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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雕栏玉砌     恨嫁txt下载     恨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一章韩过的抉择

    韩过竟然要娶宁家四姑娘!

    六娘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桌子给掀了!

    到底在别人家里,六娘没办法折腾韩过,而且她知道就算自己折腾也不管用,韩过一脸意气风发的笑容,告诉她这个要和宁家做亲的消息以后就翩然而去,丝毫没发现她收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六娘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想要跟韩过分辨,却是不知道该从何分辨起,韩过做这件事自有他的道理,可是,如今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他告诉她这个要做亲的消息,她以后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宁家人以及赵家人?

    她的脸皮薄,做不出厚颜无耻没事儿人的样子,可日后的相处已成了定局,这事儿原本她不亏理,自然可以理直气壮,偏偏韩过的决定让她坐蜡,她倒成了翻脸不认人的典范了。

    她还没处说理去!

    六娘好容易理清了头绪,却是越想越是生气,咬紧牙关,坐在凳子上,拳头拽的死死的,恨不得将韩过拽过来揍成猪头,当日旺叔的舍命相救,当日海棠上门来一心为她着想的一幕幕浮上心头,赵家为她做了许多,韩过却是轻轻飘飘一句日后相处尴尬便将这么多的事揭过了,她为了不让他难做人,便是在宁家大老爷面前替赵家辩驳一句也不敢,做人做到她这地步,真是失败的可以!

    不行!

    若是不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这事儿就不能成!

    这件事既然影响到了她,那她就有资格知道前因后果,否则,结亲不容易,结仇还不容易么!

    管他打的什么算盘,管他有多么宏远的计划,这事儿让她难做人了还有可能将五郎置于危险的境地,她就非得给他搅合了!

    拽着拳头,六娘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姑娘,您这是要上哪儿去?您不认识路奴婢领您过去吧?”在一边被六娘阴晴不定的脸色吓的不敢说话的丫头见状连忙凑了上来问道。

    这是韩过的一位师弟的家,就是上次上门来与六娘报信的那位年轻书生,这户人家姓高,显然也是高门大户,到底是什么来历六娘也没阄明白,左右韩过就这么领着她进来住下了,只等城门开启之后再回家。

    这样高门大户的宅院其实都差不多六娘在侯府和国公府都见识过了,哪里需要丫头带路,不过,这丫头倒是提醒她了,她这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呢,哪里能让她乱闯?

    深吸了一口气,将上来的性子压了下去,六娘轻声对那丫头道“我想见我二哥,你能领我过去吗?”

    “韩公子此刻怕是在我家公子的书房说话呢,”丫头闻言面露难色“吩咐了人不要打扰。”

    六娘好容易下定决心,要跟韩过辩一个是非曲直,哪里那么容易放弃,谁知道这会儿韩过在跟人商量些什么,在那丫头一脸这位姑娘很不懂事很难伺候的表情中,坚定的道,“还要劳烦你替我跑一趟,就说我有要事要与我二哥说,片刻也耽误不得的,他若不来见我那我就去找他!”

    韩过与人议事到了紧要之处,便被那丫头给拽了过来,满脸的不解,方才与六娘相处的时候她不说,这会儿倒是急急忙忙的要人寻他过来,一进门就看见六娘脸色铁青的坐在凳子上显然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不由得有些焦急的问道,“六娘,你有什么事?”

    六娘抬起头来望着韩过开门见山的道,“我不希望你娶宁家四姑娘!”

    “呃?”韩过闻言一愣,不知道六娘怎么想起了这一出,随即道,“还有呢?”

    “没有了!”六娘道,“就只有这一件!”

    “就为了这事儿,你十万火急的把我叫过来?”韩过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外面还有许多的事等着他处理,几个同窗都撇下自己手中的事过来帮他,六娘却是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打断了他们的会议,六娘不该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啊?

    六娘闻言抿了抿嘴,想与他分说这件事的重要性,韩过却是点了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儿咱们晚点儿再说,若是没别的事儿,书房还有人在等我,你今天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韩过便往外走,六娘见状连忙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疾步跟了上去,韩过的反应都在她意料之中,她既下定了决心,总要快速的解决掉这一桩才行,韩过在和他的同门商议未来的计划,少不得会将事情的基础建立在和侯府结亲一事上,她这会儿不争取,等他们商量好了,将事情都布置妥当了,哪哩还有机会争取?

    一把拽住韩过的衣角,就这么跟着他走,韩过见状停下了脚步,盯着六娘,不知道她到底是要闹哪一出,六娘道,“你走你的,我说我的,我这么做自然是有缘故的。”

    韩过见状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倔强的六娘,叹息了一声道,“好吧,你说吧,我听着。”

    六娘看了那丫头一眼,那丫头见状连忙躲开了去,六娘这才道,“我反对的缘故有很多,最大的一个莫过于如今的侯府风雨飘摇,咱们沾上了落不到好,还要反受其累。他们为圣上所厌,但凡与他们沾边儿的,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二哥是明白人,有些事情想的比我通透才对!”

    韩过闻言失笑,揉了揉六娘的脑袋道,“傻丫头,你想的太多了,便是结亲,也只当寻常亲戚往来,谁告诉你我要与他们站到一处了?若是侯府的亲戚便要遭殃,这侯府树大根深东京城十有八九都要受牵连,那岂不是人人自危了?如今的宁家想冉替你请旨已是不可能,而我也做不到立时让他们失势,缠斗下去,他们是鱼死网破,咱们也休想有个好下场,自然只能达成谅解。想必你也知道这位四姑娘是四房嫡长女,外家是朱家,有了这份儿婚约在,宁家也放心,咱们也放心,自是再好不过。”

    六娘在刹那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说玩政治的人是最没底线的人,在合理的利益面前,一条人命算什么?在合理的利益面前,他韩过坐几天牢又算什么?

    宁家通过和亲的方式换来了韩过对此事的不追究,他们得以全力应对皇帝的刁难,而韩过则是通过这件事,得到了一个有满门官员的外家做助力的女人。

    仅仅是表面上的利益交换已经呈现一种双赢的姿态了,应该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协议,让这一桩交易的双方都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听到这里,六娘就知道要想叫韩过放弃这一桩婚事绝不可能,并非韩过想不出别的法子,而是既然有省时省力的法子,自然不必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凭心而论,韩过这个法子真的是再好也不过了,前提是,这件事的结果真如韩过所预料的那般好!

    她无颜面对赵家人这种小事儿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五郎的事儿却是无法告诉韩过,而韩过与侯府达成协议的事儿也无法通知五郎,也不知道五郎在宫中会是个什么情形?

    对此事,她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不论如何,六娘还是决定做最后的努力,望着韩过道,“先皇到底是因宁家三老爷而死,当今圣上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咱们谁也不清楚,二哥,不说如今就在上面雷霆震怒的时候,就说今日先皇驾崩不过两日,咱们就议定了亲事,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侯府的其他亲戚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咱们一定是会有事的!这件事真的不能这么做!”

    韩过闻言凝眉望着六娘,只觉得今天她的态度太不正常,像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昨日进城到底去了哪里?”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原以为六娘是进城去求赵家人帮忙,可仔细想想才觉得有些不对,他一入狱,赵家便装作不知道此事,以六娘的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的态度?何况,这件事儿,赵家还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她一寻到赵家,赵家人尴尬的身份必然只可能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偷偷的将六娘送走,另一种则是随意的敷衍一下将她打发走,若是送走,赵家绝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将六娘留在城内,而六娘若是被敷衍失望而归,也该及时出城,除非六娘后来又去了什么地方!

    从六娘将小喜纵的无法无天就能瞧得出她是个心软了,和海棠闹翻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至少可以看出,六娘和赵家的冲突不小,今儿个为着身上的伤也没替赵家人辩白,竟真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老侯爷的命令昨日就传下去了,就算昨日街上兵荒马乱,可今天一早就平静了下来,为何人到了黄昏时分才被送过来?由此可以推断,六娘这段时间根本不在赵家,一定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一个可以让她掌握不少消息的地方!

    一个可以让她准确判断局势的地方!

    韩过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妹子,突然间发现,对于六娘他有些看不懂了。

第五十二章五郎的消息

    “二哥,”六娘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进城的确是有别的事彳,不过,这跟咱们如今讨论的事情无关,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先皇既然是被宁家的事情气病的,又怎么会有人不长眼的在先皇重病时候去跟先皇求情?若是如此,宁家会如何不说,将此事透露给先皇的那个人怕是最先遭殃的,二哥可曾听说过有人倒霉了?便是那个人的影子也没找到,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是宁家的仇家想要对付宁家罢了,这事儿跟咱们没什么相干。”韩过不甚在意的道。

    “可今上若是想借咱们的手……”六娘道,却是被韩过抢白,“咱们为何要给人当枪使?”

    一句话将六娘堵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导致两人在对待事情的处理方式完全不同,六娘习惯了在逆境中生存,行事低调顺势而为,而韩过则是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用跳脱到近乎惊险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六娘抿着嘴思索着到了这个情形,到底要不要将五郎的事情告诉韩过,而韩过则是盯着六娘沉思的脸低声问道,“六娘!”

    六娘一愣,抬起头望着韩过,韩过眯着眼睛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吧?”他很怀疑!六娘一张脸上写着的有内情三个字清晰可见,偏偏她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旁敲侧击,除了这个,他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六娘被问的呆了一下,不明白韩过怎么会想到这个,却是没想到韩过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是你!”

    韩过已是认定了此事!

    如今六娘如此游说他,必然是跟人达成了不平等的条例,他竟然是被六娘从牢里救出来的?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明明是他要照顾六娘…怎么能让自己妹妹跟人签下不平等条例来救他?

    谁敢这么骗他的妹妹,他必然要那人不死也脱层皮!

    何况,他也不是没办法脱身,外面有许多人已经布局好了此事…随时可以将他救出来,哪里就需要一个小姑娘帮忙了?

    “不是我!”

    六娘看着韩过不善的脸色急急的否认道,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韩过当时都落入了大牢,谁会利用她?何况,就算是有人想利用她,她也没那个胆子做韩过的主…看韩过如今的脸色就知道了,她若是敢做韩过的主,怕是要被他给生吞了!

    “你去找谁了?告诉我!”

    韩过哪里还肯相信六娘的话,面色却是和善了下来,笑容浮上脸颊,用一种像是哄小孩儿似的语气道,“他既然帮了我,我自然要谢谢他…告诉我好吗?”

    六娘无语的解释道,“真没有,信不信由你!”

    “那你为什么要反对这桩婚事?”韩过强硬的追问道。

    六娘用力的呼出一口气…事情又回到了原点,韩过的辩论技巧无疑是最好的,逻辑思维能力显然比她强上许多,被他这么一绕,她竟然有种从逻辑上来思考,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偏偏她是感性的动物,就算道理上说的通,却也知道五郎的处境堪忧。

    “就是不喜欢四姑娘!”六娘咬牙道,最终还是决定要想法子再见五郎一面…这种时候只能耍赖了,只要知晓了五郎的情形,她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告诉韩过。

    韩过闻言便笑了起来,看着六娘满脸的不爽,突然想起了当年,是了…自家这个妹子是个傲娇妹子,兴许当日在侯府的时候,六娘在四姑娘面前吃了些亏,现在还记恨着?

    真是个傲娇的孩子!

    “她若是欺负你,你告诉我,二哥替你出头!”伸手在六娘脑袋上摸了摸,韩过笑道,“她嫁过来若是对你不好,我就休了她!”此言一出,显然将这件事定了性,六娘再怎么挣扎都不管用了。

    六娘翻了个白眼,显然不信韩过的话,何况韩过一直在外奔波,女人间的战争他能懂几分?不知道怎么两人的讨论到了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冷哼一声扭头回了房间。

    韩过看了看六娘的背影,只觉得自家这妹子傲娇的实在可爱极了,就是发起脾气的时候有些让人头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想到外院还有人候着他,唤过外面候着的丫头,让她寻些事情与六娘打发时间,莫要让她再胡思乱想,便疾步往外走了去。

    六娘已是做了决定,便不再为此事忧心,回房以后便洗漱了上床睡觉,打算第二天早上想办法溜出这户人家,到枣儿胡同去寻刘公公。

    她是做惯了丫头的人,起的比丫头早是很容易的事儿,之前穿的那身小厮衣裳当时六娘因为跟海棠阄翻了,将所有放在海棠那里的东西都打了一个包袱给拿了回来,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轻手轻脚的将衣裳换上,便趁着天色未亮的时候顺着墙根儿往外溜,当年练就的一身爬树上房的能耐总算是派上了正经用场,即便这户人家的院墙很高,也没能拦下她的脚步。

    先皇驾崩三日,街面上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连原本地上斑驳的血迹也被清洗的干干净净,街上依旧有比平日里多的士兵在巡逻,却也渐渐有了轻松的氛围,街面上的百姓也渐渐的支起了原本的营生,开始营业了。

    六娘还是第一次自己到枣儿胡同,问了不少人才寻到正确的地方,敲响那道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开门的是个老头儿,六娘只稍稍提了提自己是来找五郎的,便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她被引进了正厅,一个年逾七十的老太监坐在厅内,这位刘太监的身份,五郎是提过的,六娘行了礼,便迫不及待的开始询问五郎的近况。

    那老太监此刻的心情显然很好,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样儿,知道六娘是五郎的妹子,往日里六娘也曾送过东西过来孝敬,因此对六娘的态度很和蔼,笑着道,“先前小五还托人传话出来,说要寻姑娘呢,没想到姑娘竟然亲自来了。五郎如今的情形还好,新皇很看重他,这也是他的缘法,姑娘大可不必担心,不知道姑娘如今所住的地方可还方便?若是不便,姑娘不妨到咱家这儿来住几日,等城门开了,咱家再让人送姑娘回家。”

    六娘闻言并没有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反而提了起来,所谓伴君如伴虎,她虽然不知道五郎是怎么跟新皇扯上了干系,可这事儿到了此刻却未必是好事,因为,这跟她的猜测越发的靠近了。

    六娘抿了抿嘴,并没有将心理的担忧写在脸上,笑着满脸好奇的道,“爷爷,五哥既然叫您爷爷,那小六就跟着五哥叫了,您就叫我一声小六吧!姑娘姑娘的叫着,生分不说,倒像是不相干的人似的,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五哥那天送走我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得了新皇的赏识?您不知道,这两日我一直担心着,外面却是乱糟糟的,又没办法出门,今日实在按耐不住了,才换了身衣裳寻了上门来。”

    显然六娘一番话将本就高兴的刘太监哄的越发的开心了,这个年纪的老人,争斗了一辈子,也算计了一辈子,本就喜欢活泼的人儿,对于六娘这样明显的为了自家哥哥而讨好他的行为只觉得可爱极了,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点点头道,“好,那咱家就叫你一声小六了。”

    又冲着六娘招招手,指着离他身边不远处的一把椅子道,“小六,你过来坐,爷爷跟你说说你五哥的事儿!你五哥可了不得啊~”

    “五哥怎么了不得了?”

    六娘见状连忙笑着凑上去,动作利落的提起茶壶替刘太监添了些茶水,这才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刘太监显然对六娘的行为很满意,笑着道,“审时度势,临危不乱,举一反三,你说是不是了不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故意吊六娘的胃口,“我见过这么多孩子,还从没见过像小五这样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此的!不过………………”

    说到这里,面色却是微微一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宫内本就是个是非地,五郎如此年纪一步登天,却未必是好事,且不说他能不能把持得住自己,光是前仆后继无数想要搬倒他的人,就将他陷入了一个艰难的境地。

    这其实不是好事,不过,这话显然不适合告诉一个只有十岁,替哥哥担忧不已的小姑娘。

    六娘闻言紧张的道,“不过什么?爷爷,您就别掉我胃口了,小六是个急性儿,您这么吊着,我难受啊!”

    刘太监闻言又笑了起来,看着六娘恨不得抓耳挠腮了,一双眼急切的看着他,才缓缓的说了起来,当然是报喜不报忧!

    六娘一面听着刘太监故意夸张的说辞,却是捡着那紧要的关节处略过,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第五十三章敌人

    那日寻上门来是不是旁人,正是皇后的人,五郎从刘太监处鲽开便要回宫,却是发现叛军正在攻打宫门,显然宫内是有内应的,黑甲卫和金甲卫战成了一团,血染红了宫门的每一寸土地。

    如此情形,五郎也没害怕,而是在地上滚了一身的鲜血,愣是从千军万马之中让他给偷溜了进去。

    宫内的情形比外间也好不了多少,多处宫门都落了锁,且也有叛军行动,唯一好一点儿的地方在于,宫内是叛军在抵抗,皇后的人还是占据着上风的。

    这样的情形下,五郎便借着替皇后送信的理由,顺利的被带到了皇后面前。

    五郎发现刘太监的判断有误,这也不怪刘太监,毕竟谁也没见识过皇后的通天手腕,皇后平日里从不干涉外政,只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便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却是藏着如此深的城府,危机关头力挽狂澜宫外的局势很乱不错,可宫内却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虽然襄王逃了出去,可其余诸王却是被皇后死死拽在手中,外有黑甲卫和赵太监支应,宫内有宫廷守军以及皇后娘家的兄弟灭火,在正殿上,内里重要的宫人都一个不落,几位重臣也被招入了宫中,奉了新皇。

    当下,五郎便将刘太监的话撇开了,只是替外面赵太监表了一番忠也就是五郎赶得巧了,宫外的人还没回去,皇后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便是五郎带回来了第一个好消息,听说他为了进宫报信,在死人堆里还打了个滚,皇后和新皇不但没有嫌弃他满身的血污,却是对他另眼相看,夸他沉稳忠心…他以往本就在御前伺候,虽只是个小太监,显然也是个进退有度的,当下…皇帝便将他唤在身边听候差遣。

    后来五郎又主动请命进出宫三次传信,都顺利的将事情办妥了,这一场,他们算是大赢家,赵太监严太监并着一个五郎都水涨船高。

    六娘听完刘太监的话,心已是沉到了谷底,五郎爬上去了会做什韩过在牢里…六娘不信五郎什么都不会做,新皇登基维稳是很重要,却也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说,这种时候恰好有侯府对于皇后派来的人的不搭理,新皇要立威,五郎要救韩过,两庄事儿凑到一块儿,那件事六娘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是五郎借着这个由头做的!

    韩过临场的倒戈到底会制造出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六娘没把握,对于身边人的人心她可以把握一二,对于隔了一道宫墙的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六娘一点儿也不知道。

    看着刘太监那张满是笑容的脸上偶尔闪过的一抹忧色,六娘知道如今的五郎是在走钢丝,在君前,低调且会被人记恨上了,何况五郎的所作所为是明显的在为自己树敌,而韩过的行为无疑将五郎推向了深渊。

    六娘望着刘太监道“爷爷,五哥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能出宫?我想见他呢!”

    刘太监闻言摇了摇头“这事儿咱家也不知道了,如今他深受圣上信任…要紧的事儿都是让他去做,圣上有命立时怕就要出宫,若是无事,十天半个月却是未必能见着,你搬到家来,他出宫了但凡有空必然会上咱家这儿来一趟的…到时候你就能见着了。”

    六娘哪里能说自己这一趟也是偷溜出来的,闻言心下不由得一阵焦急,这情形下,见不着五郎,唯有将五郎的消息告诉韩过了,否则没办法阻止韩过要干的事儿。

    摇摇头道“爷爷,如今我和我二哥一起借住在别人家里,只能谢谢爷爷的好意了。”

    刘太监显然也知道六娘的二哥是个什么人,闻言面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读书人瞧不起太监,太监对读书人也有种天生心理上的反感,何况刘太监对先皇的感情是很深厚的,虽然是宁三老爷气死了先皇,可对这件事的另外一个主要责任人也没什么好感。

    也不再提让六娘搬过来住的这话,却是挑眉问道“他已经出来了?老侯爷倒是消息灵通。”

    这句话让六娘心头咯噔一声,再也不敢耽搁,只急急的道“爷爷,我已是耽搁了半日功夫,这会儿就该回去了,到底借住在别人家里,回去太晚了不好。我一旦有空,便会自己或者让人过来,我五哥若是来了,您可千万告诉他,我没事儿,让他说个时间地点,咱们好见一面呢。”

    匆匆从枣儿胡同离开,走上正街,不过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就被人一把拉住胳膊,六娘扭过头一看,却是看见董方那张黝黑憨厚的脸“六………………六………………你………………”董方斟酌了半晌,也没能决定到底要怎么称呼六娘,索性道“怎么又扮成这个样子了?还一个人在街上走?”

    六娘还以为董方昨日生她的气了呢,没想到今日在街上他竟然会主动招呼她,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将自己的胳膊从他那张巨掌下拯救出来,才道“我有事呢,这样打扮方便行走,你昨天没生我的气吧?我可不是故意骗你的!而且,我有替你解释,是刘大哥不肯听,你昨儿个没挨揍吧?”

    董方是下意识的拽了六娘的胳膊,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叫她,六娘一挣扎,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脸刷的一下全红了,好在他皮肤黝黑,根本瞧不出来,听见六娘的话才知道她不是很介意,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还有些隐隐作疼的屁股,嘿嘿笑道“我又不是娘们儿,哪儿有那么小气!”

    却是瞧见六娘冷飕飕的目光盯着他,心下一惊,他老是忘记六娘的性别,实在是因为六娘太彪悍,说起来他叔叔揍他还没六娘下手狠呢,连忙赔礼道“你当然跟她们不一样!”除了性别这个问题以外,他可是很佩服六娘的。

    六娘闻言笑了起来,虽然这小子烦起人来让人想抽他,可若不是董方,她也熬不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刻,能和他当朋友,也许碍于性别,这段友情只能维持短短的一段时间,但这也许是她这辈子唯一结交到异性朋友的机会了“你不生气就好,我今儿个有事儿,不能和你多说,过些日子我再寻你可好?”

    “你去干嘛?”董方的反应却是让六娘意外,看着六娘不解的神色,董方挠了挠后脑勺道“昨儿个我害你摔下树来,还没跟你道歉呢,这两日你独自在外行走可不太安全,要不,我送你一程,当做赔礼吧?”

    六娘闻言自然也没推迟,这件事儿跟董方扯不上什么关系,何况,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她独自在外行走说不害怕是假的,若非逼于无奈,她又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独自出来?

    董方闻言也是很开心,又开始恢复了当初话唠的本质,絮絮叨叨的跟六娘讲述着六娘离开后,除了他挨揍以外的每一庄事儿,两人说着话,这原本有些遥远的路程却是变得短了起来,不知觉间就走到了六娘寄宿那户人家的门口。

    也就是跟董方说话,所以六娘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偷溜出来的,按照原定计划是要翻墙回去的,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韩过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手揪住一个,将两人都给拎了起来,六娘被吓了一跳,正要反抗,扭过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铁青的脸,而董方显然不认识韩过,挥舞着拳头就要揍上去,韩过这一次可是有防备的,手一扔,抬脚一脚就将董方给踹飞了出去,被从府里涌出来的一群家丁给接了个正着。

    “二哥!”六娘见状尖叫起来,这韩过讲不讲理的?怎么可以随便揍人?

    韩过铁青着脸,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瞪了六娘一眼,厉声喝道“你上哪儿去了?”

    白家已经已经因为六娘的失踪而阄翻天了。

    这时代的人都起的早,何况昨儿个晚上六娘睡的也很早,伺候六娘的那丫头早上起来左等右等都没听见六娘唤人,昨儿个夜里六娘是不让人上夜的,只得推开门进去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床上躺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个枕头,偏生六娘睡前脱下的衣裳还好端端的在架子上挂着。

    那丫头知道韩过是府上的贵客,他的妹子自然也要好好伺候,如今把人给弄丢了,主人家可不会管这位姑娘好不好伺候,只会问下人的过错,便开始满院子的寻人,闹腾的鸡飞狗跳,将凌晨才睡下的韩过也给阄腾了起来,却依旧没找到人。

    主人家急的都要报官了,却发现六娘身着一身男装和一个少年施施然的出现在了大门口。

    急报了韩过,韩过出来一看,不是他的妹子还能是谁?看见六娘平安无事的出现在他面前松了一口气以后却是越发的愤怒,昨儿个他拒绝了六娘的要求,那是因为六娘的要求不合理,她跟他玩儿离家出走算怎么回事儿?

    至于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根本就不认识,别看样子长得挺老实的,可哄的六娘喜笑颜开的那样子就知道是个内里藏奸的,想六娘向来懂事,哪里像是个会离家出走的,必然是这个小子教唆!

    对于敌人,韩过自然不会客气!

第五十四章斗气

    眼睁睁看着董方被白家的下人给捆了,韩过却是将她抓的死死的,她只说了半句话就被捂住了嘴。

    六娘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扭过头一口咬在韩过的手上,谁知道韩过只是皱了皱眉头,就拎着她往屋子里走,显然,白家人是打算将董方给当成人贩子送官府去了!

    六娘被韩过一直拎进了自家房间,韩过才撒开手,韩过撒手六娘却是不肯撒口,这白家宅院巨大,这种时候她哪里还跑的出去?更不要说去拯救董方了。

    她出门是为了五郎,也是为了他,到如今,他却是将这些过错都怪在一个外人身上,人家好意送她回来,却是无端被狗咬,这事儿只引得六娘的心病,就像当日赵家如此帮她,她却最后负了赵家。

    韩过的行为只让她恨不得咬掉他一块肉,偏偏如今的牙齿才长出了那么一点点,就这么咬着也觉得疼,哪里能咬的动他浑身的肌肉?

    只气的脸颊通红,眼眶一酸,委屈的眼泪水噗噗的往下落,越发的觉得不甘心,双手抱着他的手臂用力的啃,啃不掉一块肉,啃掉一层皮也行!

    韩过被六娘的行为闹腾的哭笑不得,他虽生六娘的气,气的想揍她一顿,可看见六娘哭了,这还是六娘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他倒是气不起来了,就像是看见被人用一根棒棒糖哄走了的妹子,只剩下无奈和叹息“好了,好了,别闹了,你说,你偷溜出门,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我还没生气,你倒是跟我闹起脾气来了。”

    上次六娘受伤…对韩过的刺激不可谓不大,否则他根本无需投宿到自己同窗师弟家里来,毕竟他本人爱好〖自〗由,对于这个出门都需要禀报别人一声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好感…也就是为了六娘的安全,想到白家虽然麻烦了点儿,到底门禁森严,这高门大户毛病虽多,却是能将六娘护的很好,谁知道六娘竟然会自己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六娘被人下了什么迷魂药,往日里连门都不爱出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两天便被人闹腾的改了性子?看两人的样子,显然是出去逛街了!

    可这话他偏偏不能说,往日里他不太通内院的事情,在寻妹子的时候却是白师弟说了,这事儿要瞒着才好,否则对六娘的闺誉有碍!

    却是要吓那小子一吓的,否则真缠上了六娘怎么了得?

    要不是要将此事瞒下来,他肯定先揍那小子一顿再说…如今却是后悔了,看见六娘落眼泪珠子,只恨不得将人追回来才好!

    敢哄骗他妹子害他妹子掉眼泪的小子都该千刀万剐!

    韩过心里想的什么…六娘这会儿自然没功夫去揣测,只记得他害她便罢了,如今却是还要害五郎,却说的他牺牲比较多似的!

    就他这没心没肺自以为是的样子,即便让他知道了五郎的事,他会怎么做?是不是像管她一样,不问青红皂白,只要他以为是对的,那就一意孤行?

    松开口,抬起头狠狠的瞪了韩过一眼…吸了吸鼻子道“若是二哥替我收拾烂摊子的手段是不问青红皂白便将一个好心护送我回来的小哥送到官府,小妹我承受不起!”

    说罢扭过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搭理韩过了。

    打定了主意,若是这件事韩过解决不好,她便要私下里偷偷的做手脚破坏这桩婚事…想要知道她为什么出门,没门!

    这是两人再次相见后,六娘第一次对韩过说重话,韩过闻言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却不以为自己这件事处理的错了,六娘失踪了一天,也许是一天一夜,回来却是跟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一块儿,他无法对外解释这件事,也不能对外说六娘是自己跑出去的,只能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了。

    这时代女孩子的名节很重要,虽然六娘才十岁,可七岁男女不同席,他虽不介意,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子受这样的牵连,这件事既然闹腾的天下皆知了,就必须这么处理。

    不过,六娘的不谅解也是应该的,说起来,六娘是个善良的孩子,看不下去旁人为她而受牵连,且六娘极有主见,要说服她,很困难,哄女孩子显然不是韩过的长项,于是,他决定………………

    “我见是个不认识的人,还以为是他哄你出去的呢,既是如此,我去让他们放了他罢。”

    六娘疑惑的拿眼角扫韩过,不是她不信他,而是他前科累累,记忆中的韩过是个很固执己见的人,能有这么好说话?

    “那你叫他进来!”六娘瓮声瓮气的道。

    “这不太好吧?”韩过皱眉,难道六娘真看上那小子了?这时代的男女都早熟,就那头样儿,哪儿配得上他这么可爱的妹子了?

    六娘哪儿知道韩过想的那么深远,闻言冷哼一声,扭过身子拿背对着韩过“那就是你骗我!”

    韩过闻言心头大呼糟糕,想六娘平日里挺聪明的一孩子,怎么就让个黑炭头哄了去?必是往日里在深宅大院里呆着,见的男孩子太少了,急急的道“我是说这到底是人家的内院,怎好让个成年男子进来?”

    “那我出去!”六娘认定了这事儿不能交给韩过,犯了倔。

    “你如今也不好见他…………”韩过哪里这么哄过女孩子,看六娘不依不饶的样子只急的满头大汗“我说了要放他,就一定会放,你连二哥都不信了么?”

    “人家帮我了,我却害得人家差点儿被送官府!”六娘愤愤的道“不亲自去道歉,哪里能显得出我的诚意?我怎么就不好见他了?是我见不得人么?”

    韩过被六娘的胡搅蛮缠折腾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看着六娘倔强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你如今是大姑娘了,哪里好到处乱跑?这一桩事儿还不知如何收尾呢,你的名声不要了?遇上这样的事儿我便头疼,好了,你别闹了,你早就该知道跑出去了会是这个结果,为什么要偷溜出去?便是要与我赌气,也不该拿自己的安危来做赌注。”

    见六娘不动,他也没耐性再劝下去,转身就要往外走,六娘见他虽是胳膊肘往里拐,这事儿办的却是一点儿良心也没有,心头就有气,从凳子上跳起来,拦在韩过面前,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韩过,轻声问道“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赌气?”

    韩过被六娘问的愣住了,昨儿个六娘极力反对他娶宁四姑娘,虽然最后他说的她无言反对了,六娘却是不服气的,他今儿个前思后想,都觉得应该是跟这件事有关,可如今六娘反驳,他突然想起六娘不是个意气用事的孩子“那你跑出去是为什么?”

    六娘苦涩的笑了笑,用力的抹去眼角的泪水,望着韩过道“你先放了他!”

    韩过最恨的就是有人威胁他,若是有人威胁他,他必然要人将那个威胁的结果自己咽下去,可此刻偏偏威胁他的是他妹子,心头愤怒在六娘心目中不信任自己就罢了,他却是连个黑炭头小子也比不上,懊恼之际,一摔衣袖便往外走“你不说便罢了!好好在屋子里休息,不要乱跑了!”

    六娘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她却是不能容许韩过再伤害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了,缓缓的道“你真不想知道那件事是谁做的?”

    韩过闻言一愣,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来,盯着六娘,六娘的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在夕阳下,鼻头有些发亮,一双眼睛却是沉寂如水,像是在谋算着什么。

    突然之间,韩过非常的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算计和被算计的感觉,六娘竟然对他用起心机来了?

    她是他的妹子,在父母不在的时候,他该是她的天才对!

    “外面的事,不是一个女人该操心的”韩过冷冷的道,决定给这个心大到一定程度的妹子一个教训,这个世界不是女人的世界,有些事管的太多了,除了给她自己添麻烦以外,还会给他添麻烦,没有她,他一样可以将事情办的很好“你管的太多了!”

    这个〖答〗案并没有超出六娘的预料之外,闻言也是冷笑一声“你要一意孤行,害死你的亲弟弟,我的亲哥哥的话,那我就不管了!”

    韩过闻言一阵茫然,他韩过,排行老二,知道自己脚下还有三个弟弟,可对着三个弟弟他印象全无,因此,愣了一下才陡然想起韩家并非只有两个孩子,只不过其他的人在他印象中都死了。

    “谁?”愣了片刻的韩过失声问道,颇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的局促。

    六娘哪里肯告诉他,扭头进门摔上房门,跳上床懊恼的揪自己的头发,明明计划好了不跟那头倔牛顶牛的,却是被他狠狠的气了一遭,又忍不住了。

    可当时的情形谁忍得住?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拿人去官府,遇上韩过这个自大狂,自以为是的混球,她为救董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就看那个混球要怎么解决这件事了。

第五十五章谈判

    韩过在门外叫门,六娘没吭声,环视了屋子一圈以后,觉得己歇的差不多了,便跳起来搬了根凳子掀开窗户,看了看,窗外这会儿还没人,显然是以为韩过在,她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六娘果断决定要溜走,韩过是个无法沟通的存在,这会儿不趁着他们没注意溜走,等事情平息下来她想要偷偷去见五郎根本就不可能了。

    跳出窗户,六娘便蹑手蹑脚的顺着墙根儿走,她已经看好了,这院子靠墙的地方有不少大树,爬上去了谁也看不见她,她却是可以居高临下的看下面的反应,事情不对,她就溜走,去枣儿胡同躲上些日子,等见了五郎再回来想办法破坏韩过的婚事。

    韩过是被六娘的消息给吓到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叫门,门里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了,这个消息太震撼,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还有个兄弟,而且偷偷摸摸的在背后替他做下了这些事儿。

    而六娘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竟然一直瞒着他,心下疑惑之余,在门外将好话都说尽了,却是依旧不见六娘开门,索性叫人弄来了东西打算拨开门闩,打开门一看,只看见一闪敞开的窗户面前摆着一根踩上了脚印的凳子,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韩六娘竟然趁着他愣神的时候又跑了!

    并着韩过一道进来的还有伺候六娘的丫头,一看见这空空荡荡的房间也傻了眼,这位韩姑娘也太难伺候了点儿,怎么又不见了?

    好在白家人自打六娘失踪一次以后,对于这位姑娘的性子已经没了把握,特地派了个经事儿多的沉稳妈妈过来,见状略一沉思便道“此刻是白天,院子里多有人走动…韩姑娘合该还在院子里才是。”

    韩过闻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眼光就在院子里扫视了起来,院门口都是有人走动的…刚找回六娘,白家却是半点儿警惕也不敢放松,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从院子里摸了出去,除了六娘调皮以外,也要怪门户不严,白家太太下了决心要整顿,守卫的力度加大的三层…而这院子的墙很高,除非六娘会飞天遁地,否则还真没办法跑出去。

    韩过是明白六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可六娘生气的这方式实在让他有点儿不敢恭维,将一干下人都打发出了院子,只吩咐她们看紧门户和院墙,韩过独自留了下来。

    “出来吧!”韩过冲着空荡荡的院子喊话“我知道你没走!遇上事情逃避不是办法…你也不能在那儿躲上一辈子,终究是要面对的。”

    六娘没想到韩过的脑子转的这么快,竟然猜到了她没走…既然如此,她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了,可就这么出来,谁知道是个什么结果,搞不好那家伙能直接拿根绳子给她捆了。

    韩过只看见靠近房檐的一颗树一阵的抖动,就看见一道蓝色的小身影一下子窜上了房顶,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还好他把人都给打发出去了,眼前这位真的是之前他那个文文静静的妹子?

    该不会是上次被人敲了一下脑袋,给敲傻了吧?

    这都上房揭瓦了!

    “谁说我要走了?”六娘居高临下的拿鼻孔看韩过…就在房顶上盘着腿坐了下来“我不过觉得你在房门外的声音太吵了,才出来纳凉!”

    韩过看六娘的动作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想上去,偏生他的身体虽然强壮,到底比不上小孩子的身子灵活…看六娘那猴儿似的模样就知道,想地上六娘未必跑得过他,可上了房顶,他还真拿六娘没办法了,闻言苦笑“行行!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的姑奶奶,我说,你能不能赶紧下来?我一看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就头晕。再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啊?”先把人哄下来再说!

    六娘哪里肯听他的,好容易享受一把让韩过仰视的待遇,自然要好好的欣赏一番风景,随手拔起房顶上长出的一棵草把玩着道“爬得上来我就不怕摔,疼的是我,和你有什么相干?左右你是不希望我管你的事儿的,摔傻了正好,也没人多管你的闲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到处跑了。”

    韩过如今再一次体会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意思,眼前这妹子还真真是个招惹不起的人物,得罪她一次,她总能让他心惊肉跳。

    偏生这一次显然又是六娘占着理,他只能道“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你还是赶紧下来吧!”

    “放人!”六娘高傲的昂起下巴。

    “不过是吓唬了他一顿,不叫他胡乱说话罢了,早就放了。”韩过郁闷的道,早知道就不跟六娘较这个劲儿了,韩家人都是属驴的!

    六娘见状心下微微一松,却又生起气来了,韩过吓唬旁人便罢了,竟然连她都一块儿吓唬!

    没他在的三年多少风险,她都好端端的过来了,他来了,就以为她变成了毫无行为能力的小孩子了么?真正保护一个人的方式不是将人养育成温室里的huā朵,而是让他经历足够多的事,从而成长起来,强大起来。

    “要我下来可以”六娘咬牙道“你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权力自来不是别人给与的,而是自己争取来的,她要话语权!此刻不争取,等日后回到家里,就更争取不到了。

    韩过皱眉看着房顶上的六娘,夕阳依旧刺目,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可以从语气中听出六娘的坚决,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就是六娘偷溜出门,怎么折腾到最后变成了他不讲道理了?

    韩过也盘膝坐了下来,挑了个树荫遮蔽的地方,显然,想要让六娘下来,不是短时间能够办到的事儿了,抬起头望着六娘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六娘道“第一,你的事儿我不懂,也不想懂,可若是我问到你了,你一定要仔仔细细的告诉我,不能以我是女人这个理由敷衍我!”

    女人!

    显然六娘还是在为他之前的话生气,可不是他瞧不起女人,在有些事确实不是感性大过于理性的女人可以做的,这个要求也不算为难,她爱听就听吧,左右他也信六娘不会出卖他,要是六娘胡乱出主意,无视就好,点了点头道“好!”

    “第二!”六娘继续道“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小姑子的意见也很重要,宁家这桩婚事我还是不同意,你娶谁都好,就是她不行!你可以不理我的要求,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宁家四姑娘进不了咱们家的门,就算进门了,我也会想方设法的折腾她,到时候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一个,要么她死,要么我亡!这话我放在这里,从今儿个我从这房顶上下来开始,这位姑娘有个头疼脑热你都可以算在我账上!”

    大不了一拍两散,六娘是想开了,面对韩过做的有些事儿,用什么怀柔手段都是无用功,还不如摆明车马,五郎要出了事,她死的心都有了,还冷静你妹!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韩过被六娘凶狠的眼神盯的不由得打了个颤,可六娘是他妹子,他能怎么样?大不了把人弄下来以后揍一顿屁股,他现在就手痒的非常想揍她的屁股,可人还在房顶上,他根本够不着,只能压抑着心底的怒意,沉声道“既然事出有因,你为何不好好与我说?这样闹腾,像什么话?”

    六娘瞥了韩过一眼,眼中似带指责,韩过不由得想到了昨日,六娘硬拉了他过来,当时他着急那边的事儿,又将事情给想岔了,那也是六娘不肯直说啊!

    见韩过毫无愧疚之意的反瞪了回来,六娘哪里肯示弱,冷哼一声道“昨日我只是猜测,毕竟他不肯认咱们。”

    “为何?”韩过皱眉,难不成飞黄腾达了就忘了本?若是如此,也不会出手帮他了啊!

    六娘道“我便是耍赖他也不肯理我,只是我看他言语神情都似极了,何况他还无端端的帮我?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路见不平的人,因此才认定了是他。二哥也不必追问了,他既不肯认咱们,总是有苦衷的,何况………………”

    “何况什么?”韩过问道。

    六娘抿了抿嘴,叹息了一声道“他如今的身份可不好说,便是认回了咱们,怕是会替二哥添不少麻烦…………”

    韩过闻言眉头皱的死紧,在脑子里将整个事儿过了一遍,身份不好说,偏又在御前能说上话,认回来了会替他添麻烦,条条线索总结到一起,得出的结论让韩过突然觉得一阵蛋疼………………

    “那天你便是去寻他了?今天也是?”韩过眯着眼问道,心里不知谋划着什么。

    六娘点了点头“那天便是他护送我,我却是不知道后来他到底如何了,只是听说了宁家的消息心里有些揣测,却是不敢下定论,偏生你莫名其妙-的跟宁家定下了这场婚事,我不得不偷溜出去打听他的消息。”

    看见韩过想说话,六娘又道“我便是告诉你,你会让我出门了?若是有旁人与我一道,他哪里肯见我?”

    韩过闻言揉着额头沉思起来,不知在计较什么,六娘只候着他的〖答〗案,不知何时外间进来了一个人,六娘眯着眼睛一看,竟然是个熟人,就是那日到家来报信的韩过的师弟,走进来,第一眼便瞧见了房顶上的六娘,一时间呆住了。

第五十六章面子问题

    六娘也呆住了,她的形象!

    都是这该死的韩过,全毁了!

    白子明原本打算是让下人进来通报的,只是韩家兄妹那点儿事儿让白家下人都不愿进来,外面的事儿却是非得韩过过去一趟不可,他这才亲自来了,却没想到看见的是如此震撼的一幕!

    他虽听说过西地的女子泼辣,还是第一次看见有活的姑娘能上房揭瓦的!

    韩过见状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就是怕六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所以才将所有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这下可好,这一幕叫人看见了,这些书生的刻薄嘴巴他可是见识过的,还好,眼前这位白子明还算厚道人,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冲着白子明拱拱手笑道“舍妹顽皮,倒是让贤弟见笑了。”

    六娘这会儿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跟韩过闹腾,那是韩家的家事儿,让外人瞧见了这幅泼妇样儿,以后还怎么见人?在外面她也是小淑女一名的!

    她也是深知这些书生秉性的,一张嘴巴能将人气的吐血三升,这韩过哪样不好提,偏要提这个?就不能装作她不在么!

    可这会儿要让她下房,却有几分骑虎难下的味道,毕竟,她跟韩过的事儿还没完呢!

    眼睛左右扫视了一圈,趁着韩过跟白子明说话,嗖嗖的躲房后去了,等韩过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瞧见空荡荡的房顶,哪里还有六娘的人影?

    这一幕自然尽数落入了白子明的眼中,用力的控制了嘴角的幅度才没笑出来,那日他去韩家送信的时候,只记得是个很沉稳的小姑娘,哪里知道六娘还有如此顽皮的一面,强忍住笑意,愣是装作没看见六娘的样子,冲着韩过拱拱手道“韩兄,外面有人说是有要事求见,还要请韩兄过去一趟。”

    说来韩过这会儿脑子也没转过弯,既然对方都装作没瞧见六娘了他跟着走了就是,却是一时间脑子发热,只扭过头冲着房顶道“六娘,你先下来!我去去就回!”

    六娘闻言大怒,躲在房顶后打死不吭声,装作自己不存在。

    韩过见状还没回过神儿来见六娘不肯出来只能扭过头冲着白子明道“贤弟,那人是什么人?你瞧,我这儿正忙着………………”

    “是侯府的人………………”白子明慎重的道,韩过要与侯府做亲,就不好怠慢了来人。

    韩过一愣,六娘既然跟他说了这个消息,在处理侯府这个问题上却是有些为难了他一时间也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既然是侯府来人,却是不好不见总要将人敷衍过去了才好。

    只是,六娘如今还在房顶上跟他赌气,这会儿太阳虽然西斜,日头还是烈的很,要是给晒晕了摔下来了,可怎么是好?只能拜托白子明道“还要请贤弟替我瞧着舍妹,可别让她从房上摔下来了!”

    说完便匆匆的往外走去,留下一脸呆滞的白子明,就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了?

    白子明愣了片刻功夫才反应过来这院子里,孤男寡女的,虽是在青天白日之下,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他进来了,也都知道只有韩过和六娘在这儿,这韩过一走剩下的事儿若被有心人编排,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第一反应就是要出去唤人进来。

    六娘躲在房檐后面,看见白子明要走,自然明白他是要去做什么,心下大急,原本韩过将人赶出去了,她才敢在这儿撒泼耍赖,叫白子明瞧见她这模样已经很丢人了,若是叫那些碎嘴的下人知道了,将她这名声传扬出去,她还真没法见人了。

    连忙探出头来冲着白子明的背影叫道“喂!你别走!”

    白子明闻声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就看见六娘一张原本就有些huā哨的脸这会儿更是涂满了房上的黑灰,就跟只huā猫似的,倒是越发的突出那双闪亮闪亮的眼睛,看起来俏皮极了,他活了十多年,还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姑娘………………”白子明恭恭敬敬的冲着六娘作揖“在下不是要走,而是想请人帮忙搬个梯子过来,好让姑娘下来。”

    这有礼恭顺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养眼,六娘看着美少男却也没忘记自己的本意,挑刺儿道“我二哥让你瞧着我,他是怕人一愣神,我便偷溜了,你这么出去了,就不怕我溜走?”

    看见白子明愣住,六娘又继续道“还有,我和二哥都投宿到你家来了,可见你和我二哥是通家之好,你便是我的哥哥,又怎么忍心叫人瞧见我这模样?坏了我的名声?”

    六娘这是被逼急了,她是不乐意下去的,却也不能叫白明叫人过来,真不是故意为难白子明,她也知道白子明的顾虑当日到她家报信的时候她就瞧出这位是个守礼的人,好在比起当年她的那位二哥还逊了一筹,六娘自然知道该如何对付他。

    白子明果然被六娘刁钻的话给圈了进去,劝道“院子里都是母亲安排的妥帖人,姑娘放心……”

    “哥!”六娘瞪眼打断白子明的话,打定了主要要跟他胡搅蛮缠“我都叫你哥了,你还叫我姑娘,是觉得我替你添了麻烦,存心拉远了距离好要赶我走不是?”

    “没有!”白子明急了,脸色微微涨红,虽然六娘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瞧在韩过的面儿上,他怎么也不能下逐客令啊!

    “那你以后就是我哥了!”六娘笑眯眯的道“哥,你可知道我二哥叫我什么?”

    “六娘!”白子明下意识的回答道,已是被六娘闹了个满头大汗。

    “哎~”六娘脆脆甜甜的回了一声,白子明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女子的闺名哪儿是旁人可以随便唤的?偏房顶上的那只小huā猫笑的极天真无邪,白子明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他算是理解到韩过的痛苦了,有个精灵古怪的妹子,可真是件头疼的事儿呢。

    “你还是下来吧,我去给你搬个梯子”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院子里的人都不会胡说的。”

    六娘皱了皱鼻子道“不要!我能上来就能下去!这是在和我二哥赌气呢,下去了他又不理会我了。”

    赌气也不能上房揭瓦吧?

    要是他亲妹子,白子明很确定自己会将她哄下来冲着她念叨上一遍女四书,最少也要叫她知道上房顶是不文明的行为,梁上君子不是雅号,何况,女孩子娇娇弱弱的,万一摔着了可怎么是好?

    不过,六娘到底不是他妹子,所以,白子明只能道“什么事儿值当你生这样大的气?便是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

    六娘满腔的苦水无处可倒,这会儿也顾不得要给韩过留面子了,便是家丑也要外扬一下,便将赵家的事儿说了一遍,又说了今儿个的事儿,只瞒下了自己是为何出门,末了又道“哥,你说,他是不是很没来由?为着他,我多年的姐妹也不要了,他却是做出这样的事儿,只叫〖我〗日后怎么做人?今儿个还没来由的将一个好心的小哥儿给捆了,说什么为我的名声?忘恩负义的名声能好听到哪儿去?我宁愿不要这名声了,也要让他还我个公道!”

    白子明被六娘脆脆甜甜的一声哥叫的心神一震,瞧着六娘黑白分明的眼神心头却是佩服起六娘来了,虽然闹腾的过头了些,却也证明了她的心性纯良。

    他在这样的大家已是见惯了心思深沉反复无常之人,身边的人几乎都是利益的结合,如今看见六娘这般恩怨分明的,不由得心生向往,只是韩过如今的处境哪里是能说跟宁家翻脸就翻脸的?这世间可有双全之法,能保持六娘这一颗淳朴的心,也能消弭这一场祸事么?

    “他也为难………………”不自觉间,白子明开始替韩过辩解。

    六娘一声冷哼“若不是知道他为难,我能和多年的姐妹说翻脸就翻脸?哼,你也和他是一伙的!”

    说话间,站起身子,白子明的话可以判断出韩过的态度,她这些话是说给聋子听了,拍拍身上的灰尘,六娘就打算离开,方才在房顶上,她已是看好了路线,只要能保护好五郎,即便离了韩过她日后的日子未必能坏到哪里去,她与韩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看见六娘离开,白子明见状急了,韩过让他看着六娘原真是为了六娘所说的不让她离开,这小姑娘的脾气也太大了点儿,说走就走,要真走了,韩过不剥了他的皮,他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白子明一急,便瞧见了六娘上房的那颗树,也顾不得自家翩翩公子的风度了,飞奔过去,便要学着上树,六娘正轻手轻脚的避免将屋顶的瓦给踩碎了,却是听见身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扭过头就看见白子明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哪儿还有当初温文有礼的模样?

    看见他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六娘也顾不上逃跑了,回过头便顺着房檐往下溜,顺着树滑了下来,怕他伤了骨头,也不敢伸手去扶他,只能蹲在他身边焦急的问道“你没事儿吧?伤到哪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韩过阴沉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六娘扭过头,就瞧见了一张阎王脸!

第五十七章我要见他

    “我没事,韩兄”

    白子明闻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摔的并不严重,之所以躺在地上不动不过是为了将六娘给哄下来罢了,冲着韩过解释道“这与六娘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韩过看着摔的惨兮兮的白子明,又看了看有些垂头丧气的六娘,想到方才见侯府的人的时候的情形,到底没有发作,冲着白子明拱拱手道“舍妹顽皮,倒是叫贤弟受累了。”

    白子明还真没怪六娘的心思,他不过摔了一跤觉得面子有损罢了,连个小姑娘也比不上,他还自以为允文允武,最后不得不使计哄六娘自个儿下来,今儿个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见韩过回来了,哪里还肯多呆,只冲着韩过拱了拱手,便道“六娘想是有些事儿与韩兄说,在下便不再打扰了,兄妹两个有些话还是说开了的好,哪儿能因一些小事生了间隙。在下先回房换身衣裳,两位请吧。”韩过见白子明走的如此快,越发的肯定六娘必然是对白子明做了什么,想着六娘与他闹腾便罢了,还将气撤到不相干的人身上,面色越发的阴沉。

    可如今还有要紧的事务,也不提这一桩,冲着白子明拱拱手后,看也不看六娘一眼,便转身往房间行去,扔下了一句“过来!”六娘抿了抿嘴,她最讨厌的就是韩过这样的态度,总给以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像是在俯视众生一般,虽然讨厌她还是跟着韩过进了房间,他们的对话还没有完成。

    韩过进了房间以后便背着身子对着窗外而立,望着窗外的繁huā似锦,却是栓心着外间的事他就不明白了,他待六娘也算千依百顺了,六娘为什么还要跟他对着干?

    不止是他还有个兄弟在东京城的事儿,还有六娘让他丢人的事儿!

    是当年的心结未解,还是小姑娘的别扭?以他看来,还是当年的率儿六娘依旧耿耿于怀。

    “我原以为这么些日子,你已是长大了。”韩过叹息了一声道。

    听见这样的开场白,六娘就是浑身上下的不舒服,抬眼看韩过,却是只看见一道漠然的背影。

    “却是不想你依旧是个孩子心性”韩过又道,并没有期待六娘的答复“咱们兄妹两人在东京城相依为命,有什么事你应该告诉我才对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不早告诉我?别说什么他不让你告诉我的话!”面对韩过这样主动要求跟她沟通的事情,六娘原本该感动的痛哭流涕的,她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他主动和她沟通么?

    此刻的六娘心里却是漠然,因为韩过的态度依旧是高高在上,语带指责这不是沟通而是恩赐。

    突然间她失去了跟他歪缠下去的耐心“因为我不信你!”六娘道。

    韩过嗯了一声,淡淡的点头“为什么不信我?凡事总有个缘由。”“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二哥!”看着韩过这幅淡然的样子六娘咬牙道,她要看他在得知她知道他的秘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韩过闻言身体一震,猛然转过头来望着六娘,面色有些发白,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了下来,才惨白着脸冲着六娘厉声喝道“你怎么会有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要为了你做错的事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显然韩过有些乱了方寸了,六娘这是第二次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来,六娘见状只是冷笑,一步步的走上去,带着胁迫的眼神“我二哥最是守礼,绝不会非礼大嫂!”“我二哥最是孝顺,绝不会只让双亲守着家,自己外出远游!”“我二哥最是友爱兄弟,绝不会知道还有兄弟活着的情形下关心别的事!”

    “我二哥最是细致,绝不会明知得罪人会带累家人的情形下,却不安顿好家中的事务!”说一句,六娘便往前行一步,说完之后,恰好走到韩过面前,高高的昂起头,死死的盯着韩过的眼睛。

    韩过深知自己必然会有不少生活中的纰漏出现,却是不想,会暴露出如此多的破绽,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看六娘的眼神。

    六娘也没有非要逼迫他承认,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会做出什么事,至少,他很有可能将她关在家中再也不准见人,冷笑一声继续道“一场病叫你性格大变,家中人备受牵连,如今你满腔的心血尽是为了升官发财,我哪里敢将他的消息告诉你?他的身份原就尴尬,咱们受你连累便罢了,他却是断然不能受你连累的!”“那件事,也是不得只”韩过松了一口气之余有此狼狈的道,他知道六娘说的是当日王家的事,错过一次,总该给他个改过的机会,他都为了此事道歉了。

    何况,他哪里是为了升官发财,不过是为了一个梦想罢了,这个世界太贫瘠,所有的人都很苦很苦,应该有些改变了!

    六娘冷笑“不得已?好一个不得已!若是叫宁家拖累,你是否也要以一句不得已带过?别说你有万全之策!若是你有万全之策,当日我也不会被卖掉,若是你有万全之策,顺娘也不会叫火烧掉了半条命,若是你有万全之策,我也不至于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这些都是你的不得已?”

    “整件事你就没错了吗?不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我总是韩家人,总不会害了这个家!”韩过被六娘质问的一阵火起,反驳道“当初我问你为何要反对,为什么要进城的时候,你是怎么告诉我的?你当时告诉我,没别的事!”六娘被韩过问的一阵哑然,他转移话题的能耐还是这么高明!

    仔细回想从昨日到今天发生的事,先跟海棠决裂,刚到宁家大门口就被韩过拎走,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和韩过沟通的时候,韩过是怎么做的?什么也不说!

    她只能凭借蛛丝马迹来揣测,说难听点儿,不过是胡乱的臆测罢了,没有半点儿证据!

    当时那种情况下,宁家几十年结下来的仇人,谁都有可能在改朝换代之时踩他们一脚,若此事导五郎无关,她根本没办法说服韩过。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韩过根本听不进她分析利害的话,她在说这件事的坏处,他与她分析整件事能带来多大的利益,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星球的,对话的内容驴唇不对马嘴,最终也没打消她心里的疑虑。

    因为手上掌握的资源太少,她没办法做到胸有成竹,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出门去枣儿胡同求证,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五郎的秘密也是应五郎的要求而保守着,等她回来打算找他摊牌的时候,他却一副为了她好的嘴脸不分青红皂白抓了董方。

    这件事从始至终,她不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便是错,只错在不该希望通过自己的委曲求全来让事情变得圆满,不该去刻意配合他的行事,不该奢望能够通过讲道理来说服他。

    不委屈求全,就可以的答应海棠的请求,然后将麻烦扔给他:不刻意配合他行事,就不会在宁家门口对赵妈妈求助的眼神置之不理:不奢望能够通过讲道理来说服他,当初在街上从韩过口中得知了那个消息的时候,就会想法子摆脱韩过去枣儿胡同一趟,而不是奢望进了白府以后能和他好好谈谈,自然也不会有后面的偷溜出去,拖累董方了。

    是前段时间两人的和谐相处让她渐渐的对他抱有了太高的期望,是两人的书信来往让她以为他是可以沟通的,所以才会出现这么被动的时刻。

    此刻的六娘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看韩过的眼神从不久之前的亲近渐渐的变得疏离,不是亲近的人,完全无法触动她的神经,淡淡的道“是我的错,二哥要怎么责罚六娘都不敢有怨言,只是如伞该怎么办?”六娘的突然服软让韩过一愣,六娘刚才还是一脸没有商量余地的表情,这会儿为何又突然软和了下来,他说什么都应好?

    心头虽疑惑,韩过还是提出了他的要求“我要见他!”

    君子一言,肱马难追,他韩过出口的话断然没有更改的余地,何况,摆在面前的利益非常的大,至于他那个素未谋面的便宜弟弟,那边也许并非没有办法可想,只是若是通过一个对他带着敌意的六娘,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六娘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到一边,眼下这件事却是当务之急,侯府那位老侯爷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了。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宫”六娘面无表情的道“旁人不方便去那边,你让人替我安排一辆马车,我过去知会一声,他出宫了必会来寻我。”这态度让他不由得担忧起来,琢磨着六娘是不是又在玩儿什么huā招?比如说,他将她送出去了,她就玩儿失踪之类的?

    根据之前六娘的反应,他表示很怀疑。

    看着韩过略带疑虑的表情,六娘冷冷的道“你不信大可以跟着来!”

第五十八章兄弟相认

    一辆青篷小车慢悠悠的晃荡进了青砖黑瓦的小巷,驾车的是青年男子,长得浓眉大眼,一袭长衫说明了此人的身份显然是个书生,也不知那车中坐的人会是谁?

    小车最终停在了朱红色的大门前,一个十余岁的小丫头撩开了帘子从车上利索的跳了下来,走上去拉起门上的铜环扣了两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满脸笑容的站在门后,轻声唤道,

    “你来了!”

    声音刚落,就瞧见了六娘身后站着的那个青年男子,那男子与六娘长的有七八层的像,少年不由得脸色一变。

    上次与六娘约好了时间在刘太监这里相见,却是不想,六娘竟然将他也带来了。

    六娘正细细的打量着五郎身上的衣裳,比起上次见面那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来说,眼前的五郎身上添了许多的富贵气息,咋一看不打眼,细看的时候才能发现那些东西并非凡品,显然,几日之间的变化翻天覆地。

    发现五郎看了身后的韩过一眼,六娘扭过头看了一眼韩过,韩过正以一种打量陌生人的眼光盯着五郎,浑然不觉五郎与他长得也有四五层的像,六娘见状笑了笑,冲着五郎道,

    “这是我二哥。”

    五郎闻声一愣,才发现韩过看他的眼神尽是陌生,五郎在宫里行走三年,察言观色的能力岂可同日而语,何况他与六娘当年就有默契,见状脸色一板道,

    “不是说好了只有你来么?旁人他是不会见的!”说完,便要摔上门板。

    “且慢!”韩过连忙叫道,六娘连忙伸手一拦,只听得韩过在身后道,“哪儿有自家哥哥上门也不见的道理?”

    五郎闻声咬牙,依旧要关门六娘却是死死的抵住门板凑到五郎身边低声道,“让他进去吧。”

    五郎闻言瞪了六娘一眼,无声的控诉,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六娘报以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我不是没说么?

    五郎继续瞪眼,那你把他给带过来了?

    六娘苦着脸,事急从权,情非得已!

    两人眉来眼去的好几眼,最终五郎抵不过六娘威胁的眼神,松开了门板,有些不悦的冲着六娘道“这事儿你总得给个交代。”

    六娘闻言连忙冲着五郎赔笑,又是打躬作揖。

    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尽数落入了韩过的眼中,不由得微微有些不悦,五郎的态度更是让他心里暗暗发怒,到底还是按捺了下来,紧跟着六娘将马车赶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唤,“小五这就是六娘了么?”

    六娘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三十余岁的黑脸男子一身紫袍,手执一根马鞭正要出门满脸好奇的看着她,这男子生的甚是威武,她却是从来没见过,看他一身紫袍,面相威武,却是没有胡须,声音尖细,略微一沉吟,便猜出了此人的身份,笑眯眯的冲着人行了一礼唤道,

    “赵大人好,六娘在这儿跟您请安了。”

    赵谨闻言又上上下下的将六娘打量了一番,他性格爽朗,平日里大咧咧的,倒是没有掩饰自己的眼神看罢了才道,“干爹他老人家可是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小小年纪胆子却是不小,一张小嘴儿抹了蜜似的,你还要常常来才好,我难得瞧见干爹他老人家那样开心呢!”

    赵谨是瞧在五郎的面儿上说出这么一番夸奖的话,近日刘太监的心情好,却是跟六娘没多大关系,六娘不过赶了个巧,闻言只是笑笑。

    赵谨的心神却不尽然放在六娘身上,跟六娘打过了招呼,便瞥向了在一边站着的韩过,拧着眉头只瞧了两眼,便是眉头一挑,

    “哟!这不是韩秀才么?”说完,眼神便在六娘、五郎、韩过身上打了个圈儿,面上尽是玩味儿的笑容。

    韩过方才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落进了太监窝了,这赵谨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特别是在新皇登基之后,更是成了第一号鹰犬,干了不少心黑手辣的事儿,在外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滴!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韩过很明白,就是这位心黑手辣的赵谨,日后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遭了千古的骂名,也不知道他的那个兄弟怎么会跟这号人物搭上了线?

    也不知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看这位跟六娘熟稔的样子,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浅!

    虽然心头不喜,韩过还是冲着赵谨拱了拱手,笑道,“赵大人好。”

    赵谨皮笑肉不笑的瞥了韩过一眼,点了点头道,“好!我很好!”说完,也不再跟五郎和六娘寒暄,便径直往外走了去

    赵谨的态度让六娘不由得看了五郎一眼,五郎则是回以一个瞪眼,他约六娘在这儿见,不过是为了外面不方便,何况,六娘的为人他是清楚的,自家这个二哥读书读的有些迂腐了,素来瞧不起太监,他哪里想到六娘竟然把人给带了过来?

    六娘心头也是大喊冤枉,当日韩过只是将她送到门口,为了少生事端,她也只是草草的说了几句话就走,昨儿个就有人上门知会她今日在这儿相见,她想改地点也不可能了,哪里想到会跟赵谨撞上?

    不过撞上也就撞上了,五郎如今交往的就是这些人,韩过看的惯也罢,看不惯也罢,左右他得习惯了!

    五郎似也不想再生事端,只领着两人往僻静处走,心里寻思着势必要在这城里寻一个稳妥的落脚处了,刘太监这儿虽稳妥,却是常有外人往来,日后要见六娘未免会生出许多不便来。

    六娘也寻思着这一桩,只紧跟在五郎身后,进了偏厅。

    早已准备好了茶水,也无一个下人,将两人引入座,五郎替两人奉了茶,看着两人在客座上慢条斯理的喝茶,六娘这头埋着头一副将事情扔给他不打算插手的样子,而韩过则是捧着茶水打量起了屋子里的摆设,一脸的悠然,只候着主人的出现,五郎有些犯难了。

    人都放进来了,他还能怎么着?

    总不能打死不相认吧?

    五郎无奈的苦笑,正要打算开口说话,却是听见韩过道,“不知主人在何处?”

    六娘闻言抬起头来望着五郎,似笑非笑的样子,似是要看他到底打算做什么决定,毕竟如今的韩过根本不认识他,要不要认也是五郎一句话的事儿,否则她也不会带韩过过来。

    五郎心中闪过一丝什么,抬头望着韩过道,“我说了,他不想见外人,除了六姑娘以外,阁下怕是要失望而归了。若是阁下实在有事,在下可以代为转告。”

    韩过被五郎的话一堵,便转过头来看六娘,六娘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窗户旁往外瞧去,五郎在一边儿道,“我已是将人打发走了,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六娘闻言便转过头冲着韩过道,“二哥,您就说吧,眼前这位有什么事我都是不瞒他的,没什么不能说的话。”

    韩过闻言皱眉,不知六娘为何如此信任眼前这人,不由得细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个叫小五的少年来,初看还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这少年的异于常人处,他打扮的虽是个普通少年,却是没有喉结,面相也显得过于阴柔了些,看着看着,越发的觉得眉眼竟然有几分似曾相识,再看了六娘一眼,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低呼一声,

    “小五!”

    五郎眼中闪过一抹懊恼,瞪了六娘一眼,六娘则是摊了摊手,她什么都没说。

    五郎见状压低声音道,“阁下认错人了!”

    韩过依着两人的眉目已是分辨出来了,哪里还肯相信这话,他是理解五郎不愿认亲人的想法的,要是他变成五郎现在这样子,肯定也是打死不愿意见人了,想到自己竟然见面犹不识,半晌才认出人来,不由得分辨道,“这么久,你长变了……”

    “我说了,”五郎沉色道,“阁下认错人了!天下间相似的人多了去……”

    “五哥!”六娘唤道,五郎被六娘的一声低唤打断了话头,闻声别过了脸就想往外走。

    六娘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跨步上前拦在五郎面前,“先说一说眼下的事儿吧,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至于罔顾你的意愿。”

    韩过则是走上来,一边苦笑,“五郎,你瞒的哥哥好苦!”

    五郎慌乱的想要躲出去,六娘最是了解五郎,一把拉住他,低声叫道,

    “五哥!你听我说!如今的情形怕是有些不好!之前我还不知道,来了这儿一趟才听说了你的事儿。如今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上次我也不好直接问刘公公,如今二哥却是与侯府议定了要娶侯府的四姑娘,五哥还要替咱们拿个主意,否则真要受了宁家的牵连,咱们日后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什么?!”

    五郎闻言惊呼一声,停下了挣扎,不敢置信的望着六娘,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却是看见六娘一脸的肃然,扭过头去看韩过,韩过也是面色沉寂如水。

第五十九章决裂

    五郎凝眉看着韩过,心里百转千回。

    当日见到六娘,听说了六娘这几年的经历,他就在疑惑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卖掉了最受宠爱的六娘,后来六娘的解释他虽装作信了,却是知道家里还有个养娘在,那养娘到底给兄弟几个谁做媳妇,当初韩家是没有定论的,后来三郎四郎也没了,这养娘自然是韩过的媳妇,明明顺娘怀了孕,偏偏六娘唤顺娘依旧是顺娘而不是嫂子,这其中没有一番曲折他是不信的。

    那天六娘来城中与他告别,只见惊慌,却丝毫不见对韩过落难的悲伤,这让他心头的疑惑更甚,如今竟然听说韩过与宁家和解,与差点儿杀死了六娘的宁家和解,这个冲击比他如今所遇到的困难还让他震惊!

    不是他不理解韩过的决定,韩过如今的抉择无疑是对他自己最有利的抉择,而是他震惊于韩过的转变,当年的二哥黑白分明,眼睛里揉不进一颗沙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五郎的眼睛在六娘和韩过身上徘徊,三年时间,给三个人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改变,最大的改变来自内心,曾经调皮讨喜的妹妹变得有城府起来,调皮捣蛋的他如今也变得阴沉不喜多言,而一身正气的韩过却是变得圆滑!

    五郎很难说这个改变到底是好是坏,他只是知道自己一手促成的这个局面,原本是想救韩过,却是因为如今几人的改变有可能害了韩过!

    “圣上这次是下了决心要收拾宁家的,”五郎缓缓的道,细细的分说起了近些日子看见的听见的,“皇后派人去宁府求救,宁家拒绝这是小事,若是圣上强势,宁家势弱还好宁老侯爷到底是先皇的母舅,圣上还真不好冲着宁家下这个手,坏就坏在宁家手握重权,这先皇母舅的身份倒是让当今圣上拿他们无可奈何圣上要拿宁家下手,还真不能随随便便的寻个宁家的错处,否则少不得留给臣子一个薄情寡恩的印象。”

    “圣上如今也是无计可施,不在此时拿此事冲着宁家下手,日后等宁家缓过劲来,想要再动宁家,怕没那么容易了。”

    顿了顿见韩过一脸凝重,又补充道,“不过,宁家到底是先皇母舅家,即便圣上要动,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只是……”

    若是韩过破坏了皇帝和太后的计划,跟宁家私下达成协议,短时间无法削弱宁家的势力气急的情形下,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韩过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点五郎并没有说,他出这个主意是在太后和皇帝面前拍了胸口的,若是事败,他这辈子都只能被踩在地底了,这一点在他看来,并不重要,如今的韩家有他没他这个无根之人都无所谓,只要保住了韩过,一切都还有希望!

    韩过还真不知道宫内竟然是这么个态度,伸出大拇指揉着太阳穴,事情因为五郎的涉入变得麻烦起来了沉思了良久才抬起头来道,“事情未必就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五郎闻言眼睛一亮,望着韩过,他一个位份卑微的小太监,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如登天,他的二哥是家中最有学识的人向来有什么事大家都会与他商议,如今他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韩过道,“圣上要的不过是削弱宁家的实力罢了,无需真刀真枪的来,新君初即位,能够平稳的将权力抓到手中才是最要紧的,真要拼个你死我活,怕是反倒让旁人渔利。宁家本就有退避之意,否则当日也不会拒绝涉入宫内的权力斗争,如今宁家上下近半的官员都写好了辞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交上去罢了。”

    一边说,韩过一边用力的揉着太阳穴,眼神也不知集中在屋子里的哪一处,“如今众王还被拘禁在宫内,局势还未曾真正平定,外间也是议论纷纷,正是合则两利之时,圣上需要宁家,宁家也需要一个向圣上表达忠心的机会!”

    说完,便抬眼看着五郎,言外之意已经很明确了,这话,要让五郎去递了。

    宁家一直想找人递话进宫,奈何如今太后和皇帝谁也不见,交上去的折子也是石沉大海,如今的宁家深知再不做些事表达自己对新皇的忠心,这把刀很快就会落到他们脖子上了,只是,如今这乱糟糟的局势谁敢乱动?一动,怕就会被扣上一个有异心的帽子。

    宁家只想安享富贵荣华,可从来没有过什么谋逆之心。

    所以,才会寻到韩过,希望他这个宁家的未来女婿,身份不算敏感的人做些什么,来挽回宁家在新皇心目中的形象。

    五郎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是没将心中的为难表达出来。

    新皇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爱的便是快意恩仇,皇后也不过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在宫中生存下来,若说没些手腕是不可能的,在五郎看来这位皇后心狠手辣不必说,还是睚眦必报,当日并非没有人在这两位面前提及要联合宁家,却是被皇帝拿了砚台给砸了过去,差点儿没砸破脑袋,而太后对提议此事那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若不是五郎的提议顺了两人的心,又怎么会得了两人的喜欢?这场政变之中,有功劳又有苦劳的宫人不知几许,为何独独是他独领风骚?

    有些事是逆鳞,万万触碰不得的!

    “宁家落魄不过是时间问题,咱们大可不必跟他们扯上什么干系。”五郎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此事,“如今有我在,还有我干爹、赵叔,让他们投鼠忌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二哥………………”

    “你可曾想过,若是宁家鱼死网破呢?”韩过瞪大了眼睛望着五郎,觉得五郎未免太过想当然了,政治斗争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不会使出来?明明这件事就是两利的事,为何不去做?

    不是宁家若会鱼死网破!

    而是明知如此,新皇和太后都要下这个手!

    个中利弊早有人在那两位面前分析的清清楚楚,当时他也站在一旁,那位脑袋被皇帝打破的大臣还是他扶出去的,那位大臣甚至在背后骂了一句竖子不足与之为谋可见是被皇帝和太后的这番举动气糊涂了,他虽没把这话给报上去,旁边的一位太监却是个急于请功的,那位大人还被冷藏在家中,但凡有人替他说好话的,显然都被皇帝的小账本上记了一笔的。

    可见,道理再对也熬不过人心莫测。

    想到这里,五郎咬咬牙道,“二哥!上面一意如此………………”

    话题陷入了纠结状态,看五郎似是很坚持,韩过闻言皱眉,记忆中的那个皇帝没变,变得是他提早了许多年登上这个位置,记忆中的那个皇帝虽不算什么明君在遇上那赵太监的时候也没什么昏君的范儿,怎么就无法规劝了?

    莫非是因为蝴蝶效应,让他们提前相与了才会如此?

    皇帝不好自然是身边的人没教好,韩过一想到方才进门见到的那位赵太监,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看五郎竟然和那赵太监关系匪浅,忍不住道,“方才出门那位与你是什么关系?”

    五郎不想韩过竟然岔开了话题,闻言道,“赵叔与我干爹是干兄弟。”

    “你干爹姓什么?”韩过紧接着问道。

    五郎道,“严……”

    韩过闻声轰的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惊呼道“竟然是他!”这一位,虽不比赵太监更有名,可干下的事儿却是比赵太监可恨一千倍!五郎怎么就跟他们扯上干系了?

    若这两位还只是孩子,韩过自然觉得跟他们扯上些干系也无妨,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他们日后的路,可如今严太监和赵太监羽翼已成哪儿是那么容易影响到的?何况,如今历史的车轮他也不知道会滚向何方了。

    韩过用一种诡异的脸色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抓住五郎的肩膀沉色低声道,“你以后离他们远点儿!他们交代你办的事情也能推就推掉!要是你不想死无全尸的话!”

    五郎不解的望着韩过,满脸的惊诧,韩过的表情很吓人,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可是,他是严太监的干儿子,怎么可能撇开自己的干爹?飞黄腾达了,就连当日提携自己的人都不认了,日后谁还敢跟他来往?

    韩过却是猛的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行!你现在就不能跟他们在一起了!想办法出宫吧!”

    从韩过的表情言语中,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六娘突然悟出了什么,这个时代,貌似是一个奸宦出没的时代啊,她知道一些,却是没有那么详细……

    可是,赵太监看起来为人爽朗大气,严太监瞧着为人低调平和,怎么瞧也不像是利欲熏心之辈,六娘自以为自己看人还是很准的,何况,这两人一直对五郎照顾有加,而且如今位高权重,五郎这会儿跟他们翻脸不是找死么?

    五郎被韩过看了片刻功夫以后,脸色慢慢的变得潮红起来,看向韩过的眼神又羞又愤,韩过见状一愣,手上的力道也减轻了,五郎咬牙伸出手,将韩过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掰了下来,望着韩过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道,“二哥!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可我韩五郎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当日若是没有干爹,我韩五郎早就死了!你放心!此事之后,咱们就再也不用相见,我日后只姓严,与韩家人再也没有半点儿干系说完,只看了六娘一眼,便扭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五哥!”六娘惊叫道,这一次却是没来得及追上五郎,韩过则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五郎的背影,又看了看六娘,喃喃解释道,“我只是不想他…

第六十章想开了

    六娘的脑子原本乱糟糟的,她根本没想过五郎的干爹或者那赵太监竟然还可能是臭名昭著的奸宦,可细细一想,既然五郎走上了这一条路,哪儿能跟这些人没有交际?

    听见韩过的话,六娘眼光猛然一闪,瞪着韩过怒道,“你不想!你不想!什么都是你不想!你想的太多了!”

    说完,便扭头追了出去,扔下韩过一个人在小厅里。

    飞奔出门,六娘脑子里的念头有成千上万个,最清晰的两个莫过于,若是今天她寻不到五郎,日后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另外一个则是,知道历史的走向又如何?还不如不知道!

    人生在世,哪儿能没有半点儿羁绊?有些抉择是你明知道结果是苦涩,也不得不去这么去做的!

    五郎和六娘都知道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他们没韩过那么高尚的灵魂,要追求什么人类的进步,他们所追求的不过是亲人的平安喜乐,关心的人过的开心健康。

    六娘知道,即便让五郎背负千古骂名千刀万剐,只要五郎觉得值得,那他一定会去做。

    身体的缺陷会将五郎性格中的偏激成分无限放大,以爱之名去要求五郎,即便不合理五郎也会做,可韩过以命令的语气去要求五郎,五郎则是会拼命的反抗。

    她这次带韩过来,真的错了!

    韩过来到这儿这么久,骨子里以自我为中心的思想一直就未曾改变,到如今更是因为权力的膨胀,控制欲到了变本加厉的地步!

    他只将韩家当成了他的私产,韩家人当成了一群提线木偶,他的关心是站在一种至圣先知的角度,像神一样的俯视众生,他觉得提醒你一句你已该千恩万谢,却是从没想过你根本不稀罕!

    六娘发现自己真的真的错了,什么狗屁大局,什么狗屁怕韩过为难,她竟然为了一个混蛋而舍弃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忘恩负义的做了一回王八蛋!

    做人,一定要有底线!

    若说海棠不是六娘心中的那条红线,五郎就是!

    最终,六娘也没找到五郎,因为她被刘家的下人给抓了起来,并着韩过一道,扔出了大门六娘只是轻轻的摔到了地上,而韩过则是被摔了个大马叉,刘家管家不阴不阳的笑声韩过一辈子都记得,“咱们这腌地儿,容不下您这么清清白白的一个秀才,韩秀才,如今咱们主人瞧在五爷的面儿上,不与阁下计较日后休要再上门了,否则休怪我家主人不客气!好自为知吧!”

    大门被的一声摔上,韩过骂骂咧咧的起身骂的是什么六娘没听清,也不想听,见他上了车架,自己也面无表情的走了上去,冲着韩过道,“去侯府!”

    韩过闻言一惊,望着六娘,不知六娘到底想要做什么,六娘冷冷的看了韩过一眼,“想让我不破坏你的婚事很简单去侯府,替我讨到赵妈妈一家人,你不是侯府的女婿么?这点儿面子总该有的吧?完事儿了派人送我并着赵妈妈一家回秦州,你要做什么我都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将车帘子一摔,坐回了车厢里,闭目靠在车厢上至于韩过到底去不去,她倒是不关心了。

    韩过闻言只在车厢外苦笑,他是真的为五郎好啊,怎么会闹成这样……

    韩过想了想,到底没去,今天遇上的事情是他始料未及的,如今和五郎反目,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也不知道,五郎再怎么羞愤,也不至于会跟韩家过不去,韩过担心的是五郎身边的那些太监!

    此刻急需的是回去将刘太监等一干人的生平给寻出来,才知道会衍生出生什么样的变化,至于宁府,韩过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息,好事多磨,这么一波三折的情形下,势必要拖上一拖了!

    韩过不去,六娘也没有多话,只是回到白家以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斟酌着言辞开始给五郎写信,即便希望很渺茫,她还是盼着五郎能给予她一丝回应,至少,别真的去做那件他承诺韩过的事!

    之前的哥哥们并非真因韩过而死,所以她可以原谅韩过,若是五郎因韩过而丧身,六娘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她甚至不敢保证刘太监严太监赵太监三个,会不会因此而恨上韩家!

    韩过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韩过整日早出晚归,偶尔来看六娘一眼,却是没有将赵家人要来,更没有将六娘送走,态度莫名,六娘整日的关在院子里也没有多吭声,只是心随着五郎的了无音讯一点点的沉入大海。

    随着城门开启,小喜和小满被送过来,白家更是将六娘院子里的丫头数目翻上了一番,可见即便六娘什么动作也没有,韩过也没有放松了警惕之心。

    六娘这会儿是不在,生也罢,死也罢,她这件事做错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皇宫内的一切并非是她能左右的,若是只能做这笼中鸟,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人生杀予夺,她又何必在乎生死?

    兴许韩过并着她死在这儿,拥有了孙子的韩家老爹和韩李氏还能将日子过的顺畅些,至少,如今还没有五郎身亡的消息,即便五郎没了,只要她和韩过也没了,严太监那么宽厚的人,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韩家被抄家灭族吧?

    “姑娘!”

    小满进门的时候蹑手蹑脚的,六娘进来的低气压状态一直持续着,经常一整天都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害的原本因为住进这大户人家而欢喜不已的小满也是处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的六娘拿那双有些渗人的眼睛看她。

    连平日里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小喜如今也受了影响,在六娘房里带着的时候愁眉苦脸的,出了房间便开始唉声叹气。

    看着六娘慢了半拍才抬起那双有些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她,小满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就是这模样,害的院子里的丫头轻易都不敢进六娘的房间,只可怜她这个六娘的身边人了!

    举着手里的信封道,“外面有人送来了这封信,说是给姑娘的。

    说着轻手轻脚的走到六娘面前,将信封放在六娘身前的桌子上,随即便快手快脚的退了出去。

    退出了房间,小满就忍不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却是听见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随即,小满就看见这些日子不动如山的六娘气势汹汹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满脸的生气盎然,哪儿还有方才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六娘生气盎然不错,却是实实在在的在生气!

    她的信,竟然叫人给拆了!

    这不是重点,她早就知道送出去的信能送到地头有人看就该谢天谢地了,又岂会在乎有没有人看这一点儿,而是,她此刻终于得到了五郎的一点儿消息!

    信上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只有用宣纸寥寥写就的四个字,事成勿念!

    信封上的火漆被人毁掉了,显然对方做的光明正大,一点儿都不带掩饰的,六娘生气的不是被拆掉的这个过程,而是这封信也不知道被耽搁了多久才送到了她的手上!

    不过,这生气中却是带着几分欢喜的,五郎没事!

    五郎竟然没事!

    虽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凶险才办成了这一桩,可是,只要没事就好!

    只要五郎还在,她就还有活下来的勇气,就还有让那家伙为了这件事付出代价的信心!

    她韩六娘只要不想被人关着,还真没谁关的住她!

    真以为这世上除了他韩过,就没有第二个聪明人了么?

    “小喜,小满!都给我出来!”六娘大声唤道。

    原本见不得六娘整日死气沉沉模样而躲进了隔壁的小喜第一时间从隔壁的茶坊里钻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六娘,问道,“想开了?”

    六娘用力点头,“想开了!走!咱们出去转转!”

    小喜自打来了这儿,就被人关在院子里,按说她在侯府呆了好些日子,却是从来没人这么拘着她,上个茅房都能冒出来个丫头表示跟她一样内急,早就憋的不耐烦了,闻言将手上的东西一扔,笑道,“上哪儿?”

    小满原本就是在一边站着的,自来是六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倒也没有多话,六娘笑眯眯的却是吐出了让旁边一干丫头为之色变的言辞,“当然是在城里转转了,这些日子可憋死我了!”

    “姑娘……”一干丫头齐齐的叫道。

    小满在一边望着六娘道,“她们不会让咱们出去的······”

    六娘闻言眼睛在那些丫头身上扫了一圈,心头暗道一声对不住了,虽然这事儿跟这些丫头没什么干系,可她跑出去这些丫头少不得要吃挂落,可是,她再也不要这么被动挨打了,“出去有什么干系?我还要回家呢!说来咱们在白家住的日子也够久了,哪儿有自己家不回,老是赖在别人家的道理?”

    说完,便径直的往外走去!

    那些丫头见状纷纷色变!

    这些丫头来之前原本就是听说过六娘野蛮不驯的名声的,被派到这儿来个个都是大呼倒霉,谁知道六姑娘竟然转了性儿,不仅不野蛮了,还乖巧的跟大家姑娘似的,奈何这野人就是野人,到底是受不住这府里的枯燥,竟然又闹腾起来了!

    她们这是拦还是不拦的好?

    要知道,她们家公子当初为了阻拦六娘还落了一身的伤的···…

第六十一章谋划

    就在一干丫头正疑的时候,六娘已是领着小喜和小满往外走了,便有机灵的丫头去报信,待到六娘走到二门上的时候,韩过已是撇下了手中的事务匆匆赶来,拦在六娘面前,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道“你要去哪儿?”

    “回家。”六娘淡淡的道,她是知道韩过在家的,否则她也不会这会儿走。

    韩过闻言想也不想的皱眉道“不行!”六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跟他讲什么自己有家哪儿有住到别人家的道理,跟他讲道理是换不来〖自〗由的,韩过不回家的目的除了家在城外不太方便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对那儿完全没有掌控权,没办法把六娘看管起来!

    不过,虽然白家能盯着六娘,却到底是别人家,她还不信自己折腾的狠了,韩过还有脸继续呆下去!

    只要出了白家大门,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六娘还不信自己一个在这儿呆了三年的,搞不定一个初来咋到的韩过了!

    韩过只觉得六娘的表情虽然淡然,那眼神却是如刀,心头不由得一惊,他这妹子平日里瞧着不觉得有什么,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狠人,拿起开水就敢往人身上泼,放火烧房子的事儿也是干过的,要六娘在白家玩上这么一出,他和白子明之间的交情就算不到此为止,怕也会生出几许隔阂。

    喜然,只是一味〖镇〗压对六娘是行不通的,只能缓和了语气道“你该是看见他的信了”若是六娘破坏了此事,五郎这一次才真是必死无疑!

    六娘闻言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嘲讽道“多谢你替我拆信!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韩过看了看六娘,想到这些日子六娘对他的不咸不淡,心知此事不是五郎没事了就能轻易过去的,侯府那边儿的事六娘为了五郎应该也不会去破坏,已是尘埃落定,此刻放她回家,让她冷静一下也好,左右这边的事情也算完了“明天吧,收拾一下,再辞别主人,咱们一起回家。”

    六娘只是瞥了韩过一眼,扭身便往外走了去,她来时双手空空,也没添置过什么东西,哪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韩过见状想要伸手去拦,想了想,却又将手缩了回来,六娘的态度如此决绝,今儿个即便将她留了下来,怕只会多生事端,想了想,便吩咐人跟着六娘,自己去跟主人支应一声。

    六娘一行人走出门,便打发小满去车马店租了辆马车来,吩咐那车夫往侯府去,自己却是在半道上下了车,只让小喜和小满过去向侯府要人。

    六娘这次并不打算回租来的那个家,而是打算去她买下的庄子,因此,诸般事情都要安排妥当了才行。

    六娘下车的地方是三房的一家铺子,进了大门,便直直的往里走,有伙计上来招呼,六娘便冲着他道“让你们掌柜的去叫刘权过来,就说六娘寻他。

    既然与侯府已是确定了要做亲,自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那伙计虽然不认识六娘,见六娘口气如此之大,身上的衣裳虽不是顶好,言行却是瞧得出小户人家的女儿没有的气度,闻言也顾不得招呼六娘了,扭头便去寻掌柜的。

    旁人不识得六娘,这家店的掌柜的却是当年钱管事手下的一个老人,也是因他老实没什么huā哨肠子,才叫刘权留到了现在,他是知道六娘与宁家的恩怨纠葛的,也听说了六娘的哥哥要与侯府做亲的事儿。

    听说是六娘来了,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热情的招呼她进去坐下说话,一边打发了伙计去寻刘权。

    刘权来的倒也快,皇帝死后这铺子的生意就一直不大好,原因么自然众人皆知,他倒也不着急,若是侯府没事,生意迟早能好起来,若是侯府有事,他着急也没用。

    这不,侯府这次又度过难关了么?

    听说六娘来寻他,他是再高兴不过的,一进门便笑道“六姑娘别来无恙,我瞧着倒是越发的精神了!”

    说完才看见六娘的脸色,却是不见她脸上有多少喜色,不由得一愣。

    六娘站起身来却是没说话,刘权见状冲着身边的掌柜使了个眼色,那掌柜见状连忙退了出去,刘权这才道“姑娘这是”“我是来谢你上次相助的”六娘道“顺带,也想问一问你,如今可有什么好的营生?你是在市面上跑的人,我想来想去,身边的人也就只有你才懂这些了。”

    刘权不明白六娘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哪儿有姑娘家抛头露面做营生的?不由得问道“姑娘可是手头紧?若是,我这儿倒还是些银子,姑娘要多少,开个口就是。”

    刘权本就是常与人称兄道弟的豪爽性格,性子里认定了朋友有通财之义,六娘是知道他的,她差的却不是小钱,她有心要与韩过划清界限,还要想法子叫他日后不能再祸害韩家,只能比他更强大!

    韩过的到来将她的关系网打的支离破碎,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重建一个!

    这话却是不能对刘权说的,六娘摇了摇头道“救急不救穷。”

    刘权闻言皱看沉思起来,六娘既然要叫他想法子,他便绞尽脑汁“寻常的营生虽能赚钱,吃用倒是够了,利却是不高,如今最赚钱的生意莫过于海上的生意,除子这个,便是宫内的采买了,海上的生意虽然赚钱,风险却是极高的,宫内的采买却是尽叫那些皇商给垄断了。”

    顿了顿又道“何况,在哪儿做生意,怕都要有个倚仗,若是姑娘贸贸然的来,不管做什么,怕是都会遭人为难。”断人财路无异议杀人父母啊!

    六娘闻言就知道刘权想岔了,以为她是缺一大笔钱,闻言笑道,

    “凡事都要从小做起,哪儿能想着一步登天的?我从侯府出来带着的钱都huā销的差不多了,不过是想寻个细水长流的营生,赚多赚少倒是其次,有个进项我心里安稳些倒是真的。”

    刘权闻言点了点头,韩过这些日子四处奔波,huā的钱可不少!他倒是不觉得六娘挣钱韩过huā有什么不对的,本来就该是女人理家,只要六娘有这个本事就行。

    想到六娘的那百亩棉田,刘权道“如今棉布是供不应求的,一匹棉布的价格比起上等的丝绸也是不差的,姑娘既有这门路,何不干脆做棉布的生意?”

    六娘手上的棉田每年的棉huā都叫韩过的人给收了去,她若要棉布自然是成本价给,却是从来没沾手过这个,除籽的技术她也没有,如今市面上的棉布并不多,这衣裳已是穿成了身份的象徵,偏偏六娘却是从来没想过要去跟韩过身边那帮人争利,如今刘权提起来,六娘不由得寻思了起来。

    若是小利,韩过自然是可以放手给她的,但是韩过一旦看到了事情其中的要紧处,就像侯府一样,他一定会自己接手过去,并且斩断她与其中的联系。

    她的目的是不想做提线木偶,何况,这时代是没有专利权一说的,棉huā除籽技术乃至韩过弄出来的新纺车技术,都不可能保密多久,棉布,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不再那么贵重了。

    可真要去踏入她一个不熟悉的领域,对于六娘来说很困难,前世她就没经商,可信息爆炸的时代,没吃过猪肉总是看过猪走路的,即便她如今身后的靠山还算牢靠,要她真抢了别人的饭碗,这牢靠的靠山也会变得不牢靠起来。

    她的最终目的是要做大做强,借此来谋求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另辟蹊径,做别人没做过的事,才是最稳妥的。

    好事不在忙上,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来,否则也不会来寻刘权了“咱们且慢慢看着吧,此事不着急,刘大哥替我留心一下就是了。今日我来此除了这两件事,还有一件就是来向你辞行,我打算搬到尉氏的小庄子上住些日子,不知刘大哥哪天有空,可否带我去董府拜访一下?”

    登门道谢是一定要的,除了道谢还有致歉,董方遇上她就没遇上过好事儿,不将此事抹去,她心中始终难安。

    刘权闻言笑道“我近来都是游手好闲的,你哪日有空,直接上门来寻我就是了,我也好去寻那董老三喝酒!”

    六娘连忙向刘权道谢,又与他约了明日去董家,又聊了些闲话,没多久,小喜和小满就将赵妈妈和肖管事接来了,四个人都在车厢里坐着,赵妈妈的样子似老了十岁,显然这些日子过的不是很好,肖管事也略显落魄,再也没有当年在大老爷身边意气风发的模样。

    两人被小喜从侯府里讨了来,一路过来,已是整理好了思绪,看见六娘上车,便要起身行礼,眼神中带着几分疏离与尴尬。

    六娘连忙上前一步,挽住两人的胳膊,低叫道“干爹,干娘,

    叫你们受苦了……”

    赵妈妈与肖管事闻言皆是一愣,他们没想到六娘这会儿竟然还敬着他们,这可与之前他们在侯府所听说的不太一样!

第六十二章添香

    赵家这些日子可谓过的苦不堪言,韩过和侯府的协议达成妈妈和肖管事手上的差事也没回来,加上侯府门口六娘对赵妈妈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府里便都开始嘲笑赵妈妈收了个忘恩负义的干女儿,起初还好,后来定亲的事儿一传出来,更是阄腾的轰轰烈烈,便是往日里洒扫的粗使丫头婆子也能踩上两人一脚,而原本受了两人不知多少恩惠的赵肖两家人,除了个别的,都是迫不及待的要与他们划清界限。

    两人想要赎身出去,赵老太太亲自登门求情,却是叫老太太一顿痛骂,那意思是要将赵家三口打发到偏院的庄子上去,还是刘姨娘顶住了压力,将人讨了过去,而赵家小子,海棠那个十二岁的弟弟,则是一直在家里呆着,直到小喜上门去要人。

    赵家日子难过,六娘是早就料到的,否则也不会在决定与韩过作对之时第一个想的就是要救出他们,却是不想刘姨娘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愣是将人给保了下来,六娘突然觉得自己往日里竟然看错了刘姨娘,只觉得她的小算盘颇多,却是没想到危难之际,是刘姨娘挺身而出助了赵家!

    “姨娘说姑娘不会不管我们。”赵妈妈如是道,口气生疏,却是有些不知如何自处,毕竟,如的六娘是宁家的亲,她却是宁家的世仆,身契还在小喜手上。

    “干娘,你还是唤我六娘就好!”

    六娘自然知道赵妈妈的为难,她心中对赵家是有愧的,只是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伤疤不能掀,当日都有为难之处,谁是谁非已不重要,赵家是宽厚的人家,她也不是那小鸡肚肠之辈眼下里那些困境已是过眼云烟,说再多都不如做出来,“今日的时间已是不早了,六娘送干爹和干娘先回家明儿个,咱们再去官府把你们的身契的事儿办一办。”

    赵妈妈和肖管事闻言皆是一愣,没想到困扰他们许久的事情竟然会这么突如其来的化解了,要知道当日海棠出事,两人便有了去意,却是因为身居要职,还有赵肖两大家的人都指着他们而脱不得身到后来受三房的事牵连,却是宁家不肯放人了,如今六娘轻轻松松的将他们要到,又放了自由,两人只觉得一阵恍然,片刻过后才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只要离开了侯府,要想过些安稳日子还是很容易的。

    此刻,赵妈妈脸上的表情尴尬尽消却是染上了几分感激,想到当日赵老太太让海棠传给六娘的话,却又生出几分愧疚······

    六娘第一个来帮赵妈妈却不仅仅是为了抚平心头的那些愧疚她更想的是跟赵家修复关系,赵家到底在权贵门前出入了这么几十年,见识和人脉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虽然侯府对他们有了心结,可六娘很清楚,侯府不愿意用的人,旁人用不了,她却是用得的!

    这跟她接下来的计划有很大的关系。

    见赵妈妈露出感激的眼神,便又道,“干爹干娘恕六娘多言,两位既从侯府出来了,虽家里有些余财,却也不能只出不进,也不知两位日后有什么打算?”

    六娘能帮他们到这个地步,赵妈妈已是感激不尽了毕竟当日他们曾强人所难,她这一问,却是让赵妈妈越发的愧疚,却是再也不肯接受六娘的帮助,只是微微红了眼眶,“六娘,你不必担心,家里倒还有个庄子些许良田,咱们回去商量了老太太便搬到尉氏去住,倒也不算只出不进,吃用是尽够了的。”

    在东京城谋生这事儿,赵妈妈是不再去想了的,得罪了宁家,在府里还好,出了府,怕不知道要受多少的闲气,吃多少的暗亏,唯有搬的远远的,才能避开这些祸事。

    六娘闻言点了点头,她问这个也是怕两人还有其他打算,既然没有就好,如今她也打算搬去尉氏,两家的庄子离的不远,而她短时间内也没想到要做什么,这会儿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等安顿好了再说也不迟。

    六娘话锋一转,便又开始询问起了侯府近些日子的情形。

    赵妈妈和肖管事在府里虽然颇受排挤,到底还在侯府中,许多的人受过两人的恩惠,却并不全是那眼狼,因此,消息还算灵通,六娘没想到会在这里得知了五郎是如何叫皇帝同意了此事的!

    就是今日,她接到韩过的信之前,韩过接到了一道圣旨,将之前他与宁三老爷之间的恩怨划上了句号。

    圣旨的内容莫过于,当官的嫖娼是犯忌,文人墨客却是红袖添桩雅事,因此宁三老爷的死是咎由自取,不过人死了就死也不能再去把人从棺材里揪住来鞭尸,却也不能不给白坐了几天牢的韩过补偿,因此,就将当日韩过与宁三老爷争的那个清倌儿赐给韩过……

    这道圣旨让文人墨客弹冠相庆,奔走相告,只呼皇帝英明,成就了一桩美谈,如今东京城的百姓津津乐道,皆道是皇帝圣明,愣是让一个秀才PK赢了一个官二代。

    难怪韩过说要收拾一下了,当日她和韩过去白家的时候,都是孑然一身的,原来如今多了一样行李!

    六娘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他知不知道,这是皇帝给他和宁家之间安的一颗钉子?

    唔,也许他还在暗自高兴呢!

    一个御赐的妓女和韩过定下的正妻,还先于正妻进门,宁家咽不下这口气怕也要硬生生的咽下去,日后,有乐子瞧了!

    不!

    也许此事根本不是五郎的手笔,而是出自五郎身边的哪位太监!

    六娘几乎可以肯定五郎自己是无法解决此事的,六娘自以为自己遇上了这样的事儿也只能一筹莫展,五郎唯一的办法便是向身边信任的人求助,偏生那日韩过已是得罪了刘太监一干人,那些人不在背后阴他一把,六娘敢把自己的姓倒着写!

    还好,她决定要搬出来住了,否则这事儿闹的,她虽没有瞧不起妓女的意思,可广大劳动人民显然是没一个瞧得上的。

    肖管事虽然什么都没说,赵妈妈的表现却是很明显,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着六娘欲言又止。

    六娘见状道,“干娘有所不知,这次我来接了你们,便打算与你们一道搬到尉氏去住些日子,等二哥科考毕了,再说回乡的话。”

    赵妈妈闻言松了一口气,此事对侯府的震动不小,却是皇帝使的阴招,侯府与韩家的婚事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说出去,这会儿除了吃了这个哑巴亏以外便没有别的办法,两家的亲是做定了!

    论起来,还是六娘受到的影响更大一些,六娘到底在侯府呆了有日子,该懂的礼节一样不缺,要知道韩家小门小户的,六娘要是整日和一个妓女呆在一起,即便没染上什么不良的习惯,传出去了以后这名声也就毁了。

    如今六娘主动避开是再好不过的,新皇已宣布了今年的科考推迟一个月,再有两月,等韩家兄妹回了秦州,便是有人知道那女人的来历,到底有韩家两老在,也就不碍了。

    将两人送回家,并约好了三日后收拾好东西一同去尉氏,六娘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再不出城城门就要关闭了,她本打算去枣儿胡同一趟的,如今也唯有作罢,只跳上车便听见小喜在问,“二哥哥不会真把那女人接到家里来吧?咱们家如今哪儿还有住的地儿?之前那个女人还在呢!”

    六娘抬眼看了小喜一眼,倒是没想到那个女人还在家里,“圣上赏赐的女人,哪儿能推拒出门?何况,这事儿该愁的是那位四姑娘,咱们大后天便要去尉氏,到时候房子自然就够了。

    “可是!”

    小喜闻言有些急了,她方才在车上一直憋着没说话,心里却是不满至极的,“但凡是个懂礼的,这种事就该推拒出门才对!二哥哥是读书人,怎么如此糊涂?圣上又怎么了?圣上就能随意给人塞个妓女了?先皇的百日还未过呢!到哪儿也说不过这个理去!”

    “好了,咱们小户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看见小喜炸毛的样子六娘笑了,“何况人都进门了,这会儿你着急也不管用。”

    六娘是真对韩过心灰意冷了,如今是乐得跳出来看笑话,若是此事能断了他的前程也未必不是好事。

    看六娘如此淡定,小喜越发的不高兴了,拉着六娘的胳膊嘟起嘴道,“这人是圣上赏的,咱们见了该怎么见礼总要有个章程吧?慢待了不对,捧的高了,怕是要惯出毛病来,家里面供着这么尊佛,哪里能过日子?依着我,寻个地方把人扔过去是最好不过的!”

    小满闻言也是满脸的忧心,这事儿是个麻烦啊~

    六娘闻言伸出食指在小喜脑门上戳了一下,将小满也拉了过来,凑到两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不过几句,便叫小喜眉开眼笑,小满则是一脸震惊的盯着六娘,她这位姑娘呀,鬼主意就是多!

第六十三章家宴

    回到家中的时候,韩过早已到了,看见六娘回来,虽然依旧他什么好脸色,到底松了一口气,他虽派人跟着六娘,可六娘的鬼主意是最多的,别的人也压不住她,偏生他又不能跟白家不辞而别,只能提心吊胆的期盼着六娘一路上别耍什么花招。

    “吃过了吗?”

    韩过略带几分小心的问道,他这几日忙活的,竟然忘记了六娘之前交代给他的事儿,直到收到六娘去宁家要人的消息才想起了这么一桩,心头懊悔不该白白错过了与六娘缓和的这么大好的一个机会的同时,估摸着六娘的心情不会太好,无意来碰一鼻子灰,可两人见面了一句话不说也不大好。

    小喜瞥了一眼还高悬在西边儿的太阳,心头嘀咕不已,六娘往日的许多怨言不过是因为在乎,如今不在乎了,自然是跟韩过没什么气好生,也不会在言辞上与他做什么为难,淡淡的道,“有劳二哥动问,还没有呢。”

    看见六娘竟然没生气,韩过见状不由得大喜,扭过头便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喊一声,“六姑娘还没用饭呢,赶紧把饭菜摆上桌来!”说完就转过头来望着六娘道,“咱们妹也许久没在一块儿用饭了,今天就一起吧!”

    只听得厨房那边脆生生的一声是,那声音显然是从来没在家里出现过的,六娘本就打算看戏,见状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便随着韩过往饭厅行去。

    小喜正盯着厨房门口瞧,那儿出现了个青衣女子,模样生的白嫩,身材阿罗多姿,眉眼间竟然没多少脂粉气息,不由得微微一挑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六娘已是与韩过迈进了饭厅了见状眼珠子一转悠,便想起了六娘在车上的话,冲着小满使了个眼色,便道“你先过去,我肚子有些疼,待会儿就过来呀!”

    说完便一溜烟的往后院跑了去。

    小满看了看小喜又看了看六娘的方向,跟上了六娘的脚步。

    韩过那一日出门虽然交代了要将宛儿捆起来扔在柴房里,不过,六娘并没有这么做,只是让白婆婆盯着她后来韩过入狱,六娘失踪,哪里还顾得上她?那女人自然就留了下来,韩过不在家,那女人也没能掀起什么风浪,小喜本打算等六娘一回来就打发了她,却是不想又派上了这个用场。

    小喜本就对韩过的印象不太好,前些日子不过是因为寄人篱下不想叫六娘为难才会稍稍服软,便是如此,她遇上瞧不上眼的事儿也要给韩过些排头吃何况如今韩过先是与险些杀死六娘的仇人结亲,又弄回来了这么个不知身份是贵重还是轻贱的妓女,即便身上没什么胭脂媚气,却是叫六娘不得不让位子,她也是极度不舒服的,因此,今儿个见到宛儿便是格外的客气,她已是迫不及待的想瞧瞧这宛儿和那女人针锋相对的场景了!

    “咱们六姑娘说了,”小喜的理由在路上就想好了,“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撵你出去,怕也没个存身之处,反倒是害了你的性命。不日咱们六姑娘就要去庄子上了,二爷身边也需要个知冷暖的人照顾着,不过,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阄出了什么事儿来丢了咱们六姑娘的脸我扒了你的皮!”

    小喜在宁家三房院子里颐气指使惯了,一瞪眼,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还真能唬住几个人,宛儿只低着头应是,小喜见状又道,“不过,你到底是六姑娘院子里的人,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也大可不必示弱,没的落了咱们姑娘的面子,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只要你不犯忌讳,姑娘是会替你做主的!”

    宛儿闻言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她的身世坎坷,在外行走有日子了,阅历是不差的。

    当日若非受了人钱财,也不会寻到韩家门上来,只是那人已经身亡,如今能倚仗的是什么她自然明白,卖身契还在六娘手里拽着,她想要过的好,要么就是听六姑娘的,要么就是靠男人,却是没想到六娘竟然让人来与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心头微微诧异,哪家的妹妹管到哥哥房里去了?

    小喜这意思,竟然是要挑着她和别人闹腾?

    六娘还真没这个意思,这不过是小喜自作主张罢了,六娘的意思是她是要将白家三口一并带走的,这女人既然自动送上门来为奴为婢,她不要就扔给韩过处理,剩下的就不管她的事儿了,会不会闹腾起来,六娘不想管,也管不着。

    却是不想小喜因为被韩过一起关了几日,心里存了怨气,竟然挑唆着宛儿来了这么一出。

    宛儿虽然诧异,却也知道这是自己如今唯一的机会,错过了,怕是真要被六娘送到庄子上去喂鸡种田了。

    不过,一切的诧异,却是在见到在饭厅中服侍韩过与六娘吃饭的那个女人的时候,恍然大悟!

    眉如柳叶,双目若星辰,身段姿色皆是上选!

    那是……柳行首!

    宛儿盯着那个女子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她见过眼前这个女人,一个戏子和一个妓女如何相见?说来简单,不过是同在一家官员的府中,一个在台上挥汗如雨,一个在台下巧笑吟兮,一个为了挣些果腹之食,一个则是挥金如土。

    皆是同样的年纪,宛儿自以为面貌上她并不逊色多少的,身份上也相差无几,皆是贱籍,她卖力演出不过是为了博得佳人一笑,这个女人却是一脸的清冷,最终因为这个女人未曾一笑,她被打的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月!

    凭什么?

    往日里只觉得是自己命不好罢了,如今见到她的时候,才想到,凭什么?

    同样的年纪,同样的都是贱籍,如今更是同为韩家仆,谁也不比谁美上几分,你凭什么自恃清高?见了面,却是连眼角都舍不得给一个?

    对于宛儿的心思六娘皆是不知,她哪儿有空去瞧宛儿在干什么?看见小喜进来,便冲着小喜招手,略带埋怨的道“你做什么呢?就等着你开饭,偏生你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六娘看不见,却并不代表小喜没瞧见,心里很欢乐,她是见识多了大宅院里的明争暗斗,旁人一个眼神就知道有什么不对,何况宛儿还盯着那个女人瞧了半天?

    笑眯眯的凑上来道…“回房去洗了把脸,二哥哥~可是让你久等了?”

    虽然等了有些时候,可看着小喜圆圆的脸上讨喜的笑容,韩过还能说什么?笑着招招手道,“赶紧坐下来吧!”

    小喜哎了一声,便凑到六娘身边坐了下来,旁边小满端着茶杯过来与她漱口,却是听见韩过冲着身边招呼了一声…“你也坐下来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小喜闻言眉头一皱,抬起头来看着站着的那个女人…端到嘴边的茶水也一顿,往桌子上放去,斜着眼睛看六娘,眼中询问,韩过这是什么意思?

    六娘淡定的捧着茶杯漱口,面上半点儿不显,要是韩过不这么做,她才觉得奇怪呢!

    “公子,这就不用了吧,儿哪儿有奴的位置……”柳如眉显然也不是没眼色的…六娘虽然淡定,小喜的表情可还在那儿摆着呢。

    “坐下!”

    韩过以命令的口气道,“我说了,既然入了我韩家门,自然就是一家人了,韩家家里自然有你一席之地!”

    柳如眉闻言吓了一跳…看韩过的脸色认真,心头不由得暗自叫苦,她是什么身份?御赐又如何?那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反倒是将她这出身给扬名天下了!

    虽然六娘不动声色,看小喜那样子就知道,若是她敢坐上去,非得把她的皮剥了不可!

    可韩过的样子甚是吓人,她知道,若是这会儿不听韩过的,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一个女人,可以得罪了所有的人,就是不能得罪自己的男人!

    想了想,柳如眉还是咬牙坐了下来。

    小喜见状就要跳起来,她即便是丫头,那也是良家出生,怎么能跟个妓女一桌子吃饭?

    刚想动作,却是叫六娘狠狠的拉了一把,转过头去,却是听见六娘淡淡的道,“这饭,人少了吃着也不香,今日是咱们第一日返家,为何庆贺二哥安然出狱,合该一家上下一起吃顿饭才对。小满,你去将白嬷嬷白管事白嫂子还有小白青一起叫过来,添上几副碗筷,大家一起吃吧。”

    说着,便将茶杯放在一边儿,站起身来。

    六娘一起身,柳如眉自然也不敢再坐着,紧跟着站了起来,小喜也离开了桌子,这样子,倒是叫韩过也没法吃饭了。

    宛儿原本站在一边准备伺候几人的,看见柳如眉上桌,心里就掀起了滔天大浪,这会儿这情形却是叫她看了个明明白白,这位韩家二爷,对柳如眉可是宠爱的紧啊!

    宠爱到了不顾礼法的地步了!

    这会儿宛儿倒是对六娘同情起来,难怪她这个当妹子的要伸手管哥哥房里的事儿了,若是没影响到她,自然可以撒手,可眼前这位,竟然将个妓女叫上了桌跟自家妹子一块儿吃饭!

    六娘没发火也许并非是好涵养,想到这个法子,也许是因为她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宛儿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揣测已经近乎真相了,上一次亏,六娘是在顺娘手下吃的,不过,她吃的还算甘心,毕竟她算是在顺娘背上长大的,替顺娘受过,她虽然会埋怨哥哥狠心,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对柳如眉,她倒是没什么恶感,也不像如今的人那么排斥与她同桌进餐。

    可讨厌不讨厌一个人并非一定是由性情和行为决定的,而是要看那人出现的时间地点方式对不对,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以一种错误的方式出现,她与这位‘奇女子,就注定了不是一路人。

    韩过看了看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六娘,再看了看有些畏手畏脚的柳如眉,眉头皱了起来,他本想是吃一顿简单的家宴,多一个小喜已是多余,却是没想到六娘竟然将所有的人都叫了来,看柳如眉那模样,即便他不明白点儿什么,也明白了……

    正要开口,却是听见小喜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就蹲了下来,大声叫道,“六娘,我的肚子好疼!好疼啊~”

    六娘闻言一惊,却是发现小喜脸色如常,这病装的实在没什么诚意,扭过头却是看见韩过铁青的脸色,心下一沉,连忙走上去,扶着小喜便往外走。

    “等等!”韩过突然叫道。

    六娘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韩过一摆手,只让柳如眉和宛儿一同出去,小喜见状只叫的更大声,韩过闻声喝道,“小喜!你若是再挑拨离间!我韩家容不得你!”

    小喜闻言一愣,痛呼声停了下来,她不过是瞧见韩过的脸色变了,想要缓解这一局面罢了,谁知道韩过竟然将好心当做了驴肝肺,闻言冷哼一声,直起身子便往外走去。

    小喜离开,韩过沉着脸望着六娘,缓缓的问道,“为什么?我方才已经告诉过你了,她日后便是你的嫂嫂,你却是这么做?”

    六娘闻言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开心,显然,有什么事逗乐了她,眼中尽是戏谑的光芒,轻启嘴唇,低声笑道,“人说长嫂如母,大哥不在了,大嫂改嫁了,二嫂也是一般,只是,小妹还有一事不明,”说到这里,六娘故意顿了顿,引的韩过眼带不解,这才缓缓的问道,“小妹想要请教二哥,我到底有几位嫂嫂?四姑娘算一个,顺娘算一个,芸娘算一个,如今添了一个柳如眉,我都要视若生母吗?”

    韩过被六娘问的一愣,一时间竟然答不出来,六娘只是淡然一笑,转过身便往外走去,“二哥若是一时想不明白,便慢慢想吧,想清楚了告诉小妹一声即可,否则,这么多的母亲,若是起了什么争执,我还真不知道听谁的好呢!”

    一场家宴,不欢而散。

    第三卷兄妹到此结束,下一卷第四卷嫂嫂………………人家一个哥哥就只有一个嫂嫂,我一个哥哥却有好多嫂嫂。

第一章一报还一报

    三伏一过,便是立秋,一场秋雨一场凉,又是一场秋雨,便让人添上了夹衫也嫌有些冷,这炎炎夏日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屋子里的小姑娘正握着笔杆翻来覆去的把玩,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的是厚厚的一叠草纸,这小姑娘正在思考什么到了紧要之处,连笔拿倒了将洁白的脸蛋上画出了几道墨迹也未曾察觉。

    “六娘!”小喜兴匆匆的从外推门而入,将真沉思的小姑娘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脸上几道黑印只让小喜见状一愣,随即指着六娘的脸便捧腹大笑起来。

    两人搬来尉氏的别院已有日子了,当日六娘要搬走,兴许是被六娘问住了,韩过并没有阻拦,倒是叫两人赶上了收棉花的时候。

    临行前,六娘去了一趟枣儿胡同,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六娘还记得那日那守门人说的话,“你可知道为了这一桩,严公公和赵公公都险些一并葬送进去?不是一路人,何苦非要垄作一堆,五郎该偿韩家的情份已是偿完了,你若真心疼你五哥,自此还是不要再上门了。”

    六娘闻言唯有默然,却是不打算放弃,五郎即便有干爹叔叔干爷爷照应,却是分明舍不得这个家的,若有一日…···她也希望能将他送回韩家的祖坟!

    因此,她又去寻了一趟刘权。

    目前瞧来,她手上的钱已是不多了,韩过来,她就花掉了这些年收入的三分之一,后来又为了不让他在牢狱中吃苦,又花掉了不少,如今手边的银子竟然只剩下了五百两。

    吃用足够了,要做其他事却是不可能!

    她如今需要大量的书,还想学习这时代的所有读书人学的东西,不为科考,不过为了增长见闻现代,她能行万里路,在这个时代,却只有读破万卷书了。

    她很讨厌四书五经的当年翻过二郎的,却是看了个似是而非,毕竟这时代的人对那些东西的认识和现代人的区别大了去。

    这些东西需要大量的钱财堆砌,她手上的这点儿银子,别说万卷,能买回来五十本就算不错的了。

    跟刘权的商议结果是,她手上的成本想要做生意是显然不行的别说大生意,即便是在这东京城里开一家小小的破陋的店铺,这点儿银子也不够!

    刘权见她为难,便又打上了棉布生意的主意,听说她拿到手的棉布价格竟然要比市面上的便宜上足足一半,便撺掇着她从这上面想法子。

    从别人手里拿了布料转手卖个高价,量小便罢了,量大了怕是会随时被人截断货源她要这么干,韩过随时会跟她翻脸!

    六娘深知这个道理,可若这生意不能做大她能赚多少钱?何况,她还有一个目的是拓展自己的关系网。

    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才想到了一个法子,从布商手里拿布料,变换不同的花样来染出来,只做高门大户的生意,并且限量供应,这么一来,需求量不大,却是可以出入高门大户打听得不少她所需要的消息,而货量不大,也不会太过让人觊觎,最重要的是,花样的设计只在几人脑子里,旁人是偷也偷不去的。

    成本方面也大可以放心只将今年的收成换成布料再出些染料以及染色的人工即可,只要染出来了,依照如今棉布的紧俏程度也不怕卖不掉。

    若是事成,日后不光可以做棉布生意,便是丝绸也可以一并做起来。

    与刘权商议了一番以后觉得可行,寻织染匠人的事儿自然交给了刘权,这才在搬来这儿以后寻上了钱妈妈,有钱妈妈这个在高门大户长期出入的人把关,六娘还不信就拿不出让人心动的花样来了!

    钱妈妈本以为六娘是打算帮她才会有此提议的,一口便回绝了,听了六娘的想法才发现此事还真非她不可,何况六娘已是和刘权将架子搭起来了,若是她不帮忙,六娘虽不说血本无归,怕也会折本。

    两家的心结却是依旧未曾解开,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伤的是人心,这样的伤口只能一点一点的来愈合,当日的事六娘未曾解释,因为她当日没做错,即便是天大的恩情她也不可能为了赵家赔上韩家,不过是韩过叫她坐蜡;海棠也未曾解释,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覆水难收,何况她一家上下虽已脱离奴籍,说是依附韩家而生也不为过,怎么会半点儿心结也不生?

    便是如此,两家却是往来如常,今日我送你一盒吃食,明日你回我一份儿精致却不甚值钱的新奇物件儿,有礼,却是带着几分疏离。

    至于韩过……

    一想到韩过六娘就会不自觉的太阳穴突突,那个柳如眉,可真是个人物啊!宛儿已经借着替韩过来探望她的由头不远百里的上门来哭诉过几次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偏偏韩过就是觉得她做了什么,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那与她有什么相干?六娘嗤笑,便是如今顺娘和芸娘把屋顶给掀了,也与她半分干系也没有!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大半个月之前六娘才接到家中的一封书信,原是韩过走后,芸娘竟也有了身子。

    爹是要下田的,韩李氏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顺娘自打烧伤了生了孩子就落下了病根,干不了重活,韩过原本是在家中买了几个下人的,芸娘一怀孕,家中的人手就不够了,就只让顺娘和芸娘两人在家中呆着,一个养胎,另外一个则是带孩子,也不知怎么的,两人突然就不对付了起来。

    顺娘竟然害的芸娘摔了一跤,险些摔掉了腹中的孩子,这子孙是大计,这事儿愁的韩李氏一头花白的头发又添新霜。

    六娘收了信就笑了,她懒得管韩过,却是不能不管家中两老,提笔回了一封,只道是韩过在这边儿混的风生水起,颇受皇帝宠爱,又添新美,御赐的新娘,这是无上的荣光。

    果然,不久就受到韩李氏的来信,家里消停了,并且让六娘叮嘱韩过,科考一毕,就立即启程回家。

    让六娘催韩过回家是不行的,她如今还巴不得能在东京城多呆一日是一日,不为别的,只因为手上的事务繁多,做生意不过是个念头,要将这个念头执行起来却是千头万绪,何况,她还拍着胸口一肩揽下了花样的事儿,寻思的就是凭借着前世的见多识广,对各国各种风格的花样的了解,怎么能不手到擒来?

    可真正执行起来了,却是千难万难,先不说她画画的功底实在不怎么样,便是要将那些花样一一的画出来,只能让她绞尽脑汁儿的冥思苦想,还要考虑到染布的难度,这可不是现代,机器一开,什么花色都能出来!

    否则,她也不至于将自己涂了个花猫脸而不知自了。

    看见小喜笑的肚子疼的样儿,六娘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郁闷的发现手上果然有墨迹,想让这丫头不再笑下去,只能转移小喜的注意力了,“你这急急忙忙的是什么事儿呢?”

    小喜见状走到放盆子的架子边替六娘拧了一把递给她擦脸,这些日子六娘这狼狈模样已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这水便是专门备下来与她洗脸的,“过两日便是定亲的时候,他让那女人来请你了,说是你不在不大好。”自打两人搬出来以后,便再也不称呼韩过,只是以他代之。

    六娘闻言一愣,没想到是这一桩,随即问道,“父母不在,怎么定亲?”

    “我也问了,”小喜淡淡的道,“那女人说是请了岑大人为媒,曲先生做主,姑娘既然是他的妹子,自然没有哥哥定亲不在的道理。还有,这是双喜临门,他中了,不日调令就会下来。”

    中了么?

    六娘有些恍然,这进士可不是好考的啊,这时代的进士比博士还难考,个个都是满腹经纶,骂人酸秀才不会错,现代的人对这时代的进士怕都有些误解,成了进士的人,迂腐是有,却绝不会是绣花枕头。

    “你去不去?”小喜见六娘竟然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开心也不是不开心,怪异的紧,只催促道,“你若不去,我就去回了她!”

    六娘闻言挑眉,突然生出了一股兴致,这个女人这时候来请她,未必只是为了让她回去观礼吧?要知道,她当日可是曾在韩过面前发誓要破坏这桩婚事的,虽然后来放弃了,他也不该这么放心才对,否则,也不会这么不声不响的将事情给办了大半!

    这时候来请她,必然事出有因!

    宁家嫡女配韩过,本就是低嫁到不能再低了,即便是韩过中了进士那也是,若是叫韩过的小妾来迎宁家的女儿,这事儿,算不算是一报还一报?

    “不去!”六娘笑道,她受了三太太的恩惠,替三太太报仇也是理所当然嘛,“让那个女人回去转告韩过,就说我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来瞧,说是出痘,如今正发着高热呢,大夫叮嘱了,这病是不能见风的,二哥定亲一事小妹怕是无法参加了,还望二哥见谅。既然他们已是准备齐全,想必已是成竹在胸,交给她,我是极放心的。”

第二章分寸

    小喜闻言一愣,没想到六娘竟然连韩家的面子都不顾了,想要劝,六娘只瞧她的脸色便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低声解释道,“他有授业恩师,又有师坐在上,一个为媒,一个为长,这两位老师的夫人皆是可以请来坐镇内堂的,丢人丢不到外边儿去。

    便是真叫那女人待客了,也不是没来由,好歹那女人也是御赐的,说来也是有身份,宁家不乐意,大可以打道回府!咱们若是回去,论尊卑,昔日咱们是宁家仆,论身份,咱们又是晚辈,宁家人瞧不着咱们还罢了,瞧见了,少不得刁难,咱们这是何苦来着?”

    说罢摆摆手,拿起帕子将手上的水渍擦干,走到书桌前,拎起画好的几副花样与小喜看,“你来瞧瞧这个如何?这些日子绞尽脑汁也只得了这么些许,也不知道够不够……”

    小喜连忙仲手接过,一张一张的看了起来,这纸上的花样繁复,煞是好看,小喜只瞧了几张便赞了起来,“说来你也不爱刺绣,织布更是丁点也不会,也不知你是从哪儿想出来的这些花样,我瞧着真是再好不过了!这么一月有余,怕是积攒下来有上百种了吧?稍作变换便又是一种新的样子,这么多了,还不够?”

    六娘盯着小喜道,“你莫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呃?”小喜不解。

    六娘道,“咱们就要回秦州了!”东京秦州两地来往书信怕是要上月余,做这生意,赚的就是这花样新颖的钱,每一匹布料都是独一无二的,若是重了花样,这布料就卖不了那么高的价钱了,这事儿是制止不了旁人抄袭的,自家的底子自然不能薄了。

    小喜这些日子忙活的都快忘记这事儿了·整日里帮六娘整理已看过的花样,从赵妈妈那儿拿来的,刘权那儿送来的,两人都是神通广大·这东京城的所有铺子都给跑了个遍,愣是将如今已有的花样收集了个七七八八,小喜忙的可谓是焦头烂额,哪里还记得时间流逝?

    闻言才恍然,这可不是要回秦州了么?

    “我先将人打发了!”小喜突然意识到时间的紧迫,将手上的花样放下,便往外行去。

    韩过定亲不过三五日之后·听说那边放任的文书差不多快下来了,朝廷有命令,官员接到调令后,最迟不过十五日,必须到达任上,算算日子,她至多还有十日功夫就得离京。

    三家已是议好,六娘提供花样·刘权负责管理染布的作坊,而赵妈妈则是负责走动那些高门大户,三家人各出本金三百两·她因为要负责联系布商,所以占五层,赵妈妈和刘权则是平分剩下来的一半。

    她走了,这边的事儿就交给刘权和赵妈妈打理,可花样的册子却是要先制作出来,如今不过寥寥百副,有些不足不说,棉布的染色工艺也因为与往日里木棉丝绸的质地不同,而有些麻烦,所以作坊的几位匠人如今还在为了染料的问题而争执不下。

    这事儿六娘有些着急·着急也没什么用,原本她是打算在榜下捉胥的日子之前拿出来的,东京城的榜下捉胥可是一大景观,多少贫家的读书郎便是读到了白头也未曾成婚,一朝成名天下知,但凡你是个进士·就会有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来要把闺女儿嫁给你。

    这事儿还是海棠讲给她听的,皇榜下面晒富,赤裸裸的比谁的陪嫁多,只要你说家中无妻室,便立即回家拜堂成亲,女方家中什么可都准备好了!

    六娘当日还想拉着海棠小喜一块儿去瞧热闹的,却是发现,那儿人多的根本挤不下,周遭的茶楼酒馆则早早的就被人定下来了。

    这让六娘陡然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原来这时代谁想嫁人都不是容易事儿,她当日还以为秦州一代女儿的聘礼贵,陪嫁多是那些人穷怕了,到了东京城听说陪嫁十万雪花银才知道原来有钱人的闺女儿也不容易,嫁人了以后想要得到夫家的尊重,什么样的身份就得有什么规模的嫁妆!

    六娘原本对嫁人一事没什么感触,只觉得别人怎么过,自己就怎么过,家庭条件还行,依照家里对她的宠爱程度给的嫁妆也不会少了,后来得了三太太的银子,就觉得嫁人与否无所谓了,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不嫁人她能活的不错,嫁了人也不用瞧人的脸色。

    到了现在,六娘却是发现,自己还是嫁人的好,女儿嫁了人就不算韩家人了,虽然韩家有事儿必会寻到她,对爹娘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可想要日子过的顺遂些,还是离那位远些比较妥当。

    问韩过要嫁妆,少不得要受他摆布,谁知道他会不会横插一脚?说来她年纪也不小了,农家的孩子七八岁定亲也是有的,她都十岁了,就算韩过不着急,韩李氏和老爹该急了!

    这股危机感由此而生!

    六娘就算再想做甩手掌柜,这会儿也不由得着急起来,将画好的图案收了收,从柜子上拿出一个小匣子,将所有的图案都放入匣子内,扣上锁扣,抱着小匣子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拿起一顶帏帽扣在脑袋上,便大步的往外走了去。

    小喜正将人打发走了从外进来,看见六娘头戴帏帽便问道,“你去哪儿呢我刚把人打发走,这会儿出去怕是会撞上。

    “我去干娘家把花样给她瞧瞧,顺便看看海棠姐姐那边我让她画的怎么样了,争取今天就定下来,便明儿个进城去看看那边作坊。”六娘道。

    韩过没想到六娘一去尉氏便不再回来了,不光不回来,差不多两个月时间,他让人过去,都是当天去,半夜三更的回。

    尉氏离东京近百里路程,哪儿能当天就打来回的,偏偏六娘就像是不知道似的,即便是临到晚饭前赶到·六娘也会一顿饭不招待,说完话便将人撵出来。

    这顿脾气发的未免也太久了些······

    五郎的事儿,他也是无可奈何,他哪儿知道五郎会一言不合·就立马翻脸呢,那几个太监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是为了五郎好!

    本以为事情过去了两个月,又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再让人过去,六娘总该给个好脸色了吧?不论怎么说,两人不日就要回秦州了·谁知道六娘竟然又把人给赶了回来!

    看柳如眉一脸焦急的望着自己的样子,韩过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他原本打算是要让柳如眉来打理这些事儿的,谁知道事到临头,柳如眉竟然死活不答应,说是什么不懂大家的规矩,韩过琢磨着不懂就学么,寻几个人来问问不就好了吗?

    何况·之前的事儿柳a眉也搭理的不错不是么?

    逼的急了,柳如眉索性就跪下来只哭不吭声,还是她那丫头小髻一句话点醒了他·柳如眉虽是御赐,却也膈应了宁家人,怕是宁家人会为难。

    原本他的两位老师都提议要不要让师母来帮忙,是他一口拒绝了,到了这时候再求上门去怎么行?

    那小髻便提议去寻六娘回来,怎么说,六娘也是这个家的主人,虽然年纪小了些,却也做的这个家的主。

    他却是没想到六娘竟然让柳如眉给他带回来了这句话!

    “既然家里已是准备俱全,想必是胸有成竹·她相信柳如眉能够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

    这句话的怨气很大啊!

    韩过扫过小髻愤愤不平的脸,六娘分明看出了什么,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恰好在这时候出痘?可柳如眉分明瞧见了事后六娘从宅院里走出来去了赵家!

    “六姑娘怕是对妾身···…如今爷的大事为重,还是爷亲自跑一趟吧!”柳如眉看着韩过沉默不语,心一直的往下沉,一进门就被六娘摆了一道·随后去请,更是连面都不见,装病也装的毫无诚意,掉过头就出门去了,这事儿怎么瞧都是对她的不满。

    韩家和宁家的恩恩怨怨早就是东京城茶余饭后的话题,身在风月场的柳如眉自然不会没听说过,否则,她也不会亲自去跑这么一趟——要在韩家站稳脚跟,并非一道圣旨能够保证的!

    她就不明白了,为何六娘会不喜她?依照六娘和宁家的恩怨纠葛,她该对这个未来的二嫂没什么好感才对啊!

    “柳姨娘!你说六姑娘对你怎么了?”

    一直站在一边偷笑的小宛闻言嗤笑道,“奴婢怎么就没瞧出来?就这么点儿挑拨手段也好使出来?坏了二爷与六姑娘的情份与你有什么好处!”

    说完,低声骂了一句,“妓女就是妓女!也就这么点儿眼力劲儿了!”

    柳如眉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没想那么多,六娘所做的事都能瞧的出来是有所针对的,那日原本坐在桌上都好好的,韩过一让她上桌,六娘便是一通话,随后便不欢而散,这不是不喜欢她,还能是什么?

    何况,就算是兄妹间有什么冲突,她将事情归结到自己身上是再明智不过的!

    疏不间亲,就算要挑拨,那也是水磨工夫,最少也要等到她确定了六娘完全无法拉拢以后!

    撇了一眼近些日子一直跟她作对的这个宛儿,柳如眉将头一低,眼眶便红了起来,低低叫了一声爷,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韩过是知道六娘绝非不喜柳如眉,而是对他有心结,眼下里却不是该担心这事儿的时候,他只愁过几日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办,如今少不得亲自跑一趟,却是听见宛儿又开始拿着柳如眉的身份说事儿,而柳如眉哭的梨花带雨,只觉得一阵头疼!

    韩过本想将宛儿撵出去的,可如今唯有宛儿去六娘那儿还能蹭到些茶水点心,打听得一点儿消息,旁的人六娘是一概不让进门,见状咬咬牙喝道,“她是主,你是仆!这儿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

    宛儿这些日子深知自己不是柳如眉的对手,早已绝了要攀上韩过的心思,只是牢牢记住小喜的话,看见柳如眉哭的像是死了爹一样,不由得冷笑道,“奴婢不过是告诉她什么叫分寸罢了!若是叫六姑娘知道了她今日说的话……”

    韩过闻言一愣,貌似六娘的心眼不大啊!真叫她知道了,怕是柳如眉少不得要倒霉了!只掉过头来冲着柳如眉道,“那些话不可再说了!我这妹子不过是跟我赌气罢了,你这么说,倒是叫旁人误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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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嫁介绍:
一句话简介:她想走种田流,她功力浅薄
……………………………………………………………………
大病醒来,他要奋斗,他要自强,他要带着全家奔小康
她只能拼命长啊长,期望早点儿找个如意郎。
努力了几年,到底没能赶上人家升官发财娶老婆的速度。
忙于救火的六娘鸭梨山大……
恨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恨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恨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