上将军的衣服,你就是将军。包括赵南星也是,他现在在民间,微服私访吧,所以只能算是穿了一半君侯的衣服,等到他回去了宋城,或许就面目全非了。如今,我算是重新认识你,但是也不一定是认识全部的你,因为你还有宋城的你。包括孟百川。”
小孟将军说:“江湖人不理解,为何两个人没有情爱却可以做夫妻,但是朝廷的人却可以理解。......
“第177章无畏的希望和惊艳的繁花”(第6/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在朝廷看来,那不是两个人,而是两股力量,两方势力。也不比我说的直接或者再明白一些,大国师忽然提及当年的婚约,事实上,是觉察到了一股汹涌的海啸要来临。你知道海啸吗?”
顾悦行摇头,他是宋国人,吹过江风,讲过江豚,吃过胭脂鱼,但是从未去过海边,那传说中比船还大的鱼,都止于他的想象和送来的卷轴。
小孟将军说:“我在东海练过兵,所以见过还,听那里的人说过海啸,海啸,一般是海底的地动引起的,老人说,海底是另外一方的人间,那里有山,有活着的树,还有不会唱歌的鱼,同时,那山虽然在水中,可是却可以喷火,它们或许百年才会喷火一次,百年时间对于人来说那是苍茫的一生,可是对于海洋,那不过一瞬。海底山火喷发,会引发海啸,现在,人间的山火要喷发了,大国师察觉了,他想要阻止这一场海啸的到来,所以,需要这一场婚约。”
顾悦行依然没说话,他懂了。
小孟将军让他放弃那无畏的希望和忘掉那惊艳的繁花。
同时他还有点高兴,因为小孟将军觉得,他们还能活着出去。
***
但是这种高兴,在今日变成了泼天的愤怒,他终于知道,为何小孟将军会觉得他们一定能够出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上掉下来一个孟百川”
眼前应该是个寨子。
很多的小屋,半人高的小屋,有窗户有屋顶有门,错落有致的安排在眼前的坡上,以半圆形而建造,草屋看起来很久,山坡也是光秃秃的,除了石头就是泥土,没有任何的花木,半圆的中间空地上,长着一颗巨大的,可以形容成“参天大树”的藤蔓。
这个藤蔓在生长,拼了命的生长,它吸取了很多的养分,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养分,所以它兴奋不已,长势飞快。顾悦行从未见过这里的果子是如何长出来的,他只从小孟将军那里知道,小孟将军每次摘果子,都和抢劫差不多,因为这里的果树十分的爱自己的果子,而且会哭会别扭,就是不肯他们摘。
但是眼前的这个藤蔓却不一样,它结果子,而且长得飞快,眨眼之间,就能完成开花,结果,成熟的过程。而且它十分的慷慨,看到树下的顾悦行他们,还抖了抖藤蔓,把枝条上的藤蔓抖落下来,掉落到顾悦行眼前。
那个果子结的很高,若是直直掉到顾悦行脚下,一定会摔得稀烂。但是果子完整的落到了顾悦行的脚边,因为在果子掉落的过程中,那个藤蔓伸出了叶子,就好像当时结顾悦行的鲜血那样,十分虔诚的,一个一个接力一般,接住了掉落的果子,最后那个果子是咕噜噜从最下面的叶子上滚落下来了,滚到了顾悦行的脚边。
顾悦行低头看了看那颗红艳艳的果子。那果子很大很红,比之前小孟将军找到的任何一颗还要大还要红。顾悦行也很饿,饥肠辘辘,可是他毫无胃口,甚至胃开始一阵一阵的痉挛,抽痛,若非他死命的掐自己的手心,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掐破,他都要当场吐出来。
因为这个果子,是用血肉滋养,才长成的。
一个寨子活人的血肉......
“第178章天上掉下来一个孟百川”(第1/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所以称不上村,因为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头,也可以一天就可以杀的光。
甚至用不上那潇洒洒脱的“十步杀一人”,当然,这里地域寥寥,也达不到千里。
顾悦行看着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寨子,和干干净净的现场,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了看身边的小孟将军,又看了看面部表情的孟百川,并没有错过孟百川手腕上那几道还未愈合的刀疤。
他张了张嘴,明明可以发出声音,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现在唯一能够发出声音的,就是他们面前那一株疯狂生长的藤蔓。
藤蔓距离他很近,水桶一般粗细的根茎在他面前肉眼可见的生长,他能听到藤蔓破土而出拔地而起的窸窣声,也能听到藤蔓的血管中混合了一丝丝的红色。
“那应该是血。”顾悦行想。
“那肯定是血。”顾悦行说,“这个藤蔓,本来就会吃人,现在,一口气吃成了胖子,以这个速度,是不是就能长成能够让我们出去的绳索了?”
他冷静的抬头看了看那往上攀爬的藤蔓,高处是不见天日的黑,周围石壁中有磷光,并不是如连月城地下的那种星星点点,而是已经是蔓延了一片。
所以这才是这个森林中可以有白昼的真正原因。那么天黑呢?
他觉得自己不用自己去计较这事,孟百川,应该比他清楚。
顾悦行说:“孟将军,此处不见天日,却见天明天黑,是怎么回事?”
面前不远处的孟百川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冷静觉得有点顾虑,但是依然还是开口了,他说话的时候,手里那一柄剑依然没有落下,那剑,不是形影剑。
孟百川说:“就是这植......
“第178章天上掉下来一个孟百川”(第2/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物的缘故。它需要休息,需要休息完了生长,才能够结果,供养这里的活人。”
顾悦行点点头,似乎这解释他接受了,顾悦行又问:“那这里为何有活人?”
孟百川说:“许是百年前一同陷落的,这陷落这事情发生的蹊跷,不管是山外的百姓,还是山中的,一方觉得他们必死无疑,另外一方觉得他们不可能再见天日。所以就这么双双认命了下来。”
认命之后,自然就开始想办法活下去。
人就是这样的,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沙漠能活,山谷能活,戈壁雪山也能活......哪怕是落到了这深谷地狱也不怕。
顾悦行莫名的就觉得这简直好笑:“这些人,活了快要百年了.......和山中剩下的豺狼虎豹拼过了性命,和这些变成了怪物的草木也抗争了胜利......结果,万万没想到,结果死在了人的手上......”
顾悦行想要笑,可是胸口憋着一股气,笑得实在是勉强的,他说道:“我想这些人在这里百年,依然没有想过要出去,可能自有智慧吧。”
确实智慧。
但是光有智慧没有用,自古所谓人定胜天的句子,从来不会怜惜普通人。
孟百川沉默,他沉默的还有点意外。他以为顾悦行会愤怒,会大喊大叫,甚至会气的晕倒,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很风轻云淡的表述了几句。之后,就归于了平静。
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小孟将军一句:“你是不是早就和你家将军会面了?”
以至于小孟将军很多话憋着,再也没有了之前两人独处时候的滔滔不绝。
他沉默的,带着点小心的跟在顾悦行身后,跟着顾悦行,一步一步走近孟百川。#br......
“第178章天上掉下来一个孟百川”(第3/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r#????他手上还拿着顾悦行的形影,抓的很紧,心咚咚的跳,甚至有点错觉,他的心跳,能够盖得住那藤蔓的生长。
顾悦行在距离孟百川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头也不回,确实对小孟将军说的:“你别担心,我不会杀他,除非那藤蔓不够力气攀爬出去让我们得以见到天日,那样我才可能把他杀了喂了那藤蔓。”
顾悦行一眼就明白,孟百川把这些寨里的人杀了的原因:就是喂养这一株藤蔓,这一株藤蔓,是能够养活这个寨子的灵魂,也算是母亲,大概能够结出来很多果子,那些果子,便是这森林的寨人赖以生存的口粮。孟百川或许是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里,看孟百川的情况,他应该.....没有得到厚待?
顾悦行歪着头前前后后打量孟百川,问他说道:“你如何来到的这里?”
孟百川说:“不是我来到这里,是被人抓到这里。”
顾悦行:“抓?”
“抓,”孟百川点头,解释道,“我落下的地方算是个入口,大概每年会定时掉落一些外头的野兽或者东西,所以这里寨子的人就在那里守株待兔,正好就抓到了我。”
顾悦行道:“凭着你,能够轻而易举被抓到?”
如果是平时的孟百川,那当然不会。
但是.......
孟百川苦笑:“我掉落之前,已经数日水米未进,还送了藤蔓的毒,那毒类似于麻沸散,另外浑身软弱无力,不可思考,所以终日浑浑噩噩......”
顾悦行问:“那你如何现在清醒?”
孟百川说:“我若是依然浑浑噩噩,当了祭品给这神树吃了,这神树也就跟着浑浑噩噩,结了果子,被寨子的人吃了,也会浑浑噩噩,如此一来,......
“第178章天上掉下来一个孟百川”(第4/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把我做祭品,比如要先解了我的毒——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我只是个山外的脚夫或者猎户,只是壮实一些罢了。所以对我没太多防备。”
孟百川人生的其实不算是五大三粗,他身材高大,脸型方正,称得上是端庄,浓眉大眼,虎虎生威,一般人看了都知道他不是常人,却唯有这寨子的人,把这种威风气质,当做了蛮力。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好笑,却又说得通:“他们都是百年之前的人的后代,代代传来,到这一代,只怕早就不知道外面如何了,听前人说来想象,只怕觉得外面和这里差不多,甚至还不如这里,这里好歹没有猛兽豺狼,但是外面肯定不少。这算是安乐窝。”
顾悦行一边走,一边往里看了看。发现这里的东西,很多十分的陈旧,草木茅舍,床上都是干草或者树皮做的被褥,连兽皮都没有一张。
原本他还觉得奇怪,但是想想,兽皮也会被这里的草木给吃掉,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里倒是不惧蛇虫,也不怕寒霜,应该最怕的就是饥饿。所有一切可吃的东西都要被吃光,一切能够生产吃的东西的植物,都会被封为神灵。
这头顶一颗参天藤蔓,结了很多很多的果子。
他一看那颜色和形状,竟然是一开始小孟将军带回来的红果子。他只吃了那一回这种红果子,酸甜的,吃了还开胃,他记忆犹新不会忘。
“所以,小孟将军是一开始就和孟将军遇上了?”顾悦行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孟将军,见他一言不发,既没有承认,可是也没有否认,于是心中就有了一些明白,“何必呢,瞒着我一个人。害得我还苦苦想着如何给对方打气,如何能够出去,结果孟将军一开始就有了办法。”
小孟将军......
“第178章天上掉下来一个孟百川”(第5/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低声说:“将军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要他们的性命的,是这些人想要把我们将军做了花肥。将军不得已,这才反抗。”
顾悦行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解释。他没说太多。
眼睁睁看着那藤蔓蹭蹭蹭长了一会功夫,还兴高采烈的结了好几个又大又圆又红的果子,之后,停了,然后那根茎从土里小心翼翼的出来,蹭到了一个尸体的身边,鬼鬼祟祟的再孟百川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个尸体给卷到了土里。
在卷走的过程中,顾悦行看到了那个尸体的脸,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生的一张惨白的脸,细细的脖子,细细的手腕,还有稀疏到有些发黄的头发。那头发中夹杂了很多的白发,所以一开始,他以为那是个老人。
仔细打量过去,他发现那些尸体很多都是这样,苍白的皮肤,斑驳的黄发,细瘦的身体,他们甚至没有多少的血,浸染不了身下太多的泥土。所以这个刚刚发生过屠杀的寨子,出奇的干净。
孟百川说:“我和他们待过几天,他们还能说话,但是......很怕声音,我起初中了毒,说不出话来,后来被当做祭品时候被喂了一口东西,解了毒之后,我开始和他们正常说话,结果他们却十分害怕,说我是老虎。”
顾悦行听的不解,问道:“为何会这样说?”
孟百川还未说话,倒是小孟将军解释道:“可能是这里是山谷的缘故,轻易说话,声音很大。”
顾悦行完全不认为这个解释合理,说:“你我也在这里说话,并没有很大声。”
小孟将军说:“那是因为你我正常说话惯了,可是这里生活的人,一开始不单单要忍受饥饿,还要提防那些同样饿疯的猛兽,我想,他们选在这里建造寨子聚集,也是因为这里可以扩出声音......
“第178章天上掉下来一个孟百川”(第6/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的缘故。”
一旦有什么猛兽攻击,他们人多力量大,集中起来,在这种天然的扩声地大喊大叫一番,大概是可以吓退老虎的。
因为这个是有过先例的。一些猎户,或者是商人,不得已赶夜路,就会举着火把,然后聚集在一起,用手里的竹子和棍子大声的击打出来声音,不单可以壮胆,还能有效的赶走一些潜藏在草地里和阴暗处的毒物。这些落到地坑中的人,一般都是猎户或者山里人家的后代,基本都会掌握这个技能,如何驱赶野兽,如何抓捕食物,只是天长日久,这里的野兽即便是雌雄皆有,可是终究有一天被吃尽,加上没有阳光,很多草木变异,开始食肉,那些吃草的动物不光不能够随意的吃草,甚至要担心被草吃,这种恶劣的环境给那些兔子小鹿等简直是致命的打击。等到这些食草的动物消失之后,食肉的动物也开始岌岌可危......如此恶性循环之下,他们这些留到最后的人,只能够开始依赖这种变成妖怪一样之后的草木。
他们把这种藤蔓当成神灵或者是民间的河神一样,不光是祭拜,还会供养,大概或许,还会每年上供一些活人。自己人本就少了,为了不走上那些牲畜的老路,于是他们就开始祈祷:若是能抓来一些新鲜的,那自然是极好的。
于是,天上就掉下来一个孟百川。
“第一百七十九章 虎”
据孟百川回忆,他们原本并不是掉落到这里的。
而是和其他的侍卫一起掉落在了另外一片树林中。那树林远比这里要凶险,草叶就好像软绵的锯子,藤蔓来势汹汹,而且那大树在嗅到他们气味的时候会无风自动,朝他们“弯腰”,甚至会发出“虎啸”。
有几个士兵,当场吓得呕了出来。
结果呕吐物刚刚落到地上,就被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土里钻出来的草给“吃”了。那兵士还划上了脚,血流如注,孟百川由此得出那个草叶中甚至还有毒。
“那种毒会让血液丧失自动愈合的能力,血液不停地往外流,越是激动越是剧烈运动,就越是流血。”
同时,那草木就越发的贪婪追赶,兵士恐惧之下,血流的更多,很快那个士兵就脸色苍白,倒地不起。
这是孟百川亲眼所见的,草木食人的画面。
他如今回忆,依然打了个哆嗦。
顾悦行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可是他的颤抖和孟百川的有点不一样,顾悦行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并非是唯一的森林?我们头上,还有一个?”
他说的咬牙切齿,希望孟百川予以否定。
他追问道:“你是落下来的,还是往上爬上来的?”
孟百川的回答显然是令顾悦行失望的选项:“我落于水中,被水流冲刷到了他们寨子的人手里,我清楚的感觉到,我是一直下落的。”
一直下落。
顾悦行抬头往上看,看着那个不停地生长的藤蔓,和那依然看不到顶的所谓“天空”。这原来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人外有没有人不知道,可是天外,确实有天。
“......
“第179章虎”(第1/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就是说,这个藤蔓可能不会带我们直接重见天日,反而要送我们去另外一方险境?”
小孟将军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看来孟百川对他也没有说太多,估计是怕人悲观。才先默认一些无谓的希望过去。
顾悦行道:“那么你的士兵呢?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
孟百川摇头:“我带着残余存活的人去到了我们下落的地方,然后让他们想办法回流回去,我当时记得跟上来的有许多藤蔓,我砍断了最后一根藤蔓之后,没注意旁边那颗大树,被那大树给扫了一把,掉入了水中。”
孟百川说:“我记得那个大树的树叶,十分的坚硬,如同砍刀一般。”
顾悦行这才明白孟百川身上的那个伤痕是怎么来的了。说出去都怕无人信服,那伤痕今日能够是被一棵树给打的......
可是若是这么说.......
顾悦行道:“你说,你让你的手下的士兵从原路返回,那我们岂不是也可以?”
小孟将军立刻驳回了:“这一点我当时遇到将军的时候就说过,你和我一路下落,是直直落下的,中间有过缓冲,这才让我们没有直接摔死.....可是那种急流,想要逆流根本做不到。”
顾悦行不服气:“那你家将军怎么就做到了?”
孟百川自己解释这一点:“我们当时虽然也冲到了暗河中,可是那水流,实际上只到半腰,我们是因为出路堵死,才想着顺着水流是否能够走出去寻到出路,谁知道.......”
谁知道一路都是往下走,那水流也越发的湍急,当时孟百川等人以为那湍急水流不是遇到了瀑布就是遇到了大河,甚至做好了闭气潜水的准备,结果也是真的这样做了,没想......
“第179章虎”(第2/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九死一生冒头,一个士兵还未来得及喘息过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藤蔓勒住了脖子直接拖走!
其他水中的小兵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和伸手去掩护同伴,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托上岸,直接掉在了一个大树的枝杈上!
小兵一时之间,尖叫连连。
而孟百川也震惊不已,但是他当时确实很快就冷静下来。
此处有高人——这是孟百川的第一反应。
他迅速观察了一番周围情况,只见这周遭不见一丝人烟,到处都是荒草高树,绿藤遍地,便猜这应该是城外的远郊,只是陌生的很,不知道到了哪里,但是应该是误入了一个高手的地方。
江湖,应该是江湖人。
隐居的江湖人。
在这种地方能够有这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作,应该是个高人。
由此,得出的结论就是,此处有个隐居的江湖高人。他对于江湖人知道的不多,但是以他和顾悦行的接触看来,江湖人虽然偶有任性时候,可是大多不会不讲理。
一般来说,江湖人,吃软不吃硬。
孟百川想到这里,又眼见那个小兵被套住脖子掉到了树上,再也顾不得其他,从水中爬出,抹了一把脸扬声道:“末将孟百川!是朝廷御林军统领!此番因为地动,误入阁下所在之地,多有冒犯实在是抱歉!但是我的下属无辜,请高人高抬贵手!请高人高抬贵手!”
高人并没有高抬贵手,反而把那个小兵越升越高,那小兵原本就在水下闭气许久奄奄一息,刚刚得到了两下喘息就被再度勒住了喉咙,如今若非死死的护住咽喉,只怕当场就要气绝身亡。但是他明显也没有太多力气,腿已经开始呈现无力挣扎的态度了。
眼看小兵要......
“第179章虎”(第3/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气绝,那高人依旧无动于衷。
孟百川大怒,他先礼再前,如今对方不接,那他就不再客气。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对准那个藤蔓就投掷了过去,锋利的匕首卷着水珠,十分利落的割断了藤蔓,藤蔓受损,那小兵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孟百川的错觉,他感觉那个藤蔓在被他的匕首割断的一瞬间,在空中剧烈的颤抖,汁液乱飞,甚至还有一种让他十分头疼的声音,调子很像是小二啼哭,而且那个藤蔓,如蛇一般,非常的缩了回去。
蛇?
孟百川闪过一念,心中一动,立刻带着收回的匕首奔到小兵面前,还未走到面前,就已经看到小兵脖子上的匕首已经被其他的同伴七手八脚的解开了,可是随着那藤蔓解开,周围的小兵反而更加的害怕起来,其中有一个更加是直接下的瘫坐在地,手指直直指着小兵,抖如筛糠,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百川快步走到那个小兵面前,才知道他们在怕的是什么:那个小兵的脖子上,密密麻麻全是血点,血水正在不停的从血点出往外冒,那小兵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脖子都被鲜血浸润,有个同伴想给他包扎,可是鲜血把脖子染的滑腻一片,根本无从下手。
孟百川用匕首挑起那个斩断的藤蔓打量才发现,那个藤蔓和普通的藤蔓不同,它的蔓条上,全是密密麻麻如针尖一般的小刺。
那个小兵被扎穿了脖子,扎伤了喉咙,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偏偏他还不觉痛,眨巴眼睛,朝着同伴伸出手,似乎想要坐起来,他诧异于同伴的态度,顺着同伴的视线用手一摸,在看到自己满手的血迹的时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孟百川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小兵的眼神。
他是眼睁睁的......
“第179章虎”(第4/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着自己死的,他不觉痛,也动弹不了,那藤蔓中的刺中大约有一种麻醉的毒素,可以麻痹一个人的全身,而且令人伤口无法愈合,不停地流血,令他动弹不得,又对任何的痛楚毫无反应,那个小兵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流干了身上的血。
失血过多,会令人本能的觉得发冷。
那个小兵最后颤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孟百川,请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最后就连他手下其余的兵士都在跪地请求孟百川下手。
“最后呢?你下手了吗?”顾悦行问,他首先关心的,不是那个所谓的世外的“高人”。
孟百川摇头。
孟百川来不及下手,意外就再次发生:那个小兵身下被血浸透的土壤就忽然松动,塌陷,从土里冒出来无数细细的“草叶”,那些草叶如发丝一般的粗细,绿油油的十分脆弱,就好像初生的嫩芽一般,这些嫩芽不断地从土中冒出来,把那个小兵层层裹住,最后裹成了一个绿色的......棺材。
孟百川说:“当时......几乎是转眼之间的时间.....那些头发丝一般粗细的草叶就开始长大,变成了手指那样粗的枝条.......”
他打了个冷战。
就是这个冷战,让顾悦行觉得这事不简单,他皱眉:“那后来呢?”
顾悦行刚刚问出口,其实就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么的多余和多么的残忍——后来,还能是怎么个后来呢?
后来肯定是那些草木把那个小兵给吃了。
这种地方的植物都是怪物,一个个茹毛饮血的,那小兵被重创之后,血流遍地,在那些草木眼中,简直就是个美味可口的肥料。
还能怎么样。
所以顾......
“第179章虎”(第5/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悦行在孟百川要艰难回复他的时候阻止了他的回复:“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已经。”
孟百川:“......”
顾悦行一脸凝重:“听起来,你们遭受的要比我们惨烈。”
孟百川已经从小孟将军那里知道了顾悦行的遭遇,对于他差点被“吃掉”的遭遇,见过惨案的孟百川对于顾悦行的劫后余生之感甚至高过于顾悦行本人。
孟百川说:“你现在武功恢复不到一半,身上伤口也没有怎么愈合的迹象,你这样上去,基本就是送饭上门了。”
顾悦行吃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要理直气壮丧心病狂的带着你的副将跑路,然后把我一个人丢下?”
孟百川头疼,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悦行说:“那你的意思呢?”
孟百川反而又不说话了。
小孟将军说:“我家将军还没有想出来具体的办法.......”
“没想出具体的办法?”顾悦行吃惊,“我看他动作倒是挺快啊......”
他原本想要指一下那些被他杀掉的尸体,结果扭头一看,发现那尸体全部不见了,地上干干净净,连一滴血迹都不见,仰头一看,那藤蔓已经长成了一个人那么高,而且已经看不到头顶,上面还在不停地结着果子,地上还丢了一堆红艳艳的果子,那最下方的树叶仿佛是感觉到了顾悦行的视线,殷勤的走了个“请”的动作,仿佛是在邀请顾悦行开饭。
饥肠辘辘的顾悦行一看到那个果子,就想到那个孟百川描述中的小兵的死状,他就胃口全无了。
孟百川还在那里解释:“倒不是我动作快,而是我没办法——我倒是想要拖延几日,但是人......
“第179章虎”(第6/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已经记得要把我当肥料了,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顾悦行嗤之以鼻,懒得搭理他。他饿的头晕眼花,但是却又不想吃那面前的“嗟来之食”,饥肠辘辘却毫无胃口的顾悦行正想要问小孟将军准备怎么处理晚饭,就听到小孟将军淡定的拔出他的形影,说:“今天晚饭可算是有着落了......”
“恩?”顾悦行还在莫名其妙,就看到连孟百川都跟着拔出了刀朝他转身过来。
什么情况?这几天看着植物吃人吃习惯了,准备自己也换换口味吗?
顾悦行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句人肉发酸,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野兽的叫声。
不像猫,又像猫,像是......野猫发威的声音。可是若是猫,也不至于会让孟百川和小孟将军如此如临大敌,顾悦行心中揣着疑问,缓缓转身,他对上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
顾悦行扭头,结果发现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个大猫?
不对,那是虎,是老虎,虽然眼前的还是个很年幼的虎,看这样子甚至可能还不足月,却已经见了气势,它脚下踩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尤然在挣扎的藤蔓,厚厚的虎足对于那藤蔓的尖锐毫不在意,冲着顾悦行等三人亮出了雪白的兽牙。
虽然依然很小,可是气势十足,已经能够感受到,它将来成为猛虎时候百兽之王的威风。
顾悦行瞬间想起来他们当时见到的那一只虎。
所以,这里,这里竟然还有活着的野兽?竟然是两只虎?
孟百川说:“不,这里不止两只虎,若是想要诞生幼崽,必须有两只成年的老虎。”
“第一百八十章 兔子和草木”
虎啸声起的时候,城中惊飞了一群鸟雀。除非是深山猎户,否则其实很少有人能够听到真正的虎啸。常人根本无法领会到那百兽之王的震撼,低沉的声音仿佛贴着地面传来,地面随之颤抖,所有的生灵都为之一阵,然后四下逃命。
只一声虎啸,青果城中就已经寻不到一只自由的鸟雀了。剩下的一些关在笼中的雀儿吓的四下扑棱翅膀,吓得羽毛都软了。
赵南星不需要接到禀告就已经听到了虎啸。
虎啸声起的时候,他正和络央对弈,络央的棋艺算是不错,他每次都是险胜,两局过去,原本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摆出棋局的赵南星都跟着严肃了起来。
第三局的时候,有一步棋,他还在犹豫,到底是下在这里,还是下在那里.......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一声虎啸让他分心,他情不自禁的一边回头,一边不自觉的把手上那一枚白子下在了他从未考虑的地方。
络央定睛一看,没想到赵南星歪打正着,把她的局面给困死了。
这下被困扰的人变成了她这一方。
络央似乎如同听不到虎啸一般,自顾自的还围绕着那个棋局:“这是什么棋局?我仿佛没有在书中见过?”
这一句话吸引了赵南星短暂的注意力,赵南星看了一眼,确定自己也不曾见过,于是随口道:“哦,这是我自创的,叫攻心计。”
络央对这个名字十分无语,因为一般的棋局的名字取的都是要么文雅要么深奥要么凶险,例如什么桃花泪,七星局,血泪剧,抱憾终身一生无悔局等等......
好歹能够从棋局中明白当时棋局凶险或者是败北之惨烈,这个攻心计又是怎么个说法?
赵南星道:......
“第180章兔子和草木”(第1/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这样的,因为这一步棋呢,是我根本没有考虑过作为选项的,作为对手,我想你应该也没有想过我会不会下到这里,毕竟如果我这样走,等于是伤敌一千,自损五百......一般人不愿意做出这样萧条的结局来,所以你没想过要对付我这一招的办法,我呢,也没有考虑过后面一步怎么走的办法......于你于我来说,都是攻心。所以叫做攻心计。”
络央无语,她最后说道:“我看出来了,无论最后如何,你都能自圆其说。”
对于这不知道是夸奖还是挖苦的总结,赵南星选择全部接下,他说:“这就是朝廷命官的本事。嘴皮子利索。”
赵南星说完,正好遇到进来的侍卫,他看着那个这两天开始严肃的年轻侍卫道:“陈染,情况如何?谛听如何了?”
那个叫陈染的侍卫行了礼,他年纪大约在二十出头,皮肤白的发光,整个人如同一块冷玉一般清凉无汗,他原本是大公主宫里的侍卫,后来大公主出家,他为男丁,就留在了宋城,跟着赵南星,之后雁展颜喜欢,死活要了去,这一次来青果城,孟百川和小孟将军失踪,雁展颜又把陈染送了回来暂时留用。
陈染跟着雁展颜一年多,倒是没有养成散漫的习惯,办事依然利落,他身板挺直,一丝不苟说道:“回禀君侯,事发突然,谛听毫无征兆,忽然就倒地了,不过之后属下立刻点了他的听穴,蓬莱馆的弟子也为他诊治,并无大碍——谛听让属下来转达,那是母虎,来寻找幼崽。”
赵南星皱眉:“那虎在哪里?”
陈染说:“听谛听的意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一句说的已经十分明白了。
连络央都惊动的起身:“难道是在城下?”
赵南......
“第180章兔子和草木”(第2/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星依然皱眉:“移山如何了?”
陈染说:“进行的不顺利,按照君侯的意思,十分如愿的不顺利,此刻城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移山的事情上。我们的人已经开始在挖郊外的河道了。”
赵南星点头。
陈染说:“李奎李先生算的不错,那城外河流并没有和那郊外湖泊想通,而那湖泊也没有河鱼,反而多草鱼,所以果然,那湖中的水,是通的另外一处。”
李奎的那个时候的办法十分简单,第一,去挖山,从哪里掉下去的就从哪里找,但是这个办法很笨,因为如果用这个办法找,我们能找,人家就能爬回来,既然爬不回来,那必然是冲到了别处。
李奎当时一脸严肃的板着脸道:“我问过那个孟郊,那个孟郊现在想想都吓得要吐......他说他们是自己活生生的顺着河流走的,原本的打算是要走出去,结果没想到走到了一处水潭,他们想着,既然是水潭,那么想必不是河底暗道就是湖泊暗道,于是就潜了下去,谁知道,好不容易冒头没死,却被一株古怪的藤蔓给杀了。”
按照孟郊的说法,那个地方就好像是在寻常不过的森林,但是随处的东西都是机关,都是凶器,草叶长着锋利的锯齿,藤蔓会像蛇一样绞杀活物,就连那大树,叶子上都长着密密麻麻的小刺,若是血流到了土里,会从土中冒出无数细如毛发的丝草把人活生生缠住。
“就好像那蜘蛛,吐出丝来,把猎物给包裹成一个茧,但是我看不到蜘蛛,我们都看不到蜘蛛.......那整个大地,就是一只大蜘蛛.......”
孟郊吓得要吐,而且他真的因为极度的恐惧,就把刚刚喝下去的药给吐了出来。
其余生存者的反应和孟郊差不多,同时......
“第180章兔子和草木”(第3/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提到孟百川的时候大哭,因为在恐惧之下,他们已经断定,那水中定然也有一些可怕的东西。
孟郊当时救治的时候昏迷着,若是被他知道络央还从他的脚上取出来一些别的“东西”,只怕会吓到把自己的整个腿脚都砍掉。
事后,络央细细查看了那白色近乎透明的水虫,她面对那明显大了一圈的水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严肃的模样如同对付任何一个东西,眼前是天山雪莲也是这样,是一个可怕的虫子也是这样。
赵南星远远的站在一旁,决定不去参合络央和谢明望的讨论。
“只需要给我结果就可以。”
赵南星站在一旁,端庄的要命,看得就是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谁能看出来这样的一个贵公子,其实是因为害怕一些长得丑陋的东西呢。
络央没理他,她全部的注意力都给了眼前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赵南星生的是好看,是尊贵,是器宇不凡......对于她来说,那没用,赵南星反正是个人,今天能看明天也能看,可是这眼前的虫子,之前没见过,以后也不到一定能见到一样的。
更何况,这虫子还能任由她下刀。
这若是赵南星,她随便那一把刀子想要切个果子,旁边的侍卫陈染和谛听都要吓得瞪大眼珠子。
络央决定对那个虫子下手。
谢明望严肃:“你就不怕误打误撞?”
络央看了谢明望一眼,说:“什么误打误撞?”
谢明望说:“它万一像个蚯蚓那样,切成两半之后变成两个虫子呢?”
络央说:“这岂不是更好?咱们一人一条,还省得凑一起看。”
“......”
谢明望:“...........
“第180章兔子和草木”(第4/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行吧,切吧。快切。”
这下轮到一边竖着耳朵的赵南星无语了。
又等了一会,那个等候的时间,别说切两半了,就算是切块,切丝,下锅爆香炒成一盘菜都够了。
结果听到络央用十分扫兴的口气说:“天,原来还是植物!”
是植物那就不怕了。
赵南星往这边走了两步,尽量让自己若无其事的和言语色道:“如何?进展的怎么样?”
谢明望指了指桌上被切得四分五裂的白色长虫,现在不能算是长虫,道:“你看到路边开的那种小花了吗?一般是红色的,叶子有三叶或者四叶......算了,这是野花,宋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谢明望刚刚想讲的明白些,结果赵南星就道:“酢浆草么......我怎么不知道.......它虽然算是野花,可是也是一味药材,可以治蛇虫叮咬,解毒消肿,若是遇到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把根茎挖出来也可以充饥解渴。”
络央先是奇怪为何赵南星会知道,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他的另外一重身份。哦,对,人家之前也是人间界的大弟子。把这一茬给忘了。
赵南星再是如何不肯承认自己曾经的身份,倒是这些获知的本能没忘记。
他坦坦荡荡,于是谢明望也就好说多了,谢明望说:“这就是酢浆草的根变得.......”
赵南星皱眉:“变得那么难看?”
谢明望解释:“我也觉得难看,不过,这个听孟郊他们说那个森林的东西都变得十分的古怪,加上这个藤蔓,一个酢浆草变成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这怎么就说得过去了呢......
谢明望说:“那个森林从不......
“第180章兔子和草木”(第5/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阳光,好像就连蚊虫什么都没有见到,一般来说,那种林子,尤其是现在这个时节,应该多得是蚊虫,可是那个孟郊和那些活的人从未提过,我起初以为是没有在意,但是无意中问了一句,那红点是不是蚊虫咬的,其中一个人才察觉,他们在水中和树林中,竟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活物——说的是虫子。”
包括水里的蚂蟥,岸边的蜉蝣,草里的蜱虫,杂草中的蜘蛛,以及随处可见的蚊子等等。竟然一个都没有。
当然对于人间界的弟子来说,或许真的存在这种没有蚊子的草木园。人间界就有,包括宋城。
宋城中有个御花园,花园中就没有那些让贵人们很讨厌的蚊虫,毕竟蚊虫长得丑陋,又嗡嗡嗡的让人讨厌,试想一下,夏日凉夜,圆月高悬,月下雅士美人,饮酒赏月,刚想举杯吟唱一句,冷不丁脸上一痛,本能就是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到嘴的好句都给甩没了。
实在是扫兴!
扫了宋城中贵人的兴致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的。
万万不可。
于是宋城中负责打理花园的花匠就冥思苦想,种了很多的可以驱散蚊虫的香草、猪笼草、凤仙花、紫罗兰、七里香等等,还用蜜糖和粘牙的淀粉做了诱捕蚊虫的小机关、还在水缸和池塘中中养了青蛙,并且还会用夜香树的干花混合药材做成香包,定期挂在各位贵人的宫殿中。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
人间界中也有这种的花房和草木园,道理都是相似的,但是孟百川和孟郊他们误入的那个森林,肯定不是这样的。
那里没有青蛙,也没有捕食蚊虫的猪笼草。
但是又相似。
谢明望说:“人间界当时的草木园中是用轻纱给围挡的。其实原本就没有多少......
“第180章兔子和草木”(第6/7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的蚊虫,即便是当时在建的时候混进去了一些,那也早就被草木园中无数的可以捕食蚊虫的植物给吃掉了,所以草木园后来还会定期敞开来,让外面的蚊虫进来,以‘喂养’草木园中的补蚊植物。那么,若是那森林中如同一个巨大的草木园呢?若是那是个,一直憋关闭的草木园呢?”
络央和赵南星对视了一眼,最终络央道:“若是如此,那么为了活下去,那原本以捕食蚊虫为生的草木就会被迫改变习性。”
谢明望说:“这是再有阳光雨露的前提下。若是没有呢。若是,那是个被关闭的甚至遮挡了阳光的草木园呢?”
赵南星说:“那就先二话不说,把园中活的先吃了。”
就比如园中的其他的活物。
比如鸟雀,仙鹤、灵蛇、孔雀、甚至原本就是吃草的那些小鹿、兔子等等......
原本安逸的草木园,因为食物的不足,引发了原本处于最低端的草木的反抗,最终爆发了一场反向的屠杀。
这并不是一场罕见的例子。只是因为发生在植物和动物之间,所以显得很古怪。
可是反过来想想,这若是在人间呢?是不是就不奇怪了?
自古起义,不都是底层推翻上层?君王称百姓为水,君为舟便就是这个道理。谁能载舟,亦能覆舟。人看得很明白。动物不懂而已,但是没关系,植物懂了就行。
那些原本自在吃草的动物只怕到自己被绞杀的那一刻来临的时候都不明白,那原本是口中美餐的如茵绿草,怎么会反过来把自己当做了饱腹的目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