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上香
她指着身旁的领路少年说道:“都是他跟我说有个老太太想抢上巳节的头柱香,但他没说是您啊!我怎敢跟贺家祖母抢头香?”
那少年听到火凤凰这话,突然下跪说道:“回老太太,您可要明鉴啊!我当时跟火大小姐说得明明白白的,前方是贺家祖母的轿子,不能冲撞,可她非是不听啊!”
火凤凰愕然怔住,霍地骂道:“你这小畜生胡说八道。老太太您千万不要听他的话,我们火家的买卖全赖贺家提携、照顾才能做得这么大,我敬您还来不及呢!怎敢跟您抢头柱香?”
贺家祖母气得哼了一声,冷愠道:“你倒还知道你们火家的买卖仰赖我们贺家照顾啊?我还以为你们只顾着数钱把这档子事儿忘了呢?”
火凤凰忙赔笑说道:“哪敢?哪敢?贺家那部分分红我们家可是一个月都没落下过。”
贺家祖母诘愠道:“这么说你没落下过给贺家的分红我就该表扬你!夸你会赚钱,还得将点头柱香的资格让给你喽?”
火凤凰慌忙摇头说:“不是,不是。老祖母您想要,自然要让个您的。”
宝珊这时给那少年又使了记眼神,少年会意又说:“火家大小姐刚才跟小的说了,她跟别人打了赌,今天的头柱香非得抢到手不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火凤凰骂道:“呸,你个小王八羔子,我花三百两是雇你来阴我的啊?我……”
她的脑海忽然似被刺了一下,心头顿然升起一丝奇怪。
自己并没和这小子说过打赌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火凤凰恍惚间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贺家祖母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既然火家这般目中无人,我回去就跟我儿子说,让他撤离了火家烧饼铺的股份,反正火家烧饼的名号也打响了,根本用不了我们贺家的钱了。火大小姐你也不必辩解了,我知道根本打赌不过是个幌子,你们家就是想找茬想脱离了贺家的管控。”
“不,不,不。”火凤凰争辩说道:“老祖母您可不要胡猜乱想……”
“我胡猜?我乱想?”贺家祖母听这字眼就不爽,恨道:“我胡猜乱想又能怎样?钱是我贺家的,我愿意投就投,不愿意投扔给狗也绝不给白眼狼。”
火凤凰忙扇自己嘴巴说:“是我说错了,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要撤钱出去啊!我们家的铺子虽然号子多,但每天进货量也大,还雇了不少伙计,即便手握几万两银子流通起来还十分困难的,贺家要是撤离了,火家烧饼铺非倒台不可。”
贺家祖母挑开轿帘,满不在乎地冷道:“那关我什么事?起开,别耽误我抢头柱香。”
火凤凰跪在贺家祖母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哭诉道:“我求您,不要啊!不要撤离银子……”
贺家祖母心里又急又怒,眼瞅着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了,待会儿抢着上香的人不得排起长龙啊!老人家早起本来就不容易,再把正事儿耽误了那可得了?
她凶道:“起来,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别人还以为我老太婆以大欺小呢!”
宝珊附和道:“就是,贺家祖母这般慈祥的面容,怎么会以大欺小呢!你可不要讹人啊!”
说完,她悄声地附耳对火凤凰提醒说:“可别忘了那打赌的五千两哦!”
火凤凰这才明白,敢情自己是着了苏仁笙的道儿了。宝珊是孟家汤铺的金主,她们自然是一伙儿的了,宝珊会在这里出现肯定是和苏仁笙事先安排好的。还有那明面上帮自己实则一直在阴她的少年也定是被她们收买来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火急,恨不得狠抽自己耳光。
那少年本来就是宝家的小厮,见火凤凰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掩嘴偷着乐。
火凤凰气得手直哆嗦,指着他说:“你等着,本小姐早晚要收拾你,现在没工夫而已。”
宝珊迈动款款步伐,盈盈地走到贺家祖母身边,温声软语说道:“老祖母,我扶您上阶梯去上香吧!”
虽然对方是陌生人,但贺家祖母见她生得袅娜可人,又落落大方,想必定然是位大家闺秀。贺家没有女嗣,贺家祖母平时出门办事都是挑伶俐的丫鬟带上一两个。但丫鬟毕竟是丫鬟,气宇上明显不如大家小姐体面。
如今有这样一位端静、大方的少女随同自己一同上香,贺家祖母心里自不必说非常的高兴。俩人就这样走进去说不定王母娘娘还得高看一眼呢!
她满脸堆笑道:“好,好。”
火凤凰突然站了起来,对贺家祖母说道:“老祖母,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宝家的三小姐宝珊。宝家和贺家的关系您也知道吧!她今天肯定也是来抢头香的,您跟她进去只怕会被她陷害到。”
贺家祖母一怔,不由将抚在宝珊手背的老手抽了回来。
宝珊却含笑说:“你说的没错。我来这里本来的确是为了抢头香的,但我一见贺家祖母这般气宇高贵就知道这头香我定是抢不到了。再说了,老太太现下比我需要头香,她最疼爱的孙儿已经许久没回家了,老人家怎能不念想?孙子见不到,拜拜神明保佑他平安也是好的。所谓与人需者,善莫大焉。老太太比我更需要头香,我自是要让给她的。”
她这些话果然说道贺家祖母心坎里去了。平昌县里都知道她最爱贺玄这个孙子,能让她一大早起来上香的人也只有他了。
贺家祖母又将手放在宝珊手背上,眸光中满是感动的泪花。她道:“真没想到,玄儿失踪多天,最能懂我老太太心的居然是宝家的女儿?我也不怕你笑话,贺家如今乱糟糟的,可远不如你们宝家。我也管不了,我只希望我那嫡孙平安就行。”
她说着掉了几滴眼泪。
宝珊则巧倩一笑,说道:“老祖母您就放心吧!清虚观的王母娘娘最灵验了,贺玄一定能够早日归来的。”
贺家祖母笑道:“借您吉言,我们进去吧!”
宝珊点头,扶着贺家祖母迈进了清虚观的大门。
火凤凰下蛆不成,气哼哼地看着道观里的道士将两人恭敬地让了进去,才气哼哼地跺着脚离开了。
第九十二章:法会
进了观门,观内响起了钟鸣之声。
清脆悠扬,沉远深重。
观内布局庄严周谨,外观壮丽。二人先拜了城隍,又欣赏了一会儿道观里精雕细腻的彩绘泥塑和碑刻石雕。
这时,就见一位执香的老道迈着四方步施施然走了过来。他是清虚观的馆主,清净道长。
他带着二人在观里又瞻拜观玩了一圈,方才听见鼓声响起。
清净道长才开口说:“吉时已到,可以开香鼎烧头炉香了。”
贺家祖母双手合十,虔诚地对天拜了几拜。
二人随同馆主来到主院,就见王母殿前栽着长青的古松,殿宇悬梁吊柱,蔚为壮观。殿下面的东西廊分塑着青龙、白虎二位神像,骨骼雄健,神态勇猛。
院子当中是座金色的香鼎,一米来高,两米宽。香鼎两侧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笑眯眯地孩子。少年圆圆胖胖,少女高挑娉婷,白白净净的,模样也都是人中的翘楚。
他俩就是苏仁笙和孟小婉。
贺家祖母看着喜欢,好奇地问:“这里怎么还站着两个孩子啊?”
苏仁笙说道:“我们是童男童女。”
宝珊笑道:“这是专门为老祖宗预备的善男信女,有了他们头香就更灵验了。”
清净道长取来长燃香恭敬交到贺家祖母手上,宝珊帮她用火折子点燃。
袅袅香烟中,仿若紫气缭绕,氤氲异彩。
贺家祖母虔诚拜祭道:“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金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娘娘。保佑我孙儿贺玄平安归家,我就这么一个嫡亲孙子,就是让我折寿十年也行啊!”
宝珊暗咐:原来贺玄的奶奶对他这么好啊!难怪他流落在外心里也放不下这位老祖母呢!
她也跟着念道:“还望王母娘娘能保佑贺玄平安,不要被歹人杀掉,顺顺利利地躲过这一劫。”
贺家祖母一愣,仿佛觉得宝珊话里有话,好似知道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怎么可能呢?宝家和贺家一直势不两立,宝家的女嗣怎可能知道贺玄的事情?大抵是这女孩儿心肠善良,礼貌性地跟着自己为孙子祈福呢!
她笑笑说:“我是给我孙子祈福消灾,与你无关。等我上完了头香,你也给宝家祈祈福吧!”
宝珊却道:“老祖母您错了。我此番来这里上香还愿原就是为了贺玄贺公子的。”
贺家祖母诧异道:“你认得贺玄?”
苏仁笙突然笑呵呵说道:“何止认得?她跟贺玄哥哥还,还……”
他偷眄了一眼宝珊,见她脸色绯红就没好意说出来二人的关系。
贺家祖母奇怪:“你这小胖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宝珊道:“他们两个原都是贺玄的好朋友,听说我要为贺玄祈福都嚷嚷着要来。你说的这胖乎乎的小伙子其实很厉害呢!现在平昌县卖得最火的阿笙糕点就是他做的?”
贺家祖母恍然:“原来你们都是我孙儿的朋友啊!”
她说着故意板起脸,噘嘴怨道:“古灵精怪的,弄得神神秘秘让我老太太云里雾里的。你们这些天见过贺玄吗?”
三人点头。
贺家祖母诘问:“这么说你们知道他在哪儿了?”
三人摇头。
贺家祖母皱了皱眉。
宝珊说道:“他们俩本来曾经见过贺玄两次,但他又走了,至于去哪儿了我们都不知道。不过您放心,贺玄他现在很安全,他也有出走的原因。”
贺家祖母见她眸色闪烁,似乎有话想说但却欲言又止,就问:“他为什么要出走啊?”
宝珊看了眼清虚观的道士们,对她说:“有些话我想对您说,但这里不方便,咱们还是去厢房里再谈吧?”
贺家祖母点头,对清净道长道:“我饿了,给我们预备饭食吧!”
清净道长颔首道:“鄙观早已为施主们准备好素斋了,请随我来。”
上巳节对信徒而言非常重大自不必说,对清虚观来说也是一年中仅次于新年以外最重要收到布施的时刻,所以准备得非常妥善,面面俱到。
清净道长带着几人来到斋堂,道观为她们预备了南瓜粥,馒头,烤面筋,松茸,冬菇等素斋,还煮了一锅竹笋汤。
苏仁笙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说:“贺奶奶,你觉得贺明这孩子怎么样?”
贺家祖母突然眼睑一沉,奇怪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仁笙揣摩着她的心思,觉得她对贺明没啥好感,就面无表情地沉声说道:“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贺明想杀贺玄哥哥,贺玄哥哥为了躲他的追杀才跑掉的。”
贺家祖母怔愣一下,骤然缩了缩肩膀,嗓音低沉地问:“贺明要杀贺玄是贺玄跟你说的?”
苏仁笙摇头道:“是我亲眼所见,他还想杀我灭口来着呢!”
孟小婉也点头道:“我也看见了,贺明是用弓箭射中贺玄哥哥胸口的,箭上还有毒,阿笙他费了好大劲才找来的解药。”
贺家祖母闻言,颤着身子紧抿嘴唇。她对贺明确实没什么好感,但这也只是相对来说。因为贺玄是嫡出的孙子,而贺明是庶出,长幼有序这点她一直恪守。所以对贺明不像对贺玄那样溺爱。
因为贺玄在她心里占据着极大的分量,所以贺家祖母很少关注贺明。只在下人们的口中得知了人们对他的看法。
而让贺家祖母感到惊讶的是,下人们对贺明的看法竟然是两极分化的。有人他聪明伶俐,将来必成大材,也有人说这人阴险狡黠,必是祸家的根本。
听了这些,她对自己这位庶出的孙子看法就更加复杂了,没想到他居然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再回想那些下人对贺明的评价也就不足为奇了。
宝珊见她愣愣出神,就说:“阿笙没有撒谎,救贺玄的药就是从我家拿的。因为现在贺府阖家上下都被贺明迷惑和控制,而他又有杀贺玄取而代之的想法。毕竟如果贺玄死了,贺明即庶出的身份就不会影响他继承家业了。”
贺家祖母点头说:“这点我明白,长幼有序本是古礼,有贺玄在贺明不可能出头。我对贺明不甚了解,平时跟他挺疏离的,但他娘我倒是知道是个狠角色。咳,有这样的娘难怪贺明会走上邪路了。”
第九十三章:商议
宝珊问她说:“狠角色,贺明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贺家祖母歪着头想了想才说:“贺明她娘娄氏是京城人,而且还是京城一位大官的女儿。”
苏仁笙诧异,问道:“京城的大官女儿怎么可能嫁给到我们平昌县,还给一个土财主当填房?”
贺家祖母嘿嘿哂笑着说:“能给咱们贺家当填房就够不错的了!娄氏她爹犯了国法被革职查办,投入了地牢。身为罪臣的女儿能得到这样的出路算是不错了。”
她轻轻喝了两口芦笋汤,说道:“这笋汤还挺鲜美的,我那玄儿最爱和竹笋汤了,最好是嫩嫩的鲜竹笋。”
宝珊盯着她碗里的汤点头说:“对,他和竹笋汤不喜欢加盐。”
“哎,你还知道的挺多的嘛!”贺家祖母眼睛一亮,稀奇道。
苏仁笙道:“其实宝珊姐和贺玄哥哥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碍于宝家和贺家多年的恩怨一直不敢公开而已。”
贺家祖母眯着眼睛,颔首说道:“宝家的闺女看上了贺家的嫡孙,老天爷也真会安排。不过,阿笙说贺家和宝家积怨多年是不对的,现在之所以有恩怨也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宝珊本来脸色微红,听了宝家祖母的话又忽变得疑惑起来,她问:“那个女人?谁啊?”
贺家祖母道:“就是贺明他娘娄氏了。娄氏一门虽然败了,但她这人却非常要强,总想着恢复娄氏家族的地位。而且她很幸运,玄儿小的时候体弱多病,我就把治家的权利交给了他娘,自己专门带孙子。可惜玄儿娘得病死了,玄儿随他娘的体质,也遗传了他娘的病根儿。那种情况下我哪有心思料理家务啊!就把掌家的权利给了娄氏。结果,娄氏居然不满足但管贺家内力的家务,对外面的生意很伤心。我那个儿子又是个耳朵软的人,一来二去就被她降住了,事事都听她的。我这边为了治疗玄儿的病远赴京城,治了三年才治好。结果一回来就听说外面跟宝家闹掰了。”
宝珊喟然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可能我当时还太小,不知道这些。那您就任由他们这样?”
贺家祖母道:“贺宝两家过去非但不是竞争对手,许多买卖甚至都是互补的,好的如同一家。但娄氏偏偏想扩大贺家生意的规模,自己碗里的不够就惦记上了别人家锅里的。看宝家看什么挣钱她也撺弄我儿子开买卖,起初你们宝家一直忍让,但也就是这个忍让让娄氏觉得自己没错,开始变本加厉。直到两家水火不容。”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对她的做法很不满,但事已至此,我也一筹莫展。娄氏后来又用贺家的钱为她的兄弟在朝廷里买了个军曹的职位,专门管理往西面的宁王军押送粮草,娄家又因此有了起色,这让娄氏在贺家更有了依仗。我啊年龄大了,管她如何去闹也都没精力去理会了,只要她别惹到我玄儿就行,没想到他们母子居然还真打上了杀玄儿的主意。”
苏仁笙道:“贺玄哥哥是贺家嫡孙,本来理应继承贺家家业的,要是这样,到时候哪儿还有贺明娘俩什么事儿啊!以她们俩歹毒的性格怎能不想着对贺玄哥哥下手。”
宝珊也轻声埋冤贺家祖母说:“老祖母,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要知道权利这东西放出去容易收回来可难了。特别是那对像虎狼一样的母子,一旦咬住了肉怎肯松口?”
贺家祖母老泪纵横,后悔道:“我现在都想狠扇自己几个巴掌,不仅害了贺家,还害了我的玄儿,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我那亡故的老头子要是知道了这些定不会原谅我的。”
苏仁笙道:“贺玄哥哥肯定不会出事儿的,他武功可高了,现在就怕娄氏母子掌权久了根基会越来越深。所以,您最好能在您百年之前想办法把贺家家主的位置给贺玄哥哥抢回来。”
贺家祖母思咐着点头说:“你说的对,这是我能为玄儿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宝珊道:“但您可不要操之过急,需知贺明和他娘都异常狠毒。别到时候帮不到贺玄反把您也害了。”
贺家祖母点头道:“我这把年纪了,这点考虑还是有的。如果玄儿再回来的话,麻烦你们想办法通知我一声。你作为宝家的三小姐过来太刺眼,叫个丫鬟仆人过来通告我一声就行。”
宝珊点头应诺。
吃了素斋,贺家祖母便离开了清虚观。宝珊和苏仁笙,孟小婉又闲聊了几句也走了。
回到孟家汤铺,苏仁笙仍然照旧每天都做点心,同时等待贺玄哪天会来。
但贺玄一直没有出现。
一个月后,苏父一看时间基本差不多了,吴大人许诺自己的工部郎中的官缺应该下来了,而自己那两百两银子也早给了他。
于是,他选了个好天,溜溜达达地去了京城。
人逢喜事精神爽!到了神都,先找了间小酒馆,要了条辣子青鱼,再点上一壶,自斟自饮起来。
苏父这人吃喝嫖赌样样都不爱好,唯独官瘾极大,然而却从没做过官。为此焦虑又郁闷,抓心挠肝的就差急的肠穿肚烂了。
终于等到这次乌纱帽向自己招手了,怎能不让他兴奋?
苏父临行时跟阿笙娘信誓旦旦地交待称,自己再回来就是从五品了,按朝廷规定,五品以上京官朝廷是会负责在京城安置住宅的,看来他们很快就能搬回京里居住了。
他喝得醉态酡然,付了酒钱后并未去吴大人府上,而是直奔工部。
在街上,他醉醺醺地边走边嘿嘿发笑,嘴里说道:“苏大人,嘿嘿,苏大人……”
路人诧异莫名,心想:他这是在跟谁打招呼呢?
苏大人!
对了,前几天的确有个姓苏的大人病故了,难道这醉汉看喊的是他?
那岂不是大白天见鬼了吗?
有人想过去拉他,但被身旁的人拽住了,说:“可别管他啦!这人白天见鬼,恐怕活不长的。”
苏父听见了,却充耳不闻。自己都快成官儿了,就是大人。正所谓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即是大人就要有大人的素质。
要多海涵人,海到肚子里能撑船就能做宰相了。
第九十四章:被骗
走到工部衙门口时,苏父刚刚醒酒,脑袋里仍感觉朦朦胧胧的。
他细脖鸡似的探着头朝衙门口里望了望,没看到人影。
虽说苏父一心想当官,但马上要得缺儿了腿脚却不由得哆嗦起来。
他努力站直了身子,压低了嗓子问道:“有人吗?”
声音气若游丝的,如同做贼一般。
见没人应答,他偷偷地用脚向前滑了几步,将自己蹭进了衙门里。
衙门里的气氛有些慵懒,小官儿们都无精打采的忙着手头的活,实则上却没正经做事的,无非是装模作样地借工作的姿势歇晌。
苏父轻咳了一声,对一位笔帖式说道:“您好,我是新来的郎中。”
笔帖式扫了他一眼,声音怪异且冷淡地反问:“新来的郎中?”
苏父点头:“正是,我姓苏,是礼部的吴大人给我的官缺。”
笔帖式想了想:“对,吴大人确实管这一摊儿。可他半个月之前就调去南方做官了,也没跟我们说过点有新郎中来工部任职啊!况且我们工部也不缺郎中。”
苏父紧紧一怔,酒就完全醒了,焦急地问:“不是吧!你再找找,看看是否有我的官薄?我叫苏小强,是礼部吴大人钦点的。”
笔帖式见他一脸正儿八经的样子,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不像是故意来捣蛋的,就点了点头。
翻查了一遍最近任命的职位薄,果然没有苏小强的名字。
苏父一下慌了神,打了个惊寒,匪夷所思说道:“不会啊!二百两银子我都给了。”
工部的一位小杂役见状,捂嘴掩笑,挤眉弄眼地对身旁的同僚说道:“我看这人八成是被吴大人给骗了,吴大人临调任之前告诉他能疏通官位骗他几个钱花。”
同僚也偷笑道:“是啊!这人可真笨,也不打听打听吴大人是不是要被调走了,现在朝廷管理得这么混乱,浑水摸鱼坑钱的官儿有的是。”
苏父听到他们的谈话,心中猝然,脸色唰地白了,赶紧问道:“你们俩说的可是真的。”
俩人同时讪然一笑,没有回话。毕竟这是在非议朝廷,俩人还是不敢说得过于详细。
那笔帖式道:“既然官薄里没有先生的名字,先生又拿不出任命的文件,那就说明先生并非本部中人。”
苏父被这话噎了一下,跟着诧异道:“吴大人说不必需要任命文书,叫我直接来这里即可。”
笔帖式笑道:“按照朝廷的规矩任命文书一式两份,一份在你手里,一份留于工部。若是工部有文书底子你自是可以不必带,但现在双方都没有,先生想必心中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苏父颤声问道:“这么说,我……果真是被骗了?”
笔帖式用十分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态,更没有反驳。
苏父哑然半晌,呆滞地从工部衙门走了出来。
他带着深重的愁容,一路低声嘟囔,走路慢吞吞的,颓然来到吴大人府邸。
果然见到大门紧闭。苏父漆黑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门环,半天没反应,眸光看起来却十分瘆得慌。
他恨,恨朝廷的昏庸,官员的贪婪。这世道连真的大官都公然行骗,大正朝怎还能好的了?
诚然,悲天悯人不过是苏父一种站在制高点上的道德鞭挞而已,他并不是真的替天下兴亡而担忧,无非是出于泄愤而已。
想到这里,他义愤填膺,狠狠地砸着吴大人府上的大门。虽然知道吴大人不可能听见,还是破口大骂,骂他是骗子,要到朝廷去状告他。
虽然苏父也清楚昏聩的朝廷不大可能为他做主,但骂骂总是可以出气的。
骂了好半天,声音都哑了,苏父仍觉得无法解气。
可不,那是二百两银子啊!
如果按照自己赚的钱而言,这辈子苏父都赚不到这其中的一般。
回去怎么跟儿子和媳妇说啊!
当时自己可是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能当官的,连后续的安排都做好了。
阿笙如果愿意去京里就跟去,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他小小的年纪就有了一方事业也是难能可贵,美中不足的就是做不了官了。而自己则带着夫人进京为官,他盘算着用不了几年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就能荣升大员。
可是如今连官家的门槛都迈步进去,他盯着门环又看了片刻,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开始大骂朝廷,骂得兴起居然连皇上也都骂了。
正骂得浑然忘我,就听一人高声喝止道:“什么人大呼小叫,居然敢辱骂朝廷?”
苏父也气怒到了极点,见这人一身禁装,骑着银鞍白马,玉树临风,想来是个侍卫。就说:“你是何人?我乃三甲的底子,举人出身,天子门生,岂是你这武夫敢颐指气使的?”
侍卫嗤笑一声,说道:“吾乃桂王麾下殿前侍卫,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敢拦桂王的道。莫说你是末甲举止,这京里官员遍地,比你大得多了去,哪个敢在桂王面前叫嚣?”
苏父冷道:“桂王,就是那位勾结夷狄人偷走宁王地图妄图陷害宁王的桂王?有言官想弹劾他,结果就被他关押了起来,还想私下处死,你当我不知道?”
侍卫通身一阵。桂王陷害宁王的事情早已通过小道消息传扬来开,对桂王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虽然桂王在群臣面前坦然称谣言止于智者,但心中却是气愤难耐。
那锦衣侍卫还未开口,身后八抬大轿里的桂王便张口说道:“大胆奸贼,居然口出妄言,报上名来。”
侍卫喝道:“问你呢?”
苏父知道桂王权倾朝野,但此时也明白了朝廷如此昏聩,多半都是奸臣当道所致,这桂王无疑是奸佞之辈。他是个铁杆官迷,为了当官可以豁出去一切,如今只道今生无望为官,心中怅然,感到活着也没意思。
他冷哼一声,轻蔑说道:“你就是桂王?真是好大的本事,调教出的官都是骗子。”
桂王问道:“是哪个官骗了你?”
苏父一指门锁道:“就是过去在这里住的吴大人。”
“你说他骗你可有证据。”
苏父昂然摇头:“没有,但他骗我却是事实。”
桂王恨了一声,语气冰寒说道:“即是没有证据,竟然还敢诬陷!来人,给本王拉下去,关押起来。”
第九十五章:探监
话音刚落,就见几位武士迅速过来将苏父押倒。
苏父见桂王如此粗鲁对待中举的儒生,又只问一个问题就断定此事是自己的错,明然是在袒护那骗子吴大人。心中恼怒透顶,只冷冷地骂了他两个字:“狗官。”
桂王无甚表情地扫过一眼被按在地上的苏父,说道:“把这条疯狗押入刑部大牢,让他知道非议毁谤朝廷命官是何下场的。”
说罢,一路车轿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
阿笙娘自夫郎走后一直在家等待着。虽然她并不觉得丈夫此番一定就能得到官位,因为苏父过去言之凿凿的次数太多了,每次都称自己此番必能做官。莫说事不过三了,三十次恐怕都不止。
且他每次都说:“这次肯定跟过往不同,我找的人可有通天的本领。”
阿笙娘等了半个多月仍不见丈夫回来,这才肯定这次确乎与以往不同了。
她起初合计是不是当官太爽了,把身在破瓦寒窑的糟糠之妻忘记了?
但转念一想,孩儿他爹那种好显摆的个性,一旦当上官恐怕肯定第一个跑回家来炫耀不可。只怕杨家集里不会被他落下一只耳朵!
阿笙娘皱眉垂眼,越想越不对劲。
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她倒没往被抓的方面考虑,因为丈夫毕竟是个胆小怕事的主,想当官还怯官,更不会去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阿笙娘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寤寐叹息了好几天。恰巧一个邻居要去京城办事,阿笙娘便托付他替自己打听打听夫君的近况。
那邻居平时跟苏家相处的不赖,家里贫穷些,苏家自从苏仁笙卖的红豆糕点火爆了之后富裕了许多。阿笙娘一个人生活属实花不了多少钱,就经常周济一下邻居家,邻居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满口答应了下来。
到了京城,那邻居去了工部打听。逡巡了几圈,邻居起初还是不敢踏足进去。恰巧在门口碰到了一名杂役,竟是他的远亲。
邻居大喜过望,忙跟他说了苏父的事情,
那杂役带他进了衙门,左打听又探寻,终于才知道苏父根本没做上官。
诚然,这位邻居也是了解苏父的,认为这一切也都在意料当中。
但苏父最后去了哪里杂役就说不出来了。
邻居寻思了半天,登时一激灵:阿笙爹该不会经受不住打击寻了短见吧?
他一路打听,终于探听到苏父最后去了吴大人府上。有人说他在那里哭天抢地的还骂骂咧咧诽谤朝廷,最后被路过的桂王抓走了。
邻居感到惊寒,办完事情慌三跌四地返回了杨家集。
阿笙娘诈闻自己丈夫被抓了,且还是诽谤朝廷命官的大罪,几乎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她平复下来之后赶紧雇了马车跑去了平昌县找自己的儿子苏仁笙。
苏仁笙当时正在准备第二天红豆点心的食材,见娘突然来了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恐怕是自己那专坑儿子爹爹又出事儿了。
果然不出意料,阿笙娘双眸里藏着两股阴影,蹙着眉,声音低哑沉闷地跟儿子说了事情的经过。
小婉爹听完了她的话,砸吧着嘴,不可思议说:“苏举人居然敢骂桂王,这……这可能吗?”
苏仁笙也觉得以父亲的兔子胆儿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但母亲却说好多人都看到了,想来不假。
阿笙娘蹙叹一声,无奈道:“这该怎么办呢?”
苏仁笙问:“我爹他被关在哪儿了?”
阿笙娘道:“是刑部的大牢,如果真是得罪了桂王,只怕他这辈子也出不来了。”
苏仁笙见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就说:“娘,你先别太过担忧,邻居家大叔也是道听途说,这里可能有什么误会。我这就去京城打听打听,大不了花些钱把人赎出来。”
阿笙娘喟叹一声:“但愿事情能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你那个爹啊!如果能活着出来我可不会再让他当什么官儿了。”
苏仁笙虽嘴上说的轻松,但心里也是在不停地打鼓。
第二天黎明他就出发了,天还未现出晨光,只有一抹弯月影子,洒下冷冷淡淡的月光。
苏仁笙穿着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独自驾着马车,一路不歇直达京都。
自从搬出京城到杨家集居住后,他就再没回过京城。
京都的景色如故,没变任何模样,但他自己却大不相同,不再像搬离时候那般窘困、惝恍了。
先打听了刑部大牢的位置,来到那里才发现,原来大牢竟是一座裹着围墙的瓮城。围墙高越两丈,通体黑色,连门也是漆黑漆黑的,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个方形的窟窿眼,里面透着一点点的微光,将大部分内里藏在阴暗处。
苏仁笙一脸崩溃地看着门缝,朝里面大声喊叫了半天,终于才有人给他开了门。
狱卒打开了暗无天日的牢房,口气十分粗暴地问:“干什么的?找谁啊?”
苏仁笙嘿嘿一笑,掏出一锭小银子说:“我找我爹,他叫苏小强,大概是半个月被抓起来的。”
狱卒一看银子,登时亮了眼珠子,问:“你爹因为什么被抓啊?”
苏仁笙道:“他喝多了,冲撞了桂王。”
他这话还真没说错,那天苏父确实和了不少的酒。
“桂王!”狱卒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但也惊讶无比:“那你爹算是永远都出不来了。”
苏仁笙苦着脸,流下了眼泪,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狱卒语气不咸不淡的毫无感情,却充满了冷漠。他说:“反正我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你呀还是等你爹好时候到了,给他准备一口上等的棺材吧!”
“好时候”指的自然是被斩首了。
苏仁笙哭了半晌,两只眼睛如同抹了两大坨胭脂。他诘问说:“那我能进去探监吗?”
狱卒看着银子啧了啧嘴,最后还是叹息说:“现在真是不行,朝廷有令这几天一律不许探监,至于原由我也不清楚,你过些日子再来吧!”
苏仁笙听他语气很诚恳,不像敷衍,但仍不死心,又掏出一锭银子,说:“麻烦您通融通融,我呆的时间指定不长。另外,我这里还有我亲手做的点心,可香了,在平昌县最出名。”
狱卒看着银子和糕点,贪心大起,用手指头搓了搓鼻孔,说道:“好吧,你进来吧!”
第九十六章:李崖
牢里昏暗无比,暗得让人触目惊心。
苏仁笙跟随着狱卒走了几步就感到压抑无比,牢房的墙壁上绘制着恐怖的刑罚图案,那是十八层地狱里面的小鬼在对刚死去的鬼魂刨心挖腹。个个凶神恶煞,狰狞可怖。
走廊尽头的火盆里燃着阴嗖嗖的邪火,忽明忽暗,又忽然跳跃,似乎在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操控着。
苏仁笙吓得嘴角僵住,那火苗呼地一跳似乎要灭掉。狱卒整张脸立刻砚台似的一抹黑,迅速地用火钳子一挑,又将火盆里的火挑明了。
“这破地方是有些邪性,”他自言自语,悠悠地摸着下巴对苏仁笙道:“你爹叫苏小强是吧?被关进来多久了?”
苏仁笙点头说道:“大概有半个月了吧!”
狱卒翻看些花名册,突然一眯眼,轻快地笑道:“妥,找到了。”
他说着翘起嘴角咧开嘴,又道:“就在最里面,我带你去。不过有言在先,时间很短,有正事可得赶紧说,别见到面就只顾哭哭啼啼的,耽误的可是你们的时间。”
苏仁笙赶紧连嗯了好几声,跟他来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苏父蜷缩在里面,本来就不壮实的身体精瘦了一圈。他哪里遭受过这种罪啊!昏然的神志都恍惚了。
苏仁笙叫了好几声爹,他才回过神来,认了许久才看清楚是自己儿子,就呜呜地开始哭天抹泪起来。
因为牢里的空气太过污秽,狱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叮嘱了苏仁笙几句,就晃悠着先走了。
苏仁笙赶紧从怀里掏出自己做的红豆点心,边看着父亲狼吞虎咽地嚼着边问发生了什么。
苏父噎的够呛,艰难地咽下了点才说:“阿笙啊!爹也是当时气急冲撞了桂王,现在爹也很后悔啊!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将爹保出去?”
苏仁笙为难说道:“可您得罪的是桂王啊!这如何保得了?”
苏父急得脸色煞白,捂着心口说:“那我该怎么办啊?”
父子俩愁眉苦脸地大眼瞪小眼半晌,苏仁笙安慰父亲说:“爹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找到桂王,跟他说明清楚。吴大人骗了您,朝廷也有管教不严的过错,他总不能不讲理吧!”
苏父唉叹道:“他若是讲理,爹就不会被抓进来了。那桂王可是位暴躁王爷。”
苏仁笙刚想说什么,门口多了个黑影子,正是那狱卒。
他催促说:“好了,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孩子,你也该走了。”
苏父哀求道:“再让我们父子多聊几句吧?”
“不行,不行。”狱卒肃声说道:“让他进来,我就冒了很大风险的,让人发现了,我这差事可就算没了。”
苏仁笙冲他点点头,又安抚了父亲几句,才跟狱卒离开了。
狱卒带他出来,边走边笑道:“你做的那糕点还真挺好吃!”
苏仁笙道:“如果您喜欢,我下次多给您带来些。”
狱卒道:“好是好,可你还是多间隔一段时间再来吧,现在上面查的严,禁止探监。”
苏仁笙突然担忧道:“朝廷会不会杀了我爹啊?”
狱卒道:“你爹犯的是诽谤朝廷命官,要说中也挺重,只是现在还没开庭审理,还不知道结果。你放心,我会帮你盯着点的。”
正说着,就见一个跛脚狱卒慌张地走了过来,埋冤说:“你又要人探监来了,刑部的王大人就在门口,肯定是来巡视的,如果让他发现可就遭了。”
黑衣狱卒吓得一哆嗦,拍着大腿说:“真是倒霉,怕什么来什么。那该怎么办啊?”
跛脚狱卒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说:“事已至此,先将这孩子当成犯人关起来。”
苏仁笙吓得“嗷”地一声,黑衣狱卒道:“好主意,快去拿件囚服来。”
俩人不由分说找来囚服就给苏仁笙穿上了,这时牢门外传来了橐橐的脚步声。
“把他扔哪个牢房里?”
“管他呢!来不及了,赶紧随便找间牢房扔进去。”跛脚狱卒催促道。
黑衣狱卒自然是就近找牢房了,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就把他推了进去,叮嘱道:“千万别说话。”
狱卒说完就去迎接视察的官员了,苏仁笙心里还是战战兢兢的。自己本来是探监的,怎么突然就变成犯人了?
他感到很离奇古怪,回头见一个犯人躺在干草地上,嘴里还嚼着干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样子。
这时,外面传来了那位巡视的王大人的声音以及两位狱卒殷勤的接待声。
王大人边走边问,问题的内容无非就是管理牢狱的那些琐碎事情。
俩狱卒不厌其烦地回答,对王大人提出的建议也都中肯地点头哈腰应诺,还时不时套套近乎,显然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
王大人来到苏仁笙所在的牢房,突然站住了,惊讶道:“李崖的牢房里怎么会有别的犯人?”
跛脚狱卒一怔,埋冤道:“你怎么把这孩子和李崖关在一起了?哎呀,这是我们的失误。”
王大人严肃道:“桂王不是说过吗,李崖是特殊的犯人,绝对不能让他接触到别人。这要是让桂王看到了,你们俩,也包括我,都得掉脑袋。”
俩狱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觉得凉风飕飕的。
跛脚狱卒赔笑道:“但他不还是个孩子嘛!未经世事,也说不出去什么?”
王大人皱眉:“这孩子也太小了吧?他犯了什么错,怎么抓进牢里来了?”
俩人哑然,未免让王大人感觉古怪,黑衣狱卒说:“好像是偷东西吧!抓他进来主要是教育教育他,让他知道害怕。”
王大人一挥手:“快些放了。”
说罢,扭头径自走了。
两位狱卒好忙堆笑相送。
声音逐渐远去。
苏仁笙问道:“您就是弹劾了桂王,说他勾结夷狄人的言官李崖?”
李崖咯咯一笑:“你一个小孩儿竟知道这些?看来我李崖的名声不小嘛!弹劾桂王的事情连市井小民都知道了。”
苏仁笙却说道:“你弹劾桂王的事情闹的有多大我不清楚,但宁王手下的将军我可认得。她们都挺尊敬您敢和朝廷只手遮天的人物叫板。”
李崖道:“这算什么?御史言官就是为陛下清除巨蠹毒瘤的。”
苏仁笙问道:“可是,我有个问题,您是如何知道桂王勾结夷狄人偷走宁王身边地图的?”
第九十七章:交谈
李崖目光晦暗不明,想了想,才终于回答说道:“是皇上身边的御厨白小江向我透露的消息。”
闻言,苏仁笙目光一凛,跟着又微微的张大了。
“白小江?他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李崖看着他的疑惑,眸色忽而凛然起来,问道:“你认得白小江?”
苏仁笙点点头,诚然道:“认得,但他失踪了。”
李崖胸口猛地一缩,抿着嘴角略作思索,突然神情慌张道:“糟了,白御厨一定是被桂王抓住了。”
桂王!
苏仁笙既惊讶又释然,同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喟道:“原来是他绑架了白小江啊!白小江失踪的事情现在朝中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皇上为此连朝政都不理了,天天都在寻找这位他最喜爱的御厨。本来以为他是被山贼掳去了,不料竟是桂王干的。”
李崖却又惑然说道:“可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及过白御厨与我透露消息的事情,桂王是如何知道的呢?”
他表情微疑,沉声跟着说:“白御厨当年曾在嘉阳关生活过,那时桂王派遣贼人去偷夷狄人所居住的沙漠地图时他正巧在那,还差点因此送命。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桂王在背后使的阴谋,直到进宫做了御厨才偶然发现此事的真相。但桂王权倾朝野,无人敢弹劾他,只有我敢于进谏,白御厨这才冒死将此事告诉了我。”
苏仁笙问:“他告诉你时可给了你什么证据?”
李崖摇头感慨,声音里充满了悔意:“白御厨说他可以作为人证,但我起初害怕这样会连累白御厨就没跟皇上禀明。我本来以为关键时候再让他出来作证,可是皇上对我的弹劾突然不感兴趣了,我也是莫名其妙。紧跟着桂王就派人将我抓了起来,以诽谤重臣的罪名将我关在这刑部大牢里。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白御厨失踪了的原故陛下无心料理国政,这才给了桂王可乘之机。老天真是不长眼睛,居然让这祸国殃民的奸佞钻了空子,我死后只怕更加无人敢招惹他了。”
苏仁笙道:“李大人你放心,皇上现在因为桂王找不回来白御厨的原因正在生桂王的气,一直压着他上书杀你的奏折。我看除非他能找到白御厨,不然你不会死。而白御厨如果是被桂王抓住的话,他打死也不可能交出来。”
李崖颜色有些惨白:“我死倒不足惜,只可叹连累的白御厨。也真是奇怪,我谁也没有提及,桂王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苏仁笙提醒他说:“桂王抓住白御厨也只是您的猜测,或许他并没有被抓。”
李崖不解地问:“那白御厨还有可能去哪儿呢?”
苏仁笙垂下眼睑,抿唇不语。
李崖抬眼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紧跟着将脸转了过去。
苏仁笙一愣,就听身后有人说:“我说小孩儿啊,王大人走了,你赶紧也出来吧!”
黑衣狱卒说着打开了牢门。
苏仁笙嘌了他一眼,点点头。
他朝李崖偷偷地使了个眼色说,回头问狱卒:“我以后还能来看我爹吗?”
狱卒悻悻道:“暂时还是别来了,再弄得像今天这么倒霉可不好收场。”
苏仁笙“哦”了声,走出了牢门。
狱卒给他换回了衣服。临走前他又给了狱卒几两银子,为的是多套套近乎,方便下次再来。
黑衣狱卒虽然很不愿意他再来登门拜访,但看在钱的面子上拒绝的话说的也是比较委婉。
返回平昌县的路上,苏仁笙不停地思索着。主要想两件事情,一是怎么将自己的父亲从监牢里保出来。
但比较难办。苏父因为得罪的人是桂王才被抓起来的,就算是找大官来疏通又有哪儿个大官肯冒着得罪只手遮天的桂王帮他?
再有就是白小江的事情。听李崖适才的话,他确乎十分肯定白小江是被桂王抓住了,果真如此白小江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虽没见过桂王,但单凭父亲因为几句话就被他关入大牢的做法也能推测出这位桂王必是个睚眦必报的凶狠角色。白小江知道了他那么大的秘密,桂王岂能放过他?
苏仁笙坐在马车上,呆愣愣的放纵着马缰,想着这些纷乱的事情。
他觉得这两件事情都跟桂王有关联。而桂王最大的对手就是宁王,苏仁笙思来想去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红豆了。
他知道红豆跟白小江关系指定非同一般,虽然她没吐口两人是相恋的情侣,但从她那天听到自己说白小江是她郎君的话时脸色囧红的反应就不难猜出她对白小江是有情义的。
想到这里,苏仁笙径直调转车头,朝宁肃镇奔去。
来到城墙下,遥远就能看到宁肃镇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城墙上都是警敏的士兵在游走巡逻。守城的官兵头戴草帽,身穿淡紫色的竹甲,腰封上坠着腰牌,轻轻摇摆。气质英朗,军容确实强过朝廷的军队不少。
宁王军的官署坐落在宁肃镇的西市,面南背北,高瓦泥鳅脊,凝然壮观。
苏仁笙抬高缰绳让马停驻,然后翻身下车,径直走进了官署。
把门的守卫厉嗓问他道:“站住,干什么的?”
苏仁笙轻轻挑眉说:“我过来找红豆姐,就是你们的将军。”
士兵轻嗤一声:“你一个小毛孩子找我们将军干什么?”
苏仁笙挺起胸脯,故意拿腔拿调地说道:“自然是有要紧事了!你不让我进去,也成,不过要是耽误了红豆姐的事情你恐怕要少不了得挨鞭子。”
士兵皱眉问道:“将军现在正在召见重要的客人,商议重要的事情,你那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啊?”
苏仁笙嘌他一眼,说道:“你去跟她通禀,就说阿笙来了,跟她说是白小江的事情。”
士兵依然眉头紧皱,也分不清楚这算不算是要紧事,不屑地连嗤数声,还是转身进了官署去给他通禀了。
半晌,就见那士兵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苏仁笙并不惊讶他的表情,瞥他一眼问道:“怎么样?我这算是要紧是吧?”
“要紧,要紧。红豆将军叫你进去呢!”
士兵呼哧带喘地将他引进了门。
第九十八章:官署
宁王军和朝廷军曾因为控制宁肃镇的问题在官署衙门里发生过几次械斗,里面有些碎乱不堪,墙壁斑驳,草地上还残留有血污。
仲春的轻风扑面吹来,朦胧且柔和。
衙署内一半办公一半练兵,后院则是将领们燕居的地方。
苏仁笙被引到官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金字匾额,上面写着“化被群黎”四个金漆大字。
官厅里立着四根黑色的顶梁柱,每根柱子下面都立着座椅。
苏仁笙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才见到红豆的身影。
她澄澈透亮的目光中含着喜悦和焦急,问道:“阿笙,你来找我是白小江他有消息了?”
红豆来不及坐下就问。
苏仁笙想了想,缓缓地说:“算是有消息了吧!我见到李崖了。”
红豆的双眸骤然睁大,忙问:“你是怎么见到他的?你去刑部大牢了?他们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孩子见那么重要的犯人?”
她满脸惊讶,连珠炮似的问着,显然心中很是焦急。
苏仁笙缓缓地将自己父亲如何被吴大人骗又得罪了桂王最后被投入大牢并无意见到李崖的事情说了一遍。
红豆暗暗握紧拳头,愁眉寻思着。
按照李崖所说,白小江曾差点因为丢失地图的事情送命。这指的是什么意思呢?
当时莫守成的确信誓旦旦地认为白小江就是偷走地图的贼人的同谋,也想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多亏自己一直护着白小江。
难道他曾的差点送命是这个意思?
她又觉得这种想法说不通。莫守成的确嫉妒自己喜欢容貌清隽的白小江,所以想借机会找他麻烦,但若说要因此杀了他已莫守成的品性还干不出来。
红豆隐隐地觉得白小江所说的差点送命应该指的就是那次梅岭火山的爆发。
当时连她都认定白小江和柳荫郡主都以及葬身火海了。后来,她被白小江赶出了即将爆发的火山,独自抱着一颗枯木干一路漂浮回到了嘉阳关。
但因为白小江赶自己走时说的那句绝情的话让红豆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她返回嘉阳关时一直在哭泣。直到大家都莫名其妙地过来询问时,她才说出了白小江和柳荫的下落。
宁王当时就急了,赶紧带着大军去梅岭山去寻找。但他去晚了一步,火山已经喷发完了,整座大山都被白茫茫的炉灰覆盖,山脚下湍急的河流都已经被填平,那种场景下不可能还有人能够存活下去。
所以,当红豆听闻白小江还在人世时异常的惊讶。
因为他和柳荫都再不曾回来,嘉阳关的人都认为他俩都死了。
为此,宁王还对她十分怨尤。毕竟死的是他的亲生女儿。当然,因为宁王并非不同情理之人,红豆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后宁王也就不再责怪她了。
只是大家都好奇,这二人为何突然跑去了梅岭山?
当时红豆就觉得或许跟那两个黑衣人有关,现在回想起来,这俩人的穿着跟刘老八被抓时的穿着很像,极有可能是一伙儿的。
红豆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暗咐:莫不成那俩黑衣人就是偷走地图的贼人?白小江他们是去追他们了?
可是,他要去追贼为什么不和自己说一声呢?
还有,如果白小江在世,那柳荫会不会也活着?
她问苏仁笙:“李崖跟你说白小江是被桂王抓去了?”
苏仁笙道:“他是这么猜的。我觉得可能性很大,但也未必就是这样。”
红豆担忧说道:“如果他真是被桂王抓去了,桂王指定不会饶了他。以桂王的本事,天底下想找谁找不到?陛下这样逼他去寻找白小江都没结果,多半正是被他抓去了。”
她语气沉重,明澈的双眸有些模糊。其实她所说的跟苏仁笙想到的也很接近,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最直接的猜测就是白小江被桂王抓住了,再往下想无疑就是被杀。
他不忍再触痛红豆,就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个霍岩的事儿,红豆姐你跟宁王说了吗?”
红豆红着眼眶,点头说:“我给义兄莫守成去过信了,他已经派人将霍岩抓了起来。但他死活也不肯承认是桂王的人,另外蓸军师见事情败露就服毒自杀了。”
苏仁笙蹙眉问:“那个蓸军师真的是服毒自杀的吗?会不会是被灭了口?”
红豆惊异地看着他说:“按照莫守成给我寄来的信上所说,蓸军师服的毒是一种中原地带才有的毒药,蓸军师住的房间里并没有这种毒药,却又另外一种西域的麻黄草。按理说蓸军师想要服毒自杀肯定得用自己身边的毒药啊!为何致死的剧毒却是来自中原?所以他怀疑蓸军师有可能是被灭口的。”
苏仁笙赶紧说:“一定是桂王干的。这样看来嘉阳关现在还潜伏着他的奸细,说不定霍岩也会遭到他的毒手。”
红豆更加惊异了:“没想到你小小的年纪居然能猜到这些。”
苏仁笙目光灼灼,沉吟不语,加紧思考着。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比别的少年要睿智,聪明许多。
桂王这人阴险狠辣,也的确有两手,现在他架空了皇上的中馈之权,成了权倾朝野的人物,朝廷的事务权权由他负责。同时,他还在桂王的老巢安插了奸细,或许还不止一个,使得西面的风吹草动都掌握在自己股掌之中。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对付宁王。想来朝廷和宁王军将来必然会爆发更大的冲突,说不定得天下大乱。
桂王必须要搬到,不然不仅朝廷和宁王会被他搞垮,自己的父亲也可能惨遭他的毒手。
苏仁笙对红豆说道:“红豆姐姐,我看以目前的情况,霍岩或许是我们最重要的突破口,一定要你哥哥撬开他的嘴。这样才能救出来白小江,我有预感,白小江没有死。”
红豆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凝萃着忧思。
她已经对白小江生还不抱有希望了,但正如阿笙所说的,白小江未必是死了。上一次梅岭火山爆发他都能逃过一劫,这说明他的命很大。
诚然,她也十分怨恨白小江,恨她在关键时刻对自己说出那样残酷的话。
虽然回归理性后红豆也明白,白小江之所以对她那般冷酷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可是,在红豆看来,她当时最渴望的是能够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但白小江不明白这些,因为他爱红豆并不如红豆爱他爱得那样深。
第九十九章:娄彪
红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写信给莫守成。”
苏仁笙跟着说:“还有那个刘老八,如果霍岩那面撬不开嘴,不妨在这人身上下下功夫。”
红豆摇头叹息说:“不行,这人太难对付。他会一种邪门的功夫,可以暂时封闭自己的筋脉意识,无论怎样严刑拷打也没用。”
她说完,突然侧过头,对着窗外喊道:“娄彪,你进来一下。”
门“吱呀”一声阖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长得面容温润和蔼,但眉宇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
娄彪笑道:“红豆将军,您找我有事儿吗?”
红豆道:“你何时去京都?”
娄彪道:“明早启程就去。”
红豆道:“都去那些部里?”
娄彪回道:“先去兵部上报需要粮草的数额,再到户部送兵部的批文,然后就等着粮草发放了。”
红豆诘问:“那你要在京城里待多久?”
娄彪答道:“恐怕没个十天半个月离不开。”
红豆挑眉:“看起来这次粮草要的不少啊?怎么,父王这次是要和夷狄人决一死战了。”
“回将军,宁王却有这个想法。”娄彪说道:“但调拨的粮草听说朝廷现在还拿不出来呢!”
红豆感到意外,说道:“这批粮草我们可是督促了许久啊!从去岁秋天就已经上报朝廷啦!”
娄彪颔首道:“将军所言不错。但听朝廷的意思,还没找到帮忙采买粮草的民间商阜。按照朝廷的规定,从民间采购粮草不能由朝廷亲力亲为,以防止官员从中克扣。而是选择让民间的商阜先出钱采买再转手卖给朝廷,这样就杜绝了这里面的贪腐行为。可这次军粮要的比较多,商阜财资大多不足,朝廷也就不知道该找谁督办。”
红豆冷哼一声,说道:“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儿?我看又是桂王在里面搞的鬼,就是不想让我们宁王军得到粮草。”
娄彪的骤然身体一震,怎么将军又把事情引向桂王了?
他怕红豆,也怕桂王,所以不敢多参与这样的谈话,就一转话锋说道:“将军所言有理。卑职有个人选,可以向朝廷建议一下。平昌县有个大户贺家,家产充盈必能胜任。”
苏仁笙听了不觉心里一颤,一对明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娄彪暗咐:这人管着宁王军的粮草,又姓娄,难道是贺明的舅舅,娄氏的兄弟?
听他为贺家争取粮草买办权的积极性,多半不假。
帮助宁王军购买军粮乃是顶天的大买卖,商户从农民手中低价购买粮草,再转手高价卖给朝廷,获利颇丰,宝家和贺家为此争斗得不可开交。
红豆点头说:“那你就赶快给朝廷奏报,提议让贺家去采办。”
娄彪连连含笑称是。
苏仁笙想阻止,但这毕竟是宁王军和朝廷的事儿,他张不开口。
红豆跟着说:“还有,你去兵部帮我调查一下一个叫做刘老八的人。”
娄彪问:“都调查他哪一方面?”
红豆道:“所有的,越详细越好。比如他是干什么的?家住在哪里,平时都爱去什么地方?”
娄彪仍然连连点头,低声应是。
红豆说道:“你打听完回来跟我原原本本的说一下,然后再回嘉阳关。路途遥远,你的马脚程恐怕不够,我会让何勉和你一同回去的。”
娄彪惊讶道:“我本只是个军曹,将军不必为此这样大动干戈吧?”
红豆摆手说:“不,何勉也要返回嘉阳关有事料理。”
娄彪离开后,红豆为苏仁笙款待了饭食。他在衙署里小憩了一会儿才返回杨家集。
先和母亲述说了探监的经过,安抚她说父亲犯的并非什么大事,无非是醉酒后辱骂了朝廷官员。可能会被关押几天。
母亲满脸愁容,怨尤道:“一天就想着当官,结果官没当成,倒被当官的抓进了牢房。以后啊!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爹做官了。”
苏仁笙对她笑了笑,说:“好,好,好。爹这回经历了这样的教训,以后一定万事都听你的。”
其实,他心里对父亲能不能从牢里出来也没有底。
……
好歹隐瞒住了母亲,第二天,苏仁笙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孟小婉。
孟小婉听了被吓得一个哆嗦,迟疑了一下才悸然说道:“有那么严重?”
苏仁笙正色地点头。
孟小婉低声怯怯问:“那你爹会不会死啊?”
苏仁笙眸光低落至极,脸色也很苍白,看来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他说:“这事儿你谁也别跟谁说,也包括你娘。”
孟小婉点了点头。
苏仁笙又道:“还有,你最好找机会去趟宝家,跟宝珊姐说一声。这次为宁王军采买粮草的生意很可能会被贺家抢走。我见过贺明的舅舅了,他已经向朝廷奏报申请让贺家替宁王军采购粮草的事情了。如果朝廷的旨意顺利下来了,宝家也就不必再争了。”
孟小婉微微摇头说:“这回可真的没有一件好事情。”
她又问道:“那你不和我一起去宝家了吗?”
苏仁笙摇头说:“我去了好多天,铺子不能落下,不然会影响生意。我打算多做些糕点储存起来,过些天我还得去京城,无论如何也得把我爹救出来。”
孟小婉勾唇一笑,说:“你就放心做点心吧!其他的事情我会帮你做的。这几天我也会多去几次京城,帮你照看父亲。”
苏仁笙摇头,怅然道:“探监吗?想也别想了,狱卒不让。”
孟小婉道:“谁说我要探监了。牢狱里那么辛苦,又寒又湿,你爹一介读书人哪能受得了?我多给狱卒些银子,让他们帮忙照顾照顾。”
“还是你想的周到。”苏仁笙嘿嘿傻笑:“你真好。”
孟小婉见他终于有笑模样了,也跟着噗嗤一笑,说:“对了,你做的点心那么好吃,别忘了给我带些,让你爹和那些狱卒也尝尝。”
苏仁笙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狱卒吃过我的点心,也说好吃来着。有了这些,说不定他们还真能对我爹好些。不过,你最好还是先和宝珊姐那头知会一声,让她心里面有个底。”
孟小婉莞尔点头。
她看着外面晦暗不明的天色,提了提心神。
这几天可得够自己忙活的了。
第一百章:通知
天蒙蒙亮,孟小婉就换了件衣服启程去了宝宅。
到了宝宅,天光已经大亮,如海水般碧蓝深邃。
宝宅的阍人正盘膝对坐下棋,他们早都已经认识了孟小婉,赶紧笑脸相迎。
孟小婉随他们进了庭院,院内花香四溢,仲春时节正值凤蝶乱舞。
宝珊正在扑蝶,看起来心情很好。见孟小婉来了,忙欢快地唤她过来。
她莞尔笑道:“小婉,今天你怎么没和阿笙来啊?”
孟小婉垂了眸子,蹙眉道:“阿笙家里出事儿了。”
跟着,她将苏父被抓的事情跟宝珊说了一遍。
宝珊闻言变色,说道:“阿笙他这个爹啊!说傻不傻吧,总是办些让人感到痴痴迷迷,愚钝的事情。还自以为聪明。”
她又问:“阿笙是不是需要钱啊?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才叫你来了?”
孟小婉摇头说:“不是。阿笙因为打听到了一个跟你们宝家事关要紧的事情,而自己又抽不开身,所以让来我来告诉你。”
宝珊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看,忙问:“是什么事情?”
孟小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有关朝廷采买军粮的事情。贺明的舅舅叫娄彪,他已经过来这边了,差不多现在已经赶赴京城去和兵部及户部奏报催促宁王军打仗用的粮草之事。但因为这批粮草需要得委实太多,民间根本没有商阜有能力应下来。娄彪现在要和朝廷提议让贺家做买办,这样一来你们宝家可就拿不到采买权了。”
宝珊惝恍了一下,不安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孟小婉认真点头说:“是阿笙亲耳听见的。他还见到了贺明的舅舅娄彪本人。不知道你家在朝廷里面有没有什么靠山,赶紧让他走关系疏通一下。宁王前线补给已经吃紧了,要这批粮草的态度非常着急,恐怕十天八个月朝廷就会下旨确定民间商阜了。”
宝珊道:“我们家在京里可没什么能用得着的人物。对了,我听说阿笙不是认得宁王军下的一位女将军吗?可否请她出面帮忙?”
孟小婉道:“阿笙说了,他不是没想过。但红豆姐只负责京畿一带的布防,即使她想管此事只怕也无能为力。因为军粮的事情一直是朝廷说的算,朝廷对宁王军插手这种事情很反感。娄彪是军曹,倒还能因为是管这一摊的原故好歹能多说上两句,但红豆姐本身就是将军,前些天又因为争夺宁肃镇的原故和朝廷守军打了一仗,更遭到朝廷的嫉恨了。我只怕她不替您家说话还好,万一张了嘴,反倒会惹了麻烦。”
宝珊恍然点头,说:“对,你说的没错,不能病急乱投医。”
她一张脸变得痛苦绝望,前所未有的恐慌。
孟小婉偷偷瞄了她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道:“阿笙他爹那面还关在刑部的地牢里,牢房的环境想来糟糕透顶,阿笙爹还是举人出身,我恐他经受不住。我得去京里替阿笙看看。”
宝珊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知道外面盛传你和阿笙是小两口的事情是假的,也是为了铺子的经营你才违心应下。但我现在看你对阿笙的态度这般关切,怎么,还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小丈夫了?”
孟小婉脸色绯红,愠道:“宝珊姐取笑人家,不再你家待着了。”
宝珊佯怕,一张脸却明澈如镜地说道:“小婉你这恼我的借口也太冤枉人了!明明是你急着要走,去京里探视未来的公公,还怨我取笑你把你赶走的?好啦,你即是不想待那我也不强留下你,怎么样?去京城有马车吗?”
孟小婉点头:“有,只是少了个车夫。”
宝珊道:“没关系,车夫我家有好多呢!我这就叫丫鬟给你挑一个来。”
宝家是名门望户,家里的车把式自然也经验老道。宝珊特意给她挑了一位年岁打且身子骨英朗的老车夫。
车夫一身深紫色的衣摆,脚蹬一双黑靴,腰间还插了马鞭。
他娴熟地架势着马车朝京城奔去。
虽然速度很快,但孟小婉并不觉得颠簸。
一路晓行夜住,两天后孟小婉就抵达了京城。
她是第一次进京,心里还有些激动。
京城的确繁华,但孟小婉此番却无暇欣赏。
先将车夫喝马匹安置在客栈里,让老板为他们预备饭食及草料,孟小婉自己来到了刑部大牢。
这回给她开门的是那跛脚狱卒。见到来了位漂亮的少女,柳眉桃唇,身姿娉婷如仙女下凡。跛脚狱卒倒是很喜欢,笑眯眯的问她来干什么?
孟小婉如实说是为了苏小强的事情而来。
狱卒便疑心她有探监的企图,脸色一下子撂了下来,黑沉沉地说现在不可以探监。
孟小婉却等着明晰的星眸,笑道:“谁说我要探监了?我是苏小强的亲戚,怕他受不了牢里的苦,所以啊特来找狱卒哥哥帮帮忙,照顾照顾他。”
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搁在他手心里。
跛脚狱卒见了银子,心中一动。嘿嘿笑道:“原来你不是探监的啊?这好办,我可以帮你。”
他啧了啧嘴,感慨着说:“要说这牢里的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莫说犯人了,就连我们这些当差的就难忍受。一日三餐吃的是糙米烂菜,睡的牢房也是蟑螂老鼠遍地爬,好人谁能受得了啊?成,你若是想给苏小强带什么吃的,给我转交他就行。放心,肯定能让他吃到。”
孟小婉笑靥嫣然,点头说:“如此,多谢了。”
跟着她将篮子里的点心拿出来说:“这是苏小强的儿子亲手做的红豆点心,在平昌县可出名了。篮子里有两份,一份您给苏小强送去,剩下的那份算我们孝敬您的。”
“嘿嘿,这不好意思啦!”
虽然嘴上这没说,但跛脚狱卒出手却是异常迅速。
孟小婉心想,狱卒拿了吃喝应该会对阿笙爹好一些了吧!
她并未离开京城,第二天就在京城的街市里逛了起来。不过,她这可不是悠然的逛街,主要还是想买一些好的吃食送去监牢。
隔了一天,孟小婉又来到了刑部地牢,仍是决口不提探监的事情。将买来的卤鸭,熏鸡,油炸花生米各分成两份,一份让狱卒带给阿笙爹给他改改馋,另一份就送给了两位狱卒。
临走时又给了他一小锭银子。
第一百零一章:回关
狱卒掂了掂,约莫有二两。暗咐:这小丫头总是来给钱给吃的,恐怕是在耍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她肯定有什么目的。
天空如同墨染,处处都透着漆黑的死气。
又到了季风时节,塞外终日黄沙漫天,看不清光亮。
雄伟的嘉阳关城墙看起来雄浑坚实,格外的巍峨。
一辆双辕马车遥遥缓行着,直到了城门下才停驻。
守城士兵见这是一辆中原马车感到惊讶,因为一般情况下中原人绝少来这里。
车帘被挑开,一个人探出头来,正是何勉。
“何将军,您怎么回来了?”守城士兵意外地问:“您不是在京畿一带镇守吗?”
何勉脸色有些紧张,点头说:“没错,我回来自然是为了办要紧的事情,宁王爷回来了吗?”
守城士兵道:“仗还没打完呢!听说前线因为朝廷的补给总是供应不到位进展得很缓慢,现在士兵怨气很大。甚至……甚至有的将军已经朝王爷提议哗变了。”
他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小声说的。
何勉道:“朝廷那面粮草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娄彪正在喝朝廷斡旋,大概半个月后就能回来。”
他这话说的自然是为了安抚军士们。红豆本来要他和娄彪一同回来,但娄彪那面突然表示事情一时半会难有结果,所以何勉只能独自先行返回。这也说明粮草的补给问题很棘手,朝廷暂时不会为边疆士兵提供军粮。
而朝廷那边因何迟迟不给调拨军粮娄彪并没打听到信息,红豆猜测或许和桂王有关。
“真的?那太好了。”守城士兵兴奋道:“实不相瞒,宁王为了彻底清除夷狄余孽已经将我们嘉阳关守城士兵的口粮都拿走了一半,现在我们都在饿着肚子守城。一心等待宁王得胜归来,但前方却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何勉听了暗暗攥紧拳头,暗咐:宁王这么做太冒险了,这可是在拿自己的根基在赌啊!一旦前方战事出现纰漏,宁王等同于给自己捅了两处大麻烦。
他隐隐担忧,或许桂王正是吃准了宁王这种心态才故意不给西边调拨粮草,好让宁王军自乱阵脚。毕竟现在的嘉阳关肯定还潜伏着他的奸细。
真是用心歹毒!
何勉又问守城士兵说:“莫守成莫将军如今可在关隘里?”
守城士兵点头:“宁王离开时命他权权负责镇守嘉阳关,他现在就住在瓮城里。”
何勉嘱咐他说:“我知道如今朝廷的粮草还没运过来,嘉阳关的兄弟们肯定有怨言。但大家不要担心,朝廷的粮草不刻即将运来。你把我的话传给大家,让兄弟们稍安勿躁。”
说完,他驾着马车进了城关。
马车辚辚辘辘,直接来到了瓮城。
何勉猜测,莫守成应该就在后面的虎口堡垒里。
果然他猜的没错,莫守成正在料理一堆让他头晕目眩的文件。
但这些文件却是非常要紧,因为那是嘉阳关所剩军粮的种类跟数目。
由于军曹不在,这些事情都得他亲力亲为。
粟米两千斤,稷米两千斤,糜子一千斤,麸皮五千斤……
“妈的,又要吃麸皮了。”莫守成不满地骂道:“吃的老子连屎都拉不出来了。”
听着他的埋怨声,何勉走了进来。
莫守成霍然一愣:“何大哥,你这么回来了?”
何勉轻笑一下,说道:“红豆派我回来给你一封信。”
说着将信给了莫守成,又说:“信我没看,但上面的内容我都知道。”
信的内容自然是有关桂王是偷窃地图主谋的事情。
莫守成看着大惊失色,刚想嚷嚷出声来,何勉制止了他说:“别乱叫,这里有桂王的人,但是谁我不清楚。”
莫守成道:“看来红豆把朝廷埋伏在这里奸细的事情也都跟你讲了?”
何勉点头:“红豆和我已经商议过了,她说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所以派我回来跟你详谈。”
莫守成暗恋红豆,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得意道:“是啊!我是她哥哥嘛!她不信我信谁?红豆在信里让我提审霍岩,可我早就审过了,他什么都不说啊!”
何勉道:“霍岩这人不像刘老八,不难审问。我最怕的就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莫守成挠头说:“可惜蓸军师服毒自杀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杀,你说霍岩会不会知道是谁下的手?”
说完,他揉了揉肚子。
何勉问:“你怎么了?”
莫守成叹道:“肚子难受呗!还不是这几天一直吃麸皮,吃得我肚子都胀得慌。”
何勉诘问:“嘉阳关还有多少口粮了。”
莫守成沉声说道:“实不相瞒,就这一万来斤粮食了,仅够士兵们吃一个月的。朝廷的粮草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得用粗面掺和泥吃了。”
何勉脸色骤然惨白惨白的,半晌他侘傺一叹,声音低落道:“我看朝廷不给调拨军粮是他们有意为之啊!”
莫守成明白,按照目前朝廷和宁王西路军只见的关系,朝廷想让宁王军覆灭的寄望只怕比打败夷狄人还要高。
这些年来,宁王军队一路所向披靡,将夷狄人几乎赶尽杀绝。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朝廷本来对宁王军便忌惮非常,这些年也试探性地在京畿一带与宁王军争夺地盘发生了几次冲突,基本上朝廷军都败北了。
这样的宁王军怎能不让朝廷悸然?而朝廷能够掣肘宁王军的只有粮草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控制住了宁王军的军粮无异于按住了宁王军的咽喉七寸,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儿宁王军的将士们可不想品尝。
莫守成恨道:“要我说,朝廷这般怠慢粮草分明就是居心不良。父王就应该上书朝廷,上书皇上,抹去了这个旨意,让我们嘉阳关从新施行屯田。这样我们也不吃朝廷一粒米粮,还白白为朝廷打仗,皇上怎么就转不过来这个弯呢?”
何勉暗暗嗤笑:朝廷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让宁王军自己去弄粮食不等同于将拴着老虎的最后一条铁链松开么?到时候虎兕出于柙,只怕朝廷的大员们就天天都睡不安稳哩!
莫守成生得五大三粗,心思也不细腻,自然想不到这点。但朝廷的官员个个都是奸猾狡黠之辈,怎么可能答应让宁王军自筹粮饷?
第一百零二章:计划
突然,何勉脑海里像是被针刺穿了一般豁然通透了。
他问莫守成:“你刚才说什么?”
莫守成瓮声瓮气地答道:“我说要朝廷答应我们重新施行屯田,这样我们也不愁饿肚子,朝廷也省下了米粮,何乐而不为呢!”
何勉摇头说:“不,是上一句。”
莫守成道:“上一句?上一句就是要让父王上书朝廷,上书皇上啊!”
“对头啊!”何勉击掌笑道:“你就是这句话点醒我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莫守成不解地望着他。他知道何勉这人经验丰富,为人也很聪明,更是从小带着他和红豆长起来的。诚然地说,莫守成和红豆的本事七七八八都是何勉交出来的,所以二人对他很尊敬。在整座嘉阳关,除了宁王他最信任的人无疑就是何勉了。
他问道:“何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何勉一笑道:“朝廷为什么对我们宁王军这般苛刻,肯定不是皇上。他还小,根本理解不了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莫守成道:“我知道啊,不是桂王这家伙从中作梗吗?哼,他想让朝廷和我们宁王军对峙,然后左手渔翁之利,司马昭之心,这点谁看不出来?”
何勉道:“嘿嘿,没错!桂王就是因为皇上不知道这些,才敢独断专行的。如果我们能想办法直接通知皇上,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并陈明利害,皇上很可能就不会再听桂王的了。”
莫守成听了眼底里闪过了一丝不屑,失兴道:“我当时什么主意呢!小皇帝在皇宫里被桂王看得死死的,就是父王写了奏折请上去也得被桂王压下来。皇上想看也看不着啊!”
何勉果于自信地笑了笑,说:“你说的不差,但皇上并非天天呆在宫里不出来的。他每天春夏都会去围猎,这个谁都知道。咱们这位少年皇帝最喜欢玩乐了,若是在陛下围猎期间找个机会和他接触一下,我们才有机会将桂王故意刁难宁王军的事情跟他陈明啊!”
莫守成皱眉说道:“主意倒是可行,只是皇上就算出宫打猎,周围的随行护卫也少不了,怎么才能跟他接触上呢?”
何勉眼珠儿骨碌碌一转,摸着黑黢黢的胡茬,抬眼看着他说:“我打算绑架皇上。”
“啊?你要绑圣驾?”饶是莫守成生的人高马大,胆子也非常大,听了这话还是吃惊的目瞪口呆。
何勉在他眼里算是个儒将,平时很理智,怎么会出这么冒险的办法?
莫守成简直难以置信,眼睛都不眨地诧异盯着何勉。
何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个法子确实冒险了些,但我说的也并非真的绑架,只是做一场戏而已。我们先派人化妆成刺客绑架皇上,再派出一部分人去救皇上。皇上哪里会知道这些?见有人救他一定龙颜大悦,这样才好套近乎。”
莫守成恍悟道:“哦,我明白了,你说的就是演戏吧?”
何勉笑而不语。
莫守成还是又皱起眉头,说:“你的办法但是挺伶俐的,但我担心父王他不会同意。”
何勉正色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宁王一定不同意,我也不会和他说。”
“咱们私下自己干?”莫守成惊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可要是被父王知道了……”
莫守成不堪设想地吓得一哆嗦,连连摇头。
何勉认真地说道:“这件事儿我只和你与红豆说,如果你同意咱们就干。红豆那头我想她是会同意的。”
莫守成横下一条心说:“你说吧,只要是为了宁王军的,我就同意。”
何勉道:“你去找几个死士,让他们装扮成绑匪,一旦我们的行动有所闪失,他们即刻就得自杀赴死。”
莫守成道:“好,宁王军中这种义士不难寻找,我会安排妥他们的家小。你放心,这些人绝对忠心不会出意外的。”
何勉点头道:“那就好,剩下的具体计划我得回去和红豆商议一下,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两人谋划完已经是夤夜时分了,何勉并不着急睡觉,而是提议趁着黑夜直接审讯霍岩。
因为人在困倦的时候意志最不坚定,很轻易的就能找到突破口。霍岩本身没受到过任何细作的专门训练,即便较起劲儿来也很容易就会服输。
霍岩被关押在牢狱中,一直没人理会,这让他兀自奇怪。
嘉阳关的监牢里终日见不到太阳,比其他地方的牢狱更加晦暗。霍岩正睡的浑浑噩噩,突然被狱卒使劲地推搡醒了。
还没明白过味儿来,他就被带到了审讯室。霍岩迷迷糊糊地有问必答,虽然潜藏了几个心眼儿,但听说宁王军已经知道了桂王就是偷窃地图的主谋时也就明白对方掌握了大量的信息,也就一股脑地交代了当年宁王派人偷窃地图的经过。
不过,霍岩在桂王派遣过来的奸细中只是个小角色,主要负责通风报信而已,所以在他嘴里撬不出来具有突破性的线索。
何勉离开嘉阳关时催促莫守成尽快寻找死士。莫守成不敢怠慢,在宁王军行寻找了二十名武艺高强的忠勇义士,每日训练他们同时等待红豆和何勉的召唤。
何勉则一路不敢耽搁,几乎都省去了休息的时间,一路急赶慢赶,终于在十天后返回了宁肃镇。
见到红豆,他跟红豆说了自己嘉阳关之行的所见所闻,并将自己的计划也说给她听了。
红豆思索很久,觉得此计虽然冒险,但眼下亦无更好的办法了。宁王那边战事吃紧,桂王却故意不发粮草,只怕前线的粮食支撑不了多少,宁王又不敢轻易撤兵,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旦宁王冒然撤军,不仅将来再想进攻夷狄难了,朝廷里的奸佞肖小也会借机进谗言。那样一来,宁王军反而更加被动。
思来想去,红豆答应了何勉,只是瞒着父王绑架当今陛下让她于心不安。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开始抓紧搜罗皇上打猎的信息,他出发的时日,路线,所带的兵马以及狩猎山的地形地貌。
根据信息,二人商讨安排了周密的计划,同时莫守成训练的二十名死士也动身东进了。
第一百零三章:审判
孟小婉这些天隔三差五的就会去一趟刑部大牢,但每次都绝口不提探监的事情,只是买些吃食或是下酒菜送过去,临走时还不忘给狱卒些银钱。
时间久了,狱卒即便反应再慢也能琢磨明白这白净可人的少女总过来怕是有目的的。
黑衣狱卒便对她说:“你是不是想探监啊?如果是的话,哪天晚上过来,我偷偷的放你进去,但不许多待。”
谁知孟小婉却认真地摇了摇头,说道:“狱卒大哥您误会了,我的确常过来送给您二位东西,也确有想结交之心。但却从未想过让二人公人冒着危险让我去探视的想法,实话实说,我与苏小强非亲非故,只是受人之托而已,是否能够探监倒在其次。我的目的并不在这里。”
黑衣狱卒听了既了然又心头充满怪异,不禁问道:“那姑娘的目的何在?”
孟小婉“呃”了一阵儿,跛脚狱卒比之那黑衣狱卒显然要聪明,诘问道:“姑娘想必是来打听那犯人的处置结果吧?”
他黑沉着一张脸,面带难色说道:“这个犯人也是举人出身,应该深知国法的森严。居然还言语侮辱当朝大员,你说桂王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孟小婉看着他一张生满麻子的脸,叹息道:“我也知道非常此事严重,可人犯并非作奸犯科之辈,他如今也定是非常后悔。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桂王身为堂堂王爷,难道真的就不能容忍一下吗?”
“桂王这人……”狱卒不容乐观地摇了摇头,又说:“我看人犯十有八九活不长了。只是现在京兆府还没过审,一旦审理了只怕会以诽谤朝廷治罪。”
孟小婉歪头想了想,跟着道:“二人公爷都是门内行走之人,一定知道不少官府里的门道,认得不少朝廷里的人。还望二位公爷能发发善心给我指条明路。”
跛脚狱卒用手扣着青黢黢的胡子茬,感喟说道:“小姑娘,我是真想帮你啊!可人犯毕竟得罪的人是桂王,这摊子肯定谁也不敢接啊!就是告诉了你门路人家也不会见你。”
黑衣狱卒跟着说:“你啊!还是先给人犯寻一位能打官司的状师吧!”
见他二人说得坚决,孟小婉也只好蹙眉离开了。
回到平昌县,孟小婉和孟小婉转述了狱卒的话。苏仁笙兀自徜恍起来。
他没敢告诉母亲,以免她知道了更伤心害怕。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几天就传来了京兆府公堂要提审苏父的消息。
虽然孟小婉事前做了准备请来了一位经验丰富的京城大状师,但谁都没有把握能让苏父活着从公堂上走出来。
清晨,京兆府衙门口就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前所未有的喧阗热闹。
公堂里的官差不停地吆喝着维持秩序,不让人堵路,但围观的人群还是将公堂的大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看苏父被押上了大堂,人群顿时一阵骚动,还有人打起了胡哨,其余人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今天审理的是个重犯!”
“嗯,他冲撞了桂王,肯定是斩立决了。”
“斩立决我看不见得,斩监后我看差不多。”
“听说他儿子还是平昌县有名的糕点师傅呢!”
“得罪了桂王,必死无疑,有个屁用,说不定还得连累自己儿子呢!”
老百姓们叽叽喳喳,不停地互相脑补,就连府尹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府尹大老爷一拍惊堂木,堂下衙役“威武”压言。
老百姓顿时都肃静了下来,纷纷张着脖子等着看好戏。
府尹还未开口,苏父就先哭诉道:“冤枉啊,大老爷我冤枉啊!”
府尹被他喊的猝不及防,面上一愣,心想:真是怕死的胆小鬼,还没质问呢就先喊冤。
他沉拍惊堂木,喝道:“大胆人犯苏小强,光天化日之下冲撞桂王,如今还敢喊冤,想来没有悔过之意。这般肖小不打不足以立官威,来人,给本官重大二十大板。”
苏父一听,哇地大哭出来。状师解围说:“回大人,人犯不过是怯官而已,您何必上来就打呢!”
他说完,半蹲下来低声在苏父耳畔说道:“你莫要再喊了,以你的罪行肯定是走不出公堂了,少喊些冤枉少受些皮肉之苦。”
苏父怨道:“我儿子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你居然不帮我?”
状师道:“我这就是在帮你啊!”
苏父道:“你若是要帮我,就得让我活下去啊!”
状师冷笑一声,说道:“让不让你活下去是大老爷的事情。”
跟着,他对京兆府尹说道:“启禀老爷,犯人苏小强的确冲撞过桂王,但他当时喝了酒,实属酒后失德,且有悔过之意,望大人明鉴。”
府尹问苏父:“人犯,你可有悔过之意?”
“有,有,我一直都在悔过。”苏父叩首说,样子如同小鸡吃米。
府尹点头:“那本官问你,你当天是如何对贵阳,出言不逊的?”
苏父答道:“我说桂王勾结夷狄人,还偷走了宁王进攻外族必须的地图。”
府尹诘问:“那你所说的可是事实啊?”
“当然是事实。不不……”苏父慌忙改口说:“当然是我瞎编的。”
府尹见他认供,得意一笑,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招了?”
苏父颓然点头,有气无力道:“我招。”
府尹笑道:“即是如此,签字画押吧!你本来罪大恶极,按律应该凌迟处死。但念你认罪态度良好,桂王也是个大度的人,本官先改判你斩立决,还不快谢谢桂王?”
苏父一听还是要杀他,且话还说的如此“好听”,不由得怒火中烧,立刻改口说:“好啊!你们上下坑壑一气,我横竖也是个死。既然这样,我,我有话要说。”
府尹恨道:“当堂翻供,罪加一等。来人,给本官拖下去,还是凌迟处死。”
虎视眈眈的衙役听了叫嚣一声,凶恶地盘住苏父的胳膊,架着他就朝外走。
苏父边拖边叫:“我没说谎,桂王勾结夷狄人,意图谋反,还想迫害宁王,十恶不赦……”
府尹见他越骂越凶,赶紧拍着桌子大喊:“快,快,快堵住他的那张嘴。”
话音刚落,倏然就见面前寒光一闪,一道冷芒直刺面颊而来。
第一百零四章:狐言
府尹“哎呦”一声惨叫,顺势低下了头。那寒光突兀,闪闪而栗,竟是一支斜刺梅花镖。
寒烁带着劲风,直接将府尹的乌纱帽钉在了他身后画着红日初升的墙壁上。
府尹惊得脸色青白,几乎都快尿了裤子。
怕死之心人皆有之。
府尹慌张地想往桌子底下钻,却发现怎么也钻不进去。
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数个衙役都猫在里面,一个个瑟瑟畏惧,汗毛卓立。
“废物,老爷是养你们这群吃闲饭的吗。”
官老爷大骂着催促说:“还不赶紧给我出去捉拿刺客。”
衙差们呐罕了白天,才恍惚明白捉拿刺客确乎是自己的自责,这才不情不愿又满带慌促地从桌子下面滚了出来。
刚站直了身体,就听衙门在有老百姓叫喊道:“那……那不是一个鬼吗?”
鬼!
什么鬼?
大白天的,该不会是外面的人撞邪了吧!
班头皱着眉头带人走出了公堂,就见押着苏父的衙役说:“班头,有鬼啊!你看对面的房顶。”
班头攒眉展眼望去,果然就见对面屋顶上站着一个七尺来高的人形影子,打扮像极了勾魂使者。
衣服一面白一面黑,宽袍大袖,在风中赫赫舞起。头顶上插着高帽子,也是一半白一半黑,但方向正和衣服相反。
他手持哭丧棒,一笑吐出了长长的舌头。吓得下面的众人不住大喊有鬼。
不过老百姓说的也不错,若说这是白日鬼也有道理,毕竟他发出的幽幽的森笑确实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那鬼笑完,举起哭丧棒用力一甩,哭丧棒竟然化成一张白布,上面写着墨黑的大字:桂王不死,天理不容。
众人一怔!
这鬼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在指引大家什么?
那鬼又嘿嘿幽笑几声,凄厉程度几乎渗入人的骨髓。
笑完,他再次甩了下哭丧棒,哭丧棒又化成一张黑布,上面写着白色的字:狗官乱抓好人。
班头看完搔了搔头,心想:这是在说我们老爷吧?
他想叫府尹出来看看,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自家大人胆小如鼠,叫了也是白叫。
所有的人似乎都被这哭丧鬼摄住了心魄,对他露出来的字十分相信,开始议论起来。
民心一乱那对官家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班头冲着哭丧鬼将信将疑道:“你是谁?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哭丧鬼不答,还是发出标志性的深幽冷笑,仿佛要将人的阴魂勾去九幽地府一般。
班头也是习武出身,向来对怪力乱神之事很是鄙夷,他下令道:“朗朗乾坤居然装鬼扰乱民心,给我放箭,射死他!”
众衙役惶惶不安,不知对面站着的是人是鬼,若真是鬼自己射了岂不是要倒霉?
班头见状连下了几次令,他们才慢吞吞地找来箭矢,弯弓搭箭朝那鬼射去。
不知射了多久,才有一箭中了那鬼身上。那鬼瞬间化作一团白烟散去,就听见一声苍老的声音说道:“尔等鼠辈,果然不知天高地厚。”
班头一怔,眨了好几下眼睛也没看到说话的东西。
房顶空空如也,哭丧鬼已经不见了,说话的又到底是什么?
“谁在说话,谁在说话?”
他大声质问道。
突然,一位老百姓指着房顶说:“看,那白团团的东西是什么?”
“毛茸茸的,好像是条畜生。”
“别瞎说,好像是狐狸,是狐仙。”
“狐仙?”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说:“都传说京畿一带闹狐仙,但凡是天下大乱活着社稷兴亡时狐仙都会出来并口吐人言指点人类走出困局。”
话音刚落,就见房顶上的那白团徒然站了起来,果然是只雪狐。
“你们可知道陈胜王,大楚兴的典故?”
见狐狸果真口吐人言,百姓纷纷下拜叩首。
一人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当年大泽乡的狐狸口吐人言,预言了陈胜将称王,楚将复国,暴秦将灭亡。后来西楚霸王果然带兵大破秦军,还火烧了阿房宫。”
狐狸道:“我就是那只狐狸。”
那人惊讶道:“您就是狐仙?狐仙驾到,不知对我们有何指引?”
雪狐道:“社稷将亡,国家必出妖孽。大正朝危在旦夕,若是不救,黎民苍生必然堕入苦海。”
另一个百姓问道:“狐仙大人,您说的妖孽是谁啊?”
雪狐道:“桂王!他整日里伴君身边妖言惑众,同时对外只手遮天,但凡有人与他不和都会被他杀害,这难道不是妖人吗?”
百姓们都不敢答话。
桂王在民间的声望并不好。传言他暴虐成性且贪得无厌,但太宗皇帝驾崩前却偏偏指定了他为辅政大臣。
皇上年幼时朝中大事都是桂王说了算,这致使他的权利越来越大,民间都传言他是二号的皇上,九千岁。
苏父这边又惊又怕,他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房顶上的雪狐吸引去了,自己反到没人顾及。
听了雪狐的话,他也感到十分的惊异。狐狸口吐人言他从未见过,但在古籍之中却时常出现。
传说狐狸是最具灵性的动物,喜欢预言天下大事,历史上多位帝王都受到过狐仙的指引。
苏父暗咐:狐仙现身指责桂王对自己肯定有利,说不定京兆府尹一害怕还能将自己放了呢!
正在心头喜,忽然感觉嘴被人捂住了。他想挣扎,但肩膀也被人按得死死的。
苏父心头一颤,惶恐不已。
但透过余光见绂住自己的并不是官差,他又恐又疑,胡乱的想挣扎。但他手无缚鸡之力,对方又明显是练家子。
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拖拽走了,整个过程迅雷不及掩耳,利落得谁都没有发现。
房顶上的白狐继续说道:“日初西方,定我盛世。”
日初西方?
众人惶惑,一人问:“太阳怎么可能会从西面出来呢?”
雪狐道:“我说的是宁王。”
众百姓一惊,雪狐将宁王比做太阳,难道预示着他将定江山?
雪狐道:“日初西方,定我盛世,先清君侧,再守四方。”
说完,雪狐纵身一跃,踪影不见了。
众百姓细细体味着它的话,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说宁王才是真命天子,也有人说宁王应该出兵杀了桂王,或取皇帝代之,或效仿周公。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忽听一个衙役喊道:“哎,人犯跑哪儿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宫廷
冬去春来,皇宫里的垂柳已抽出了嫩芽,芳鲜翠绿。三月里地气渐渐转热,又不见落雨,让这热意之中还混杂着干燥。
这种天气最是让人烦闷不安。
大正皇帝在回廊里笃笃地走着,身后的太监抱着他的披风急急忙忙地追了过来,温声劝慰道:“皇上,快到傍晚了,回春寒说来就来,先披上点东西吧!”
“知道了,烦着呢!”大正皇帝脱口回答。他生了一副好皮相,雪肤乌发,唇若含丹,容色照人。
大正皇帝用指尖环绕着胸前的璎珞,咧嘴一笑:“有什么好玩儿的呢?”
太监道:“皇上,该用午膳了。”
“知道了。”大正皇帝回答的爽快,但脚步更加轻快,走起路来衣袂飞扬,好似振翅欲飞的蝶一般。
老太监跟着呼哧带喘,看着少年皇帝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正皇帝在前面走着,表情一副找乐子的期待。就见太子文殷慢条斯理地朝自己走来。
“老臣见过陛下。”文殷虽是太师,却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下跪行了叩拜礼。
大正皇帝不喜欢他,原因是这老家伙太过沉闷了,从来不会给自己带来有意思的事情。
“是太傅啊!”小皇帝放慢了步子,语气里毫无喜悦之色,有气无力地说:“您不是病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来宫里了?躲在家将养些日子不好吗?”
“多谢皇上体恤老臣。”虽然从皇上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体恤的味道,文殷还是用庄重地带有感动的声音说。
“老臣身体无恙,心中还挂念陛下,所以振作了精神来宫里看看。”
他说完轻笑了一下。
大正皇帝对跟这个老古董聊天毫无兴趣,嘿嘿假笑两声就要走。
文殷却道:“陛下,这是要去哪儿啊?”
大正皇帝白他一眼,说道:“朕还能去哪儿?难道还能出离了这皇宫啊!”
文殷道:“想必皇上在宫里已经玩腻儿了吧?”
大正皇帝一愣。这话可不像是文殷这老古板讲出来的啊?
难道这老家伙病糊涂了?
大正皇帝好玩儿,却被大臣们也看得严严实实的,虽然桂王同意了他这个月可以出宫打猎,但毕竟还有三天的事情。皇上觉得这三天可能会把他的头发熬白了,整天的坐立不宁。
皇上假笑着嗤道:“难不成太傅想让朕出去耍耍?”
文殷笑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皇宫王气最胜您理应待在宫里。不过,老臣也能理解陛下枯燥的心情,所以特意给您带来一个小故事。”
大正皇帝又暗翻了老师一记白眼,坐了下来,再次假笑说:“嘿嘿,朕当什么呢?原来只是讲故事啊?朕也会啊!难不成太傅讲的故事比戏文里的还要好听?”
文殷自信说道:“老臣要讲的可不是故事,而是真事。就在昨天,京兆府衙门发生了一件怪异。”
他捋着长髯,欲言又止地看着皇上。
小皇帝的好奇心成功地被他给勾了出来,急忙问:“什么怪事儿啊?”
文殷道:“狐狸会讲话,陛下信吗?”
大正皇帝新奇道:“有这种事儿?什么样的狐狸?”
文殷道:“是一条雪白雪白的雪狐。”
大正皇帝畅想着,欣喜地张大了嘴。皇上虽然顽劣,但有个好处那就是很好哄,一点点稀奇事儿就能把他的精神全部吸引过来。
文殷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就笑着说:“据说雪狐出自青丘,青丘在西面昆仑一代,中原向来没有。如今京兆府出现了青丘雪狐不得不说是异兆,只是不知是何预兆。”
大正皇帝一摆手说:“改天叫钦天监的给卜卜卦。对了,那条白狐狸都说了些什么?”
文殷正色地看着他,眸光发沉说道:“它说大正朝如今妖孽横行,若不加以制止并将亡国。”
大正皇帝震惊地屁股跳了一下,果断道:“怎么可能,朕的天下怎么会闹妖精?”
文殷认真地说:“雪狐确实如此说的,它还说了妖孽的名字?”
大正皇帝赶紧问道:“是谁?”
“就是桂王顒融。”文殷目光灼灼道。
桂王?
大正皇帝皱眉。桂王顒融平时对他最好,他想玩儿别的臣子一般都会拒绝,只有桂王容隐他的顽劣,还纵容他,还特意给他修建了鹰虎场。所以在大正皇帝的心里桂王乃是天下第一名臣。
什么狐狸居然讲桂王的坏话?
大正皇帝不满道:“那狐狸怕是米来过宫里吧!哪天把它请来,让它瞧瞧桂王是不是好臣子?”
文殷笑道:“狐仙怎能说请就请呢?还有,桂王在民间的声誉并不好。老百姓都说他勾结外邦胡人,还偷走了宁王出兵用的地图,让宁王直到现在还深陷于战争的泥沼当中。”
大正皇帝哼哼冷道:“宁王?朕登基这么长时间,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朕,也没送来过什么礼物,这是人臣之道吗?”
文殷道:“宁王经常在外带兵打仗,照顾不到京城这边的事务也有情可原。按狐仙所说,去除本朝的妖孽非宁王不可啊!”
大正皇帝道:“你是说要让宁王打桂王?朕觉得不妥。宁王何德何能焉能胜任西部边防,朕倒是可以提一个人,让他来顶替宁王出任嘉阳关总兵。”
文殷双眸一亮,问道:“我朝还有这样的奇才?他是谁?”
大正皇帝一拍胸脯说:“就是朕。朕打算亲自带兵扫平夷狄,打仗这种事儿想想都好玩儿。”
文殷心中摇头。这小皇帝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尝试尝试,玩儿心太重。
他呵呵地端出笑意,说道:“不错,皇上文治武功,韬略世间一流,但您要坐镇中央,君临天下,不可轻易出动。自古以来御驾亲征的情况只有两种,一是必然会获胜,二是到了生死存亡之时。如今这两点都不满足,皇上还是安心地待在宫里面吧?”
大正皇帝不满道:“行是行,但你得把那条白狐狸给朕请来。朕就不相信了,朕乃真龙天子,区区一条雪狐还请不来?”
文殷为难说道:“狐仙乃是灵体,又非中原之物,只怕已经返回西域去了。”
大正皇帝哼道:“你不给朕找,难道朕就不会找别人吗?”
他吩咐身旁的太监说:“快,把桂王给朕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