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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雕栏玉砌     恨嫁txt下载     恨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危在旦夕

    “开门!开门”一群孔武有力的男人将青瓦房铸就的小巷堵的水泄不通,砸门的声音震天响,惹的左邻右舍都纷纷好奇的探头不已,却是瞧见其中明显的几个泼皮样儿的人以后将门板合的紧紧的,只在门后看门外的动静。

    门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浑厚有力的男音在门后问道“阁下何人?主人家不在,我等不方便开门,还是请待主人家回来以后再来说话吧。”

    “谁知道你家主人什么时候回来?赶紧开门!若是放跑了我家逃奴,我便要为你是问!”门口站着的一个泼皮样儿的男人大声吆喝道,恨不得整条巷子的人都听见似的,故意冲着天喊出来的。

    “我家没有你们要抓的逃奴,若是要抓逃奴,各位还是去报官,请官府的人来吧。”门后的男人依旧不急不愠的说道。

    门口人的闻言却是鼓噪了起来“我明明看见人跑进去了的!”

    “是啊!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为什么不开门?要真没有就开门啊!”

    “你们知不知道窝藏逃奴是重罪,非得要咱们报官你们本肯服软是吧?我告诉你们,报官的人已经去了!一会儿就会过来!”

    “不会是已经将人放跑了吧?”

    无论外面的人如何闹腾,门后的男人声音依旧沉稳如山,不愠不火的道“若是官府来人,我等自然会开门,可诸位无凭无据的便要上门拿人,没的这样的道理!咱们家即便门禁再松,也没有随便来个人便放人进门的道理,你若是有凭据,大可拿给我瞧瞧,否则休要在这儿闹事!”

    “谁说没凭据了?”

    门外那泼皮样儿的男人吆喝道“你要不信,那就出来!爷爷没凭没据的自然不敢上门拿人!”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晃了晃,却是并不递给门后的那男人。

    旺叔正要说话,旁边的一干人则是拉开嗓门喊了起来“韩秀才窝藏我家的逃奴!各位街坊邻居快来评评理啊!都来见识见识这没脸没皮的秀才老爷!”

    “韩秀才亲手把他妹子卖给了我们家老爷,如今拿了银子又想赖账!”

    一群人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将四下里的街坊都叫了出来看热闹。

    门内,墙头上架起了一把梯子,一个壮年管事从墙头探出一个头来,大声问道“你们说我们爷卖了妹子,可人人皆知道韩家虽不是大富之家,也算的上殷实,哪里缺那两个卖人的钱?咱们还使着下人呢!便是要卖,也卖不到咱们家姑娘头上。休要再在这里胡闹!否则我要报官了!”

    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将手中的一张纸一抖,高声道“难道我这卖身契是假的不成?难道这上面官府的大印是假的不成?便是中人也是俱全的!诸位街坊瞧瞧!这是那韩秀才亲笔画的押!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们若是不想卖了,那退钱也行!何必摆出这般作态!

    便是官府来了,我也是不怕的!”

    “要么退钱!要么给人!”一群壮年齐齐的吼出来,声音震天!

    站在墙头的人正是旺叔,闻言有些色变,下方的一干邻居个个将那卖身契给转了一圈,看向他的眼光都有些色变,不管那上面是不是韩过画的押,至少,这附近靠着书院,这儿的住户还是有几分见识的,官府的大印绝不会不认识。

    这卖身契,最少真了一半了!

    “这卖身契是在官府备过案的!”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冲着墙头的旺叔道。

    “诸位!”旺叔见状冲着下方的人拱了拱手,又冲着街坊领居拱了拱手“诸位街坊,那卖身契上的大印既然经过诸位的辨认是真的,那便是假不了了。可我家主人与姑娘兄妹感情极好,我却是心头还有些疑问的。我到底只是韩家下人而已,有些事我不知道也是难免,可主人家不在,我也不好擅自决定,如今要证实此事,唯有一个办法。还要请阁下将卖身契给我查验一下,此契既然已经是在官府备过档了,便是与我瞧瞧也是无妨的。若是真的,在下必然双手奉上银子,绝不二话!还要有劳诸位街坊领居做个证人。”

    旺叔说的有礼有节,四下里闻言皆是点头,韩家人虽搬来不久,主人家还是主动跟邻里往来的,大多数都算是打过了照面,礼节上也是到位的,倒是不像是骗子。

    那领头的男子闻言冷笑一声,便将纸给递了出去,旺叔从墙头上接过了,爬下梯子。

    那张纸很快就从旺叔手上转到了六娘手上,拿在手里一看,上门白纸黑字的写着将韩六娘卖与了金家为奴,大红的印章也做不得假,这契纸上的日期是六月初二,三天前的事了。

    上面的画押什么的都俱全,签着的却是韩过的大名,以六娘对韩过字迹的熟悉程度,只能说是惟妙惟肖,若不是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韩过这家伙虽然有种种不足,却是绝不会签下这种卖身契,她还真会相信这就是韩过签下的。

    看见这个,六娘之前心头的疑惑刹那间便全解开了。

    “姑娘,这是他们作追=假吧?,白嫂子略带几分小心的问道。

    旺叔也是识的几个字的,他虽不认识韩过的字迹,看六娘的脸色就知道了,他倒是个明白人“他们说这东西在官府是有落档的,若是假的,伪造文书的罪名也不小。”

    宁三老爷要坑人,显书出来膈应下人就算了,若是不出意料之外,官府的文档怕也是真改动过了。

    “这卖身契是假的,也是真的”六娘道“我说他假,是有人模仿了我二哥的笔迹,说他真,是这玩意儿在官府上了档,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白嫂子闻言便犯了愁,六娘这个主人还是很好的,收留他们一家老幼,虽然时间不长,她还是很喜欢这个主人的“要不,赔钱吧?”“不可能!”六娘想也不想的否决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犯难,以前可没遇上过这样级别的对手,整件事办的滴水不漏,便是她知道了,应对起来也是困难至极。

    事到如今,三老爷的阴谋已然全盘的揭开摆在了她的面前。

    出了这个主意的人好生歹毒!

    如今不管是六娘想荷钱消灾还是主动跟他们走,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huā钱消灾,怕是这些人出去的时候就会敲锣打鼓的大告天下!

    明儿个韩过卖妹骗钱让人打上门来的事儿便会传遍东京,六娘若是跟他们走,那些人怕是要将她拖上公堂,一旦上了公堂,被人快刀斩乱麻的把案子给办成了铁案,所谓官官相具,官场上的规矩是不是死敌的情况下不会轻易的翻别人断下的案子。

    到时候,怕是除了赵家和四少爷,绝不会有人站在她这边!

    赵家毕竟是奴仆出生,四少爷离参天大树还很遥远,余下的人,韩过的势力都在秦州,所代表的文人集团也是靠不住的,便是宁府大太太,怕也是靠不住!

    这么说,并非没有缘由!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除非韩过一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那些人才会帮着他,一旦韩过名声扫地,即便是有可能扫地,那些人根本不管是非曲直,怕是一个个的都急于撇清自己,要撇清自然要踩上两脚才能显得自己的清高!

    而此事背后的推手是宁三老爷,宁家只会替他捂着的,此事若是真相大白,怕是天下读书人都要群起而攻之,势大如宁府,怕也不能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自保,他们担负不起这样的风险,四少爷即便反对,也抵不过家族利益。

    而大太太,就更不好说了,韩过只分了大太太一小份儿棉huā生意,大太太却是还有些野心的,搞不好大太太会顺势一口吞了韩过的份额!利益面前,六娘不相信任何人。

    何况,这事儿背后指不定还有裕王的影子呢!

    宁三老爷那个莽汉是绝对想不出这个法子的!

    六娘很想知道背后的高人到底是谁,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轻易的将她这三年来苦心经营的关系网,最强大的倚仗给打的支离破碎,她还是太弱了啊!

    就凭这张卖身契,六娘就能看出事后推手的手段不凡,一环扣一环的设计,算无遗策,若不是她比这时代的人多了几分见识,哪里想的通其中的关节,必然是赔钱了事了。

    除了韩老二,还没人有本事让她吃下这么矢的闷亏!

    不论背后的那只黑手到底是谁伸出来的,她都要叫他知道,她韩六娘绝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姑娘,那现在怎么办啊?”小满闻言就有些急了,东西若是在官府落了档,那假的都变成了真的,不赔钱,难不成让人把六娘拉走么?

    虽然六娘老是耍着她玩,可她还是不希望六娘出事的。

    “白嫂子!小满!”六娘喝道。

    “姑娘?”两人望着六娘,六娘阴着脸望着两人“去把柴房里所有的柴都给我搬出来!把厨房里的油也全给我搬出来!架上几口柴锅,都给我烧上开水,柴火和油就堆在屋檐下。”两人闻言愣住,不明白六娘在这种关头了还做这些事干嘛。

    “姑娘!”小满望着六娘叫道。

    六娘看着沉稳,其实还没她大呢!

    六娘不知道如何告诉小满这件事其中的凶险,若是三老爷上门,大不了偷鸡摸狗,让人纵火或者找人把他们打一顿罢了,可此事背后的那个人,显然设下的是连环计,若不能从一开始就打乱对方的节奏,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旦让对方把他的优势都利用了起来,她韩六娘加一个韩过,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百姓罢了,即便加上一个五郎,也未够班。

    “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六娘道“此事我自有办法!”

    说完,又扭过头冲着旺叔道“旺叔,你帮白嫂子搬完东西,便立即领着所有的人还有大黄他它们都从侧门借道离开这里,这里有我就足够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九死一生,只能期望那个高人没有把她看的太重了!

第二十二章人品要好

    门外的人候了片刻功夫又鼓噪起来,正要砸门的时候,却是瞧见墙头突然出现了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众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娇喝!

    “姓金的!果然是你!”

    “你威胁我不成!如今还要上门来强抢了吗?”

    六娘也不待众人回过神,手中的纸团往前一扔,砸入了人群之中,大喝道,“拿着张假的卖身契来糊弄我!这便是你当日所说的我若是不把三太太留给我的私房交给你,你便要让我哥哥身败名裂的好算计?”

    “我告诉你!”六娘将手中的刀一举,“我今儿个就算死在这儿,也绝不会让你拿走一个铜子儿!”

    显然,六娘的出场方式是震撼的,一把鳄新的菜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映衬的洁白的脖子格外的耀眼,刹那间,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那姓金的男子被六娘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通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六娘了,六娘又是如何知道他的,心头一虚,便有些自乱阵脚了,脸色一变,愣了片刻才上前说话,“你就是六娘了?你哥哥已是将你卖与了我!还不赶紧下来跟我走?要么就拿银子出来,休要在这儿寻死觅活的,你若是再不开门,我便让人砸门了!”

    “我呸!”

    六娘将菜刀往脖子上一压,喝道,“姓金的!你别将天下所有人都当做了傻子!侯府上下谁不知三太太过世前与了我上百的私房?如今我名下的田产便有上百亩!便是你,你会愿意将有这一身身家的妹子卖与别人,就为了换区区十两银子?”

    “老鼠眼睛吊梢眉…鹰钩鼻子龅牙嘴,人说相由心生,一看你那长相就不是什么好人!倒是与你那给于怜儿当犬牙坏事干尽的尖酸老婆恰似一对!亏得我当日就处处防着你们,没想到你们还真敢上门!你们夫妻两瞧着我一个孩子就是好算计的了?你便是今日逼死了我,你也绝拿不走半分好处!我二哥也不是无名之辈,绝不会放过你们!”

    六娘一番话引得一干看热闹的街坊都有些不知头尾,那金姓男子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他断然没想到六娘竟然没被这阵势吓住便罢了…还喝破了他的姓氏,更是知道他老婆的来历。

    六娘见那金姓男子愣住,又冲着巷子里站着的几位街坊道,“诸位街坊,我便是韩家六娘了,今日我哥哥不在家,家中的下人也是新买来的,并不熟悉家中旧事…此人欺负我年幼又是女儿身,我才不得不站出来,让诸位街坊见笑了!我韩家人不说家训严厉,却也不敢做那行骗之事,我哥哥韩过韩改之,在秦州也不是无名之辈…如今来到东京城,却是有人欺我们人生地不熟,还要请诸位街坊帮衬一二,待我二哥回来,必有重谢!”

    一番话说下来,原本就为六娘叫好一干邻里纷纷冲着六娘拱手,其中有人问道道,“韩姑娘,只是不知你所说的侯府是哪一家?不才方才听见姑娘提到于怜儿…可是国舅家那个侯府?”

    六娘点头道…“正是国舅家宁府!我本是三太太的侍婢,三太太因念我伺候她到临终,便与了我些私房,放了我的自由身…当日的文书还是四少爷亲自到官府去办的。当年我因家贫被卖掉,我二哥后来寻了我许久才寻到我,又岂会把我轻易卖人?”

    “这个姓金的老婆是于怜儿的侍婢,他们见我年幼,便欲侵占三太太与我的那些私房,好在有四少爷庇佑,我才得以保全,如今我二哥到东京来考试,顺带接我回乡,谁知他们竟然以为我离了侯府便再无倚仗,便欺上了门来,还想坏我二哥名声,真真是可恶至极!我又岂能如他们的愿?”

    说到这里,用手背在眼角抹了一把,眼眶便开始泛红,“诸位大叔,如今你们也瞧见了,我家中只有旺叔一位成年男丁,余下的皆是老弱妇孺,他们却是带上了如此多的壮年男子上门来,若是抓逃奴何必如此?我若是逃奴,又岂敢站出来?还要请诸位大叔替我做主,待我二哥回来,必是有重谢的。”

    金姓男子被六娘一通瞎话惊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高声叫道,“你分明就是我金家的下人!我怎么知道你哥哥到底想的什么?搞不好是想吞了你的私房呢!”

    六娘闻言心知这人阵脚已乱,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眉毛一立,双目一瞪,红的越发厉害,似气极了一般厉色喝道,“我哥哥待我再好不过!也由得你来编排?”说罢便随手抓起墙上的一块松动的钻头,冲着那金姓男子狠狠的砸了过去。

    “你要抢人东西,倒成了人哥哥算计妹妹!好生没道理!”也不知人群中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旁边一个男子见状连忙伸手展示手中的卖身契道,“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韩过亲手签下的!便是官府也去得!”

    六娘嗤笑一声道,“笑话!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难道你还是金口玉言了不成?”

    “那咱们去官府瞧瞧!自然能辨个是非曲直!”那男子高声道。

    “你既是假的,我为何要与你同去官府?若是随便一个人拿着张破纸上门,獯便要与他去一趟官府,我成什么人了?”六娘冷笑道。

    “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了?”那男子叫道,“黑纸白字大红印!方才诸位街坊邻居可都亲眼看过了,你不敢去,那只能证明你心虚!”

    六娘挑了挑眉,望着那男子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可敢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有何不敢?”那男子十足的笃定…事情已经办的妥妥的了!

    六娘笑道,“那你告诉我,我二哥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有谁为证,签下了这纸契书的?”

    “上面不是都写了吗?”那男子抖了抖那张纸,自信十足的道,“六月初二…午时,就在城东中人家中!”又推了旁边一个穿着簇新衣裳四十来岁的男子,“这位便是中人!”

    “哦?”六娘挑了挑眉,没想到事情竟然有如此巧合,六月初二的午时,不正是海棠送狗儿过来的时候吗,当时的动静那么大,想必有人瞧见了的…若是别的时候,她还真没办法证明韩过在家里的。

    “怎么?没话说了?”那男子得意洋洋的道。

    六娘看了那人群中的那个住自家对门的人一眼,“尚大叔!您该是清楚的,还要劳烦您说一说,六月初二午时我二哥在哪里?”

    那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出来冲着六娘点点头,冲着众人道…“那日午时,我刚吃完饭没多久听见门外有动静,就看了一眼,恰好看见韩秀才在跟狗儿玩闹呢!那狗儿是人送来的,韩秀才没出过门呢!”

    这儿离城东可要走上一个多时辰,便是乘坐马车,那也是半个时辰的事儿。

    这位尚大叔显然是这儿的老住户了,品行也过关,他一开口…旁人便立即信了…

    “这还真是明抢了!”

    “是啊!欺负人一个小姑娘在家里!否则怎么早不来迟不来,今儿个韩秀才一出门,他们就上门了?”

    六娘抿着嘴看下面的群情愤慨。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假的可以做成真的!

    真的她也可以让他变成假的!

    看热闹的人要的不是事实,而是他们需要的‘真相,!

    只要合情合理…大大满足了他们的猎奇心理,即便是事实摆在他们眼前,他们也会主动推演出一出他们能接受的结果来!

    比起韩秀才是骗子来说,人们更爱看的是流氓算计小姑娘的苦情大戏!

    官府的证据摆的再明白也没用!

    看见人群鼓噪起来,金姓男子慌了神,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叫道,“你说你哥哥不会卖掉你,那你当年又是如何被卖入侯府的?”

    还不待六娘回答,旁人已是有人闻言大喝,“谁一辈子没个三灾六难?关键是人品要好!人品不好,便只能如同你一般一辈子坑蒙拐骗!人品好了,便是年幼如六姑娘,也有三太太庇佑!”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六娘则是抿着嘴冲着众人行礼致谢。

    金姓男子见状有些慌了神色,他们领了宁三老爷的命来办此事,他当时是拍着胸口说要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的,如今却是被六娘打了个措手不及,若是不能这会儿把人弄回去,他哪儿还有脸见宁三老爷?

    何况,此计一旦暴露,事后的事儿便不好办了!

    只是,对方的这些街坊也不是好相与的,一个个的群情愤慨,就拿着扫帚打了过来,显然是认定了他们欺负一个弱小的孤女。

    “都给我上!”金姓男子突然一声大喝!“抓了韩六娘,进了衙门自有说法!可不要中了这小丫头的奸计!”

    这巷子本就不宽,他们三十来号人手,都是打惯了架的,对方人虽然多,却是施展不开,他们哪里就怕对方了?必要将六娘抢到手才好!

    金姓男子一叫,旁边的一干人便立即会意,韩家的木门不过就是薄薄的一片,他们方才不过是想将事情阄大才会没有动手,这会儿要砸,也不过就是几脚下去的事儿,到时候冲了进去,拿下了韩六娘,外面的这些人便不足为惧了!

第二十三章关门放狗

    六娘见状脸色一变,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她决不能跟着这些人进官府!

    万一被人冲了进来将她抓走的话,任何一个曾经站在她身后的人的背叛都足以让她和韩过灭顶,也让韩家灭顶!

    这不是儿戏,而是生死攸关的一刻!

    她承担不起一点点的风险!

    要么活下来!

    守住这儿,守住自己,不让对方有任何拿捏住韩过命脉的机会!

    要么,就只有死!

    给韩过或者五哥替她报仇的机会!

    五哥一定是会替她报仇的,可他会替她报仇吗?

    六娘不知道,也许他经此打击,一蹶不振也未必,不过,若是他一蹶不振,韩家人也许还能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吧?

    死对于她来说,也许是结束,也许是另一个开始,也许是回到前一世也未必呢!

    不!

    必须拖到四少爷或者赵家的人来!

    一定要拖到四少爷或者赵家的人来!

    她不能让韩家两老再伤心一次,她也不能让五哥再伤心一次!

    这个世界她并非没有牵挂,还有许多的人需要她!

    六娘顺势滑下了梯子,门也在她落地之后,发出的一声巨响,赫然倒地。

    仗着身体瘦小灵活的优势顺着墙根飞快的跑向照壁侯府,却是看见原本她让他们离开的众人都站在那儿等着她,包括了发白齿摇的白嬷嬷和年幼的还会吃手指的白青。

    “姑娘!快过来!”小满冲着六娘叫道。

    六娘一咬牙,飞快的越到众人身后。

    一进门,绕过门口的照壁,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韩家的院子并不大…只是勉强能容下四张饭桌罢了,此刻,这勉强能容下四张饭桌的地方,架起了一排四口锅,一口锅后面有一个人拿着大勺守着,一个黑乎乎的丫头,一个方才站在墙头跟他们说话的管事,一个二十余岁的管事娘子…还有一个是瘸了牙齿的老太婆,身边还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儿,正吃力的在帮忙在几口锅下面加柴火。

    那四口锅里,此刻正烧了一锅锅翻滚的开水,只要有人敢越雷池半步,那守在四口锅后面的人就会扬起大勺,把锅里滚烫的开水给泼过来!

    而六娘,手里拿着一根燃烧着的柴火…站在一堆柴上,面色肃然的望着他们,她身后,则是守着四条毛色杂乱的大狗,一个个正热的吐出了舌头喘气,那白森森的牙齿…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凉。

    这家人这架势是要拼命啊!

    后方的人显然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骤然停下了脚步,这家人通过不过五六口,韩过不在,剩下的就如六娘所说,除了一个壮年的管事,都是老弱妇孺,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会儿外面可是有人拿着扫帚跟他们干架的!便是里面有几条狗,一棍子下去…不就解决了么!

    后面的人一挤…前面就有几个没站稳的哎呀一声被挤了进来!

    白嬷嬷虽然人老眼花,这会儿却是手脚不慢,竟然是第一个动作的,手一扬…满满的一大勺开水便冲着那几个人泼了过去,人群中发出一片惨叫声。

    白嬷嬷闻声像是听见人在唱歌儿似的,扁着缺了牙齿的嘴巴道,“这两天天气热,地上还是要洒些水才好!”

    小满显然也是个手黑的,手一扬,又是一勺开水,门口的几个连忙险险的避开,发出一阵惊叫声,冲着白嬷嬷道,“嬷嬷!咱们比谁浇的远呀!”

    白嬷嬷这次倒没有耳背,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敲在锅边,“小满,你也不是个好的!你欺负我老婆子没力气!媳妇儿!你跟她比!一定要赢了,好叫姑娘知道,咱们也不是吃白饭的!”

    白嫂子年纪轻,本是有些怯懦的,听见白嬷嬷的话,在婆婆面前自是不能说不行的,心一横,寻思着若真让六娘出了什么事儿,韩过回来一准儿不能放过他们,再换个主家也不知会是什么光景,左右他们也不过是下人,是听主人吩咐行事的,出了事儿自然有主人家扛着!

    顿时手上也有力气了,她是颠惯了勺的,力气比小满还要足上几分,那勺子挥舞的跟翻花似的,眼神儿也准,手一扬,便是对准人的脚泼了过去,加上旁边一个力气十足,沉稳的查漏补缺的旺叔,愣是把一群人给逼出了到了照壁前面!

    门外在鬼哭狼嚎,即便被街坊邻居揍的不轻,也不敢再进门来,方才那些开水泼到身上,好些个人都被烫破了皮,要知道这可是大夏天,这滚烫的开水泼下来,连个遮挡都没有,直接就泛红气泡,再被旁人碰上一下,立马就蜕了一层皮。

    旺叔见众人退去-忙大喝一声,“小满加水!”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前方照壁以防随时有人冲进来。

    小满哎了一声,便将一开始准备下放在脚边的锅碗瓢盆里的水往锅里倒,白家小子则是抱着柴火看哪口锅下面的火小了,便往下塞上几根,小脸上尽是黑灰,却是红彤彤的,笑的那个招人。

    六娘见逼退了众人,这才抽空问道,“后面锁上了吗?”

    “姑娘放心!”旺叔道,“侧门后门都检查过了,便是二进的门,也锁的牢牢的,有大黄几个守着,便是闯进来几个,也能收拾了!”

    六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这大火烧着,烈日晒着,脸上已是满满的汗水,不过,此刻却不是放松的时候,他们必须坚持到赵家人来!

    “还要坚持一个时辰!”

    “要不了那么久!”旺叔点头,“白菅事是骑马去的,快马加鞭,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他们应该不敢再进来了吧?”白嫂子在一边问道,就这阵仗,再来就是送菜,左右她是不敢往里冲的,冲进来了是真的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那可………………”未必两个字还未曾出口,便听见外面一声吆喝,“官兵来了…………”

    “这么快?”旺叔一愣。

    “太好了!”小满则是满脸惊喜。

    白嫂子则是直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虽然她不是被烫的那个,可看着就觉得手脚发软啊!

    “谁来也不顶用!要想闯进咱们家,就算是官兵也不行!”这话却是白嬷嬷说的,一双昏花的老眼依旧昏花,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几分老人特有的睿智。

    六娘也觉得没那么快,这人才去了多久?便是门外的一场骚乱加上方才闯入门内的功夫,也不过短短一刻钟罢了。

    若真是官兵,怕是她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先看看再说!”

    六娘道,众人闻言也紧张了起来,仔细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只听得一阵吵吵嚷嚷的叫声,人群便做了鸟兽散,显然,所有人都对官兵敬畏到望而却步的地步。

    很快,门外就安静了下率。

    “都走了?”小满侧耳听着门外安静的就像是往昔一般,仿佛方才的吵嚷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没声音了!”白嫂子也是点头肯定小满的说法。

    旺叔则是凝眉侧耳倾听了半晌,望着六娘道,“要不,我去瞧瞧?”

    六娘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闻言摇了摇头,“再等等!”

    若是官兵,为何这时候还没动静?难不成都去抓人了?

    抓那些人与这些官兵有什么好处?她可不信遇上了青天大人!就算那刘老三一出门就遇上了四少爷,想要搬来救兵也没那么快。

    若是其他人叫来的,这事儿就变得很微妙-了,如今她造的势已是足够,万不需官兵再来横插一脚,能不打交道还是别打交道的好!

    但是,若是那些人叫来的!为何这会儿连他们都散了去?

    事情很不对劲呀!

    又侯了一刻钟,眼见着锅里的水再次滚开起来,门外依旧没有半点儿动静。

    这一次,连旺叔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六儿姑娘,我还是去瞧瞧吧,咱们在这儿干站着也不像个事儿!”

    再晒一会儿,大家伙要么一起中暑,要么一起变成人干了!

    六娘也觉得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正要点头,就瞧见照壁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动。

    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是谁,伸了根竹竿儿进来,整个人却是躲在照壁后方,那竹竿儿直奔的方向正是他们架起的一口柴锅,六娘见状惊呼一声,“小满,小心!”

    小满扭过头一看,也发现了,飞快的往旁边一躲,那竹竿儿便将那口锅咣当一声捅翻在地,整整一锅开水翻倒在地上,将下方才柴火噗嗤一声尽数浇灭了!

    那竹竿儿捅翻一口柴锅之后,便又奔向另外一口,小满等人站的位置都是在后面,见状只能惊呼着急急的躲避,却是不敢再靠上前去,不过三两下,四口锅便让对方捅了个干干净净。

    好容易将所有的人都拉回到了安全的地方,照壁后方方才走出来了两个人,金姓男子一脸猥琐的笑容,“架几口锅就以为咱们拿你没办法了?现在看你还能怎么办!”

    怎么才两个人?

    突然发现地上的影子却是多了不少。

    六娘抬头一看,便看见墙头上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来了不少人,一个个的正要往院子里跳。

第二十四章自救

    六娘深吸了一口气,咬了一口舌尖,沉下心神环顾四周,如今对方瞧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方才被烫伤的最少有十余人,那些人都是不敢再来的,墙上如今也不过就十多人,加上门口的两位,通过也就十五六个而已。

    而地上此刻是滚烫的开水,这开水下地,便将地面闹的泥泞起来,何况地上还有些没被浇灭的柴火,虽烧的不旺,若是沾上了,也能要了他们半条命去,片刻他们也不敢下来。

    六娘眼光在脚下一扫,便看见了放在脚边的一堆油,伸手抓过一根柴火,往那油罐里一蘸,再用手中原本就燃着的柴火引燃了来,便冲着墙头离她最近的一个男子砸了过去。

    那男子见状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身体便在那窄窄的墙头稳不住了,却是不敢朝着里倒,只听得哎哟一声,六娘也没瞧清楚那人到底有没有被砸中,左右是从墙头翻滚了下去,摔了个狠的。

    众人见状也有样学样,引燃了几根尽朝着墙头的人砸,一时间竟然听见惨叫声不断,大多虽然是摔了个狠的,却也有几个是被砸了个正着,引燃了身上的衣裳。

    门口两个男人也被逼的退了出去,见状慌了心神,没想到不过几个老弱妇孺,便能让他们伤亡过半,至少有好几个摔下墙头的摔断了骨头,如今竟是寸步都靠近不得。

    头顶突然飞过来一根燃烧着的柴火,若不是旺叔眼疾手快,六娘险些被砸个正着,那柴火却是一下子就落到了柴堆上,紧接着…外面的人吆喝起来,“给他们扔回去!”

    显然,外面的人也被逼的急了,这会儿也不管能不能拿住活的六娘了!

    眼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又燃烧着的柴火被扔进院子里,六娘喝道,“走!去后院!”便一手拎起在她脚边钻来钻去的白家小子,却是被小满一把抢了过去,拎着就朝后院跑。

    旺叔和白嫂子一人一边…几乎是将白嬷嬷抬着走的,紧跟在小满身后,六娘殿后,一脚踹到那油罐子,也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声音方起…便听得左邻右舍前前后后都惊诧的叫嚷起来,一阵杂乱不堪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整个原本安静的过分的小巷子竟然在片刻之间便如同滴了一滴水进油锅,炸开了!

    六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冲进第二进便直奔后门而去,根据刘老三的话…这群人也不过带了区区二三十个人来,方才伤的,加上后来出现的,后门即便是有人,也不会太多,此刻除了白家小子和白嬷嬷,他们四人身上都带着刀子的,跑进来的时候还顺手操了一根棍子在手上,按照小满的话来说…收拾三五个男人还不在话下!

    六娘先凑到门缝里看了一眼…伸出一只手冲着旺叔比了个三,旺叔点了点头,将白嬷嬷交给白嫂子,手拽着棍子轻手轻脚的走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将门锁打开,轻轻的拉动铁链,随即,猛的拉开门,叫道,“大黄!上!”

    四条影子飞扑而出,这次可不像往前都是闹着玩,扑上去便张开大口,一口咬了下去,四周吵嚷声不断,这惨叫声听起来小的可怜。

    随后,旺叔便拽紧了棍子,一个闪身出门,六娘紧跟在后,冲出去,便一棍子打在那被四条狗儿扑倒在地的一个人脚踝上,只听得一声咔嚓,那人的骨头分明是断了。

    旺叔的手脚最快,片刻功夫便废掉了一人,六娘年纪小力气弱,却也占了冲的快的光,也解决了一个,小满和白家小子就在六娘身后,却是不太得打人的法子,只是一通乱棍,却也没废掉那人的战斗力,还是白嬷嬷在后面叫了一声,“孙儿,打脚!”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人一棍子,小满打断了那人的脚掌,白家小子么,估摸着应该打断了那人的一根脚趾头,反正两只脚都废掉了就废掉这三人,旺叔看了看通向不同方向的两条路,扭过头望着六娘问道,“现在去哪儿?”不知何时,他竟然也觉得要征询六娘的意见了。

    六娘扭过头看了后方一眼,后方浓烟滚滚,显然是地上的水太多将柴火打湿了,也不知那火到底会不会起来,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偏偏此处又略显偏僻,除了这处聚居地以外,别处尽是田地,一出去他们一群老弱妇孺怕是只有给人送菜的份儿,他们又没有赶路的工具,回城显然是不行的。

    “去书院!”

    片刻间,六娘便决定了此行的去处,书院不远,也就两三里的样子,趁着这会乱糟糟的一片,应该有很大的机会能跑过去,里面一堆壮小伙儿,正义感十足,看见他们一群老弱妇孺被人追杀,绝不会不伸手帮忙的!何况韩过还是书院的学生!

    坚持不到有人来救,只有自己另寻一条出路了!

    “白嫂子,扶好白嬷嬷,白青,照顾好你嬷嬷,小满,你断后,姑娘,你跟在我身边!”旺叔闻言立马吩咐了起来,手执木棍,走在队伍最前方,却是让四条狗儿两条在前,两条在后。

    刚整顿好队形,巷口处,姓金的那群人已然追了过来!

    六娘咬紧牙关,死死的拽着手里的木棍,又摸了一把揣在腰间的菜刀,这才觉得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没跟人打过群架,会的都是纸上谈兵,更不要说如今这般生死相搏了!

    好在方才那一番对峙已经消耗了对方过半的人,巷口只剩下十来个男子,而这条巷子并不宽敞,也就勉强能容三个人并排行走而已。

    不过,此刻,他们却并不占优势!

    兴许是之前吃过了太多的亏,这群男人个个都拿着方才捅翻柴锅的竹竿,眼带愤怒的盯着六娘一行人。

    武器上,他们并不占据优势,人数上更是少了别人一半,便是质量上,人家都是壮年男子,身强体壮,他们这边却是一干老弱妇孺,好在他们还有四条狗可以勉强挽回一些弱势,显然,近身肉搏他们这个亏是吃定了的!

    “想跑?那也要看看你们跑不跑的掉!”领头的那金姓男子此刻再也没有笑容,只有满腔的怒火,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竟然让他折损了十多个人,这让他们一群大男人情何以堪?

    如今他再也没有要拿下六娘交给宁三老爷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叫这个小丫头知道自己的厉害!

    当看见这群如同强盗的人拿着竹竿出现的时候,白嫂子几乎绝望了,想掉头就走,掉过头,却是发现身后竟然也来了不少人,显然,身后这些人都是受了些伤的!

    “啊!”白嫂子低叫了一声,不由自主的扶着白嬷嬷往人群中央靠,小满见状扭过头看了一眼,一双大眼便瞪的跟铜铃似的,低叫了一声,“姑娘!”

    六娘回过头一看,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这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抬起手,试了试风向,风不大,却也有那么一点点,前方的人却是离她足足有五米远,如今只能期盼运气了,六娘在怀里掏了一把,拿出个纸包来拽在手中,一猫身子,低叫道,“旺叔,掩护我!”

    说完,便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埋头猫腰,尽量把不那么重要的部位露出来,六娘一边观察着前方那些人的举动,一边飞速的往前冲,小孩子的身子就是灵活,何况她是野惯了的,不过片刻功夫就冲过了四米,中途倒是被竹竿打了几下,有人想要捅她,却是因她闪避及时,并没有捅到,挨了竿子的地方却是火辣辣的。

    六娘心知再上前必然被人一把抓住,手一扬,便将纸包中的粉向前撒了出去!

    “啊……”

    “咳咳……”

    原本有序的队伍突然变得凌乱起来,有好几个人都将手上的竹竿扔到了地上,捂着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大声哀嚎,这边旺叔本来着实替六娘捏了一把冷汗的,六娘上,他也跟着就冲了上去,所以六娘才没受到太多的攻击,没想到六娘竟然又出阴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被呛了个正着!

    对方被呛了个够呛,有些眼睛也中了招,后方的人便伸着竹竿一顿乱打,旺叔虽然中了招,跟在他身后的几条狗却是无事,看见六娘神勇的战斗在前,右手棍子左手菜刀,也跟着冲了上来。

    冲入了人群,六娘此刻也不敢再顾身后,只是一门心思的要往前冲,不求杀敌,只求扰乱对方阵型,务必要让对方没办法使用武器,给身后的人制造出可以靠近的空间,因此使出的是一顿乱拳,逮着谁便一顿刀光棍影,也不管自己挨了多少下,打倒一个,便去寻下一个!

    怀!

    后脑勺突然受到重击,六娘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飘忽了起来,身子软软的往下倒,在昏厥过去之前,似乎听见有一道很耳熟的声音在撕心裂肺的大喊,“六娘!”

第二十五章病中

    六娘醒来的时候只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痛异常,便是脑袋也跟要炸开了似的,四下里一片黑暗,让她根本没办法分辨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略微一思量,才突然想起昏迷过去之前她在做什么,支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却是发现手脚有些不听指挥,一动,就像是要散架了似的,酸软无力,眼前直冒金星,脑袋一动便是一阵恶心想吐,那天地都像是在翻滚似的,下一刻,便重重的跌倒在了床上。

    “六娘,你醒了!”

    韩过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只大手撩开蚊帐,六娘这才发现原来并非室内不见一丝光线,而是点燃了一盏油灯,是厚厚的蚊帐将光都遮了过去。

    屋子是她的屋子,床还是她的床,这个场景让她莫名的安心下来。

    看见韩过,六娘就想起自己昏迷前听见的那一声大喝了。

    原来是他赶到了,原来不是每一次他都会迟到………………

    “旺叔他们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韩过的声音焦急,六娘的声音却是带着干涩的沙哑。

    韩过闻言道,“他们都没事!我在外发现事情不对,就立即带人回来,旺叔受了些轻伤不要紧,四条狗也有些损伤,就是你吓坏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大夫说,若是你再醒不过来,就………………”

    说到这里,韩过顿了顿,他几乎不敢去想那个结果,也不敢去想旺叔与他描述的那些经过他这个妹妹,很强!

    只是,她却如此脆弱的躺在这儿。

    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他该把家里再安顿的好一些才出门的,即便她在跟他赌气,他也不该放任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独自在家,承受这“对不起……我不该……”

    六娘闻声直勾勾的盯着韩过韩过的神情焦急,说话的语速明显很快,这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在担心她的安危,他是在后悔不该出门吗?

    这件事,她却是不怪他,也不能怪他。到最后,反倒是他救了她!不是么?

    “与你无关。”六娘淡淡的道脑子不过转了一点点东西,便剧烈的疼痛了起来,每多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大量的力气。

    好像,他在说她流了很多血?六娘用力的去回想自己到底受了什么伤,竟然会如此难受,念头刚一转过就感觉到一阵剧痛传来,十指用力的收紧,死死的拽住了被子。

    “那卖身契不是我签的!”韩过见六娘的语气淡然,还以为她误会了,紧紧的抓着六娘的手臂道,“我就算穷死,也不会卖掉你的!”

    六娘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力的压下疼痛的感受,却是没有任何作用韩过的声音像是针一般透过她的耳膜扎入她的大脑,一股烦躁的感受涌上来,“你不要再说了,你出去!”

    韩过被六娘恶劣的语气闹的一愣随后才发现手下抓着的身躯如此的紧绷,夜深了,屋子里的光线暗的几乎无法让人看清,要仔细辨认才能发现六娘纠结成一团的脸,还有她额头上豆粒大小的汗水。

    “你怎么了?”韩过失声问道,问罢了才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他只着急要跟六娘解释,却是忘记了她受了多重的伤,顿时只觉得手足无措,他貌似又把她弄疼了?

    本来知道这个妹子彪悍的将一群大汗拒之门外,从道义上都没落丝毫的下风,他都够诧异了,没想到六娘忍耐痛苦的能力惊人也如此之强,若是寻常人,怕是早就哭嚎出来了,她却是紧咬牙关,连呻吟都无。

    一个女孩子强悍到了这个地步,真的很让他这个哥哥挫败啊!

    他实在是误会六娘了,此刻的六娘早已经提不起任何的力气再与韩过说话,牙关紧咬,双手撕扯着手中能抓到的一切东西,余下的力气则是努力的控制着呼吸的速度,尽量的让呼吸不再引起脑子的剧烈疼痛,余下的,她也管不了了……

    疼!

    初醒来时还不觉得,此刻却是一一的涌了上来,浑身上下有许多的感受,疼痛、恶心、眩晕、无力,所有的种种交织在一起,摧毁着她的意志,恨不得下一刻就死过去。

    偏偏连死去或者晕过去都做不到,只能将自己卷曲了起来,牙齿紧紧的咬着被子的一角,双目紧闭,眼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落,不住的呜咽着,整张脸都因为疼痛而拧到了一起,一张原本惨白的小脸此刻涨的通红,显然有些喘不过气了,而后脑勺,包裹着布条的地方浸出了丝丝的血迹。

    韩过伸手想要去抱住六娘,试图安抚她,刚碰到她的手臂,就被一股大力狠狠的打开,“别碰我!”

    狂躁的语气,剧烈疼痛下的六娘力气大的惊人,韩过只觉得自己手一麻,过了片刻功夫才感受到疼痛传来,看见六娘在床上紧紧的搂着她自己,乎把自己勒的断过气去,韩过终于想到了自己现在应该做什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冲着隔壁大叫道,“小满!去外面把大夫叫过来!”大夫是被他死活留下来的,钱给足了,下定了决心,只要六娘没断气,他绝不会放大夫走!果然,如今派上用场了!

    小满哎了一声,屋子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显然她也听见方才的动静了,一回过神来,连自己屋子里的摆设都认不清了。

    韩过叫完小满转身便回了屋子,站在床边看着六娘难受的样子开始来回的踱步,走两步,便停下来看六娘一眼,却是看见六娘越发的疼的厉害了。

    他想伸手去安抚她,却又怕像方才那样,一不小心就伤到了她,这会儿这样无计可施的感受真的是让他挫败至极!!

    无处发泄的愤怒被化作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

    六娘的尖叫声传来,“别吵!”

    刚才那一声,像是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脑袋上,将她的脑子砸的四分五裂,她却还没有死掉,只能继续忍受这样难熬的疼痛!

    韩过吓了一跳,猛地收回破皮流血的拳头,扭过头来探头看六娘,见六娘依旧在床上抱着被子撕咬,便要走过去,用力的抬起脚,在放下的时候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的收回,险些将自己绊了一跤,连忙使用脚尖着地,这一下疼的他吃牙咧嘴,却是没空去瞧自己到底有没有受伤,只顾着看床上六娘的情形,见她没有露出更加难受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韩过没有再乱动,只是在床边站着,盯着床上卷曲成一团的六娘,手不知觉间紧紧的抓住了床柱,握的死死的,又不时的望向门外,看大夫有没有到来。

    小满是跑过去的,几乎是把那个上了年纪的大夫从床上拽起来的,胡乱伺候他穿了衣裳,便推着人往里走,手上还拎着一个药箱。

    看见大夫过来,韩过飞快的冲上去,拉着那大夫的老胳膊便往里走,一边道,“她疼的厉害!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她醒了就没事了吗?”

    那大夫被人从床上拽起来已经是满肚子的火了,这会儿又被韩过拉着胳膊走,也不想想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哪儿经得起这么折腾,用力的一甩,喝道,“闭嘴!别在这儿碍事!先让我瞧瞧!再废话你就自己替她看!”

    韩过见那大夫似是真的火了,摸了摸鼻子,乖乖的跟在那大夫身后走了进去,瞧着那大夫抓着六娘的手切脉,又翻来覆去的问六娘一些问题,几乎急的要自己上场了,却又被瞪了回来,好半晌,那大夫才道,“脑子受了伤,怕是还有些淤血,也就疼了点儿而已,还要修养上一段时间才行,我先替她扎几针,止住疼,你们都尽量不要在病人面前高声说话,病人需要静养!”

    又是扎针,又是开药、抓药、熬药,好一番折腾,院子里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韩过将小满打发去了煎药,自己在六娘的床前坐了下来。

    此刻的六娘已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之中,头上的布条也已经换过了,脸色却是还留着几丝潮红,额头上是满满的汗水,身上的衣裳却是尽数被汗水湿透了,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呼吸的时候胸口微微起伏。

    韩过坐在床畔,凝视着床上的人儿,眼眶却是微微的泛红,一手握拳,另一手却是颤抖着,刚才真的吓坏他了,他从来没看见谁疼成那样过,用手绢轻轻的替她擦掉额头的汗水,却是看见她不适的皱眉,目光在六娘身上湿透的衣服上扫过,想了想,最终叹息了一声,“一动就疼成那样,这衣服怎么替你换啊?要是落下什么病根怎么办?偏偏那蒙古大夫脾气还大的很,让我自己看着办!”

    见六娘的面容渐渐放松,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用手绢一点一点的擦去他能看见的地方的汗水,在她耳边轻轻的道,“好好睡吧,等你好了,就能看见你今日所受的,二哥必然已是十倍百倍的替你讨了回来!”

第二十六章不怪他

    六娘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天色是亮着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头顶青色的蚊帐。

    “姑娘!你醒了!唔……”小满惊喜的呼声传来,一张黑黝黝的脸凑到她面前,却是满脸的尴尬,正捂着嘴,眨巴着眼睛观察着六娘脸上的表情。

    六娘看着她的样子奇怪的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你捂着嘴干嘛?”

    粗噶的嗓音,她几乎不敢相信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用力的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之前那一番疼的她欲死欲仙的经历,脸色不由得一白,随即便发现此刻脑子虽然木木的,还是有些疼,可经历了那样锥心蚀骨的疼痛之后,不难发现这样的痛苦还是在她可以忍受范围之内的。

    小满却是松了一口大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压低声音道“您没事儿真是太好了!奴婢这是怕又惊到您呢!那天晚上,可是把二爷和奴婢都吓坏了。”

    有了上次的经历,六娘此刻不敢轻易的动作,至今她也不知道当时那是因为她剧烈的起身还是别的缘故造成的疼痛,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发现那样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才问道“大夫怎么说的?我睡了多久了?我二哥呢?那天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夫说您伤的不轻”小满道,提起这个,她的眼眶也有些泛红,她当时几乎以为六娘死定了!

    “流了好大一滩血!比杀鸡还多”…

    六娘闻言弯了弯嘴角,这形容小满说来觉得惊险,她却是觉得这丫头的说法很圃拿什么做比喻不好,非得用杀鸡……

    不过,杀鸡的血,貌似真不少了特别是在这个时代有限的医疗条件之下,她能活下来还真是命大。

    “大夫来了也不肯替您瞧,只说让二爷准备后事”小满揉了揉眼睛“是二爷揪着那大夫的领子,让他不论如何都得替您瞧,否则,他便要带着几十个人去拿大夫坐堂的医馆送他一扇牌匾,好叫众人都知道他是庸医,无需望闻问切便能断人生死!那大夫实在没法子,才替您上药包扎的。如今想来,真亏得二爷揪着那大夫,否则”六娘抿了抿嘴,缓缓的点了点头小满见状本继续道“二爷把那大夫留在家里足足三日,才候得您醒来,白日里是奴婢和白嫂子照顾您,夜里却都是二爷,一开始的时候您根本什么都吃不下咱们只有硬撬开了您的嘴这才勉强灌了些进去。

    那大夫说您若是三日都不醒,便真没的救了,到了第三日晚上,白嬷嬷都让咱们准备东西了还是二爷不信邪,一直守着您您竟然就真的醒过来了!那大夫也说您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大夫又说了,您如今醒来,怕是脑子里还有些血块,所以才会疼痛难耐,不过不要紧,他替您开了安神活血的药,卧床静养些日子便没事了。至于身上的其他伤,瞧着虽然吓人,都只是皮肉伤而已,不妨事的。”

    六娘闻言点了点头,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她根本没抱什么指望,中医有其神奇的一面,也有其不足的一面,至少在外科手术方面真的不怎么样,搞不好她脑子里还有其他别的什么东西,不过,左右如今是没办法了,她索性就装糊涂,没什么大碍的情况下,得过且过好了。

    “今天已是六月十二了!”小满接着道“您之前昏迷了三日,后来又因为头疼的缘故,大夫怕您受不住,所以又在给您开的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不过这几日瞧着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给您喂东西的时候您知道要网下咽了,不像之前,只能硬撬开您的嘴。昨日大夫来复诊,瞧着您的气色渐渐好了,说是不能让您一直这么睡着,还是要醒过来才能多用些东西,否则一直靠着那些汤水吊着是不行的,这才将那味药材给去掉了,您今矢果然就真的醒过来了。”

    六娘掐指一算,七月初二海棠送的狗过来,出事那天是七月初五,她前后竟然睡了七天过去,今儿个,是四少爷的大婚之日啊!

    “二爷此刻出门了,让奴婢等姑娘醒过来便告诉姑娘,二爷说,他要去办事,并非不想照顾您,只是此事耽搁不得,您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又说,此事赖他,待他会来了,任由姑娘打骂,绝不还手。”小满瞥着六娘的眼色,见六娘露出怪异的神色,便瘪了瘪嘴道“奴婢瞧着二爷这话说的不妥呢,奴婢当时便驳了回去,说姑娘平日里是最文静不过的,哪里会打人了?那日不是被逼急了吗!二爷却是说,奴婢只管照他的话说便是。,哼!好端端的引来了这么一帮祸害,险些害了姑娘,哪里是打他一顿就能好的!”这丫头,还真回护她!

    六娘嘶哑着嗓子笑道“那你说要怎么才能解恨?”

    小满闻言一愣,显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到底是六娘的哥哥呀………

    “此事不赖他”六娘这才道,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他被别人误会而解释“旁人欺我,哪里能怪到自己血亲头上?我昏迷不醒,他也没能睡个好觉,此事不是他希望的。若真那么做,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了?要恨,也该恨那些伤了我的人才是。这话以后你不要再说了。”

    其实往日里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太明白,才会越发的愤怒。什么事都与他无关,那她该怨谁?怨时运不济么?她没有资格替别人去原谅,何况,他真做了不少让她哭笑不得的事。

    小…满想了想,觉得六娘说的有道理,她这是被这几天韩过自责的样子给欺骗了,倒是忘了事情的本质。

    “奴婢明白了。”小满点了点头,这才又道“那日姑娘晕过去以后,二爷带着的官兵也赶到了,将那些人尽数的抓了起来,这案子如今正审着呢。家里的火也被邻居救了,只是前院烧了一些,房东本是有心责难的,却是被二爷的朋友给挡了回去,二爷答应替他将这房子修葺好,这才作罢了。”

    “随后,肖姑娘和宁府四少爷都来了,奴婢也不知他们与二爷说了什么,只是临走之前两位都说姑娘醒了务必要知会他们一声,这两日两家都派了人过来询问姑娘的情形,送了一大堆的珍贵药材和补品呢,还说是若是缺什么,只管开口,一定替姑娘寻来。”

    六娘点了点头道“还要请我二哥替我道谢才是。”旁人如何六娘不知道,不过,海棠和四少爷对她却是真心实意的好的。

    小满点了点头,见六娘脸上微微露出倦意,不过说了些许话罢了,只是如今六娘的身子却是经不住,连忙道“姑娘还是歇着吧?院子里的事儿有白嬷嬷盯着,干活有奴婢和白嫂子,外面的事儿有二爷,姑娘就不要操心了,如今好好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小满哎呀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叫道“对了,姑娘这么些天就只用了些参汤,既然醒了,还得用些东西才是。炉子上正煨着鸡汤呢,我去替姑娘取来,姑娘好歹用些再休息吧!”

    说罢便匆匆的走了出去,六娘抿着嘴看小满离开,她询问这么多,最挂心的那条消息却是没有,这让她有些焦躁。

    对于别的事,六娘如今也看的开,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她已竭尽全力,昏过去以后自然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想管也管不了!

    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儿回来,事情已成定局,她昏迷前替韩过争取到了足够的有利条件,自然会有人告诉他,若是他这样都输了的话,她觉得他还是这种时候跌倒更好一些,否则,爬得越高,摔的越疼呢!

    她关心的自然不可能是韩过的名声问题,面是五郎!

    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该一点儿音讯都没有的。

    小满端了满满一碗粥进来,六娘想起身,却是发现只要轻轻一动,就是天旋地转恶心想吐,这感觉,是脑震荡无疑了。

    好容易缓过气来,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一碗香气扑面的粥却是无法吃到嘴里,六娘才感觉到肚子空荡荡的,饿的烧心烧肺,用勺子却是涂到脸上的比吃到嘴里的还多,六娘烦躁的想要捶床,偏生又怕动作大了再牵扯的脑袋疼,最后亏得白嫂子进来了,想到了这两日小麦还未收割完毕,那秸秆倒是可以充作吸管,好歹解了六娘的燃眉之急。

    喝完鸡汤,六娘看着白嫂子,才突然想起来,平日里白嫂子都不进来的,这会儿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了,白嫂子不在厨房忙活,进院子里来做什么?

    “白嫂子这是有什么事吗?”

    白嫂子本就不知道该不该跟六娘说这事儿,好容易六娘醒了,偏生她男人非要让她进来问一问,听见六娘问起,这才有些犹豫的道“外面来了个男人一定要见姑娘,奴婢的意思是不好打扰姑娘休息的,何况,来的是个男人,可我们当家的非要让奴婢来一趟……”

第二十七章自作孽

    来人果然是五郎!

    “…我一早就听说了”五郎絮絮叨叨的道,一脸的愧疚“可要出宫一趟并不容易,因此耽搁到现在才来,如今看着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六娘只是点头,躺在床上就这么拽着五郎的手,她知道五郎出来一趟不容易,因此根本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还以为至多不过找人帮忙上门知会她一声呢。

    只听得五郎又道“今天我也没多少时间,你听我说,别插话。”

    “那事儿已经没事儿了,不过是个文书收了人的银子,又拿了县令的印章,才闹了这么一出,那县令和文书如今都被拿下了。如今你醒来了就好,只管安心的养着,剩下的事儿有二哥和五哥呢。”

    六娘又点了点头,五郎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了来“这是我干爹听说你受了伤,替你讨来的,都是御用的东西,一瓶祜疤,一瓶治疗外伤,听说效果是极好的,祜疤的你先留着,等伤口好了再用,以后定然一点儿疤痕都不留的,治疗外伤这瓶,你且先找大夫问问,莫要冲撞了药性。只要用得上,就别省着,下次我出来的时候再帮你带,也不过就半个月功夫了。”

    六娘继续点头,五郎又道“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就让人枣儿胡同去寻刘公公,真多一日,我必能收到消息的。”见六娘又是乖顺的点头,不由得一声叹息,这妹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十足,明明答应的妥妥的了,却是闹了这么一出,他在宫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几乎心都快吓的跳出来了,陆陆续续的消息,都让他恨不得飞出宫来,亏得最后救回来了。

    有些无奈的捏了捏她的手“以后遇事别再这样了,便是吃些亏也不打紧,事后五哥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六娘不是吃不得亏的人,只是韩过如今跌不得跟头,因为他之前一直锋芒太过,一旦露出了弱点会有太多的人想要踩上一脚从云端跌下不是地面,而是万丈深渊,她之前虽讨厌他,可轻重缓急还是分的清的,否则早就在刘老三传话过来的时候就收拾好东西藏起来了。

    她在五郎面前可以当个米虫因为她相信五郎,在韩过面前,却是一直不肯服输,因为她不信任他,不信任他的能力,不信任他的为人因为她根本不了解他。

    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却也是最不了解他的人,她了解他的志向,却是不了解他的为人和能力,一开始的那道鸿沟就太深她跨不过去,连他的事儿都很少去打听因为之前她根本就不想了解他。

    如今的相处是迫不得已的,所以她才勉为其难的与他应酬,胸口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他的不堪,因为她爱她的二哥,这个人不是她的二哥,突然的取而代之让她几乎陷入了疯狂,所以在她眼中,他的一切都是不堪的。

    这种成见太深,深入骨髓,经历了一场生死,为他所救,看他忙乱,她才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错了。

    回想过往,却是发现,事情就算重来一次,她也只会这么做,因为他的后来,必须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才可以得到她的认同,也许这不公平,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他也可以不用获得她的认同的。

    只可惜的是,他之前一点儿努力都没有付出过,即便是现在,他救了她,那也只是仅仅救了她而已,她不知道他为她惊慌失措,是因为觉得这个妹子还是比较有用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他一直视这个家为无物,从未曾在乎过他们的想法,她到如今依旧没看出他对这个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提供了他一个出生的地方,家人只是一个甩不掉的包袱呢?还是真有心让两老老有所养,愿意替代二哥尽孝即便,两老不讲道理的情况下!

    若是后者,她会帮助他,让他少费些心思在这上面,若是前者,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她自己就可以办到的事不稀罕他的假惺惺!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靠他,她做不到!

    五郎来的快也去的快,…丁嘱了小满交代家里的人不要将此事告诉韩过,六娘再次睡了过去,中途被小满唤醒喝了两次药,又吃过一顿饭,韩过一直没回来,倒是听说宁府那边刘姨娘让人送了一些吃食过来,虽然她没办法吃,到底也能沾沾喜气。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这么吃了睡,睡了吃,不知不觉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到某一天早上醒来,六娘突然觉得自己精神头还不错,脑子也不像前几大那样除了犯困就是发木的时候……小喜来了。

    小喜身上依旧穿着大红的衣服,一钻进六娘的屋子便凑到她床边,冲着六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惹的小满一脸的纳闷,还以为这人是谁呢,才开口道“怎么又瘦了?这脸色还是难看的紧,这些日子有好好养着么?”睡了差不多半个月,六娘只觉得自己都整个人都快废掉了,看见小

    喜来探望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突然才发现,这么久了,竟然许多人都没什么消息,笑着道“伤口已是结痂了,头也没晕的那么厉害了,前些日子动一下都像天旋地转似的,如今都能起身了,是再好也不过的。就是这两日伤口有些痒,大夏天的,却要包着这个玩意儿,我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馊了。你闻闻,看是不是馊了?”

    说着就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小喜吸了吸鼻子,冲着六娘道”“没事儿,不就是药味儿重了点儿么,等你好了,日后爱怎么洗都行,如今还是养着吧,伤口碰不得水呢!”

    六娘也不过就是抱怨一下而已,小满照顾她已经很幸苦了,她自然不能跟小满抱怨,韩过如今神出鬼没,她就算心里烦躁想冲他发脾气也找不到人,偏生与她交好的海棠和小喜不见踪影,瞥了小喜一眼,略带抱怨的道“这么久也没来瞧我一眼,都在忙什么呢?”小喜冲着弃娘皱了皱鼻子道“谁说我没来过的?我来了三趟,你都没清醒。我瞧着你躺在床上的样子,真是吓死人了,脸白的跟纸似的。本来说我要过来照顾你的,偏生你那好二哥,像是我是来害你似的,死活不乐意,我就只有留在侯府了。四少爷大婚当天好容易听说你终于醒了,刘姨娘却是拉着我,府里的事儿实在走不开,我琢磨着左右也就是这么一两天,左右你睡的多醒的少,这才没有过来。谁知道大婚那天晚上又出了点儿事,

    这才耽搁到了今日。”说着伸出手指轻轻的在六娘的脑门儿上戳了一下,收回手才道“我便说你是个榆木脑袋,本来就够笨的了,如今被人敲了这么一下,还不更笨了?你说你逞什么能呢?形势比人强,你就该脚底抹油了,偏还要死扛着!”

    小喜戳的极轻,只是在脑门儿上点了点,六娘闻言只是嘿嘿直笑,小喜却是瞪了她一眼,双手往自己的腿上一收,扬起下巴道“我不管,如今我是从侯府出来了,也不爱再进去,今儿个来了就不走了,你二哥那儿你帮我告诉他去,我得守着你这笨蛋,省的你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六娘闻言一喜,一开始她是打算等表哥过来,便和小喜一通辞别侯府回秦州去,后来却是韩过来了,她便打算等四少爷婚事结束就将小喜接过来一同住着,谁知道又闹了这么一桩,她也想提让小喜过来,可如今她病着,韩过忙着,家里连个主事儿的人都没有,让小喜来也不知方便不方便,毕竟小喜如伞也十岁了,没想到小喜竟然已经辞别了侯府,闻言连忙问道“四少爷和刘姨娘那边儿交代清楚了?”“已是说过了”小喜道“四少爷和刘姨娘本都还想留我一些时日的,却又挂心你的伤势,府里如今乱糟糟的,他们也腾不出手来,我本就是〖自〗由身,他们也不好再留,四少爷和刘姨娘只是交代了我要好好照顾你,便让我出来了。”小喜已是两次提到侯府出事儿,大婚过后应该没什么好忙的,怎么会乱糟糟的?六娘皱了皱眉,问道“侯府这又出什么事儿了?”小喜卖了这么个关子,正是等着六娘问这事儿呢,闻言神秘的笑了笑“不过是有些人自作孽不可活罢了,哪儿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可怜了满府上下的人,皆是为着这事儿头疼不已呢,我瞧着事情不对,又与我没什么相干,便走了。不过,这事儿说与你听,想必你能心情好些,这病也能好的快些。”六娘听的心里痒痒,偏生小喜就是这么半遮半掩的,惹的她一把拉住小喜的胳膊,恶狠狠的叫道“什么事儿能让我心情好?还不赶紧说给我听!你这是想急死我么?”小喜笑嘻嘻的道“我告诉你还不行么?”说着凑到六娘的耳边一阵嘀咕,六娘只听的一阵目瞪口呆,果然生活比小说还要戏剧化么?

    侯府这一次的麻烦可真的大了!

第二十八章倒霉的宁家

    宁羽的婚礼上,宁三老爷倒是按耐住了,可被众人遗忘的六爷,竟然硬闯进了新房,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位四奶奶陪嫁的丫头婆子都是得力的,将他打出来了不说,又阄了一场。

    老太太护短,如今孙媳妇儿已经进门了,意思是事情遮掩过去也就算了,不要闹的大家没脸,这位四奶奶身边的陪嫁婆子却是个硬气的,成亲当天新娘子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老太太却是想轻轻的罚过就算了,自然是不依的,当下就要领了新娘子家去,将送亲的人一并都唤了来,最后着实闹了一场,还是大太太过来将人劝下了,老太爷拍板,绝不轻轻揭过,这人才没离开。

    虽然侯府将此事遮掩的死死的,到底小喜是陪在刘姨娘身边的,看到了几分,到现在,双方还在为此事争执不休,四奶奶三朝回门之后,便没有再回来。

    端宜公主的意思是,那个女人生出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必要远远的送走了,省的糟心,在这件事儿上双方倒是站在同一立场上,于怜儿就是侯府的心病,但凡跟她沾上半点儿干系的都要撇开才好。

    双方的争执在于对宁三老爷的处理上,端宜公主觉得这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之前宁三老爷还在酒楼跟人险些打起来,显然不是真心悔过的,而六少爷以往也没见什么不好,最后审出来是三老爷带回来的丫头教唆的,显然此事和三老爷有莫大的干系!若是就这么轻轻揭过,指不定明儿个要闹出什么大笑话呢。

    她把闺女儿嫁入侯府是瞧在生母份儿上,也是瞧在老太爷和大老爷拍着胸口说不会让她闺女儿受委屈的份儿上,可如今刚入门就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这门亲还不如不结呢!

    而侯府这边,宁三老爷除了在外闹腾了一场,又在屋子里打骂了几个下人之外,表现还是中规中矩的,老太太心疼儿子,觉得宁三老爷这是悔过了,加上如今宁三老爷的身子骨真不怎么好,自然不同意送走儿子老侯爷顾着老太太,而此事还真与宁三老爷无关,可他查出的结论端宜公主是不信的。

    这事儿两家打官司就算了,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竟然给捅到了御前,这下两家都有些下不了台。

    “六少爷那边儿,是怎么回事儿?”六娘想了想才问道,事情是由他而起闹到这个地步,这个闯祸的家伙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新娘子是他招惹的起的人么?

    “是四儿。”小喜撇了撇嘴角,“跟着三老爷回来以后,院子里没人理她,她也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了六少爷,六少爷说这主意都是她出的。”

    四儿!

    六娘恍然想起那个小丫头三年前的事儿了,她几乎都回想不起她的容貌,想起四儿,就想起当日被一同送到寺庙去的那些丫头婆子,“那些丫头婆子还是在那边儿吗?”

    “谁耐烦伺候于怜儿?”小喜嗤笑道,“她如今这样了,三老爷都不耐烦她了,早就没了翻身的可能,因此这次将所有的下人都领回来了只留了几个人看着于怜儿她如今腿脚不方便,哪里走得动?不过在庙里混吃等死罢了。”

    “至于那些下人,刘姨娘自然不希望让这些人给`她添堵,都发配的远远的唯有四儿,也不知怎么哄住了六少爷,竟然留了她下来,刘姨娘寻思着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也与她添不了什么堵,就由得她去了,却是不知道,她竟然不知不觉的做下了这么一桩。出了这样的事儿,刘姨娘自然是要担责的,也乐意送四奶奶个人情,趁着四奶奶回门的时候,发了狠,让徐妈妈吩咐那人牙子只将四儿卖进窑子里去!”

    “那四少爷呢?”六娘皱了皱眉问道,这件事里的主要责任人都是自己取死有道,这其中最无辜的怕就是他了。

    小喜闻言神秘的笑了笑,“四奶奶和咱们四少爷一条心呢!你就别操心了!”

    “哦?”六娘挑眉,不明白这话又是从何而来的。

    “有些事儿,四少爷不好做,心里却是明镜似的,端宜公主这是在替他扮恶人呢!四少爷哪儿有不肯的。”小喜笑眯眯的道,“四奶奶是位爽利人,无论是出生还是模样性情,四少爷都是极满意的,四少爷自然看不得自家妻子受委屈,跟四奶奶赔了许多不是,端宜公主也是极喜欢咱们四少爷的,回门后四少爷自己回来了,只抱着老太太哭了一场,便说是要剃了头去当和尚。如今旁人怎么闹腾他不管,每天就在自院子里抄佛经。”

    六娘闻言眼睛一亮,四少爷这次可是真跟家里对着干上了!端宜公主疼女儿疼的,果真与眼珠子一般,恶人都做尽了,四少爷以退为进,倒是能勾起旁人对他的愧疚来。

    她突然对这位端宜公主无比的好奇起来,“四奶奶是什么样的人?”观其女,倒是可以得一半了“鹅蛋脸,柳叶眉,眼睛又大又圆,樱桃小嘴儿,鼻子小巧又挺,可漂亮了,就是皮肤稍微黑了些,却是瞧着健康活泼,说话的声音又翠又亮,让人听着就欢喜。”总的来说,四少爷这是捡到宝了,富贵人家娶媳妇儿,哪儿能挑相貌,身世和品行才是主打商品,相貌属于赠品,还好,一般观其父母倒是能瞧出几分,反之亦然。

    一说起四奶奶,小喜便是满脸的笑容,“人也大方爽利,我去磕头的时候,赏我了好大一根簪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金簪子来,展示给六娘看“你瞧,东京城今年最时兴的式样呢,足足有三两重!说是留给我日后用的,显然是早已打听过我不会在府里久呆了,后来我才知道,三房院子里,除了刘姨娘,我便是头一份儿,连徐妈妈也比不上我!又问了我许多你的事,说是等过些日子你大好了,便派人来接你进府里玩呢。可见这位也是个细致人儿,心里一直都是敬重四少爷的,规矩倒是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严,人是极和气的。”

    看着小喜一脸羡慕吧?羡慕你就说的表情,六娘忍不住笑了起来,“三两!你也不怕戴在头上拽的你头皮疼!”

    小喜闻言冷哼了一声,瞪着六娘道,“谁不知这簪子本是瞧着你的面儿给的,我本还打算给你呢!既然你觉得戴上只会拽的头皮疼,那就罢了!”

    说着将簪子往怀里一收,气鼓鼓的瞪着六娘。

    六娘知道小喜是最喜欢金灿灿的东西的,当年的那些金裸子全被她给用月钱换了回去,连六娘得的赏赐也没放过,却是不想,她竟然是这样的想法,笑笑道,“给你你就拿着呗,我若进府,四奶奶必然还有赏赐的,哪里能要你的东西?你便是戴不了,留着传给后人也好,融了做成金裸子或者干脆打一套头面也好,日后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小喜闻言却是不肯,将簪子塞进六娘手中道,“我既出府了,日后吃住都要在这儿,有日子呢,我也不能白吃白住不是?四少爷和刘姨娘与我的赏赐已是足够了,回到秦州买上些良田,日后还要仰仗你相助才能不被我那后娘谋算了去,你若不收,我哪里能住的安心?”

    六娘闻言想了想,三两金子,能换接近三十两银子了,秦州的上田能买上六亩,养得活一个三口之家呢。

    小喜来家吃住要不了几个钱,何况她病着,小喜来了也不是白吃白住,许多的事儿都要她帮忙,这些年,六娘倒是托付了家里帮忙照顾小喜的哥哥,如今她哥哥跟韩家走的极近,她那后娘倒是来闹腾过一次,韩李氏可不是省油的灯,打架骂人都不输人的,一次之后那女人便再也不敢上门了,如今小喜哥哥这些年积攒下来娶媳妇儿的钱都是韩李氏帮他收着。

    小喜若是带着这样显眼的东西回了家,她便是个厉害的,怕也是守不了多久,她那后娘可是个有名掘地三尺的主儿,便是在屋子里藏了根针,她也能翻出来。

    六娘从韩家的来信里对此人认识甚深,想了想,索性就收了下来,一则安小喜的心,另一则么,至少在韩家,韩过再不好也不会谋算她的私房,她韩老爹和韩李氏如今也放心她自己给自己管家了,日后小喜要用钱的时候再给她就是。

    当初六娘租房子的时候便考虑到了这一点儿,本着只能大不能小的原则定下来的房子,多余的房间自然是有的。

    让小满领着小喜就在隔壁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六娘如今是最无用的人,只能躺在床上听人在隔壁忙活的热火朝天,自己却是除了动动手手脚脚,还是连起身也不敢的,脑震荡的后遗症严重的让她决定以后自杀绝不撞墙,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对别人好手好脚好脑袋的又羡又妒之中再次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小满唤醒的,请她起来吃饭喝药,却是听见外面一阵争吵声,听声音竟然是小喜和韩过???

第二十九章喜讯

    “这是怎么了?”

    六娘眨巴着眼睛望着小满,小喜怎么会跟韩过吵起来了?唔,最重要的是,这位每天不到宵禁不回家的爷,今天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六娘一问,小满便抿着嘴开始笑,眼中尽是欢快,却是半点儿没有去阻止的意思,六娘见状越发的好奇了,这丫头自打上次不小心揍了韩过之后,对韩过是有些怕的,不过,这份儿惧怕显然还没发展到会违逆她的话的地步,因此,韩过跟小喜吵架,小喜是她的客人,若是小

    喜要吃亏,小满必然会帮忙拉开的,这会儿不管,莫非吃亏的竟然是韩过?

    小喜威武!

    打小这丫头就伶牙俐齿份外有主意,在吵架的阵仗上还真没输过谁,加上这些年三房里无论是四少爷还是刘姨娘都捧着她,顺风顺水惯了,性子有些向刁蛮的方向发展,不过,六娘还是纵着她,知道她即便刁蛮些,还是有眼色的,欺善怕恶这一条实践的异常的利索,左右也闯不了什么祸,女孩子娇惯些养出来日后才不会被欺负,她huā了不少心思在小喜身上,可不想养个包子出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韩过用重重的一句话作为与小喜一场纷争的结束语,决定不再搭理这个刁钻入骨的小丫头片子,一扭头,便钻进了六娘的房间。

    六娘笑吟吟的看着韩过,韩过此刻已是被气的脸色通红,显然小喜的一番歪缠彻底惹怒了他,若是个男人,搞不好已经挨上一顿揍了,偏生是个女孩子,只能进门来寻六娘的支持“这丫头太过分了!她竟然不让我进你的房间!”韩过一开口,六娘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儿,便是屋子里的药味儿浓重,也无法将这刺鼻的酒味儿给压下去,不由得皱子皱眉,这会儿刚到吃晚饭的时间,韩过就喝醉了?

    “就你这一身味儿”小喜也一脚跨进门来,也是一脸的不高兴,捂着鼻子道“好人都让你给熏晕了,你这模样来瞧病人,是琢磨着病人好的太快是吧?还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我可不敢芶同!没女子,哪儿来你这么个臭秀才?何况,你这话是不是连六娘也一并骂进去了呀?”

    韩过闻言一愣,也顾不上反驳小喜了,连忙可怕兮兮的望着六娘道“我没说你呢!我妹子是天下间最聪明的女孩子了!”

    六娘可没那么小气,她如今也瞧出来了要是被韩过的话给气到,她这辈子就别想消停了,凝眉看着韩过问道“二哥,你喝了不少吧?有喝解酒汤吗?”

    见韩过摇头,便吩咐道“小满,你让白嫂子煮一碗解酒汤送过来。”说罢这才望着韩过又道“既是喝了酒,就该早些歇着,我如今已是大好了,又有小喜和小满在这儿,你也不必太过牵挂。”

    “我不碍的,你今日还好吧?这丫头又是怎么回事儿?”

    韩过说完得意洋洋的瞪了小喜一眼,小喜却是一声冷哼,他不照顾病人就罢了,偏还要让病人替他操心,他还得意上了!

    这话小喜倒是没说出来,只是虎着脸用力的瞪韩过。

    六娘看见两人的互动抿了抿嘴,小喜的事儿自然要跟韩过说一声,无论如何他在旁人眼里都是她的家人,没有客人不告而至的道理,解释道“小喜与我一同进侯府,又一同出府,是我最要好的姐妹,爹娘也是知道的。她哥哥正帮衬着家里做一些事儿,如今她要与我们一道回秦州,我特意邀请她在家里住上些日子,顺道也可以帮我打理庶务,好让二哥安心读书。”

    又转过头望着小喜道“小喜,这便是我二哥了,府里的事儿这些日子便要劳烦你了,我二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我替他向你赔不是。”六娘近些日子的努力显然还是卓有成效的,韩过虽然还是很不爽小

    喜,见六娘如此慎重,到底也给了她几分面子,冲着小喜拱了拱手,沉着脸道“是我的不对,小喜姑娘莫要见怪,我不过是有些喜事儿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六娘,顾不得洗去这一身的酒气,这才失礼了。”

    韩过很纠结,他原本是很高兴的!

    办的事儿成了一大半,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家里坐山观虎斗,他怎么能不高兴?

    今儿个中午在酒楼摆了两桌宴请这些日子帮忙奔走前后的朋友,又怎么能少喝酒?

    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要来告诉六娘这个好消息,却是不想,撞上了这么个丫头,不就是上次他不让她来家么,她就给记恨上了,歪缠着不让他进门,又指桑骂槐的说他不关心六娘,这会儿是来给六娘添堵的呢!

    他冤啊!

    他也意识到自己满身的酒味儿不妥,可这丫头说话实在是气人,他这不就跟她赌上气了么?

    谁知道这丫头竟然是六娘请来的!

    小喜是个惯会得理不饶人的,捏着鼻子挑眉道“韩家二哥哥,便是再要紧的事儿,也该想着六娘是病人,难怪我瞧着六娘比前几天瘦了一大圈儿呢,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的!别瞪我!我说你那是因为你本就没道理,你瞪我就越发的没理了!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这酒味儿臭死了,还不赶紧去喝了解酒汤洗把脸换身衣裳再过来!”

    说完还叹息了一声“若是早听我的,这会儿怕是早就收拾妥当了!”韩过一脸的郁闷,突然发现,怎么与六娘交好的都是这样泼辣的丫头,偏生她还占着理了,他真担心六娘会被这些丫头给带坏了啊!完全没想过其实最彪悍的是自家妹子。

    回房洗漱换衣服,又喝下解酒汤,这才过来,六娘与小喜已经用迂了晚饭,韩过一进门却是看见小喜笑嘻嘻的捧着一杯茶递给他,笑着道“韩家二哥哥,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六娘方才已与我解释了,说是二哥哥都在为了她的事儿奔走呢!想你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实是不易,咱们都是英心六娘,我便是嘴碎了些,二哥哥也该谅解我的心才是!”

    这声音又脆又甜,笑容也是讨喜可人,哪儿还有方才那母老虎的样儿?

    六娘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小喜,这一巴掌一个谗枣给的,果真是长进了,当年谁得罪了小喜,便是她错了,也绝不肯先低头的。

    对韩过满身酒味儿的来寻她,她倒是不介意,人说酒后方才显本性,许多的人酒后都会变得话多起来,他急匆匆的来寻她,必然是真有什么急事想与她说的。

    韩过显然也有点儿受宠若惊,小喜与他见面是第四次了,每次都是火药味儿甚浓,这丫头泼辣的一点儿亏也不肯吃的,如今主动与他倒茶,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他不得不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只呵呵笑着接过来,道了谢,便一字也不肯多说。

    小喜倒过了茶,琢磨着这个码头也算拜过了,便留出了空间与兄妹两人说话。

    看见小喜出去,韩过方才松了一口气,六娘弯着嘴角笑道“二哥,小喜人很好的呢!性子活泼了些,凡事不肯吃亏,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她这样事事护着我,我才没有吃亏。无论如何,还要请二哥多担待些。”韩过见六娘露出担忧的神色,不愿她为此伤神,摆摆手道“她既是为你好,我哪里能与她计较,何况此事是二哥考虑的不足了。她来家里帮忙,到底还是客人,却是还要劳烦她替我斟茶倒水,倒是我的不是了。”

    六娘见韩过真没跟小喜计较,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喜和韩过两人间没什么干系,韩过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跟韩过的斗争六娘深有体会,那就是一定要委婉,要是明刀明枪的跟他干上了,吃亏的必然是小喜,就像当年吃亏的是她一样。

    六娘笑了笑,又道“我是知道她的,她那性子,若是自己不乐意,旁人休想她动一根手指头,既是与二哥倒茶,便是真心与你赔礼,二哥若是过意不去,下次替她也倒一杯便是了。不知道二哥急匆匆的来与我说话是什么要事?”

    说到这个,韩过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意气风发的笑道“你瞧着吧,接下来的日子有好戏看了!”“怎么说?”六娘挑眉。

    “宁家与端宜公主府上闹起来了”想到小喜是从宁府出来的,又补充道“想必那丫头也告诉你是为着什么这两家会闹起来,如今两家正打着御前官司,便有人趁着这机会,参了宁家老三一本儿。”六娘闻言一愣,她方才还在揣测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把这事儿捅到了御前呢,这会儿听韩过的意思,显然此事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也对!

    这么好的机会,韩过若是不利用起来,显然不符合他的性子,让宁家跟端宜公主战上一场,他在一边儿看戏喝茶,这主意可真损!

    只是可怜的四少爷,不知道这么一闹腾,老婆会不会就这么飞了?

    她的参天大树,她的仇人,竟然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而韩过如此做,显然是要替她出一口恶气呢!这事儿,她到底该欢喜还是悲伤啊?

第三十章人老成精

    与六娘的想法不同的是.韩过显然不只是打算看戏而已。他是报仇要亲自动手的坚定信仰者,否则天大的仇人都熬不过岁月的侵蚀,那样就算不得快意恩仇了。

    端宜公主和宁家的官司没打两天,便陆陆续续的有言官的奏折递到了御前,而在韩过回来与六娘说了此事的第二天,那奏折更是像雪片一样的往宫里飞去。

    参宁三老爷帷薄不修的,参宁三老爷忤逆不孝的,参宁三老爷大逆不道的,参宁三老爷贪污受贿的......

    零零总总,有的没的,罪状能罗列出一百零八条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此事。

    一开始的折子皇帝都留中不发,这雪片一样的奏折突然飞了过来,显然,是有人要看准了这个机会要朝宁三老爷下手了!

    街头巷尾,各式各样的传言不绝于耳,一开始还只是攻击宁三老爷,随后连整个宁家也被攻击上了,说是宁家大逆不道,便是连长公主的女儿也没放在眼里的,分明是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了,这么多年,宁三老爷能够横行于世,同为权贵的国公府也奈何不得他们,便是因为他们实际的权力已是凌驾于君权之上。

    有心人自然能瞧出这件事中的不对劲,即便端宜公主再怎么想替女尼撑腰,也不会把事情闹到这个程度,闹成这样,她的女儿嫁过去不也要受拖累么?

    而宁三老爷如今说是落水狗也不为过,虽然他的仇人不少,也有不少跳出来吆喝两声的,可真正有能耐的人,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没必要呢,任谁来看,宁三老爷都已经没了翻身的余地,冲他下手实在是有些不体面不说,怕是要被宁家给记恨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了一只丧家犬得罪宁家实在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因此,跳出来吆喝的都是些没什么能耐的,有能耐的人.一个个此刻的态度却是暧昧极了,要么不吭声,要么还要替宁三老爷辩白几句,以示意自己与此事没有任何干系。

    东京城看起来风起云涌,实际上大佬们一个个的却是端坐高堂,局势未明之前,显然是不乐意引火烧身的了。

    老侯爷自辩的折子已是呈了上去,不止老侯爷,但凡与宁家关系稍微深一些的,都呈上了自辩的折子,有的原本还打算帮宁家三老爷求情的,此刻却是唯恐避之而不及了。

    流言诛心,帝王的心意却是难以揣摩。

    上面的态度暧昧的紧,朝堂上吵吵了几日以后,在这则留言传出来以后.请罪的折子倒是收了,却是突然称病,连早朝都懒得上了,侯府老太太想要进宫见见皇后,皇后却是道宫务繁忙,皇帝又病着,无暇接见老太太,这一下,东京城是真的炸了锅。

    权倾朝野的宁家,难道会因这一件小事倒下么?谁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东京城暗流涌动。

    宁家如今家中上下愁云惨雾一片,自打老太太进宫的请求被驳,宁府便经历了这几十年来从未曾有过的寒冬,哪儿还有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便是几位太太奶奶的娘家都有些淡了来往,倒是子太太的娘家国公府派人走动了两趟。

    宁家的客厅之中,上至老侯爷,二老太爷,下至宁羽,所有已经成婚的男丁并着其妻子齐聚一堂,一眼望过去,足足有百余人。

    有座位的,却只有老侯爷、二老太爷,并着两位老太太。

    显然这许多年,宁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危机,宁家的风光来自圣眷,如今皇帝称病,皇后拒绝接见老太太,显然是圣眷已失的迹象,皇帝对他们失去耐心了,若是渡不过此次危机,便是皇帝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他们,却是总有法子让他们一点一点的失去如今所拥有的东西。

    “今日让大家过来,想必,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老侯爷坐在上位,半眯着眼睛一一的扫过下方的一应儿孙,儿孙满堂本是好事,只是,如此情形下齐聚一堂,却是叫人忧心,宁家越是势大,帝王便越是猜忌呐!

    “侯府百年,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登峰造极,我宁氏一族能有今日,皆是圣上恩宠,我等自是不肯做那大逆不道之事的。

    只是,如今的情形想必大家都瞧明白了,我宁氏一族,走到今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知多少人期望取而代之,如今圣上称病不出,多少人等着墙倒众人推,可以说,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今日叫大家来,不过是想问问,大家有什么想法?”

    老侯爷自然不是问大家的想法,而是在一算宁氏一族在朝中的份量之后突然一阵心惊肉跳.鲜花着锦.烈火气油.便是宁家如今的真实写照。

    不进则退的到底他是明白的,可如今,宁家如何再进一步?

    也难怪帝王猜忌了,便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怕也是坐不安稳呐!

    他都有些疑心,此事怕是皇帝一手操纵呢!

    不能进,显然,如今只有退了。

    众人显然都有些闹不明白老侯爷的意思,却也不敢胡乱的开口,倒是二老太爷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两老已是商议过了。

    大老爷见状走上前一步道,“爹,有什么话您说,儿子听您的。”

    老侯爷点了点头道,“先说说如今这件事儿吧,你们瞧,这件事儿是谁做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件事闹腾的如此之大,他们早就私底下不知猜测过多少对手了,每个人心目中显然都有不下五个怀疑对象.却是把握不准到底是谁,毕竟,之前许多年,宁老三的事儿就成了宁府的小、

    辫子,可愣是没人敢抓!

    一旦让他们知道是谁,必然要叫那个人死的透心凉!

    老侯爷一看众人这表情,便知道他们是闹不明白了,冲着大老爷道,“你告诉他们。”

    “此人姓韩名过字改之!不过是秦州的一个小小九品武官,如今来东京赶考,也不过是个秀才罢了。”大老爷缓缓的道。

    众人闻言一惊,下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有的是听说过韩过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便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儿,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能耐?便是白鹿书院出生的秀才,那也没有这样大的能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老侯爷盯着下面一干子孙各异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一个恍然大悟的,心头不由得一阵叹息,果然是安逸太久了吗?

    一个个都不知反省,只是一味的以为不可能!

    亏得老大还算顶事,否则这份儿家业也不知是否能够传的下去。

    “你们都觉得不可能?“老侯爷笑了。

    下面有人高声道,“老太爷,他不过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敢与咱们侯府对上?不过跟他打了一架罢了,三爷还吃了亏。”怎么算韩过都是占便宜的,就算吃了亏,他也只能忍,因为扳不倒侯府,他就是一个死字!

    “是啊!必然是背后另有高人!”

    “我告诉你们为什么!”老侯爷突然一声大喝,积年的威信让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闻声一个激灵,纷纷的沉默了下来。

    “因为你们根本不信他有能耐动摇侯府!”

    “因为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如今咱们所面对的是什么!”

    “你们到现在还没看出来,那些弹劾宁家的人都是计么出生吗?”

    “白鹿书院!”

    “老三与人结仇大不了都是官面上的人,哪里跟那些书生有过过节?便是咱们,轻易也不会去招惹白鹿书院的人!只有前些日子,老三和那韩改之在酒楼打了一架!后来又跑上门去险些把韩改之的妹妹逼死!”

    “你们说韩改之敢还是不敢?!!!”

    说到这里,下面的人纷纷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老侯爷这是动了真怒啊!

    老侯爷说完这些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啪的一声将茶杯拍在桌上,又继续道,“怕是还有人不服气!觉得我是老糊涂了是吧?”

    “我告诉你们!韩改之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看准了圣上的反应!

    如何?称病不朝!这是圣上在等我们表态啊!”

    “咱们到底是已故皇太后的娘家,我到底还是圣上的亲舅舅,圣上不好动宁家!是不好动,却不是不愿意动!”

    “若是咱们这次让圣上失望,日后怕是有一个接一个的人要拿咱们宁家开刀了!”

    说罢,老侯爷坐在凳子上喘粗气,这一干儿孙实在是让他失望之极,大老爷亲手替老太爷换了一盏茶,又站在一边替老太爷拍着背脊顺气,却是看也不看下面的一干面色各异的众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便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老太爷这是想要韬光养晦,想要淡出朝堂,老太爷退是不可能的,老侯爷一退出,宁家怕是会如山崩塌,那么,便是下面的这些人了。

    难怪老侯爷会让所有的人,都带上媳妇儿一并过来呢!

    这不是商量,而是宣布决定,他们能选择的只是高兴的服从还是满腔怨气的服从而已。

第三十一章登门

    老侯爷富布的结果无疑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对于宁羽却是无碍的,他到如今还没有个出生,今年是要科考不假,便是考上了,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位置。

    宁羽愁的是,韩家的事儿怎么就捅到了老侯爷跟前,还牵连出了这么一出好戏!若是家里执意要报复,那他该怎么办?他能护的住六娘么?

    他的妻子是不在的,便是连个商量的人儿都没有,听老太爷宣布了最终的结果,正等着老太爷宣布众人散去就要退出去,却是听见老太爷一声招呼“宁羽!”

    显然,方才的话只是午引子而已,老太爷还有正题要说,可接下来的话,则是让所有人跌掉了一地的眼珠子“你与大太太一起去一趟韩家吧,便说是我说的,此事再闹下去,谁也没个好,你三叔伤了他妹妹是我们宁府的不对,你与大太太去陪个不是,赔上些汤药费,再备上一份儿厚礼,将此事揭过。”宁羽闻言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众人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打了侯府的脸,他们还要把另外半边脸凑上去给人抽的!

    让宁羽去,分明就是要让六娘瞧在主仆一场的份儿上,留些情面,这姿态摆的低到了一定的程度,经历了此事,日后不是谁都可以咬上宁家一口而不愁被报复了?

    所有人几乎都看见了宁府凄惨的未来,不过,却是没人敢反驳老侯爷的决定。

    宁羽躬身应是老侯爷又道“不管成与不成,此事毕了,你再请大太太陪你去一趟公主府将你媳妇儿接回来吧。”

    宁羽闻言脸上一喜,连连点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老侯爷也懒得去看自家孙子脸上的喜色了,吩咐毕了,冲着众人摆摆手道“此事就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去招惹那韩改之!辞官的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有差事的都给我消消停停的办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谁要是再给我闹出点儿什么事来,休要怪我执行族规!好了,都退下吧!”宁府的热闹六娘是不知道的,她如今病着,谁也不会这么没眼力劲儿的来骚扰她只在家中安心的养病,便是韩过,也颇有几分不问世事的模样,整日的在家中看书,连门都不出的,只是偶尔有人上门来与他说话。

    小喜整日的不是研究菜谱便是与六娘说话倒是将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这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儿的。

    如今六娘已是能勉强下地了,在床上躺了接近一个月,浑身的骨头跟生诱了似的,脑震荡的后遗症稍微没那么严重了便闹腾着要下床了,韩过和小喜都拗不过她瞧她在那儿撤娇耍赖甚至耍横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只能由得她在有人陪同的情形下在院子里稍微走动两步。

    小喜却是和小满轮流盯着她,什么都不让她做的,看书说费神,绣huā费眼,菜单已经被她安排到了下个月,便是益智玩具也被归列为费神的物件之一,被无情没收,家里连根草都没有,只能对着用石灰打实的地面发呆,或者看着低矮的房顶露出的四方天。

    六娘无所事事直接导致了家里的鸡飞狗跳,不是骚扰一下几条狗,就是逗着白青玩儿,便是跟耳聋的白嬷嬷鸡同鸭讲,也能说上半天。

    不过几天下来,除了白嬷嬷,连家里的狗都不搭理六娘了,她如今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要么继续跟白嬷嬷鸡同鸭讲,要么就去骚扰看书的韩过。

    六娘坚定的表示,她哪个都不选,趁着小满没留意到她的时候,溜到了正门从门缝里瞧瞧有没有路人经过。每天看着相同的人压力不大,可每天被人盯着什么都干不了,实在是太悲愤了,她打算从门缝里瞧瞧外面有没有可能出现奇怪的东西,要不,数一数半天时间会有多少人经过也好。

    好吧,她果然是闲的蛋疼了,可是,家里连根草都没有,真的很无聊啊!

    “姑娘!”

    小满的尖叫声从背后传来,六娘惊诧的扭过头,盯着气鼓鼓的小满和小喜,两人都是满头大汗,显然在屋子里找不到她,这才寻了出来。

    看见六娘搬了根凳子跟做贼似的坐在照壁前面凑到门缝里往外瞅,浑然不顾阳光已经快照到她的身上了,这会儿的气温也升高了起来,热的人难耐,偏生六娘跟感觉不到似的,一张脸热的通红也不肯回房!

    小喜一叉腰,瞪着六娘怒道“你不在屋子里呆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看把你热的!这才好了没两日呢,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要是中暑晕倒了怎么办?”她实在难以理解六娘最近这些日子所做的事儿,搞的家里狗都不搭理她,真的是淘到一定境界了!

    见六娘乖乖的要站起来,小喜尖叫一声,冲上来扶着她的手臂“别乱动!你忘了上次蹲在地上起来的时候险些晕倒了再摔一跤可真傻了!…,

    落千丈六娘闻言只能哀怨的看了小喜一眼,那一次,其实是蹲的太久了好吧?这次她有很注意的准备小凳子啦。

    不过,她如今可不敢跟小喜顶嘴,如今小喜就是她的管家婆,要敢顶嘴,能被念叨上一天。

    看见六娘哀怨的眼神,小喜扔了个白眼给她,掏出手绢儿替六娘擦额头上的汗水,小满也跟了过来,扶着六娘的另一只胳膊,就要把她往院子里送。

    六娘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的小步小步的往院子里挪,那模样跟十八相送似的,看的小喜嘴巴直抽抽,没好气的道“外面连午人影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

    “我数蚂蚁玩儿”六娘嘀咕道,一想到回到院子里就又只能发呆,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开始碎碎念“你什么都不给我玩儿,我很无聊的好吧,要不,你让我做点儿事儿也好啊!真的很无聊嘛!”一把抱住小喜的胳膊“你让我帮忙干点儿事儿吧,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要不,我蹲一个给你看?我保证,绝对不会晕!”说着就一脸的跃跃欲试,小喜连忙一把扯住六娘的衣裳,喝道“你敢!”

    六娘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便是在书房里看书的韩过也瞧不下去了,六娘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是最清楚的,在现代还能看看电视,在这时代,除了找人聊天或者自己数蚂蚁玩儿还真找不到别的事儿了,因为别的都被小喜给无情禁止了,探出头来道“小喜,要不,你就随便给找点儿轻生的活儿吧?看把她闲的!”“二哥哥!”小喜咬牙切齿的瞪着韩过,一字一顿的道,1“看你的书!不会照顾病人就别出馊主意!”

    韩过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将脑鼻缩了回去,六娘在心头大骂,这个不讲义气的!

    “走吧!”小喜盯着六娘道,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再折腾。

    六娘知道小喜的耐心到了极限,只能哭丧着脸准备抬脚,便是此时,门口却是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六娘只觉得这声音犹如仙籁,欢呼了一声道“小喜!有客人!我去开门!”

    说着用力的一挣,便摆脱了小喜的控制,转过身便拉开了门闩,连外面的人是谁都忘记了问一声。

    一拉开门,就愣住了。

    一位翩翩少年郎站在门口,不是别人,正是宁羽,而他身后,则跟着一辆马车,这马车瞧起来富丽堂皇,六娘认识,这是侯府最好的马车,根本就不该是出现在这里的物件儿,如今却是出现在了这儿。

    显然宁羽对开门的人是六娘感到十分的惊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已是大好了?”六娘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冲宁羽行了一礼,身后的小喜也跟着行礼道”“四少爷,您怎么来了?”

    宁羽闻言脸色有些尴尬,他不知该如何对六娘说出自己的来意,可以说,他是整件事中最尴尬的一个人,本来他爹被六娘的哥哥害了,他该恨他们的,偏偏六娘又是救了他娘的人,又是帮了他的人,从心理上来说,他恨宁三老爷恨的要死,从身份上来说,父不慈,却不代表子可以不孝,便是可以不孝,他却不能对不住整个家族。

    “我来看看你,本来早就该来的,却是一直不得空。”

    六娘看宁羽的脸色便知道他心中有事了,瞥了一眼外面的马车,宁羽如今出门办事都是骑马而行,除非下大雨,哪里用得上这样华贵的马车,怕是车上还有人,笑着道“四少爷客气了,您是主,奴婢是仆,哪里当得起四少爷如此厚待?蓬门小户,陋室不堪入目,四少爷请进吧,车上的人不知是哪位主子,也请一并进来小坐。”

    大太太本在车上坐着等宁羽跟主人家交涉,却是不想,宁羽竟然把话题给扯到了天边儿去,听见六娘说话,连忙让丫头撩开帘子,扶着她走出来,笑着冲六娘道“前些日子听说你受了重伤,府里却是一直忙着,抽不出手来,见到你大好,我也安心了些,你既已离了宁家,情分还在,却是不好再以主仆之礼行事了,我知道你心里奇怪为何我突然登门,却是有一桩小事要见见你哥哥,不知他是否在家?”

    大太太当日还是打发了人送了一些东西来的,六娘也领她这一份儿情,只是今日这一桩没头没脑,说的话也是没来由的,见韩过?

    生意上的事儿〖自〗由下人打理,大可不必如此纡尊降贵的亲自过来,而宁羽的眼神闪烁,怎么瞧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啊?

    六娘抿了抿嘴,笑着冲大太太领首,果真没有行礼,只引着两人往里走,一边吩咐小满去请韩过。

第三十二章一哭

    六娘本是要引两人坐主位的…大太太却是不肯,两人只入了客座,

    瞅着这情形,六娘是越发的闹不明白了,韩过进来的时候,三人正在闲话家常,六娘莫过于问问府里诸位主子的身体可安康,而两人则是关切了一番六娘的身体。

    韩过一进来,看见如此和谐的场景,脸就拉了下来,冲着六娘道“你的身体不适,怎么还到处瞎跑?还是赶紧回房去休息吧。”

    这是摆脸色给客人看呢!

    方才小喜说是去泡茶,可这院子通共就这么大,以她的机灵劲儿,必然是去通风报信了的,否则韩过在屋子里就该听见了,怎么会耽搁这么久才过来?

    大太太身后那丫头的脸色当下就拉了下来,怎么说,他们也是六娘的客,韩过这样子摆明了是不给脸。

    宁羽的脸色越发的尴尬,大太太则是一脸的淡然,不动如山。

    看韩过的样子,显然是胸有成竹,六娘不懂韩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想留下来看他到底在谋算什么,也不会当着外人驳了他的面子,笑眯眯的站起来冲两人道“虽养了差不多一个月,这伤到底是在头上,瞧着人是好着的,

    如今却是不能文站久坐的,闹不好就会犯晕,既然二哥来了,大太太还有话要与我二哥说,那我便失陪了。”

    六娘既然如此说,两人自然也不好再留,只让她好生回去修养,莫要太过操劳。

    六娘出了门,脚下一拐,便往房子后面行去,却是发现小喜在安顿好车马以后,早就占据了一个好位置在那儿冲着她招手,还顺道搬来了根凳子,六娘连忙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室内,韩过待六娘走出门去,脸依旧阴沉,往主位上大咧咧的一坐,捧着手边的茶杯冲着两人举起来“两位请喝茶!”

    茶水只是轻沾唇,便将茶杯放在手边,待两人放下茶杯,韩过又道“两位来探望舍妹,在下不甚感激,若是为旁的事而来,却是要恕在下不能接待了!”

    一句话,便堵死了再人正在斟酌如何开口的路。

    如此不客气,大太太的面色也难看起来,韩过即便是再怎么能耐,那也不过是个穷秀才罢了,便是两根指头也能轻轻碾死,如今他们纡尊降贵的上门来说话,却是被如此对待!

    宁羽的脸色也很难看,这是羞辱!他虽觉得左右为难,却也不希望家业衰败,韩过如此不留情面,竟然是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们,这实在是赤裸裸的羞辱!

    两人的面色变化,韩过尽数收入眼底,见大太太要开口,连忙伸出手摆了摆道“两位既然上门来了,想必许多事都心里通透了。

    大太太,在下通共就这么一个妹妹,这些年承蒙府上照顾,我心里的感激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若非如此,当年秦州的生意在下也未必肯让您分一份儿去!不怕您笑话,不说是这么些许银钱,便是身家性命,为了这个妹妹,在下也是不吝的!”说完,就要去端茶杯,显然是言尽于此,要送客了。

    “韩改之!”

    大太太突然叫道,盯着韩过的眼睛,面色微怒“事到如今,宁家已是不准备再保下我三叔!你有把握将宁家彻底扳倒吗?”

    韩过目中无人,大太太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韩过闻言挑眉,随即大笑“大太太之前就已是知道我韩改之的身平了,我韩改之一路行来能至此,从来都是以小博大,最是不怕人威胁!宁家大可以试试!”宁羽没想到双方一见面的争执就如此激烈,面色涨红起来,想要说什么,却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看着犹如较量一般对视的两人,也不知是谁先败下阵来!

    韩过看着大太太的眼睛,宁家有高人,这是两人上门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如今这局势,说起来宁家已是到了绝地,实际上却不尽然,参天大树的死去必然是一点点的,不可能突然间倒下,实际上,宁家若是不来,他也会主动上门去,只不过,宁家还承受多一些罢了。

    皇帝的突然病倒倒是让胜利的曙光突然到来,不过,这还不够!

    他和宁家的仇是结下了,说是一笑泯恩仇,说不定以后还要守望相助,可指不定哪一天,宁家就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因此,必须将宁家再削弱!必须让宁家这个亏吃的再大一些!

    只要开了这一个口子,日后自然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的帮他把宁家一步步从神坛上拉下来!那时候的宁家根本无暇他顾,他自然可以怡然自得。

    而大太太盯着韩过,来之前她就知道韩过年轻,这些年的生意也赚了钵满盆满,她便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

    自家下仆的家人,一个有本事的年轻人,她从来是将他归列为比自家管事少信任一些的那一类人的,

    可从来没想过竟然有朝一日会生死相对,韩过身上有股子杀气,这样的气势只有在战场上真正杀过人的才会有,就是这股杀气,让她觉得背脊汗涔涔的,难道韩过真想拼个鱼死网破?

    “宁家本是大族传承数百年,当日圣主皇帝开国,宁家便是功臣之一,侯爵延绵至今,也有足足一百余年了,至今日,细数东京权贵,大半都与宁家有亲,便是宁家倒了,也指不定哪一位会与你纠缠,这便是你要的结果吗?”

    虽是威胁的〖言〗论,大太太的气势却是弱了,对视中,率先开口,便是底气不足。

    韩过双眼一瞪,眼中寒光闪过,大太太被这目光一惊,脚下一软,竟然不由自主的跌回了座位上。

    回过神时,脸色雪白,显然,是为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而感到震惊。

    见对方被他吓到了,韩过这才轻笑一声道“宁家亲戚不少,仇人同样不严啊!何y怕是不少人都急于撇清,想踩宁家一脚的人怕是多如牛毛,到时候东京风云色变,还有谁会记得我韩改之?”

    大太太闻言呼吸为之一窒,她还真没想到韩过竟然看的如此长远!

    宁家如今的形势看似艰难,其实还远远未到绝路,老侯爷的决定可以挽回圣眷,亲戚朋友都不是宁家最大的倚仗,只有圣眷才是!

    圣眷一日还在,宁家一日不会倒!

    可韩改之不过稍微动了动手指头,便让风光无限的宁家跌了个大跟头,若是再出点儿什么事……

    老太爷说的对,宁家这是安逸的太久了,久到积年沉疴犹不自知的地步。

    “先生一言,倒是让我茅塞顿开!”大太太突然笑了起来,脸色依旧有些泛白,却是强撑起身子站起来冲着韩过行了一礼,在韩过略微惊讶的目光中又道“说来,我那三叔实在是不堪极了,家中上下却是拿他没丝毫办法,如今倒是去了一块心病。我在这儿还要谢过先生呢!”这个女人不简单!

    就这份儿哭笑自如的能耐,刹那间就能从惊恐的情绪中娄出来,转换情绪,将自己从宁家的代表突然转换到个人身上,这份儿机变倒是让韩过吃惊了。

    韩过虽然吃惊,面上却是不显,呵呵干笑两声道“好说!好说!”声音依旧是冷冷的。

    大太太却是还没说够似的,开始倒苦水“我们这些年为着家里这位爷,赔了多少不是,赔了多少银子?丢了面子还失了里子,有时候我便在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指着旁边目瞪口呆的宁羽道“便是这孩子,也是一样为他父亲所苦,老太爷好容易替他说了一房媳妇儿,成亲当天,便叫人闹了一场,如今媳妇儿还在公主府里住着不肯回来呢!”“这些话我们却是不敢在家里说的,叫老太爷老太太听见一准儿是一顿挂落,有时候我真想撤手不管了,可咱们宁家说来也算积善之家,哪里能让人白白的吃了气,却是不管不顾?也唯有咱们多担待些了。”“今日,我本是不打算来的”大太太红了眼眶“这些年咱们虽什么都没说,可这位爷上次干下的那事儿,就不该再将他放出来!如今连累家里了也好,宁家倒下去,没了这座靠山看这位爷还拿什么出去耍他的威风!”大太太一口气说完,便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随即掏出手绢儿来擦眼角。

    “大伯娘!”

    韩过在一边冷冷的看戏,宁羽倒是先憋不住了,一番话说下来,说进了他的心坎儿去,人说长嫂如母,大太太说三老爷也是说得的,他眼眶一红,冲着大太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侄儿替我爹向您赔不是了!”大太太抹了两把眼泪水,便冲着宁羽道“这事儿哪里能怪你?你与你娘都是命苦的,你娘生生被他逼死,大伯娘知道你心里苦。”看着两个人就这么在这儿呜呜的哭了起来,大太太丝毫不顾仪态,韩过一阵目瞪口呆。

    喂喂!

    仪态啊仪态!

    少妇,你是贵妇人好吧?

    怎么可以学村妇一哭二闹三上吊?

    韩过突然后悔把六娘打发走了,应付哭泣的男人,他有办法,可应付哭泣的女人,他真的只有抓瞎的份儿啊!

    只是,这会儿他可不能让步,也不能心软!

    因为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想到如今苦逼的只能数蚂蚁的六娘,韩过咬牙,坚定的看着两个人继续哭。

第三十三章韩过的要求

    大太太不过是掉了几滴眼泪罢了,姿态还是很优雅的,倒是宁羽哭的撕心裂肺,动情至极,韩过的脸色却是渐渐变得不耐起来。

    显然,大太太很懂的见好就收的道理的,若是将韩过哭的烦了,搞不好要翻脸的,看见韩过悠然的端着茶杯面色不虞,显然打算再次送客了,便使手绢儿在眼角沾了沾,擦掉了泪痕,冲着韩过道,“这些话,若是旁人,我却是说不得的,这么许多年,第一次吐出来,却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说到了伤心处,便忍不住掉了几颗金豆子,实在是失礼了,还要请先生见谅。”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韩过已是没办法板起脸,怎么说他也不打算彻底跟宁家翻脸,到底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他要给人几分面子才行。

    只是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太太也为此人所苦,只是正如大太太所言,若非宁家,换了这天下间任何一户人家,贵府三老爷也不能如此嚣张跋扈!六娘是运气好,是我来得及时,否则是为奴为婢,还是当场身亡,却是未知了。”

    韩过这语气已是有了松动,大太太闻弦歌而知雅意,“老太爷此次下定决心,将三叔送回寺中,永生不得踏出寺院半步!”

    韩过不语,这点儿代价还不足以打动他,他是血债血偿的奉行者,所谓的终生监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翻盘了,除非宁三老爷死透了,否则,他是不信宁家的任何承诺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人欠下的,必要他十倍偿还!

    见韩过不为所动,大太太心知这样的处罚是无法说动韩过的,又道,“三叔铸下如此大错,侯府却是不能没有表示。”转过身,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盒子,交到韩过手中。

    韩过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五十两一锭的金子,并着十来颗拇指大小,均匀圆润的东珠,一盒子东西价值不下千两了,并着一入门便送上的珍贵药材布料,宁家这次可真是赔了不少。

    韩过见状只是嘲讽的笑笑,若是宁府一开始就赔礼,他虽也不会收…却是不好怪到宁家其他身上的,六娘险些命丧黄泉,哪里是银子就能摆平的!

    何况,他们是被逼到了这个地步才奉上这些礼物,他记得清楚,宁家虽有人送礼…却皆是与六娘的私交,没有任何一个人代表过宁家上门来赔罪!

    宁羽虽然来了,他倒也关心,倒也难过,却是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表示!

    六娘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有些情谊的下人罢了。

    显然,这些人即便不是帮凶,也有个庇护之罪,到了这个时候…他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要的就不仅仅是这么点儿了!

    随手将盒子放回桌子上,韩过冷声道,“大太太何故要送韩某如此厚礼?若是没个缘由,恕在下要送客了。”

    韩过竟然不为钱财所动!是嫌钱少了?

    大太太见状咬牙…又道,“秦州的棉花生意,侯府本就在秦州没什么根基,如今侯府有事,我却是顾不过来了,想要转手出去,还要请先生替我找个下家。”

    韩过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太太,那眼神嘲弄,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看着韩过似笑非笑的眼睛,大太太心头咯噔一声,突然想起韩过先前说的话,为了六娘才送出的这份儿东西,钱财他竟然不看在眼里了男人一辈子图的什么?不过是钱权色三个字罢了!

    不爱钱的人,必然有着越发强大的权力欲望!

    这韩改之图谋不小呢!

    “此事若能过去,”大太太道,“先生日后必然一帆风顺!”

    韩过闻言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笑的大太太一脸的诧异,宁羽满脸的不解。

    “大太太!”韩过敛去笑容,突然拍案而起,那桌子发出的一声,桌上的茶杯跟着跳了起来,溅了一片水花,韩过厉色喝道,“在大太太眼中,韩某就是如此趁人之危的势利小人么?”

    此言一出,大太太色变,升官发财不要,韩过,你到底想要什么?!!!

    若真是爱妹若斯,又怎会不惜全力与宁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上?

    “倒是我瞧低了先生,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只要是在宁家能力之内的,我等必然尽力而为!”

    韩过哪里是不爱钱财,不爱升官,只是不想被打上宁家的烙印罢了。

    大太太这个话,还在给他挖坑呢!

    一帆风顺,代表着什么?

    且不说这个承诺能不能实现,便是实现了,那也是宁家的一手扶持,他的身上将会被打上宁家的烙印,往后人提起他韩改之,少不得说一句是因为妹妹,因为敲诈了宁家得以登上高位!

    这个名,他背不起!

    好容易才挣扎到东京来讨个出生,权贵犬牙和读书人的身份,他自然选择后者!

    宁家的扶持,他需要,却是不想背这个名!

    若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他自然是舍鱼而就熊掌!

    读书人的身份办事儿要方便的多,倒是权贵处处被人苛责,何况,被打上宁家的烙印,有事儿宁家帮忙抗不错,可他也需要分担宁家的责任,恐怕永远只是一个外围人员,没办法走入权力的中心,因为宁家不会允许!

    他自己能办到的事儿,即便费些力气,日后却是可以少吃些苦,如今要是上了宁家的贼船,怎么算都是一桩亏本买卖。

    韩过见火候已到,淡淡的笑着道,“在下所求不多,就请贵府老太太替我家六娘请一份儿封赏!想她当日救三太太于危难之中,怎么也算得上是忠义之人了吧?”

    有了皇帝的表扬信,就等于敲锣打鼓的把韩家和宁家这段不得不说的故事敲锣打鼓的大告天下了!

    把六娘竖立为天下忠仆的典范,日后谁也不能再拿六娘的身份说事儿,他洗清了身上的污渍,六娘也多了一道护身符。

    他把宁府绑上了自己这条船,自己却是没上宁府的船!因为只要有人一打听,便会知道他韩改之的妹妹是迫不得已进的宁府,是六娘忠义才不肯离开,而宁府错待,也是他这个哥哥替她讨回了公道!

    不管宁府到底是真心要与他和平相处也好,假意也罢,总的来说宁府再也没办法明刀明枪的冲着他来了,敲锣打鼓的告诉天下,他韩改之和宁家有过节,他韩改之若是出事,宁府总会是被怀疑的对象!

    大太太一愣!

    没想到韩过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刁钻古怪的要求!

    这事儿,若真做了,就是侯府在抽自己的脸啊!

    倒是可以编造个赚人眼泪的故事出来,说是宁家厚谊,六娘忠可明白人只要稍微往深里一想,就能知道媳妇儿被儿子虐待成那个样子,要个下人来救,当婆婆的真没一点儿责任吗?便是她们这些妯娌,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而替奴仆请赏的事儿,也是自来闻所未闻。

    韩过也真敢开口!

    她同样也想到韩过所想的事儿了,家中上下不知多少人摩拳擦掌的想要等事情过去给韩过一个教训,不少失了官职的人,心头一口怨气憋着,要找韩过麻烦呢!

    若是真由她协议着把此事办成了,日后也不知道要被家中多少人怨恨,一时间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

    韩过哪儿是所求不多,他求的是太多了!

    “天下间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替奴仆请赏的事儿,”大太太抿着嘴道,“便是老太太出面,此事也不能成的!”

    “我要的是宁家的态度而已!”韩过笑道,“能不能成,是我的事!”

    “不行!”大太太摇头,宁家不能做这种自伤颜面的事,若是满足了这个要求,显然是将宁家的阴私自白于天下,这是宁家上下都无法容忍的。

    韩过冷笑道,“看来大太太所说宁家能力范围之事这个保证完全没办法做到!那大太太便请回吧!”

    扭过头冲着门外叫了一声,“小满,把大太太的东西都送回车上去!”

    说完,韩过便一脸决绝的迈步走出门,留下大太太、宁羽以及他们带来的丫头。

    小满见状冲着外面吆喝了一声,“白管事,有劳你了!”吆喝毕了,便跨步进了客厅,冲着两人行了一礼,笑着道,“两位有请了!”

    韩过已是划下底线,绝不肯让步了,今日是完全没办法谈下去了,好在老侯爷知道韩过绝不是易于之辈,只是让他们来探路,大太太见状唯有苦笑,冲着小满点了点头,便示意宁羽跟着,两人出了韩家。

    六娘坐在小喜搬来的凳子上面,靠着墙壁,仰头望天,心头大呼,牛人呐!

    小喜在一边也呈呆滞状,想不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太太,竟然对韩过低声下气到了这个地步,想到她平日里还老是对韩过呛声,突然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

    六娘则是在感慨,韩过是怎么想出这么损的一个点子的?

    至少,她觉得自己不光办不到把宁家逼到需要上门赔礼的地步,也没胆子提出让宁家做这种艰难的决定的要求。

    突然之间,她对韩过好奇了起来。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第三十四章心静自然凉

    夏日的风,带着浓重的暑气,即便只穿一件薄薄的棉布衣裳呆在屋子里,依旧热的人心烦,也不知是哪儿的知了在叫,声声长鸣越发的让人心浮气躁。

    六娘挽着袖子凑在床边,试图呼吸两口清凉的空气,却是不想,扑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让她窒息过去。

    外面还不如屋子里凉快呢!

    随手关上窗户,往年里,侯府这会儿是要供冰的,便是没有冰,屋子也要凉爽许多,她倒是打发了白嫂子买了些冰块儿回来,却是便宜了韩过,自己却是一点儿也没用上,便是凉水,小喜也不准她碰上一点儿。

    一把抓过扇子,用力的扇风,却是越扇越是满头大汗,那汗水流过伤口,头上的伤口痒痒的她一把扔开扇子,站起身,冲到正在专心绣huā的小满面前,一把抢过她身边的针线篓子,跑回自己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来,小满满脸惊恐的望着面色不善的六娘,到底没敢上去把针线篓子给抢回来,只能可怜巴巴的望着坐在一边儿恍若未闻的小喜。

    “小满,你做你的活儿,不用理她!她折腾会儿就会自己好的。”

    小喜头也不抬的道。

    六娘从针线篓子里抓出一把剪刀,几片破碎的布料,咔嚓咔嚓的的剪了起来,剪的极用力,此刻,只有破坏才能稍稍平息下她心头的浮躁,她也知道没来由,可这闷热的天气,加上身上的伤口,闲了这么多天她实在难以找到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情,这两天她都没来由的发了好几场脾气了。

    好吧,其实她还算有理智,没胡乱拿着布料剪只是捡了些边角料罢了。

    将几块碎布几乎剪成了碎屑,六娘才将剪刀扔了回去,用力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瘫在椅子上喘气。

    小喜这才道“小满,去给她打盆热水过来让她洗脸!”

    六娘哀怨的看了小喜一眼,小喜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来望着六娘道”“这儿是热了些,你不是有个庄子么,要不咱们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小喜不提,六娘几乎都忘了这一茬了,不过,她却是不想去庄子上的,那边儿的房子要宽一些也是在河边儿上,肯定要凉爽的多,可是,如今是什么时候?大热天啊!

    搞不好黄河泛滥起来,她连跑都没地儿跑的。

    当初租下这房子,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到她会受伤完全沾不得生冷。

    这宅子里连根草都没有自然没个遮蔽之物,因为临近书院,周围的房子大多都是租给书院的学生,或者来这儿做生意的人房子挤挤挨挨,且大多的宅子里都是没树的便是原本有的,怕也被主人家给砍了,多修几间房子出来。

    原本屋子里呆不住,可以到大相国寺附近寻个凉爽的地方熬过最热的时间的,偏生如今韩过不让她们出门,便是有人来敲门也只道是主人不在家。

    这是六娘几日前答应韩过的事,宁家走不通韩过那条路,自然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她到底曾经是宁家仆,要从道义上站住脚,那她只能不知道这件事。

    若是身体情况允许,她在家里也不会憋成这个样子,偏偏如今受了伤,便是小喜让她看书做针线,她也静不下心来。

    宁家虽吃了两次闭门羹,却也没放弃的打算,又寻了韩过一次,还是不欢而散。

    皇帝的这场病依旧没好,外面却是没什么动静,不过,六娘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因为韩过这两日又开始出门了。

    若是之前,以六娘的意思,吃了这个大亏肯定没办法报仇的,只能隐忍,搞不好她还不得不借着与宁家各人的关系从中周旋,生咽下这口气,既然如今韩过制造出了这样的大好局面要替她出头,她自然不能拖他的后腿。

    从鬼门关走过两圈的人对死并没有那么恐惧,死仇已经结下,豪赌一把又有同妨?

    这种时候,她自然要跟韩过站在一起,即便她无法站出来,也不能自己走开让韩过独自面对。

    因此,无论从什么角度,此刻去庄子上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六娘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喜见状眼白一翻道“不去就消停些,我瞧着你折腾都累的慌。”“姑娘,肖姑娘来了。”小满端着一盆水钻进房间,往日里海棠过来都可以长驱直入,如今却是需要通报了,若是旁人,门上就会直接挡了回去,可当日旺叔帮了许多的忙,门口却也不好拦着。

    “您还是不见了吧?”小满将盆子放到架子上,扭过头望着六娘问道。

    六娘闻言抿了抿嘴,问道“只有她一人么?”

    小满点了点头,小喜在一边儿道“我瞧着还是不要见的好,这时候上门,她未必是自己乐意,可这一见,接下来的事儿可不好说。”“那奴婢这就去回了门上,就说姑娘头疼又犯了。”小满将毛巾扔到水盆里,便往外走去。

    “等等!”六娘突然叫道“请肖姑娘进来。”

    见了任何一个,都不能再说她对此事一无所知,不过,她却是知道,海棠如今对宁家应该是满腹的怨气,先前老太太跟赵妈妈斗气,耽误了她三年,后来又因为宁羽的婚事,迟迟没有召她进府,宁羽的婚事还没收拾妥当,却又出了这么一桩,若不是如今求着海棠,怕早就将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今无计可施之下,才寻到海棠,海棠心里没丁点想法是不可能的,与其说六娘信海棠不会害她,她更愿意相信海棠不会轻易被宁家一丁点儿好处收买,肖家不缺钱财地位,缺是不过是一份儿尊重罢了。

    她老是这么躲着也不是法子,倒是可以借着海棠的嘴,将自己的病情夸大几分传回去,她相信海棠会很乐意帮她这个忙的,这事儿宣扬开了,宁府日后便是要拿她做文章,也无计可施了。

    韩过让她避开宁家人,不过是怕她心软罢了,实际上,有些时候她的自私是不下他的,这些年来,她对赵家肖家,从来都是只有索取,没有回报。

    小满闻言有些犹豫的瞥了小…喜一眼,小喜如今虽当着六娘的家,大事上却也不敢替六娘拿主意,瞥了六娘一眼,见她一脸的笃定,便冲着小满点了点头。

    六娘起身来自己洗了把热水脸,将汗水擦去以后,整个人身上都松快子许多,坐在凳子上,使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不知怎的,竟然在这四五天里第一次享受到了心静自然凉的感觉。

    顿时大彻大悟,她最近这脾气,都是被无所事事给憋出来的,更是在面对巨大压力的情况下,自己却是一无所知的浮躁无底气给闹腾的,一旦找到事儿做,连后脑勺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痒了。

    海棠来的极快,来的时候小喜已经躲了出去,看见六娘一脸怡然自得的坐在凳子上候着她,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今日吃定了闭门羹,本打算来走一遭便回去,倒是没想到你竟好心情的要见我。”

    说完,便自己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六娘提起桌上的茶壶替海棠倒了一杯,笑着道“我这是闲的无聊,近些日子姐姐都不来看我,好容易来了,哪里能让姐姐白跑一趟。”海棠拿起六娘放在桌上的扇子,用力的扇了扇,一边用飞怕的语气道“我倒是想来,可也要腾的出手,便外祖母她老人家也回了府帮忙,家里里里外外都全靠我一人支应着,庄子上又是收夏粮的时候,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才能应付的过来。”海棠的眼眶有些淡淡的眼圈,显然是近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之故,六娘知道海棠事儿多,赵家和肖家都有送礼过来,闻言道“庄子上的夏粮都收好了?”

    海棠点头“今日我也把你要吃用的都送过来了,并着一些菜籽油和庄子上养的鸡和鸡蛋,你家里上下七八口,粮食约莫能吃上三个月,若是不够,却是要买了。你那棉田也开huā了,瞧着长势很不错,等到秋试也差不多该采摘了,收拾完了这一桩,你再上路正好。”

    六娘闻言连忙谢过海棠,海棠摆摆手道“往年里都是你自己盯着,如今你受了伤,我没空来看你,庄子上倒是还能替你照顾一二的。如今府里让我过来,是有人想见你一见,你也不必为难,我不过来转一圈儿顺道将粮食给你送过来罢了。我也是吃过这苦头的人,你二哥能替你讨回公道,我哪里能拦着你。”“不过,我瞧着府里的意思不会善罢甘休,你既见了我,少不得府里还要让四少爷或者刘姨娘来走一遭,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应对。”六娘闻言点了点头,问道“老太太许诺了姐姐什么?”

    海棠闻言嗤笑道“说是若是我说成此事,便要放我弟弟〖自〗由身,送他去书院,再替我说一个小官儿做亲呢!我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得上一个官了?”

第三十五章大麻烦

    在宁家的时候,六娘与宁府的姑娘们没有什么接触,大不就是在三太太的葬礼上见过一次罢了,可也看过她们的行事做派,海棠比起来都是不差的,论身份也许比不上,若是论实惠,海棠的背景却是要比一些庶出的姑娘来的好,侯府的庶出女儿未必舍得嫁给一个小官儿,海棠嫁给一个小官儿却是欢天喜地。

    这本是好事,若是往日里老太太提出来,想必和赵妈妈的关系能再修复几分,可老太太这种时候提出这个事情,只让赵肖两家齿冷,六娘闻言心里不由得一阵腹诽,便是什么好处也不提,只让海棠办事,也比这么做适得其反来的好。

    老太太这是真糊涂了!

    早些年的老太太六娘可是听说过的,办事绝不会这样进退失据,如今是年纪大了,又着实生了两场气,这脑子也渐渐不清醒了吧?

    六娘张了张嘴,想问海棠的婚事到底她家里打算怎么处理,又作罢了,海棠既然是这么个态度,那就只是在虚应府里的差事,这婚事怕是这一次又要耽搁下来不说,若老太太真的脑子糊涂了,怕是还会怪到赵肖两家头上,她虽能预料到,却也不打算提出来,第一,毕竟此事只是赵肖两家与侯府的恩怨,便不是为了她,日后也会为了别的事儿闹腾;第二,她如今没有丝毫退路可言,遇上强敌,除了狭路相逢勇者胜,那就只有退一步万丈深渊了。

    想了想,六娘决定还是要与海棠把话说开,有些事儿说开了省的日后落埋怨“姐姐,你我也不是外人,我便不说那些外道话了。这事儿,一开始我不知道不假…后来却也听说了一些,我那二哥读书读的有些迂腐…是个心比天高的,有意要俄与侯府撇清,我寻思着回到秦州便是不淡也渐渐的淡了…这些事儿也就没挂在心上。可断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这次我受了这样重的伤,在鬼门关上晃悠了一圈啊,我二哥哪里忍的?这事儿便是我也拦不着。”

    海棠闻言点头,不说是六娘…便是她也有与侯府疏淡的意思,她顺遂了这么多年,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否则当日也不会如此决绝。

    六娘见状继续道…

    “不客气的说,我如今走到这一步却是侯府的缘故,我虽卖身与侯府,却也只是三太太的丫头。我这人认死理,便是要忠心,那我也只该对三太太忠心,旁的人对我主子好的,我自然替主子记着他们的情儿,错待了我的主子的…哪里就翻不得脸了?我便是要为主子报仇那也使得!”

    海棠闻言皱眉道“如今四少爷且对三太太的事儿无异议了,便是国公府,此次侯府出事儿也出力不少,你这般死心眼儿做什么?”

    六娘闻言嗤笑一声道…“我是不是死心眼儿的人,姐姐再清楚不过,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咱们的命在主子眼睛里不如蝼蚁,不自己挣命,哪里还有活路?老太太如今是真有些糊涂了,几桩事情做的实在是让人心冷,我劝姐姐也早做打算呢!”

    海棠闻言目光一闪,她之前只是觉得心冷,如今六娘一说,方才回过味儿来,老太太那儿实在是有些靠不住,赵家老太太的意思却是要伺候老太太到故去。

    可此次回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如今赵妈妈是六娘的干娘,便是有挣不脱的干系,此事不成,老太太怨上赵妈妈那是有七八层的把握,如此一来,这侯府还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顿了顿想到六娘那句为主子报仇的话,忍不住低声道“你二哥那儿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她一向知道六娘主意大,这不是六娘的主意吧?形势比人强,可有些时候一点儿亏不吃,也不是什么好事,府里虽不太靠得住,可也比在得罪不起的情形下成仇来的好,在她看来,如今韩过和六娘是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两家原可以不必走到这个地步的。

    六娘知道海棠是在替她担心,不答反问道“府里是什么打算?”

    海棠闻言一滞,事到如今,便是后悔也没用了,韩过所提的要求虽然对宁家来说异常过分,却是六娘唯一的退路,而宁家不能答应,就是因为韩过这个要求不仅伤害了宁家,还让两人可以全身而退!

    至于是不是六娘的主意倒是不要紧了,要紧的是,走到这一步,就要有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想了想,低声道“老太爷那边儿应该还有主意,左右皇上的病一日不好,此事怕是还有得磨。”粮又问道“皇上是什么病?怎么拖了这么久?”

    这些日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将整件事情翻来覆去的想,又通过小喜和小满提供的蛛丝马迹,倒也分析出此事的关键还是在皇帝身上,宁家的压力来自君权。

    如今的皇帝说起来也不过四十出头,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已经当祖父了,可真说起来,四十多岁正当壮年,怎么会病了这么久?这病一开始给了宁家压力,可拖的越久对她和韩过越不利,她相信韩过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可宁家会出什么幺蛾子却是闹不清的。

    “端宜公主倒是进了一次宫”海棠道“传过来的消息约莫是皇上中暑以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在宫外能看见太医换了几茬,几位王爷都被招进了宫伺疾就一直没出来,只传了。谕,让张相和郑相打理朝堂上的事儿,便一直没有消息了。此刻东京城内外人心惶惶,那些金甲卫昨儿个还抓了几个细作呢!”

    实际上,这个消息没让宁家松半口气,是真病并不比假病来的好,假病宁家墙倒众人推,真病,万一一病不起,谁知道新皇对宁家又是个什么态度?

    “中暑怎么会病这么久?”六娘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这得有半个月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端宜公主只是托人带了这么一句话来,旁的倒是没有多说,本来磨了这么久,老太爷都有心应下这一桩了,却是被大老爷给拦了下来,到底,此事是给人添把柄的事儿。如今拖着,却也比盖棺定论来的好,至少,即便上面换了一位,到底是个什么天色也是不知道的。”海棠道。

    六娘闻言轰的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低喝道“什么!”

    若不是海棠来,她多问了一句,却是不知道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了,外面上上下下竟然都在准备皇帝的后事了!

    想来也是,半月不问政事,若不是真起不得身,又怎么会如此?

    如今不光是宁家怕皇帝出事儿,六娘也一样害怕啊!

    政权交接所带来的社会动荡,六娘估计这世界上每一个身居东京城的人都深深的明白,特别是如今这位皇帝没有立下储君,而下面的一堆王爷皇子都不算脓包的情况下,会发生点儿什么,只有天知道!

    当改变带来的是未知的时候,还不如不变来的好,宁家害怕的是不知新皇帝的喜怒,而六娘害怕的是,权力交接的混乱时期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宁家树大根深,即便是新皇登基,也不可能立即使出雷霆手段来收拾他们,那时候皇帝的第一要务是维稳,保证政权的顺利交接,保证社会的安定团结,等他把那把龙椅坐稳了,不会被下面的臣子非议了,才会开始动下面他觉得威胁很大的权贵。

    当然,脑子不正常,或者特别厉害的皇帝就不用考虑了,六娘只是考虑到正常人的做法,到时候,韩过这个不安定因素,自然只有被和谐的份儿。

    说到这个,六娘再也无心与海棠多说什么,只是匆匆的聊了几句,便送走了海棠,叫来了小喜,交代她去枣儿胡同跑一趟,随后便在屋子里焦急的等待韩过的回来。

    六娘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在家里没等到韩过的回来,却是等来了一个女人!

    白管事送小喜去枣儿胡同还没回来,屋子里就只有几个老弱妇孺,是白嫂子听见了敲门声,去看了一眼,过来知会六娘的,说是韩过在市集与她买下了一个丫头。

    六娘是满心的诧异,家里的活白嫂子几个完全忙的过来,她再歇个半个月,也能干活了,又不是什么大家的姑娘,丫头婆子要一屋子,她哪里缺丫头使唤了?

    想到是韩过的好意,却也不好推拒,她又着急问韩过的下落,就走出来瞧了一眼。

    六娘瞧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麻烦,而且是个非常大的大麻烦!

    这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杏眼粉腮柳叶眉,眼波流转处带着几分妩媚,便是穿着麻布衣裳依旧瞧着娇滴滴的,一双放在小腹前的手,比她的还要细嫩几分,六娘瘪瘪嘴,琢磨着韩过不是给她买了个需要人伺候的小姐回来了吧?

    瞥了一眼白嫂子,却是看见白嫂子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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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嫁介绍:
一句话简介:她想走种田流,她功力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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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醒来,他要奋斗,他要自强,他要带着全家奔小康
她只能拼命长啊长,期望早点儿找个如意郎。
努力了几年,到底没能赶上人家升官发财娶老婆的速度。
忙于救火的六娘鸭梨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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