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旧怨(一)
苏仁笙捅了下父亲的衣袖说:“爹,您放心。那些山贼将皇上最喜爱的御厨都绑架了,皇上那么爱吃美食,能不去剿匪就白小江吗?”
苏父:……
他还没开口,忽听“砰”的一声脆响,竟是红豆将汤碗掉在了地上。
红豆神色恍惚。
白小江!他不是死了吗?
不,肯定是同名同姓的人,不会是他的。
她略感疲乏地叹了口气,匆忙地稳定住了心神。
其他人倒是没没在意她神情的异样,因为大家更关注闹山贼的事情,毕竟这才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至于打碎了一个碗,那更不算什么,红豆汤铺哪天不被顾客打碎几支汤碗呀?
孟小婉倒是更关心红豆是否被烫到,说:“红豆姐,您没事儿吧?我再去给您盛一碗过来。”
红豆听了满脸歉色,说道:“看我,真是笨手笨脚的。”
她从新端着孟小婉盛来的红豆汤,问苏仁笙说:“你刚才说被绑架的御厨叫什么?”
“白小江啊!他可是名满天下的第一御厨。”
苏仁笙回到说。
红豆“哦”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你见过他吗?他今天多大?”
苏仁笙点头:“我在平昌县的酬神节见过他。这人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白衣服,脸色很苍白。说句不好听的,虽然他是厨师,但瘦的就像没吃过饱饭一样。而且他脾气还有些怪,目空一切,最奇怪的是他非常讨厌红豆。”
红豆脸色更白了,如同一抹惨淡的冷月。
“那,他是不是经常咳嗽?”
“这倒没有?”苏仁笙蹙眉,红豆脸上的焦虑似乎让他察觉出某种怪异。
红豆听了,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孟小婉道:“这个白小江确实挺奇怪的。不过,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有点怪脾气,谁让他是厨神易水寒的徒弟呢!”
“啪”,红豆手中的汤碗又摔碎了。
孟小婉尴尬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狼藉瓷片,可不想再给她盛汤喝了。
诚然,即便是琼浆玉液红豆此时也是喝不下去的。她脸色白中发青,怔忡地捂着胸口,语无伦次地跟大伙道了别,匆忙离开了。
是白小江,他还没死,他还没死……
从红豆汤铺出来,红豆看着雪落千里的街景,视线已然白茫一片。
马蹄踏着盖满街路的霜雪缓缓地朝东走着,红豆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红豆心口发堵,脑袋隐隐作痛。因她平时是个开朗健谈的人,随行的士兵都未曾见过将军这般无精打采,心绪不宁的。
身边的副官何勉说:“小郡主,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担心一会儿会跟朝廷的守城军队打起来啊?”
红豆恍惚地“啊”了一声,不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何勉道:“你想啊!刚才那几个被我们砍了头的兵不是说他们守的宁肃镇遭到朝廷军的偷袭吗?我想只怕朝廷的官兵不会轻易交出宁肃镇的镇守权。以您的脾气多半是要打了。”
宁肃镇是附近的交通要冲,也是防守京畿和西关之间最重要的卫城,虽然不大,但异常关键,所以朝廷和宁王军多年都再次共同据守。只是后来朝廷税赋捉襟见肘,甚至养不起兵了,只有悻悻地撤出了宁肃镇。
宁王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急忙增派大军补充管辖,朝廷虽然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红豆听了这才勉强挑了下嘴角,说道:“我还真没想到这些。如果他们真的冥顽不灵,那就动手教训他们。”
何勉郑重点头:“那是必须的啊!别看他们是朝廷的军队,咱们也不怕。”
红豆只是微微点头,又不再言语。何勉心头怪异,红将军今天怎么这样少了精神?看起来还很困倦,完全不像是个武将。她的甚至并不像其他女人那般纤弱,又常远途跋涉作战,本是不容易疲倦、乏累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他没有敢开口询问。红豆听着咿咿呀呀的踏雪步履声,半睁着眼帘,意识昏昏沉沉,不停地用手揉按着太阳穴。
行了不久,天空又突然飘起了雪花。这场雪的雪片大得出奇,如同蒲公英一般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遮蔽住了天穹。
红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却见过比这还要大的一场雨。
那是在嘉阳关,宁王的军宅大营里。
大雨滂沱,如同下了水豆一般,噼里啪啦地打在近一年都在干涸边缘徘徊的军营土路上,竟砸出半尺来高的土灰。
西部气候干燥,一到夏天地气灼热无比,且一年也就下那么一到两场大雨,用来缓解干旱的谷植。
雨来了时红豆正在吃午饭,喝着稷米粥,啃着粟面馒头,就着咸菜下饭。嘉阳关生长得都是及耐旱的谷物,谷粒很大很抗饿,但口感也十分粗糙。
往常要下雨之前汇聚乌云需要不短的时间,有时候甚至要三四天才能等来一片带雨的云朵。但今天的雨云来的奇怪,天上一丝风都没有,它却不期而至,飘动的速度也非常惊人,大家还都没来得及反应,地上已经是滂沱如泽。
军营里面一时乱了套,因为这里不仅驻扎军队,还生活这不少百姓。他们大多是军眷家属,嗮被子的妇女,玩闹乱跑的小孩儿,还有躲避在荫凉地界的士兵,军营里无处不是人,一时间都猝不及防起来,撒丫子都往屋里跑。
红豆哈哈大笑,就这这群人狼狈逃窜的样子下饭。
正在这时,她忽然被其中的两个人吸引住了。这是两个陌生人,大概是刚进入军营里的,头前走的是位老人,一身灰布土衣,头发、胡子半白了,精神却很矍铄。后面的侍卫十七八岁的少年,瘦弱的身体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衫,迎风一吹衣袂飘展。
两人走得闲庭信步,恍若无雨,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红豆蹙眉地瞅着他俩,确切地说是瞅着少年郎一个人。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白净的男人呢!
第六十二章:旧怨(二)
少年背上背着一口重重的大锅,如同火头兵。但他生得标致可人,白白净净的脸庞就像抹了一层白面粉似的,一点没有戎马气度。
白面粉在西部的嘉阳关里可是奢侈品,听说那可是细粮啊!红豆重来没吃过,嘉阳关地理位置贫瘠少雨,从军官到士兵都是吃粗粮的。至于白面嘛,全军营里她只见柳荫郡主吃过。
柳荫和红豆还有莫守成名义上都是宁王的孩子,但柳荫是人家唯一的亲生骨肉。虽然宁王对自己和莫大哥也疼爱有加,但毕竟血浓于水,宁王对柳荫不仅疼爱也更加溺爱。
因为见天吃粗粮,这里的男人长得都五大三粗,说话也瓮声瓮气的,还满脸的胡茬子,虽然英气满满但毫无俊俏可言。
红豆自幼生活在军营里,对这样粗犷的男人自然是看腻味了,突然见到这般清新脱俗,细皮嫩肉的少年郎心中不禁微妙地轻闯萌动起来。
她扬唇浅笑,睁睁地目送着两人走进了军寨深处。
边吃着饭红豆一边寻思,他俩会去哪里呢?
军营的最深处就是宁王办公的营帐。
嘉阳关并非城镇,只是一座沿着关口内部环绕而建的内城池,甚至是抵御狄夷进攻的第一线,距离最近的城镇也要有百里之遥,并不繁华,还很荒芜。
宁王本来可以去附近的镇上生活,但他担忧距离军营路途遥远,宁肯与士兵们一同吃苦,战时也身先士卒摧城拔寨。
所以,也就不奇怪他在帝国西边的声望那样高了。
“妈呀,妈呀,浇死我啦,浇死我啦……”
何勉撑着油伞慌不迭地走了进来,仍像个落汤鸡一样。
红豆冲他嘿嘿一笑,道:“乖儿子,赶紧把衣服脱了好烤一烤,别凉着了。”
何勉瘪着嘴,朝他翻了一白眼,问道:“你怎么才吃饭啊?”
红豆说:“出去跑了趟公干,才回来。”
那时她还年幼,没有军衔,甚至也没有军职,主要负责骑马送信这样的差事。
她又问:“看你过来的方向,刚才看见一老一少两个人了吗?”
何勉比她年长,那时已经是卫队长了。知道军营里的消息也更多,他对红豆就像哥哥对妹妹一样,红豆一有不明白的就问他。
“你是说在大雨里还慢吞吞地走着的那俩人?哦,哦,见到了。”何勉道:“那是厨神易水寒师徒。”
“厨神?”红豆惊讶问道:“是什么呀?”
何勉笑着跟她解释:“就是天底下做饭最好吃的厨子,百姓尊称他厨中之神。就像人们都称宁王是武神一样。”
红豆明白了,诘问:“他徒弟叫什么名?”
何勉一脸不屑:“那谁知道啊!他又无甚名气!宁王爷最近要开胡宴,邀请关外的蛮夷过来赴宴。但军中没什么会做饭的厨子,夷狄人到底也是番邦,不能让他们耻笑我朝无本领,所以就请来了厨神。”
红豆皱眉:“夷狄不是我们的仇寇吗?为何要宴请他们?”
何勉嘿嘿一笑:“打仗的事情可复杂着呢!不能一直动刀动枪,还得剿抚并用才行。所以有的时候蛮夷也是朋友,朝廷呢也会是敌人。”
红豆根本听不懂他这些奇怪的话,嗤了声说:“你说话不爽快,我不听了。”
“谁说话不爽快啊?”一个四方大脸,横眉立目的大汉边问走了进来。
他就是宁王的义子,莫守成。他虽然说话语气和颜悦色,但也许是眉眼太过凶厉的缘故,总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排斥敢。
其实,他对红豆是非常好的。和红豆在襁褓中被宁王捡来不同,莫守成的父母都是宁王麾下得意的将领,只可惜双双战死。
为此,宁王悲痛万分。他将二人的孩子收为义子,并悉心指导以致委以重任。
红豆笑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莫守成回答说:“我来这里给你传个消息,待会儿义父要在议事堂里召见诸位将军和王府的亲属。至于什么事就不太清楚了。”
红豆隐隐觉得或许跟厨神师徒的到来有关系。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一个小校来到红豆住所,说道:“王爷请小郡主去议事堂。”
红豆也没问干什么,直接就跟他来到了议事堂。就见宁王端坐在虎皮军椅上,左手边是他麾下的诸位将军,右手边则是王府家属。
宁王夫人因为不习惯干燥简陋的军营所以住在安远城的宁王府里。他在军营里的家属主要是柳荫郡主,莫守成和红豆。
红豆先给义父宁王见了礼,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其余将军次第而入,但等了很久柳荫郡主才姗姗来迟。
她虽然也喜欢舞刀弄枪,但身手很笨,且一年时间有大半年居住在宁王府里,来军营的次数不多,无非是在家待的闷了,腻了才来军营里耍耍,也不遵守军纪,仗着是宁王的亲生女儿谁也不好惹。
尤其嫉妒红豆生的比自己美貌,总与她作对。红豆年龄大了也办事麻利不出错,宁王很是喜爱赏识,本想封个左督尉给她。但柳荫却称自己是朝廷礼部有名号的正宗宁王府郡主,也在军中效力,她还没封军衔呢,凭什么给红豆,于是央央着把左督尉要走了。
红豆虽然嘴上没言语,心里自然很不服气,还为此上了好几天的火。
柳荫打着哈欠,有些埋冤父亲说:“父王,这都快吃晚饭了,您又召见我们商议什么军机大事啊?还有,这议事堂不是有军衔的才能进来吗,要红豆过来做什么?”
红豆嘟着嘴,低垂眼睑,议事堂却是军营里最核心的关键地点,她真的没有资格来。
其实,如果真是商议军机大事,凭柳荫那丁点儿的军衔也是没资格参与的。
宁王说道:“孤王叫你们都过来不是探讨军事,而是要和重要的部下以及家人一同尝尝鲜。”
军营里吃的都是大锅饭,莫守成还真没听过尝鲜这个词,就问:“义父,尝鲜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叫你们过来吃点美味佳肴。”
“太好了,”莫守成兴奋张大嘴:“烧鸡,烤鸭,红烧猪肉,我都爱吃。”
宁王连连摇头:“那都是山野俗物,今天孤王特意请来了厨神为大家烹饪。”
第六十三章:旧怨(三)
红豆暗暗心喜自己猜中了,而其他将军则将喜悦洋溢在了脸上。
只有柳荫听得索然无味,她对吃本就没什么兴趣。因为军营里就她和红豆两位少女,其他女眷多时成了婚的妇人或者老太婆,姿色也都平庸。
偏偏对比之下红豆处处压着柳荫一头,让她不满,让她压抑。不过,有一点柳荫却自持比下了红豆,那就是身形。
红豆因为自幼习武,身材健美匀称,加上她骨架本身就比普通少女宽大,看起来要健硕许多。而柳荫则体型娇小玲珑,比起红豆更加婀娜有致。虽然大正朝并无以瘦为美的观念,但柳荫却认为细腰,纤腿和鹅蛋脸是她和红豆相比起来的优势,所以极注重节食瘦身,多一粒米都不吃,为了保持皮肤细腻也绝不吃粗粮。
易水寒师徒进得堂来,躬身施礼。红豆发现厨神的白衣徒弟仍然背着口锅,身上还挂满了菜刀、锅铲和炒勺。他木讷地跟着师父一同行了礼,然后就呆头呆脑地站在易水寒身后,容色显得极其内敛。
红豆感觉这少年真好玩儿,就像话本子里说的文弱书生一样,最起码兵营里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人。
她心中吃吃发笑。宁王对易水寒道:“本王近日遇到了难事,特请厨神贵驾光临帮忙解围。三日后,本王将设宴招待外族蛮王,但眼下没有好的厨师,所以想请厨神出手相救。”
易水寒笑道:“王爷客气了,天下谁不知宁王的大名?能让宁王亲口邀请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我易水寒自然也不例外。承蒙王爷厚爱,对于王爷的邀请我易某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做。”
由于厨神的话节奏和反转来的太突然,气氛一时间凝滞住了。议事堂里的人都互相对着眼眸面面相觑,脸上全是诧异,仿佛没听明白易水寒的话。
他是说不下厨吗?
前面还说那么多客气话还有屁用?
宁王也因为这个冷场也面色讪然。他素闻厨神脾气乖戾,行为乖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于易水寒言语中的戏弄,莫守成显然沉不住气了,就有发作的态势。宁王一看,可不敢让他把这场子砸了,眉头微蹙问易水寒说:“厨神可否是担心本王宴请胡夷会惹得朝廷非议?殃及与您?厨神误会啦!边疆的事情非常复杂,不能只打不谈。夷狄一族生活在广阔的戈壁沙漠中,对当地的地形十分熟悉,一旦打不过我们便会跑进沙漠中躲藏,等待恢复了怨气又会过来找麻烦了,本王对此感到十分棘手。若是双方能坐下来和谈,从此不必在打仗才是上上之策,善莫大焉啊!”
易水寒抱拳恭敬道:“宁王所言极是。我虽是厨师厨神,但对朝局之事也有所耳闻。朝廷中像宁王爷这般能将刚柔并济,能屈能伸配合得相得益彰的人着实不多。王爷说说的确实乃国家之康的策略,对此我易水寒的答复还是那两个字——不做。”
他的表情不冷不热,语气却是王八吃秤砣,铁心了。
宁王急道:“难道还要本王给您下跪请求不可?”
易水寒摆手说道:“王爷误会了,我说自己不做并不代表王爷无法设宴啊!我的徒弟白小江厨艺不亚于我之下,可让他替我烹制宴席。”
宁王“哦”了一声,厚大的手抚掌问道:“即是如此,那就请高徒出来让本王见一见吧?”
易水寒怪道:“宁王爷看不到他吗?他如今就在我身后啊!白小江还不快见过王爷。”
白小江腼腆地应了声,才慢吞吞地行了个礼,一脸的呆板。
宁王瞪大了双眸。这少年无论年龄还是一身的质朴气怎么看都不像大厨啊!而且,胆小懦弱,仿佛还有点缺心眼。
王爷倒吸了口气,担忧地问道:“贵徒年过二十岁了吗?”
易水寒道:“回禀王爷,他今天十七岁。”
宁王扶了下额角,表情不容乐观。
易水寒咯咯一笑,说道:“王爷别看他年轻,这烹饪的天赋连我都自叹弗如,有他出手断断忽不会让您失望的。”
宁王将信将疑地“啊”了一声,沉叹着用豁出去的口吻说道:“也罢,即是厨神说的话——孤王愿意相信。”
易水寒微阖双眸,似对宁王的不信任有些愠怒,冷道:“王爷您英明慈善,目光如炬,但对料理方面您肯定不在行。劣徒看起来乃是一介无知小孩,所以难让人信服。这也不怪您。白小江,你就在此给王爷及诸位将军演示一下厨艺吧!”
白小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擦去额头上冒出的薄薄一层细汗,卸下了背后的黑锅。宁王爷命人搬来明厨灶具,白小江眸色突然变得庄严起来,再无半点怯懦。
点燃炉火,炽焰奔腾,烹调的香气立时不满堂间。霎时间,整个议事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且被烹饪的美味香气深深吸引,浑然忘我。
白小江双眸淡然,薄凉中不失优雅。
红豆静静凝视着他。
菜炒完了,用的不过是寻常简单的材料,却被烹饪的如和田美玉般晶莹剔透。白中透红,红中隐碧。白如细雪飘零,绿如新草轻茵。
众位将军不觉惊讶。
这是做出来的菜,真是让人看着都不忍心吃啊!
宁王面露笑容,问道:“这菜本王从未见过,叫什么名字?”
见白小江不答,易水寒替他说道:“寻常小炒,没有名字。”
宁王“哦”了一声,轻轻颔首。红豆蹙眉心中怪道:这孩子敢情不会是个哑巴吧!自从见到他后就从来没听他说过话,但若是哑巴为什么还能听到声音呢?
易水寒接着说:“白小江,把你炒好的菜端给大家品尝一下。”
白小江点头。
若是旁人肯定先给王爷品尝,但白小江却似乎并不懂这规矩,反而就近来到了红豆身旁,堂内的侍从只好也将筷子和餐碟摆在她的桌子上。
第六十四章:旧怨(四)
白小江随手夹了一条青菜放入餐盘中。红豆见他一双手护得极好,纤细而白皙,如同初生的新芽洁肤荑嫩,比大多数少女的手都柔白。
她刚想起箸,白小江突然眉头一皱,又将青菜夹了回去。而是将盘中最鲜艳的一颗类似红樱桃的东西搁在了碟中。
“吃这个吧!”
他的声音细腻柔软,红豆不禁心中一颤。其实她早已经相中了盘中那颗红红的珠子,只是不好开口讨要,如今见他主动为自己夹来自然非常高兴。
还有,更让自己惊讶的是——白小江他居然会说话耶!
她兴奋地夹起碟中那枚精细的“小红球”,轻轻地搁进了嘴里。结果,美食的蜜甜仿佛会蜇人一般直刺得她麻酥酥的。红豆自小在军营长大,吃的基本都是粗食硬谷,并不知道何为美味佳肴,在她看来能吃饱肚子的就是好饭食了。
现在,她才震撼地明白了,原来好吃是这样一种感觉。
“红豆,这东西好吃吗?”宁王问道。
“好吃,好吃!”红豆当下赞不绝口,只有挑眉朝白小江一笑。
白小江脸上也似乎不那么苍白了,冲她微微点头。
宁王听她这么一说,终于安心地点了点头。
却不知,一旁的柳荫正噘着嘴,冷冰冰地盯视着红豆,眸中充满了敌意。
轮到了莫守成,白小江便不再思考,随手拨了一筷子菜到他碟子中。莫守成皱了下眉头,觉得他太小气,然后猪八戒吃人参果般一口吞了下去。
宁王见他吃得囫囵吞枣,肯定不知其味,也就没询问他。
遽料,莫守成却粗里粗气的自己说道:“嗯,还行。有点甜,就是不太香。”
宁王捋髯轻笑:“你这种吃法,就是吃一盘子也尝不出香来。”
莫守成道:“那怎么办?我喉咙比一般人粗,自小到大都是这么吃东西的。”
白小江又走到柳荫桌子前,将适才为红豆夹的那颗青菜夹起。
柳荫猛然一惊,狠狠地冲他咳嗽了一声。
白小江唬了一跳,半晌才寻思过来她可能是不爱吃菜,于是又换做夹肉。
柳荫又咳嗽了一声,还用眼睛瞪他。
她哪里是不爱吃青菜,她不爱吃的分明是为红豆夹过的那颗青菜。
自己可是堂堂宁王府正宗郡主,理所当然遇到什么都是要尖儿上的,怎么可能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白小江慌了手脚,想了很久才明白女孩子或许都是喜欢鲜艳食物的,于是也给她夹了一颗与红豆一样的红彤彤的珠子。
柳荫这才满意点头,殊不知,这也是算是红豆吃剩下的东西啊!
柳荫细嚼慢咽,唇瓣似在婆娑舞动。宁王朝女儿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柳荫点头粲然道:“好吃,这小厨子还真有两手。”
“那就好,那就好。”
柳荫也笑着用手帕为白小江擦拭额头上的汗,白小染脸上一红,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还挺腼腆的,呵呵。”柳荫调皮地打趣说道。
跟着,宁王等人也品尝了白小江的料理,纷纷赞不绝口,十分欣赏他的厨艺。
易水寒道:“宁王爷,劣徒可否待老夫烹饪您的宴会呢?”
宁王爷颔首笑道:“自然可以,自然可以。”
易水寒又对徒弟说:“宁王设宴乃是天下大事,关乎中原国体不可有事,你去净心凝思。我们来时城墙附近有处胡泊,湖心有座小岛,你去那里静思吧!三日后再回来。”
“是。”白小江说完也不向宁王爷行礼,而是转身便走。
……
因为白天下了瓢泼大雨,戈壁的气候又昼夜温差极大,晚上就凉风阵阵了。
红豆值勤之前不得不披上斗篷。她来到城墙根处,一群士兵正围在篝火前坐着,似乎在烤着什么吃食。红豆打鼻子一闻就知道是烤番薯。
番薯这东西甘甜抗饿,可蒸,可煮,可烤,是士兵们最喜欢的食物。大漠边上食物匮乏,天天吃粗食野蕨营养自然跟不上,但嘉阳关运输又不便利,肉运过来都臭了。军营为了改善伙食倒是养了几只鸡,但鸡蛋并不能常吃到,所以番薯就成了士兵们改善生活打牙祭的最佳美食。
见红豆来了,有士兵招呼她道:“小郡主,过来,咱们今天靠番薯呢!”
红豆得意地迈着小四方步,脚抬得老高,笑道:“切,谁稀罕吃番薯呀,我今天吃了厨神的徒弟做的菜肴。”
“厨神?什么是厨神?”
“就是天底下,人世间做饭最好吃的人。”红豆说:“义父今天在议事堂里请了大将军和王府家属们吃的。”
“哦,原来是宁王府家的小灶啊!怎样,好不好吃?你吃了多少?”
红豆答道:“一口。”
官兵们撇了撇嘴,说:“那哪里够啊!过来再吃些番薯垫垫肚子。”
一说到这里,红豆确实感觉饿了,肚子也很实在地咕咕叫了叫。她走过去坐在两个大个子官兵中间,眨也不眨眼地看着汤姆烤番薯。
不久,番薯烤熟了,剥开皮就透出一股天香。就着这股热乎劲大家又自然地聚拢在一起,以便驱散夜晚的清寒。有人讲起了故事,一是为了解闷,再有也是为了活跃气氛。
关外的夷狄人十分狡猾,非常喜欢在夜晚偷袭。即便现在明面上跟中原军队谈判,有经验的士兵都清楚,夷狄人最喜欢用这些作为幌子暗中摸过来偷袭抢劫,务须要万分警觉。
所以,在这种关头值夜的官兵是绝不能休息的。
官兵们讲的故事肯定粗俗得很,不是妖狐鬼怪传说,就是香X艳露骨的故事。过去,红豆小的时候,也一样会像现在似的听官兵们讲故事,那时候官兵最喜欢讲妖魔鬼怪的故事,要多吓人有多吓人,直将红豆吓得小脸发白,战战兢兢的。官兵看着她瑟瑟畏惧的样子哄堂大笑。
红豆并不知道他们讲故事是假,吓唬自己才是想要达成的目的。后来长大不怕鬼了,那些官兵就开始讲香X艳的黄色故事,红豆起初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听得倒还来劲儿。后来明白了这些变得臊得不行,脸红彤彤的像煮熟的螃蟹壳。
她现在才明白如果自己不在,他们肯定不会用讲故事的方式消磨时间,心里好大不乐意。
第六十五章:旧怨(五)
正在这时,身后的城门口内突然人影闪烁,一匹白色的快马嘶鸣着冲出城外。
这可把值夜的官兵都吓住了。军营里有严格的规定,禁止夜间私自出城。当然,进城就更不可能了。
如若不然,守夜的兵丁可是会遭受很大的连带处分。
红豆咬了又咬唇瓣,目光一滞,说道:“什么人敢在晚上出城?”
紧跟着人便蹿了出去。
城外两侧树影婆娑,似乎危险重重,月色下浮现出马上的人影娇小窈窕很像是位女子。
“不好啦,柳荫郡主闯出城外了。”一个年轻的士兵大喊着跑了过来。
其余官兵吓得心肝胆颤,额头冒汗,问道:“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年轻士兵脸色僵硬,沉声说:“我们想拦着来的,但郡主用鞭子抽我们。”
他指了指倒在玄关里缩着肩膀的一位士兵。
红豆凝眉,二话不说骑马上就去追。天早已经漆黑一片了,若是这个时候从树林里钻出野兽袭击了柳荫后果不堪设想。她可是宁王的独生女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今晚值夜的兵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不住快爬加鞭,扯着嗓子喊道:“郡主,前面危险,快回来。”
“滚开,别过来。”
柳荫气哼哼地回道。
就见她驱马来到城外的湖泊旁,甩蹬下马,急火火地一边放着红豆追来,一面解开绑船的缆绳,跳上船撑起就走。
这片湖是军营士兵唯一的一处水源,可说是他们的母亲湖。但传说这湖泊险恶的很,里面暗流涌动,水性好的在白天通常都敢下河。现在又是夜晚,况且刚刚下过大雨,湖水更加汹涌,即便是驾船也很难保障万无一失。
红豆抿唇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同时还能听见柳荫欢快的叫嚣声:“哈哈,我这就要去见白小江了,今晚和他约会,比你先一步,怎么样?气不气?”
她娇小的身影越来越小,如同一个豆点般。红豆觉得怪异,此时她距离湖边不过一百多米,怎么看起来这么小,或者说这么矮?而且越来越矮!
难道是,船沉了?
果然,湖心里传来了柳荫微弱的求救声:“救……救……命……啊……啊……啊……”
红豆蹙紧了烟眉,扬声朝城墙那头呼救:“快过来,都过来,柳荫郡主掉河里了。”
官兵们都遽然一惊。郡主掉湖水里在嘉阳关可算是捅破天的大事儿啊!所以呼呼怏怏地全跑过来了。
但他们大多只能干着急,爱莫能助。因为西关的人大都都是旱鸭子,会水的极少,况且这湖泊又这般凶险。
“谁会游泳,快下去救人啊!”红豆眼看柳荫没了踪影,急叫道。
沉默了片刻,终于有几个会水的奓着胆子下了冰冷的湖水里。好在沉船的位置距离湖边不算太远,几个士兵又是舍生忘我地奋力游动,速度非常快,终于才将被呛得昏迷不醒的柳荫救了上来。
冷月凝霜,晕白了夜色。
城关附近的落叶被风卷起,刮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柳荫双目紧闭,身上裹着红豆的披风,嘴上不住地吐出湖水,时而还咳嗽不断。
回到军营,值夜兵丁赶紧叫醒军医。老军医立刻拿出青白色的玉瓶,给她服下了一颗催吐的药丸,柳荫吐出了好多凉湖水和小鱼症状才有所好转。
她沉沉睡下。这时,何勉突然来了,神色十分紧张地对众人说:“有人混进城了,我们刚才抓住了一个陌生人,好像是个探子,不知打哪儿来的。”
一位老官兵怔了下,问:“审问过了没有?”
“刚刚押了起来,我恐怕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何勉道:“所以,一是让大家加强守卫,二是派些人手跟我再去搜寻。”
红豆突然说:“奇怪,城门口严防死守,怎么会有人混进来?会不会是刚才柳荫落水了,咱们都跑过去救人了,才让来人有机可乘的。”
何勉点头:“有道理。他妈的,这些奸细来的倒真是时候。”
“不一定。”红豆微微蹙眉摇头说:“我到觉得这是一场阴谋。因为我见柳荫的船并不是翻了,而是沉下去的,所以,我怀疑那船多半被动了手脚。”
“这怎么可能?”何勉不可思议道:“奸细怎么可能知道柳荫郡主今天会坐船去湖面?除非他们事先串通好了。”
老官兵说:“不如明天把船捞上来,检查检查。”
几个人点了点头。
……
第二天,许多会水的官兵下湖里将沉船拖了上来。果然与红豆猜测得一模一样,他们在船底发现了一个圆圆的孔洞。这样的洞不可能是自然破损形成的,只能是有人先潜伏进湖水里用利器在上面划上去的。
鉴于湖底水流湍急且毫无运行规律,时而激荡,时而澎湃,能潜伏在水面下的人水性肯定是顶尖的,最起码嘉阳关的军营里还没有这样的人。
这足以证明了昨晚外来的奸细正是利用了众人去救落水的柳荫的时候混进了城里。但这就奇怪了,柳荫是突然跑出去的,事先为何任何人请示或打过招呼,混进城中的奸细怎么可能知道她要出城下湖。
除非有人跟他们通风报信。如果是这样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柳荫自己。毕竟她是郡主,为人有极其任性,想什么时候出去谁敢管?
但仔细琢磨却又不像。柳荫不会游泳,落水时也毫无表演的成分,且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连军医都说多亏送来的及时不然性命不保。
哪有人做戏会这般真实?况且,柳荫为何要放人混进嘉阳关呢?
思来想去红豆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那么另一个人就有很大的嫌疑了。
他就是白小江。
因为柳荫曾经说过,她是去湖心岛和白小江约会去的。
她当时听了心里就悸动了下。难道是白小江主动约柳荫去湖心岛上的?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就有可能是暗中策划这件事情的主谋。
但这种想法红豆觉得本身就有点莫名其妙,因为白小江无论从外貌还是胆量上看都无法让人同坏人联想在一起。
第六十六章:旧怨(六)
当天便提审了那位被抓来的闯入者。可那小子却是块硬骨头,无论怎么用刑都只说自己迷了路,但问他是何处人士又答不上来。
都知道他在撒谎,可着家伙无论心里承受能力还是肉体承受能力都超过了嘉阳关官兵的想象,他们推测此人很可能是受过训练的细作。且同时看此人的模样相貌又不像外族胡人,这不免让人非常狐疑来这贼人的身份。
江湖上有一种神秘的武功,施展出来可是暂时封闭五感和意识,使人的神经麻痹,精神则高度紧张。这个贼人很可能掌握这种奇绝的功夫。
审问的将领表示无计可施,一筹莫展。
其实,闯入者不配和审讯倒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混进城关无非是干两件事情,一是杀人,二是偷东西。
但没听说嘉阳关里谁被杀了,也没从他身上搜出什么东西。所以,守城官兵担心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个贼人是不是单独而来,如果不是便等于有人暗中盘踞在嘉阳关内。那样的话可就糟糕了,由于嘉阳关的兵丁都穿着相同,又不断从附近补给新兵也不停调出去老兵守别的城池,弄得士兵们私下里互相并不熟悉,想藏匿起来十分容易。
如果来人踞桓、混迹于此,开始做些挑拨是非,或者潜伏打探军情的勾当,那对嘉阳关而言无疑伤害最大。
所以宁王对此事的命令就是彻查到底。
红豆谁也没对谁说自己怀疑白小江的想法,一来是并不确信白小江是串通者,更主要的还是想保护下他。
她偷偷地修好了沉船。当天深夜也是她执勤,红豆装作吃坏了肚子一会去一趟茅房。
守城的官兵见状,对她说:“红豆郡主,生病了就回去休息吧!王爷不会责罚你的。”
红豆摇头,郑重说道:“这可不行,我不能坏了规矩。”
然后,她装作一脸憔悴病态,慢悠悠地靠在阴暗处的城墙下睡觉去了。
诚然,这也是坏规矩的。但一来她年岁小,况且那些兵哥哥也都非常喜爱她,平时便对她照顾有加,这时自然不会去打扰她。
夤夜时分,四阒无声,只有夜枭发出瘆人的怪叫声。
守夜的士兵不由得开始打瞌睡了。虽说不让睡觉,但有几个能一昼夜都保持清醒的?
夜风淡而清冷,城下的篝火未灭,城门闭得死死的,气氛显得很消沉。
树影婆娑下本来就便于隐藏,红豆暗暗地跑至河边,解开船缆,慢悠悠地小心划向湖心。
今天风平,湖浪虽然抖得怪异却也不似往常那般波云诡谲,谨慎一些危险不大。
因为湖泊不大,湖心岛并不遥远,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洁白的月色下,白小江一袭白玉如雪,半张侧脸清雅如玉。他脊背挺拔,神色淡漠,看起来毫无感情,正微低着首站在一处石桌前。
桌上斟的茶水正冒着热气,旁边着摆着一些雕琢的刻物。
红豆不知道那是什么,上了岛就马上问道:“白小江,昨天是不是你约会了柳荫郡主。”
白小江正在凝思,被她一叫吓得沉肩哆嗦,蹙眉半晌,才轻启淡粉薄唇反问:“柳荫郡主是谁?”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斯文气,却也清冷。
“你昨天刚给人家夹过菜,怎么转身就忘了?”红豆不悦道。
白小江解释说:“不是忘了,而且根本不知道她,也没有印象。”
红豆不依不饶道:“怪了,柳荫郡主亲口说她昨晚要和你约会,你没约过她,人家郡主的千金之体怎可能上杆子过来找你?结果昨天她在湖里沉船了。”
白小江“哦”了声,语气淡淡问道:“她无碍了吧?”
红豆瞥他一眼说:“哼,你倒是挺关心她的。”
白小江怪异道:“你是如何听出来我关心她的?”
红豆道:“你不是询问她的近况了吗?她没生命危险,就是体质还偏弱不能下床,进食有些困难。”
白小江对这些似乎毫无兴趣,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这片湖水的确暗藏汹涌,好像下面有多处河流汇聚,我想湖底一定有不少溶洞直通向附近的大河。”
红豆皱眉,听他的语气安静且冷沉,并没有任何有亏心事时的慌张感。
难道他真与昨天那些贼人细作不是一伙的?
她冷不防地问道:“昨天晚上嘉阳关里混进了贼人,被我等抓住了。在我们强大的审讯攻势之下,他交代了还有别的同伙。”
白小江冷道:“你们嘉阳关的事情我没兴趣听。”
他跟着又问:“我想问你,这附近是不是有处火山?”
红豆反倒一愣,她本想出其不意刺他一下反应,没想到白小江居然冷冰冰地给化解掉了,而且还反怼了回来。
她点头:“听说确实有座火山,据说风水险恶,每百年都会爆发一次,连夷狄族人都不敢居住。不过,那山据此遥远,即便爆发了也对嘉阳关不会产生危害。”
白小江一笑,说道:“这就对了。我在西域回疆跟回鹘人学习做玛仁糖的时候就听闻过西域有这样的火山,而且还亲眼所见过它爆发的场面。”
红豆问:“你小小的年纪居然还去过西域?”
白小江平和地笑笑,解释道:“我是厨师,天南海北的菜肴都要会做。虽然书上也有对西域菜肴的记述,但一来很少,而来我也不相信。所谓眼见为实,想要学习真本事还得实地去学习。”
他张开星眸朗目,粲然道:“回疆给我最深的印象并非美食,而是那里奇异的风俗还有漂亮的姑娘。”
红豆轻嗤一声:“你们男人就是只有对女人的相貌才在意,猥琐。”
白小江道:“我还没说完呢!奇异的风俗也罢,漂亮的姑娘也罢,统统都抵不过天山景色的瑰丽。正所谓‘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就像诗里所说的天山真的是云催雾趱,晻霭寒凝,银山阴崖穷极恢弘。站在山顶遥览壮哉无尽,还有那里的月色也极美……”
他说着温和微笑地看向红豆一眼,又仰望银月,说道:“比今天的月色还美。”
第六十七章:旧怨(七)
红豆心中狐疑。暗咐:他为什么总是岔开话题?莫不是心里有鬼?如果他和那贼人是一伙的,想来他也是会功夫的,毕竟被抓的贼人连战士封闭自己意识这种奇绝的内功都会。
不如试探一下他,看看他是否真的会功夫?如果回那十有八九他们是一伙的,白小江就是奸细。
想着,她敏捷出手一把抓住白小江的胳膊,猛然就发觉出他肯定不会武功。
练家子的骨骼都很硬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白小江的胳膊却很柔软,嫩松,摸起来非常舒服。
红豆知道他不是内奸,马上松开了手。
然而,白小江却使尽皱了皱眉头,发出一声凄惨的叫疼声。
红豆这才明白自己下手太重了。实际上她只用了不到三分力,但许是白小江身体太弱了,这样轻轻一捏就经受不住。
他疼得蹲在地上,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红豆心中万分愧疚,冷吸口气,捂额问道:“你没事吧?”
白小江浑身颤抖,眼泪直流,嘴上却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对不起,是我下手太重了。我以为你会武功呢!”
白小江奇怪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红豆吞吞吐吐说:“我怀疑……疑你跟昨晚……混进嘉阳关的奸细是……是一伙的。”
白小江黯然摇头:“原来这是你来找我的理由啊!那你现在明白了?”
红豆立刻点头:“他会武功,而你不会,你们肯定不是一伙的。”
白小江道:“我没事,你走吧!”
“真的没事?”
白小江摇头,然后站起身来背对着她。
肯定是生气了。
红豆嘟着嘴猜测,半晌阑珊地走了。
……
翌日就是宁王宴请蛮王的日子,一到清早,嘉阳关的守兵便列队响应。个个威仪整肃,风姿凛然。
亥牌时分,蛮王率领一众夷狄士兵马踏生烟猎猎飞驰而来。
带到下马碑时,他们驻马停下。
蛮王瞅着整肃警敏的嘉阳关守备军士哈哈大笑:“听着重啊!看来中原人还很看得起我们。走,进去耍耍!”
红豆突然出列说道:“蛮王大人,贵族人马若要进城门必须先守我们的规矩。这里左面是下马石,请您和族人自觉下马,右面是解剑石,请您和族人只觉交出武器。”
蛮王皱眉哼道:“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待客之道?马和武器都是我们夷狄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伴侣,片刻不得离开身体,就是睡觉也要佩刀。至于下马,本王进了城自然会下的。”
“不行,”红豆断然道:“贵族来到嘉阳关就得守此地的规矩,这叫入乡随俗。”
莫守成点头道:“蛮王大人,两国相交,礼仪且不可轻慢啊!”
蛮王喝骂道:“什么鸟礼仪?本王只是这大漠广阔,自由自在,从来不懂什么叫做礼仪。如果你们不是真心想请我们吃饭,与我们和谈,就别装大方。”
双方僵持不下,红豆坚持夷狄人在城外下马并交出武器,蛮王就是不肯。
消息传到宁王那里。他虽然知道军礼非同儿戏,一旦嘉阳关做出让步,势必在未来会遭至外族的轻视。但如今乃是是非时刻,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夷狄族和谈,若是成功,帝国的西北部至少可以得到十几年休养生息的机会。
所以,他思踱再三,终于还是同意了可以让蛮王佩刀入城的要求,但必须在下马碑前下马。
这等同于一人让一步了。蛮王又不傻,自然这层讨价还价的意思。但他仍然很不满,闷闷不乐地带着愠色下了马,徒步走向城里。其余蛮夷人也都是冷沉着脸,显然对嘉阳关的“怠慢”充满了不悦。
也许是因为刚上来就发生了争执的原故,蛮王只是在议事堂和宁王简单寒暄了两句就要求开饭。
宁王不敢怠慢,忙传来了白小江命他下厨。
然而,白小江今天似乎不再状态。他脸色惨白,十分紧张,相比于那天的试验,烹饪的速率大大降低了。即便是外行也发觉出了不正常。
菜终于做完了,白小江已经气喘吁吁,仿佛累得要昏倒一般。
蛮王夹了几口菜,不客气地皱眉说道:“这就是中原厨神的手艺?咸的咸,淡的淡,有的还没烧熟就端上了桌。我说宁王殿下,您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大漠狄人?在城外便有意刁难,如今又做出这般吃食款待我们,比我抓来的商队里的厨子做的都差劲。你是不是在有意恶心我们夷狄族?”
“不,不,您误会了。”宁王赶紧辩解说:“也许是中原人的口味与夷狄人不同,待本王品尝一下。”
他说着吃了一口,味道果然差出许多,仿佛是另一个人做的。
只见白小江面色凝重,鼻子不住喘息着,仿佛身患难忍的疾病。
宁王这一面色沉凝很清楚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情绪,显然他也觉得菜做的不够好吃。这下可被蛮王抓住的把柄,说道:“宁王殿下,我们夷狄族都是粗人,喜欢结交豪爽的朋友,最讨厌用弯弯绕对我们。宁王表面要善意和谈,但却要我们遵守中原人的礼数,自己却有心怠慢,即是如此,我们的和谈还是免了吧!”
说完,他带着人起身便走,任宁王如何劝说都无用。
易水寒看着徒弟异样的神色也感到诧异,沉着脸走了过去一把抓住白小江的后部,褪开他的袖口,就见上面一片青紫。
他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师父,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白小江声音惝恍地回答道。
易水寒叹了口气道:“如今还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去到宁王那里领罚吧?”
宁王盯着白小江的胳膊问道:“白小江,本王问你,你今天不在状态可否是因为胳膊受了伤?”
白小江沉吟不语。
宁王道:“那你为何不与本王说?还有你这胳膊上的伤势果真是自己弄的吗?”
白小江没回答第一个问题,而是肯定地说:“回王爷,伤却是我不小心弄的。”
宁王冷道:“你道本王不懂?本王戎马一生,见过的伤痕不计其数,这种伤一定是被人捏的。本王问你,是不是有人偷袭了你?”
“没,没有。”
第六十八章:旧怨(八)
红豆和莫守成等人一直在城门口肃立地站岗,忽见一大群人走了脚步橐橐地走了出来,正是夷狄人。
眼见他们气哼哼的,什么话也不说径自骑马便走。红豆感到奇怪。
这才不足一个时辰,和谈这么快就完了?
她问莫守成道:“大哥,我觉得夷狄人走得有些蹊跷!”
莫守成点了点头,侘傺道:“是不是谈判不顺利啊?但我看父皇的表情信心满满的,不像会出差池的样子!”
两人均是一脸狐疑,蹙眉不解。
莫守成想了想,突然说:“不管和谈有没有成功,想必菜肯定会剩下不少。父王肯定没心情吃,咱们不如过去……”
一句话正好说到红豆心坎里,她兴奋点头。
两人刚进城墙内,就听见士兵们议论纷纷。
“操,如果不是那个白小江,今天的和谈也就成了,咱们也不必在这般辛苦。”
“哼,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还以为厨神的徒弟是啥高手,连个关外蛮夷的嘴都征服不了。”
他们冷嘲热讽的诽谤,听得红豆心中发紧。
看情况好像这次和谈的失败这人就在白小江,大家都在贬低他的厨艺。可白小江的厨艺自己是品尝过的,不可能失手啊?
带着莫多疑问,她来到了议事堂。
就见宁王拧眉质问白小江说道:“你的手到底是谁弄伤的?”
白小江正色道:“回王爷,是我自己。”
“胡说,本王已然说过,这种伤痕自己断不会弄伤的。”宁王厉声道:“白小江,你可知道你师父培养你有多不容易,本王吃过你烹饪的料理,绝不是今天的味道,肯定是因伤所致。但事已至此,本王必须要罚你。但此事也不会全怪你,只要你说出是谁伤害了你,本王可以酌情轻饶你。”
白小江神色不动,仍旧说道:“回王爷,是我自己。”
宁王气愤地咬牙说道:“好,即是如此,本王绝对要重罚你。”
红豆一直思绪微乱,见此情形,肺都快吓炸了。
白小江的伤无疑是自己弄的,但他居然在维护自己,这让红豆很是意料之外。
她听宁王话说的很明白,和谈失败白小江责任巨大,遭受重罚必不可免,说不定得掉脑袋。而他如果说出是谁弄伤自己手臂的虽然不能为自己彻底开罪,但死肯定是不会了。宁王惜才,此事也确乎不能全怪白小江。
但白小江竟然宁愿自己遭到重罚也不愿将自己说出来。红豆尚且无法理解白小江的心态,但不想让他这般憋屈,冲了过去说道:“父王,您不要处罚白小江,因为他的胳膊是我弄伤的。”
宁王勃然睁大了眼睛。
莫守成吓得急忙提醒红豆说:“小妹,不要乱说,此事非同小可啊!你什么时候弄伤他的,为什么要弄伤他?”
红豆就将自己怀疑白小江装病偷去湖心岛找他的经过如实地坦述了一遍。
宁王仰天长叹,说:“也许这就是天意啊!厨神师傅,请带你的徒弟下去吧!”
红豆惊讶道:“父皇您不责罚白小江了?”
宁王摇头:“不责罚啦!他已经尽力了。”
“多谢父王。”红豆笑着冲白小江眨了眨眼睛。
白小江叩谢了之后便随同师父退出了堂外。宁王又对二人说:“红豆,莫守成,你二人随同本王来。”
他说着,脸色微微怔忡,眼神幽光一抹,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议事堂连接的就是嘉阳关的城堡,也是整座关隘的忠心,宁王平时居住的地方。
整座嘉阳关就是围绕着城堡修建的,堡垒背靠一座高山,山体两侧与防御堡垒的瓮城相连,遮天蔽日,雄健浑厚。
走过了箭楼、门闸、雉堞的建筑,温度越来越凉爽。因为瓮城都是方形的,走在过堂处非常沁凉,夏天住在瓮城里很舒服,比如柳荫一到夏天就嚷嚷着来军营,为的就是避暑。
但这里冬天很冷,刚入冬城里面就得堆满了火炉,黑烟瘴气的,生活在里面很难受。
过了军械库就是堡垒的正大门,大门成虎口下颚形,配上附近森罗的蔚然成列的繁茂树丛,非常阴翳。
进了嘉阳关堡垒,一行人来到了宁王书房。
他坐在书案前,从笔筒里取出狼毫毛笔,说道:“红豆,你来给父王研磨,孤王要上书朝廷对夷狄人开战。”
莫守成惊讶道:“父王,夷狄人并没有主动进攻我们,难道我们要深入沙漠去剿灭夷狄人?”
宁王目光炯炯似火,镇定说道:“孤王正有此意。”
莫守成道:“可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啊!况且大漠凶险,乃是天然的恶地,我们中原军队从来没有深入过,冒然发兵只怕凶多吉少。”
宁王点头:“你说的不错,在沙漠作战对中原军队而言的确是扬短避长,但孤王可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来,我们与夷狄人打打和和,终究是要一战的。孤王深知和谈不过其中的一个办法,所以一面与之和谈一面暗中收集西域的地形消息,用了七年的时间派出了大量乔装成商队的伺候打探消息,终于绘制成了一张详尽的西域地图。有了这张地图,征讨夷狄定然事半功倍。”
红豆和莫守成二人这才恍然。按照军队人数来说,夷狄人远不如中原军队庞大。他们之所以能够多年为患西部,靠的就是偷袭,侵扰,打不赢就跑的策略。
一旦中原军队去追讨,夷狄人就躲进沙漠深处,没了踪影。
因为夷狄人常年生活在戈壁地带,深知哪些地方有绿洲,中原军队由于担心受困沙漠不敢继续追赶。
但现在有了地图就不怕夷狄军再逃脱了,甚至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宁王的信已经写好了,主要通知朝廷,边疆要与夷狄人开战了,让朝廷做好辎重补给的准备。
跟着,他叫来一位人称“飞毛腿”的通信兵,命他快马加鞭将信极速送去京城。
“飞毛腿”领命离去了。
红豆道:“父王,您给我们看看那张地图吧?”
宁王颔首道:“孤王让你们来就是想和你们一起商讨此事的。你们兄妹也该挑些重担了,特别是莫守成,好像你连地图还都看不懂吧?”
莫守成嘿嘿尴尬一笑,搔了搔头。
宁王回身拉开抽屉,突然怔住了。
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第六十九章:旧怨(九)
地图丢了!
宁王诧然,急忙找守值的官兵询问,但官兵个个惶恐,却说不出个究竟。
消息传将出去,军营哗然。
红豆怀疑这次失窃与那天混水摸鱼进入嘉阳关内的贼人有关,现在看来,他们盘踞进嘉阳关的目的就是盗取这份地图的。
现在再纠结来人的身份已经毫无意义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人也想必扬长而去了。
但人还是要审讯的,虽然那只死鸭子仍然嘴硬。
结果仍是没什么头绪,嘉阳关如同笼罩着一层浓重的乌云。
因为柳荫在贼人混入关隘的时候奇诡地遭遇了翻船,所以大家都觉得此事很可能跟外来贼人有关。
柳荫身体虽然不强壮,好歹也在部队跟着耳濡目染了许久,再加上年轻,将养两天就恢复了。
莫守成询问了她那天发生的事情,主要是奇怪柳荫为何行动如此怪异,要在黑灯瞎火的时候跑去湖面上划船。
因为红豆并未跟他说和白小江见面的原因,莫守成自然不会熟稔底里。
柳荫一口咬定自己去湖面是要去和白小江约会,并拿出了白小江写给自己的纸条。
莫守成蹙眉,开始怀疑起白小江来。
这一日,红豆正在门口站岗,突然见易水寒师徒走来。厨神仍是一副飘逸神态,道人般文静的风骨,白小江则还是背着大锅,身上挂着厨具。
那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这种装扮无疑证明他们要离开嘉阳关了。
红豆乍然一怔,心中依依不忍。
“你们要走啊?”
她看着白小江问。
白小江也是一副难过的神情,易水寒道:“正是。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面就应该游历人间苦修历练了。那天多谢你在宁王面前保下劣徒。”
红豆闷闷点头:“不客气。”
之后,她就看着白小江,白小江也看着她。
正在这时,就听莫守成破马张飞的迈着橐橐大步跑了过来,风风火火道:“你们这是要走?”
易水寒回答:“正是。”
“你们不能走。”莫守成声音狂烈地喊道:“来人,把这对师徒给我抓起来。”
红豆莫名:“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莫守成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子,说道:“多亏我来的及时,不然差点放跑了偷地图的贼人。”
红豆诈闻“偷地图”三个字,心头猝然一寒,问:“你怀疑厨神师徒偷了父王搜集的沙漠地图?”
莫守成嘿嘿冷道:“没错,柳荫郡主已经都对我说了,白小江那天借邀请她去约会的机会暗中勾结,将柳荫郡主的船凿沉。通过引出乱子,让我们敢去施救,导致城门空虚。贼人这时便趁此机会混入城中。”
跟着他掏出纸条说:“厨神请看,这就是你徒弟白小江写给柳荫郡主的邀请赴约信。柳荫郡主见你徒弟生得白净俊俏,自然喜欢,于是欣然赴约,不料却是陷阱。”
他的推测跟红豆过去想的一模一样,当时红豆就是因为产生了这种想法才单独去找白小江对质的。只是,相比于那时候这次莫守成手里多了一张纸条。
白小江扫了眼纸条,淡淡地说:“这不是我的笔迹,你们可以核查。”
莫守成仍是嘿嘿冷笑:“这自然不是你的笔迹,你也不会傻到自己亲自写信给柳荫郡主,这样太容易被别人找到证据。纸条上的字肯定是你同伙带你写的。”
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白小江挑眉问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不是猜测,我有证据。”
莫守成回答的很干脆。
红豆问他:“大哥,你有什么证据?”
莫守成勾唇一笑,说道:“小妹你还记得那个被我们抓来的窃贼吗?这家伙一直嘴硬什么也不说,但我设计骗他写了几个字,让军师们与纸条上的进行了对照,结果他们一致肯定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红豆猝然一惊,叫道:“你是说纸条是被我们抓到的贼人写的?”
“千真万确。”莫守成声音低沉,威压十足道:“那贼人我们虽不知道是何来头,但他怎么知道柳荫郡主喜欢厨神徒弟这个小白脸的事儿?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这本身就是个阴谋。而白小江一定参与其中,所以他嫌疑最大,决不能走。”
他表情舞马长枪,信誓旦旦,笃定白小江就是贼人。也不听辩解紧跟着伸出粗大如蒲扇般的巨掌一把擒住白小江本就受伤的胳膊上。
白小江不是习武之人,身子骨也不硬朗,胳膊上的伤还没痊愈,被莫守成粗糙巨掌用力一擒仿佛断了一般,疼得他痛声大叫。
红豆赶紧将莫守成推开,护在白小江身前说:“大哥,现在还没证据确定他和那贼人就是一伙的,你怎么这样对待他?况且,他身上还有伤。”
莫守成诧异道:“这还不算有证据吗?”
红豆道:“那被抓的贼人是什么来头我们还都不清楚,最起码得让他承认和白小江认识才行啊!现在这种情形白小江他们走是肯定不能让走了,但大哥你想从他身上找到突破我看根本就不对。白小江他不会武功,身子骨又弱,只怕会被屈打成招。你看看那个被抓来的贼人,分明是受到过专门的训练,跟白小江分明不是一路人。”
莫守成急道:“小妹,你为何要这般袒护他?难道就是因为他胳膊上的伤是你弄的,而他为此袒护过你吗?这种小白脸可信不得,他袒护你无非是看你天生皮相好,肤白貌美,对你分明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
红豆不由得脸上一红,心中怦然乱跳。
白小江道:“既然这样,我不会走的。师父,您自己先走吧!”
易水寒喟叹一声,道:“即是如此,看来也只能找宁王,让他定夺了。”
……
宁王不是糊涂人,但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也大惑不解。
首先,莫守成没有说谎。根据笔迹对比,纸条上的笔迹和他的笔迹确乎一模一样。
那被抓贼人眼见于此,也承认了纸条是他所写,但其他的话还是一个字都不吐口。
宁王派人调查了白小江的身世,发现他自幼便与厨神易水寒在一起,走天南,创海北,几乎不经世事,游离于世外,跟不会跟军事朝政扯上半点关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奸细呢?
第七十章:旧怨(十)
由于各方面疑点重重,白小江师徒想走也是不可能的。
莫守成表示应该将白小江抓起来,严刑拷问。
对此,宁王不置可否,但红豆却是坚决反对。
为此,莫守成十分生气。他忍不住对红豆说:“小妹,现在被我们抓来的那个贼人仗着会一身诡异的闭门功法可以扛住严刑,死活不招。剩下的突破口就只有白小江了,你又不赞成对他动刑,甚至连关起来都不让,我真不明白你为何那般袒护他?”
莫守成自小就对红豆特别照顾,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像今天这般怨尤的情形也是头一遭。
红豆也明白他的话不能说是没有道理,拖着腮帮子蹙眉深锁。
莫守成跟着又说了一大堆道理。什么宁王要出关西征,全靠那张地图,作为王爷的义子义女有责任帮他找回地图啦!还有白小江师徒行为诡异,没听说过厨子做饭之前还要冥想的。
总之把他怀疑的,有道理的,牵强附会的话说了好几车,目的就是要红豆答应他去对白小江用刑。
红豆被他烦得好气哦,若不是看在和他多年兄妹的份上真的可能会暴走。
两人正走在警跸道上,莫守成仍是喋喋不休。
“人常言,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白小江是小白脸中的小白脸,肯定没好心眼儿。只消给我三天时间我就能让他全招了,怎么样小妹,给大哥一个立功的机会,别在阻拦了。”
红豆气恼了,拧眉狠狠地看向莫守成,仿佛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了一般,一脸的不乐意。
莫守成也是不悦,哼声说道:“你们女人就喜欢被小白脸迷惑。咱们两个一同长大,相比之下谁同你更亲近你应该知道啊!”
红豆道:“那怎么一样,你又没被别人严刑拷打的危险。”
莫守成道:“可我承蒙父王这般器重,现在正是报答他的好机会。你就帮我一次吧!再说了,寻回了宝图咱们俩都有功劳的。”
红豆冷道:“大哥休得在说这话了,我相信白小江不是奸细,怎么看都不像。他身体又那么羸弱肯定经受不住酷刑的,我不能作这种孽。”
莫守成眄她一眼,突然阴阳怪气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红豆:“……这,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了?”
莫守成道:“我看出来的,不然你为何要那般袒护他?”
红豆微垂眼睫,低头喃喃:“没,没有。”
莫守成腹诽:没有你脸红个屁?
他突然说道:“难道你就不知道我对你的……你的……你就不知道么?”
红豆当然知道。去年她偷听别人说笑时曾讥笑自己说:红豆郡主真是迟钝的,连莫守成对她根本不是对妹妹的感情都看不出来!
那时她乍一听到这些感到很震惊,那两天对莫守成感觉怪怪的。时间一久,她更察觉那些笑谈所言非虚了。
莫守成这样五大三粗的男子本身就不讨她喜欢,更何况他和自己名义上还是兄妹呢!红豆从未考虑过和他会怎样发展的事情。
她一本正经地说:“大哥,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的确是找到失窃的沙漠地图。但你一直拘泥于白小江身上这点上我不赞成,不仅无法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还很可能会伤及无辜。”
莫守成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可是,你连让我尝试一下都不愿意吗?他分明是有嫌疑的。”
两人边走边说,突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的身影,正是白小江。
红豆绽开眉目,见他手中正拿着一瓶金疮药,可能是刚在军医那里讨来的。
“喂,白小江。你要是男人就承认了自己就是细作的合谋。”
莫守成乜着他喝道。
白小江冷冷回敬:“给别人定罪靠的是证据,不是靠强迫。”
莫守成道:“证据,证据我有啊!”
白小江道:“你那个不能算作证据,连宁王都这样认为。”
一听宁王,莫守成不言语了,气哼哼地跺了跺脚离开了。
不过,他临走时故意用身体蹭了白小江一下,正蹭在他受伤的胳膊上。这人粗蛮力大,白小江只觉得胳膊都要被他撞断了,手中的金疮药瓶也掉在地上。好在那瓶子太小,才没有摔碎。
红豆赶紧过去替他捡起来,白小江的胳膊仿佛粗了一圈,连动弹都很艰难,只能顺其自然地耷拉着。
她慢慢地褪开白小江的袖口,但只褪了一小截就不敢再看了。因为那种青中带紫,紫中发黑的颜色连战场上的士兵身上都不曾见到过。
红豆猜测,肯定是因为白小江伤未痊愈就匆忙下厨导致骨头伤上加伤,适才又被像熊一般壮实的莫守成狠狠地撞了一下,没断掉就是万幸了。
“你这个样子,还能自己擦金疮药吗?”
红豆翘起嘴角问道。
白小江沉吟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红豆显然不信:“得了吧!你右胳膊连打弯只怕都不能了。再说,你伤的这么重,可不是金疮药能治好的。”
白小江皱眉,轻叹说道:“可军医只给我金疮药。他说这里只有金疮药,有金疮药给我涂就不错了。”
红豆想了想,立刻打开金疮药闻了闻,果然这是好多年前的陈药,恐怕根本就没有任何功效了。
她气恼道:“真是放肆,再怎么说你也是宁王邀请来的,厨神的徒弟,居然用经年陈药唬弄你。你等着,我去给你讨好药来。”
白小江道:“我知道你们这里人都不喜欢我,是我坏了你们同夷狄人的和谈,还有人怀疑我偷东西。军医能给我陈药已经不错了,你放心,我年轻自己就能养好,不需要药也行。”
“那得等多久啊!”红豆摔碎了手里的药瓶,拍胸口保证说:“你放心,药我肯定能帮你讨来。”
以红豆在军营里的声望和身份自然很轻易的就讨来了许多疗伤良药和包扎伤口用的绷带、护板。
每个当兵的或多或少都会些疗伤的手段,这是未来上战场的必备技能。女兵也不例外。
红豆用自己掌握的知识悉心为白小江疗伤,这让他的伤恢复得很快。
同时,她也知道莫守成笃定白小江就是贼人的同伙,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这些天须臾不敢离开白小江半步。
第七十一章:旧怨(十一)
形影不离的日子过了大约十来天,远方的一个中原人掌控的城镇突然遭到了夷狄人的突袭。
一列运送补给的车队首先被劫,敌人来势汹汹,中原军虽奋力抵挡,仍无法阻住夷狄的骑兵。
人喊马嘶过后,车队翻滚跌倒一片。马匹脱缰,补给散落一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补给兵为了保命奋力朝城关奔去。
他们隐瞒了被袭击的事情,担心守城士兵不给开门,结果门一开,夷狄军队就跟着轰轰涌来。
守城官兵被这一幕吓呆了,赶紧去关城门。但城门厚重,还没关严实夷狄军就已经杀到了。
城内瞬时陷入一片混乱。只不到半天就遭沦陷。
宁王视线冷冷地扫过呈上来的军情奏报,气的青筋暴露。最后决定出兵夺回城镇,让夷狄人尝尝宁王军的厉害。
众将听闻消息后个个振奋,接下来的就是选择先锋将领了。
结果,任谁也没料到的是先锋官宁王居然选择了从未带兵打过仗的红豆身上。
众将无人不感到意外,最诧异的非红豆莫属了。
为此,她找到宁王表示自己并非最合适人选。
宁王却表示她应该挑起重担了,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不容置辩。
红豆心中又莫名又气急,强忍难过不满离开了。
她觉得这事有猫腻,就赶紧去找白小江告诉他。
边想着边走到白小江师徒的房间,就听易水寒说道:“嘉阳关我们已经待了很久,宁王爷也不会怀疑你私通窃贼,咱们走吧?”
白小江摇头说:“师父,我不想走。”
易水寒惊讶:“为何?”
白小江想了想,说:“因为,这里的人好。”
易水寒皱眉不解,嘉阳关的人可都是一副想要他命的样子啊,哪里来的人好?
莫不是我这儿被吓糊涂了?
他沉思片刻,突然笑道:“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徒儿你说的是红豆姑娘吧?”
白小江红着脸,点点头。
易水寒笑着说:“对,你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门口的红豆心中猝然一砰,晕乎了起来。
易水寒跟着对徒弟说:“这个东西为师送给你,求亲可不能没有好礼物啊!”
说完,他适闲地伸了伸懒腰,站起来说道:“我也该有啦,如果有缘,咱们师徒或还能够见面。”
听见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红豆赶紧躲在一旁,易水寒走后,她才露出头来,探头探脑地往屋里怯生生地看着,仿佛第一次来一般。
这时,俩人同时看见了对方,不禁脸都是绯红。
片刻,红豆才想起来说:“我要走了。”
白小江一惊,仿佛没听清楚般:“你说什么?”
红豆道:“父王派我出去打仗,好好长时间才能回来,只怕我不在你身边他们会欺负你。”
白小江笑道:“不碍事,你自去就行了。等你立下大功,他们就更不敢欺负我了。”
他笑得很达观,红豆提议说:“要么你先走吧!”
“不,”白小江摇头,语气很坚决:“我要等你回来,你千万不能牺牲啊!”
他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红桃木符说:“这是我的护身符,你带在身上,可以保佑你。”
这会不会就是适才易水寒给他的提亲信物呢?
红豆猜测着,提点白小江说:“你给我这个就单是想要保护我吗?”
“唔……”白小江想了一阵儿,说:“其他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吧!”
红豆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当晚,白小江为她做了一餐壮行宴,第二天,红豆就带着兵马出征了。
清晨初升的太阳,冉冉洒下金色的光斑,泛过平静的湖面。
一声声壮行的号角轰轰如雷,风吹着红豆身上的斗篷猎猎舞动,旌旗飘展如同波浪冲卷。
出征军队的身影被淹没在四周如滚雷般响彻的人海中。
战争起初很顺利。红豆谨记白小江的话一定要立下大功才能更好的保护他。
所以一上来的进攻就气势汹汹,又蛮又横。
夷狄人从未见过中原军队这般晓勇过,特别是为首的女将军,凶凶狠狠的,时分骇异。顿时被杀的伤痕累累,一路跌跌撞撞,狼狈地弃城逃跑了。
红豆见这么容易就获胜,大喜过望,加上她急于返回嘉阳关,也没特意安排防御工事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结果走到半路就听见夷狄人去而复返的消息,城池又被夺走了。
且这次想抢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因夷狄人准备的很充分,将防线打造得固若金汤,红豆攻了很久也没拿下来。
这时她得到消息,莫守成终于把白小江抓起来了。
红豆第一个反应就是,果然是调虎离山啊!
她气的发抖,但前方战事吃紧,须臾片刻也离不开她。
而白小江落到莫守成手里,肯定小命不保。因为莫守成对他不仅是怀疑,还有因吃醋产生的嫉妒。
红豆装腔作势地攻了半日,心却不在战场上。在立功和救白小江上,她终于选择了后者。
不过,红豆自然不敢选择直接撤军。毕竟宁王军始终处于攻势,补给也不断,坚持下去获胜是迟早的。
她的想法是自己单独返回嘉阳关去救白小江,因为两座城池相距不远,快马加鞭可以赶得上。
但这不仅破了兵家大忌,更是触犯了军法。
可管不了那么多了,红豆偷偷地来了次不辞而别,独自驱马返回了嘉阳关。
她骑得几乎飞起,只用了一个下午就看见了嘉阳关雄浑的城门。
此时正值傍晚,天将黑不黑,山谷下一片朦胧。红豆正想着怎么偷偷地混进去,就听城下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叫疼声,且声音很熟悉,很粗犷。
红豆仔细地寻思了会,确定这就是莫守成的声音。
果然,就见城门口跪着一个大汉正在接受鞭刑。
红豆感到奇怪:莫守成犯了什么错居然要被处罚。
就听一位将军高声说道:“二十军鞭执行完毕。”
莫守成气哼哼地站了起来,骂道:“他妈的,我好不容易设计把红豆支开,本以为肯定能治白小江的罪了,岂知柳荫郡主又给他撑腰。他白小江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仗着副好皮相嘛!”
第七十二章:旧怨(十二)
他骂骂咧咧,兀自不停。身旁的将军道:“小莫将军啊,宁王爷惩罚你也是有据可依的,他已经查明你确实是诬陷了白小江。”
莫守成嚷嚷道:“白小江一定有问题,我不过是打算激将一下,谁知道父王居然信他不信我。”
将军嘿嘿笑道:“小莫将军你可算了吧!谁不知道你死咬住白小江不放就是嫉妒他和红豆郡主要好?你呀,对人家红豆郡主是落花有意,人家对你是流水无情。”
红豆猜测白小江突兀被抓她约莫十有八九就和莫守成有关,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但她没有声张去找莫守成理论,一来如果被发现她私自逃回嘉阳关恐遭来军法处置,二来她和莫守成毕竟是名义上的兄妹,期间如果传出卿卿我我的事情来,成何体统?
将军又说道:“其实你想想,如今白小江和柳荫郡主又好上了,对你岂不是好事一件?”
莫守成拍了拍脑袋,点头道:“有道理。白小江那种小白脸肯定最会勾搭女人了,柳荫跟红豆涉世不深容易被他诓骗,红豆前脚刚走,他紧跟着就和柳荫搞在一起了。”
听了他们的话,红豆顿时脑袋嗡地大了一圈。
白小江居然和柳荫在一起了?
她心中一声痛呼,怔怔片刻,嘴唇颤抖着,强忍住泪水,忽然就感觉手腕被人攥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何勉。
他一脸惊讶地问:“小郡主,你怎么回来了?而且还一个人?”
红豆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说:“我是偷着跑回来的。”
“为什么啊?”
何勉莫名其妙。
红豆问道:“那个……白小江和柳荫最近是不是非常的亲密?”
何勉更加莫名其妙,怔了一下,点头说:“最近他俩的确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的。”
柳荫喜欢白小江这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天她一看到自称是白小江写给自己的约会纸条就屁颠屁颠地去了湖心岛。如今,她也一定是借保护白小江为由和他接近,日久生情俘获了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红豆没想到白小江会这样,开始凄然痛心。
白小江太叫人失望了,不行,如果真是如此也得去骂骂他出出气。
红豆想到这里看着何勉说:“你能不能带我混进城里,我要见白小江。”
“行啊!”何勉道:“不过,他这时候肯定跟柳荫郡主在一起。我也多少知道点你和她的事情,你们好像都喜欢那个厨神的小徒弟。”
红豆沉着眉毛没有说话,但摆出一副不罢休的表情。
何勉说:“要说厨神的那位小徒弟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比我等这些五大三粗的大头兵倒是漂亮许多,难怪人常言‘自古嫦娥爱少年’。但你跟柳荫郡主如果因此起了争执,那对你可不利啊!”
红豆皱眉不悦,眼中滴出痛苦的泪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倒要看看白小江到底是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声音颓然,默默抽泣几下,催促说:“快,带我进去。”
天很黑,红豆穿着的也是件灰黑的盔甲,在夜幕掩盖下并不显眼。她低着头,跟随何勉来到城门口。
平时不爱开口聊天的何勉突然成了话痨,唠唠叨叨地开始和守城官兵谈天说地,侃侃而谈。红豆趁着他给自己打掩护转移视线的时候快速地进了城关。
按照何勉所说,现在白小江应该和柳荫在一起。而通常这时段柳荫最喜欢坐在军营小花园的凉亭里喝消食茶。
嘉阳关本就建造在戈壁旁边,缺乏绿植,夏天连个躲阴凉的地方都没有,士兵们只能躲在房檐下面避暑。
柳荫自然受不了这种苦。于是就央求宁王单独盖了座小花园,虽然占地不大,但很精致。只是可废了不少劲和大量的花销。不说那些运送植被盆栽的费用,单单每日里浇灌花圃盆栽说需要的水源就是比不小的开支。
而这花园因为太小,加上柳荫郡主又是那般的脾气秉性,花园自然最后成了她的私人领地。红豆虽然也喜欢那里,却很少去,柳荫在时就更加不会踏足于此了。
花丛荫浓,自然是为了更加舒服地纳凉。
她蹲跪在花丛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中果然有人在说话。
“白小江,你的厨艺真是非常的棒。安远城的名厨肯定是比不上你的,我去过一次京城,那里最大的酒楼的厨艺我也品尝过,比你还要略低一些。”
正是柳荫的声音。
白小江笑道:“承蒙郡主夸奖。”
柳荫又问:“我这花园漂亮吗?”
白小江回答说:“坦率地讲,大漠荒丘能有这种花园实属罕见,只是这花园虽然精致却也局促,比不过中原富户家的大花园。不过很美。”
柳荫轻轻点头,追问:“有我美吗?”
白小江笑道:“自然是远不如郡主美丽。”
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地拍马屁,草稿都不打张口就来!
红豆心中一沉,脸都气白了。
柳荫咯咯一笑,继续问:“那是我美还是红豆美呢?”
白小江仍微笑道:“各有千秋。”
柳荫弗然不悦,讪讪说:“你呀,就会打马虎眼。算了,我也不问你了。对了,我见你师父前几天离开了,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走啊?”
白小江道:“我想留在这里,因为我心仪的人在这里。”
柳荫骨碌着眼珠探问说:“你想跟这里的姑娘成婚?她是谁?”
白小江回答说:“是红豆郡主。”
红豆听了敛眸低头红了脸,白小江的话让她心头粲然鲜明起来。
原来是自己错怪了白小江。
柳荫却怔了一跳,锁住了眉头沉声说道:“你果然喜欢她?”
白小江道:“是的。她如今外出征战,待得胜归来时我便会向她求婚。”
“可是你……”柳荫咬牙指着白小江说:“你这些天一直跟我在一起对我柔情蜜意的,你是不是就是想拿我当盾牌保护你?”
白小江摇头。
柳荫喊道:“可是我帮你在父王面前求情,才让莫守成没抓你,你才能安然无恙的。你难不成一直都在利用我?”
白小江道:“我想郡主是误会了。我从来没求过您帮我解围,况且宁王深明大义断能明察秋毫。”
柳荫恼道:“好你个白小江,你有种。难道我正牌被朝廷敕封的宁王府郡主比不上红豆那个捡来的野孩子吗?”
白小江沉声道:“郡主国色天香,白小江高抬不起。”
柳荫气得点头:“看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那你就给我滚。”
白小江施施然深鞠一躬,转身走了。
第七十三章:旧怨(十三)
红豆见柳荫独自一人气哼哼的,又摔茶杯又摔碗,乐得直想笑出声,却又但担心被她发现。
再加上她发现了白小江对待自己乃是真心,已无挂念,只能快速地返回战事正吃紧的前方战场。
路途平坦,一如她的心境。
快马加鞭未到次日清晨便赶回了前线。
她来时便是偷偷出来的,又是夜晚无人发现。只有几个想要研讨军情的下级将领见她一直不在房间有些莫名,遂问了两句。
红豆以独自上山查看地形想对策为理由搪塞了过去,那些将领们也并未起疑。
经过了三天的苦战,进攻的宁王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因为夷狄军过于贪婪,一心想占领城池,没考虑过补给的问题。那座城池虽然险峻,但比较贫瘠,吃食匮乏。
打得多日的守军终于忍不住饥饿出城投降了。
宁王军此战大获全胜,不仅拿下了城池,还俘虏了许多夷狄士兵,本身却没有多少损伤。
红豆挥师凯旋。因为初露锋芒,她得到了许多嘉奖,宁王还大排宴宴邀请所有将军恭贺她凯旋。弄得红豆须臾片刻都脱不开身。
好不容易才从宴会里抽出身来,她心急火燎地就朝白小江的住所跑去。
按照白小江的身份,他肯定不会出现在邀请人中。但红豆觉得奇怪,如果宁王设宴厨师肯定是他啊!但菜的口味寡淡,显然是出自普通军厨之手。
红豆有些怪异,看样子宁王对自己的这次凯旋宴及其看中,怎么可能启用一个平庸的厨师?
来到白小江住的营帐,却并未见到他的身影。
红豆心中一猝。白小江去哪儿了?
她四处打听,结果谁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红豆四下环视,同时心里不断产生不好的想法。
上回白小江与柳荫摊了牌,再想得到她的保护是不可能了。所以没了依仗,莫守成说不定对白小江下手了。
正想着,就听身后有人对自己说:“红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父王和诸位将军还都在等你呢!快过去吧!”
说话的正是莫守成。
红豆瞪大眼睛嘶吼着问他:“白小江呢,你把他关在哪儿了?”
莫守成一凛,肃容说道:“我哪里知道你的小白脸儿在啥地方?”
红豆盯着他,质问道:“不是被你抓起来了吗?你一直怀疑他偷走了地图,还嫉妒我喜欢他。”
莫守成气急败坏,大吼大叫,声音摇撼说:“没错,我就是嫉妒他左搂右抱的,前些天我还见他和你亲亲密密,转眼你走了他立马就和柳荫粘粘乎乎起来,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你误会他了。”
红豆放生置辩。
“你们女人就是迂腐,这是我亲眼所见的。”莫守成自信满满道。
红豆知道他没说谎,但那并不是事情的真相。只是她无法和莫守成说这些,就逼问他将白小江关哪儿了?
莫守成怒气冲冲吼道:“我把他杀啦!”
他表情恶狠狠的,狰狞恐怖,从怒相上就能看出他的确有杀白小江的可能。
红豆眼底一白,人猝然晕倒。
莫守成抱住即将倒地的红豆,又叫来了好几个官兵,将她抬去军医那里。
半个时辰后,红豆悠悠转醒,发现莫守成正在房间里急匆匆地踱步。
她慢慢坐了起来,莫守成神色有些慌张说:“红豆,你终于醒过来了。”
红豆不想见到他,嘤嘤嘤哭了起来。
莫守成看得又烦又气,说:“刚才有人说看见你的那个小白脸和柳荫郡主共骑一匹马离开了。”
说完,撇着嘴眄她。似乎在告诉她:怎么样,我早说过白小江是登徒子了。
红豆自然不信,那天在花园里她偷听到白小江的话时就完全相信他是爱自己的了。
白小江怎么可能跟柳荫共骑一匹马离开?
她问:“是不是那人看错了?”
莫守成语气十分肯定:“没有,没有。有两个人看见呢,难道两个都是睁眼瞎啊?”
红豆也不再跟他扯下去,霍地翻下了床,问道:“他们朝哪个方向走了?”
莫守成道:“这上哪知道啊!嘉阳关四周都是围墙,他们是从大门出去的,至于出了门口又朝哪儿跑去了那谁清楚?不过,人家俊男靓女天天耳鬓厮磨的,肯定是去花前月下,鸟语花香的地方了。不过,好像咱们这附近没这样的地方。”
红豆不语,扯开斗篷披在身上就往外跑去。
大漠昼夜温差非常大,虽然现在炎热,但如果到了晚上还找不到的话斗篷就非常有用了。
莫守成喊声她说:“你干什么去啊?人家情情爱爱的你去不是捣乱吗?柳荫可是宁王府真正的郡主,你和她抢爱人不是让义父为难吗?”
他的语气带尖带刺,仿佛在故意要触红豆动怒。红豆突然站定,神色平静地笃定说:“不,白小江爱的人是我。”
话虽如此,她仍是思绪纷乱。
出了城墙,白云隐隐浮动,将晓日渐渐隐没。
暮夏五月,大漠上一片干绝,狂沙似雪。
戈壁滩上杂石怪树,野鹫长啭。沙土被风窸窸窣窣地卷起,拍打着的声音恍如细雨。
沙漠虽荒芜,但留下的脚印却是无比的清晰可见。只见无数马蹄印奔向同一个方向,前后踩踏,无法分辨数量,但少说也有三匹之多。
其他方向都没有马蹄脚印,所以红豆判定白小江和柳荫只可能是朝这里跑去的。
按照方向,那里通往的是梅岭山的方向。
红豆沉吸了口气。梅岭山是座雪山,同时也是座火山。山体海拔十分的高,乃是西域数一数二的高峰,峰顶终年积雪,皑皑白雾巍峨缭绕。但据说差不多每百年山顶便会爆发熔岩,顷刻间就能侵吞下梅岭山的全部地貌。
当然,这是居于此山附近的山民所说,红豆作为中原人不曾见过。而上一次梅岭火山是何时爆发的她也不清楚。
但因为传说名气过大,宁王一直严格禁止士兵去那里,甚至夷狄人对此地都敬而远之。久而久之,梅岭山就成了西域的一座圣山,只可观望,不可踏足。
难道白小江和柳荫是去了梅岭山?
红豆沉思。
可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红豆又百思不解。
第七十四章:旧怨(十四)
她一路顺着蹄印朝梅岭山方向驱马而去。很快,如同白玉带冠的雪峰顶就露了出来。
峰顶经年雪水的冲击使梅岭山脚下的土地非常肥沃,流水潺潺,淙淙徜徉,乃是片暧暧葱郁的绿洲。
只因夷狄人担心火山被随时会爆发的原因,鲜敢踏足于此生息。中原军队见外族胡人对此山都这般敬畏,心中也对其比较恐惧,基本没去过这里,所以对此知之甚少。
红豆也是头一次来这里。
她这才发现梅岭山是被一条大河阻挡着的。河水湍急,但十分清澈,里面游动着土黑色的鱼儿,鲶须怪鳍看起来很吓人。红豆不知道这些怪鱼能不能吃。
马蹄印已经到了尽头。她下了马四下逡巡,希望能找到渡河的舟船。
但人迹罕至,哪来的船?
白小江和柳荫显然是过了河,因为河岸边立着一匹马,正是柳荫平时常骑的那匹白霜色小矮马。这显然说明他们的确来到这里了,可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呢?
红豆凝眉百思。
这时,就见一艘小船驶了过来,船上坐着两个黑衣人。
虽然不知二人身份,红豆还是远远地向他们打起招呼。然而,那俩人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一人吼道:“是嘉阳关的守军,糟了,快,快往回划。”
另一人道:“可后面也很危险啊!”
“没关系,山里的人不是受伤了吗?”
“咳,我没说山里的人,我怕的是火山有可能会爆发,我可不想被岩浆吞没。”
他话音刚落,湍急的河水突然翻起一阵巨浪,二人显然没有准备,在半掀的船只左右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立足不稳掉了下去。
“救……救命啊!”
俩黑衣人连刨带跳,显然不甚熟悉水性。
听了他俩的话,红豆已经明白这二人绝非善类,所以并不想过去救。况且,她也不会游泳。
也真是天意,那船没有被巨浪掀翻,竟晃晃悠悠的飘向了岸边。
红豆心中大喜,赶紧登上了船。划了没两下,一股滔天巨浪又扑了过来,红豆有了那俩人的前车之鉴,立刻抱稳船头。同时心中暗惑:这河水的浪为何这样大?
她听说大海可以泛起百尺巨浪,虽然没见过,但那种汹涌澎湃的程度可想而知。现在的河浪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红豆也曾经听老人们说过,但凡天降异象时都会实现爆发一些奇异的景象,比如地震啦,海啸啦,天都会发阴,如同要塌下来一般,猫啊狗啊的也会异常躁动。
这让她感觉不妙,这种巨大的海浪会不会是在昭示梅岭火山要爆发了?
呼!呼!呼!
河浪越来越凶险,红豆甚至不敢站直了划船,好在船桨被固定在船上,要不然肯定要掉入河水里。
好不容易划到对岸,红豆用麻绳死死地将船绑住,因为这是回来唯一的一条救命伐。
山路不崎岖,且林灌茂密,花香暧暧飘散,简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只是,山里的小动物却异常狂躁,不住地吼叫着乱窜。仿佛情绪失常了一般,连兔子都会攻击狐狸。
这种异样让红豆觉得火山的确要爆发了,须臾得尽快找到白小江。
“白小江,白小江……”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半晌,终于得到了回应。
却见白小江扶着柳荫缓缓地走山腰间走来,身上还有血迹,仿佛刚经历了战斗一般,显得狼狈不堪。
红豆心中一稳,微微颔首向他们跑去。
到了近处,就见柳荫腰间殷红一片,显然身受重伤。
“她怎么受伤了?是谁弄的?”
“黑衣人。”白小江答道,又急匆匆说:“这里不安全,快走。”
“对,快!”红豆说着拉了白小江一把。
柳荫却因受伤,没人扶着根本走步了。她语气可怜地急道:“白小江,别,别丢下我。”
白小江认真地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丢下你的,即便火山爆发了也不会。”
柳荫握着他的手微微点头。
红豆看着蹙眉,但一语未发,因为现在确乎紧急得很。
因为柳荫受伤拖慢了速度,当他们快要来到岸边时,忽然见岸边的河水里黑影一闪,竟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适才被巨浪打翻落水的黑衣人之一。
他抽出匕首隔断了麻绳,这时也发现了对面的三人,便急匆匆地将船河面上,然后跳了上去,并得意忘形地朝几人挥着手。表情一副胜利大逃亡时的喜悦和挑衅。
红豆心口一凉,脸色唰地白了。
那艘船是他们唯一能离开这里的救命伐,如今怎么离开啊?
柳荫却怪她道:“你怎么只划一艘船来救我们?”
红豆气恼,怨尤道:“船?我哪儿来的什么船?这船还是我在黑衣人手里抢来的呢!若不是你受伤拖累了我们行动变慢,船能被刚才的黑衣人提前抢走?还不都是你。”
柳荫听了颇为讪讪,埋头在白小江肩头。
红豆更气,撸起袖子就要把他俩扯开。
白小江却主动将柳荫轻抚坐下,然后抱起附近的一颗枯树干说:“既然你嫌她耽误了时间,那你自己走吧!”
红豆一愣,遽料白小江居然会对自己这样说话。
白小江接着说:“你抱着这枯树干游走吧,这也是你唯一的生机。”
红豆有些恼道:“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白小江道:“这枯树不能支撑住我们三人,恐怕两个也撑不住。我还要留下来照顾柳荫。”
红豆道:“我们还可以找其他的枯木。”
话音刚落,远处的峰顶突然喷出一圈黑色的烟雾,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震彻行云。仿佛汹汹岩浆便要迅速坠向地面一般。
白小江道:“来不及了,你走吧!”
红豆摇头说:“要走也是柳荫走,你干嘛要我走?”
柳荫道:“我受了伤,况且我也不愿意离开江小白。他也不会离开我的。”
红豆怔愕,和柳荫一样都看着白小江。
白小江扁了扁嘴唇,认真地对红豆说道:“只有我爱的人才配能和我死在一起,你走吧!”
红豆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小江。
白小江则眼神陡转阴寒,将枯木死死地放入红豆胸前,说:“快走。”
轰!轰!
峰顶的洞口烟尘弥漫,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万千落石带着火花滚滚而下,所到之处熊熊燃烧……
第七十五章:夺城
红豆至今都还记得火山爆发是的灼热和白小江表情的冰冷。
雪扑簌簌地下了一路,白蒙蒙的遮蔽住了天与地。
红豆骑在马背上,身子歪歪扭扭的,四肢都有些僵硬,但不是冻的。
脑袋里颓然地白茫茫一片,思绪也仿佛随着适才的回忆飘零走了。
马蹄逶迤,行至寒夜中宵才来到了宁肃镇。
之前,宁王军已经用过了餐,并非疲惫之师。精神气势上也准备了充足,知道待会儿恐怕将有一场恶战。
狂风晃动枯树枝,将上面的簌簌积雪吹了下来。
宁肃镇的城池大门紧闭,不过可以看见城头上冒着的热气和隐隐火光。
好像守城的军士正在吃夜宵。
原来,朝廷的官兵养精处优的惯了,都不愿意在苦寒的天儿守夜。那几个守城的卫兵便商量着抓来了城中的两条野狗,宰杀掉煮了锅狗肉汤。
宁王军来时,他们正喝得醉醺醺的。
红豆派人前去叫门。若是往常,朝廷的士兵一听宁王军来了,都吓得抱头鼠窜,今天也是酒壮怂人胆,硬是不给开。
结果,红豆下令攻城。
半个时辰后,她站在城头俯瞰着远方,轻轻地掸掉了胸前的细雪。
这一场仗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
守城的士兵也醒酒了,叫嚣着说宁王的军队要造反,连朝廷的守军都敢打。
红豆对他们道:“宁王的军队戍守宁肃镇是皇上亲自下过圣旨的,如今圣旨还在嘉阳关。如果你们认为宁王军今天做得不对,大可以回京城参我们。”
跟着,她命人解除了朝廷士兵的武器,将他们赶出了宁肃镇。
何勉担忧地对红豆说:“这股朝廷士兵虽然战斗力低弱,却来了不少。这一大股子士兵恐怕不是单独来的,只怕他们背后有人指使。”
红豆点头:“我也知道此事并非军队争地盘那样简单,只怕是朝廷中的大臣在故意找我们宁王军的麻烦。但我们宁王军讲的就是‘宁丢己命,不失一城’。管他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其他外族胡夷,我们都不会丢掉属于自己的地盘。”
何勉道:“郡主说的对。只是我们要不要将此事禀报给王爷?”
红豆皱眉凝思,摇头说:“我看还是不要了。现在边疆正激战正酣,我不想给父王在添麻烦了。况且,父王现在也不在嘉阳关,他正在外面带兵打仗呢!”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件事儿,我想麻烦你。你去帮我查查这附近山贼流寇们的底细。”
何勉一愣:“剿匪是朝廷的事情,郡主为何要调查这些?”
红豆想了下,回答他说:“哦,宁肃镇往西如今都是归我们宁王军镇守,我们得对当地的百姓负责。快过年了,很多百姓要到京城里购置年货,最近去京城的路上山匪横行,老百姓们都不敢前往,即便组织起来一起去,土匪手里有刀有枪也是很危险的,这事关宁王军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我不能不管。”
何勉释然,笑道:“还是郡主考虑得周全。”
红豆心中摇头。
她哪是真心考虑这些?话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话而已,她实则是想打听到白小江的消息。
一想到白小江,红豆心中就微微酸楚。
明明只是惊鸿一蹩的缘分,为何还要念念不忘?
……
过了小年,京畿一带的乡民百姓也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轻松怡然地准备过大年了。
只是,大正十四年的年货确乎太贵了些,这和去往京城的路上闹匪患有关,许多人不敢去京里筹备年货。而京城的货物也运不出来。
若在往年,孟小婉家面对如此情形只怕又要吃糠咽菜了。好在今天她们家赚了许多钱,小婉娘采购了白面,猪肉,白菜,汤鸡等各色货物。
这个年过得很丰盛。
苏仁笙感觉很幸福。
但在大年二十八当天,苏家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就是孟家的债主。
原来,孟家的祖宗分成两脉,一脉居于京城里,另一脉就是孟小婉家住在杨家集。
京城的同宗相比孟小婉家生活得要殷实许多,虽然平时不怎么走动。但这些人自内而外地看不起小婉家,对她们的态度也是趾高气昂的。
因为钱早已经准备好了,小婉爹也不再想过去那样推推拖拖,而是直接将白花花的银子取了出来。
债主们却推搪说:“我们今天来此并非是来要债的,只是打算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将钱备足了。最近山路不太平,拿着这么多的钱返回京城遇到劫匪就糟糕了。我想这钱还是先搁置在你家里,咱们是亲戚我还能放心不下您?等到朝廷剿灭的匪患,我们再来取,如何?”
放心我家居然还专门的找过来看看我们家是否将钱准备好了?
小婉爹摆手说:“这可不行。年后太忙,我们家要搬去平昌县了。”
平昌县!那可是有名的大县城啊!
小婉家这是发财了?转运了?
因为京城人并不知道阿笙糕饼在京畿一带远近闻名,孟家汤铺已经成了名字号的事情,债主们一个个不由得瞠目结舌。
小婉爹继续说:“如果你们想要钱,要么现在拿走,要么就再放我家一年。”
债主们啧嘴沉思,其中一个问:“你们家搬去平昌县做什么?”
小婉爹说:“平昌县的第一大户宝家给我家的汤铺投了钱,在平昌县最繁华的地方盘下了一处大铺面,还请了许多伙计。我们呢,过年就得到那里去经营了。”
敢情真是发达啦!
债主们眼睛骨碌碌一转,和颜悦色笑道:“呵呵,那个,不如这样吧!我们的钱就不要你换了,算我们入股,如何?”
平时对我吆五喝六的,颐指气使的,现在见我发达了就立刻上来占便宜,真真都是见钱眼开的主。跟你们这种人合伙做生意,将来肯定会发生不少纠葛。
小婉爹摇头道:“不行。我和宝家有了约定,不能再让别人参伙了。”
债主们央求道:“你就再和宝家商量商量嘛!”
“不行,不行。”小婉爹语气不容置辩:“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们把钱再借给我三年,至多利息比平时高上一倍。但是有言在先,这钱只能到了三年后再朝我要,中间不能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