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逃难
在驻足观望的人群中,一个小个子中年人闻言,眉眼皱紧在了一起。
跟着,他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小个子徒步走出城外,在城门口雇了一辆马车,然后快速地朝西北方向飞奔而去。
京畿一带地西北方向群山环绕,郁郁葱葱的山峦一眼望不到边际,虽然现在时值初冬时节,山林间萧索寂寥,但看起来仍然很是茂密。
壮阔雄伟的群山,等同于天然的屏障,人若躲藏在里面可说是很难被发现的。
小个子坐在马车上,一连叫车把式连奔袭了数天,才终于停驻在了山林之中。
四周河谷纵横,山温水软,茂密但树丛虬结盘踞,遮蔽住了天际。
小个子迈步朝山里走去,一路鸟声脆鸣,水花散散。一条数十丈长银色溪水潺潺流淌至山脚下,一群马儿在饮水。
走到半山腰时,就见到许多帐篷和车辆,车上一箱箱的驮着辎重,那些箱子异常华丽,箱子边缘镶嵌着丝丝金色的铜纹,在阳光的渲染下散发出耀眼光芒。
只见三个人的身影徘徊在山林间里,显得既紧张又无措。
他们是贺明,娄氏和宝琴等一干人。
在宁王造反失败后,贺明等人成为了朝廷的通缉要犯。不过这些人很警觉,待宁王刚刚露出败像时就携带着大量的金银细软逃之夭夭了。
贺家本就是平昌县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金满箱银满箱的自不必说。最近又因为借着宁王的叛乱大发战争财,单单为宁王造反筹措的粮草钱就赚了五十万两,在加上战乱之际,别的商家都不敢开门营业,可贺明与宝琴却肆无忌惮,不仅开门营业,还哄抬物价,让百姓多花不少钱才能买到他们出售的商品,借此又赚了不少银两。
虽说铺面无法带出来逃亡,但单只这些银子便足足低富可敌国了。
贺明等人躲藏在山谷里,分两路人去了平昌县。一路人马专门负责才买一应日常用品,另外一路财负责前去打听城里面的消息。
比如,朝廷有没有派人过来追杀他们,贺家那头如今的近况如何了等等。
第一路人马很快就返回了,带回来了大量的咸肉,咸鱼,以及腌制的青菜和淡水。可以说暂时吃喝不愁。但第二路人马却迟迟未归,这让几人禁不住有些心惊胆战。
他们派人打听消息或者是买东西,能否成功并不在乎,只要人别被抓住就行。若是被城里的官兵抓住了,这些人就有可能将贺明等人藏匿的踪迹暴露出来,这对他们而言最是危险。
宝琴抱怨说:“跟着你的确赚了不少的钱,可是现在看来有钱没命花呀!”
贺明心中也是非常窝火,但面色却淡然,轻松说道:“怕什么?钱大部分不还是被我们带出来了吗?你以为我是草包,只知道吃喝玩乐?其实我早就打听到宁王有可能要失败。放心,跟着我错不了的。”
他这话宝琴倒是认可。贺明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狡黠仔细,或者这也可以说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她道:“我自然知道你这人不会出大岔子,可是局势也并非你能挽救得了的。现在咱们虽然有钱,但命更要紧啊!你留在这距离平昌县不远的地方难道就不害怕吗?”
贺明诚然叹气到:“怕!我将行营安排在这里一来是打听城里的动向方便,再者咱们也没有可去的地方啊?虽然天大地大,但我们对路途都不熟悉啊!”
宝琴说道:“你没派人去寻找吗?”
贺明道:“去是去了。但是深山老林太过危险,多得是狼虫虎豹,第一个就被我否决了。城镇也不好,太过繁华,容易暴露目标。除非是更加遥远的地方。”
宝琴冷道:“你还想找个世外桃源吗?现在有个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了,咱们再往西面走吧?”
贺明摇头说:“西面不好,现在宁王军已经飞灰湮灭了,西面都被朝廷控制。大正皇帝为了剿灭掉宁王的残余余党一定会对西面进行严加管控,说不定就会找到我们。我想去东面。”
宝琴问道:“东面有什么好去的?”
贺明道:“我说的是关外。那里是燕王的地方,朝廷鞭长莫及。所以,我们若是去了那里应该会安全些。”
宝琴豁然双眸一亮,问道:“你的意思是想去投靠燕王?”
贺明点头:“正有此意。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如何联系上燕王,如何让他信赖我们这些事情还都得考虑。所以,先去了他的地盘上探查探查也是好的。”
宝琴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那小个子快步走了过来。
贺明见到他,眼睛倏尔闪亮了,问道:“怎么样?朝廷那头是什么动向?”
小个子答道:“正如二公子所说的,朝廷果然拍人去贺家抓您了。而且领头的就是贺玄。”
贺明听了气的牙根痒痒,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贺玄居然跟皇上拉上了关系,还好自己跑的快,不然必定碎尸万段。
小个子说道:“老爷把罪责都推到您和夫人身上了,说贺家暗中资助宁王造反的事情一概不知。因为有贺玄说好话,现在朝廷已经放过贺家了,但在全程搜捕您和娄夫人。”
娄氏叹道:“还多亏我们跑出来的快。明儿,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咱们快些走吧?”
贺明点了点头,宝琴又对小个子说道:“宝珊那臭丫头死了没有?”
小个子摇头道:“没有,但宝家的三老爷,三夫人和老夫人都在狱中病死了。三小姐给他们出了大殡,惹得满城都来观看,可热闹了。”
宝琴费解道:“宝珊家都被抄了,她哪儿来的钱置办葬礼?”
“可我是亲眼所见啊!”小个子信誓旦旦道:“那出殡的车娇几乎从城头排到了城尾,真是壮观!”
贺明说道:“好了,此事就被在纠结下去了。现在看来的确是宝珊他们赢了一筹,但未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宝琴冷傲一笑,说道:“那是自然,我身上好歹还有这么多的银子,将来如果真能得到燕王的器重,我一定还会助燕王造反的。宝珊,你个臭丫头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第二百一十二章:落脚
派出去的人手大部分都回来了,贺明又向他们一一做了问询,但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可以断定,目前朝廷正在四处搜寻自己,只怕附近的山头也不安全了。贺明心中有些倥偬,打算尽快离开京畿一带。
中午的时候,他只简单的吃了些碎肉和饽饽,就和娘亲以及宝琴商议离开的事情。
她二人自是不会反对,于是他们打点行李趁着夜色从山上走了下来。
之所以在晚上出发主要是担心太过醒目,毕竟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实在太碍眼。
于是,贺明命人买来十几口陈旧的大箱子,将金银珠宝都转移到了里面,这样即便是遇到山贼匪患也只能认为他们是些穷客商罢了。
为此,他甚至让所有人都换上的旧衣服,几乎难民一般寒酸。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宝琴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牢骚了几句。
一路向东北走了有几十天,他们终于离开了京畿一带。舟车劳顿,天儿也越来越冷的,关外的天气又比中原更加料峭许多。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城镇的规模也不比京畿一带繁荣。贺明带着众人晓行夜宿,终于抵达了北郡的关口。
早在本朝开国时,关外一直蛮夷混居,比西垂对帝国的危害更大。所以在太祖时期就开始了连年的对关外的征讨,少帝时期终于安稳住了局面,虽然还有些东胡人零星的侵扰北郡,但都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在所有击溃东胡人的将领中,燕王最为骁勇,且燕王和宁王一样,所用的士兵都是本身的子弟兵,一直多年追随自己,十分忠心。朝廷对他们既忌惮又畏惧。
如今宁王已经马革裹尸,燕王怕是不会没有兔死狐悲之苦。他对朝廷的防范之心毋宁说会更强,同时朝廷对燕王也一定是虎视眈眈。
只怕用不了多久,关外就要像嘉阳关一样与朝廷血战一场。
自古都是这样,封疆大吏的不断壮大会促使中央王朝产生戒心,不停地找机会处理掉这心头的麻烦。
贺明一路都在沉思。暗忖着该如何找机会接近燕王。
他与燕王并不认得,中间也没有诸如舅舅娄彪这样的人物牵线搭桥,单纯的以避难的借口去燕王府肯定不行。
燕王狡诈多端,人尽皆知,说不定会将自己抓住交给朝廷处置,从而表面上让朝廷对其放松警惕,再暗中谋求造反。
所以,最聪明的选择就是先安顿下来,等待时机充分了在找机会。
北郡与嘉阳关一样都是军事要塞,偏僻且生产落后。只是燕王比宁王要更自由一些,燕王军的粮草是由自己筹备的。不必担心有断粮的危险。
北郡是燕王府的所在地,当地所有的建筑都是以燕王府为核心兴建,住户也不多,更没有平昌县的宝家、贺家这样的富门大户。
天刚刚擦暗的时候,整座城镇就全黑了,除了更夫以外根本不见一个人。原因除了燕王府在几十年前就施行了宵禁以外,还有就是北郡太过寒冷了。
冷风飕飕地挂着,几乎要吹断人的肝肠。贺明带着家人找了许久也没发现有诸如客栈之类的歇脚地。
他权且说道:“看来咱们今天只有在路边忍一宿了。”
大家自然都不甚满意,但也没有谁再说什么。
毕竟都落到了这步田地,谁还会在乎那些舒服的要求。
好在他们的马车很宽敞、富华,在里面铺上铺盖就可以席地而眠,且通风良好,还可以点燃火盆取暖。
所有人其中,贺明知道宝琴最为娇贵。所以抓门来到了她的车里,点燃了火炉然后煮着香茶。窗棂上的碧甸子被风吹得摇曳,发出哗啦啦的悦耳声音。
二人吃着糕饼喝着暖茶,虽然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但还是享受着暂时的惬意。
他俩正在边吃边聊,就听外面呼呼泱泱的有人叫喊:“谁叫你们这么晚了还待在街上的?”
说话粗声大气的,贺明猜测很可能是当兵。
北郡的人相较于中原人长的要更加高大些,又远离京师,脾气特别的粗野。
贺明急忙下了马车,赔笑道:“我们是打外地来的,不懂规矩,还望兵爷见谅。”
当兵的蹙眉问道:“外地来此行商的?打哪儿来啊?”
贺明只回答道:“西面。”
大兵冷哼一声,说道:“来北郡行商的人可不多啊!看你们的队伍,人来了不少吧?不知道来北郡通商要勘合吗?”
勘合是官府制定的验对符契。上盖印信,分为两半,一半留在商贾手中,另一半则被朝廷快马加鞭地送到所在地。
北郡跟中原其他地方不同,很少有中原人驻足,一是当地寒冷,二是燕王和朝廷的关系不和睦,他甚至限制关里关外通商。
只是朝廷对此十分不满,倒是少那几个税赋银子,主要是燕王的此种做法太过目中无人,所以不停地交涉。燕王也自觉理亏,于是财让了一步,下令但凡有勘合的商人才可以到北郡行商。
因为勘合并不好弄,所以来北郡营商的人很少,贺明称自己是商人让士兵们十分狐疑。
贺明有些尴尬地干笑了几声,以商人为身份掩护是他仓促之间想出来的借口。
跟着,他掏出一些散碎银两,对士兵说道:“我们是从远道来的,不懂北郡的规矩,还望兵爷能通融一下。”
士兵看到了银子表情上倒是和颜悦色了不少,但嘴上仍为难道:“没有勘合不能在关外行商这是国法,我也能为力,至多我不抓你们就是了。”
贺明问道:“那能否通融让我们留宿在城里一晚?”
当兵的觉得不抓他们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对贺明提出的要求坚决不允许,道:“北郡施行宵禁,这是燕王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称为例外。你们赶紧出城吧?”
其实,城里和城外一样寒冷,在哪儿住都一样。贺明借坡下驴道:“好,即是如此,还请兵大哥打开城门。”
“跟我来吧!”
士兵将他们带到城门口让同僚打开了城门,放贺明等人出了城。
他们的马车富华考究,即便不住在旅店里也并不感觉将就。
只是,关外的气候太过寒冷,着实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第二百一十三章:新铺
贺明就近在北郡的城郊购买了一些田产,又雇佣了一些佃户务农,表面上就是一户闲散的地主,收敛地生活着。
只是,他暗地里不时地派人前去北郡打探一些有关燕王府的情报,逐渐地开始对关外有所了解了。
……
宝珊将祖母及父母的丧失办理完之后就着手准备出卖宅邸的事情了。但还真如贺玄所说的那样,宝家的宅院太过庞大,没人有能力接手。
市井里也听闻宝家三小姐居然要出售祖宅,纷纷开始议论。
“听说了么?宝家开始出售自家祖宅了?”
“听说了,前两天还风风光光的出大殡呢!怎么完了就开始卖祖宅了?”
中原人有着最深刻的土地情结,一般没有特别的事情是不会出售田产地契的,因为宅院是家资的根本。家资可充不可减。
宝珊也是嫌触景生情,感怀太深才选择卖掉宅院的。不想竟落得个招致非议的下场,对此十分难受。
民间甚至还有议论,说宝家在外拉了不少的饥荒,整日里债主临门,宝珊是无奈才出售祖宅的。
听到这些,宝珊便只好打消了出售祖宅的念头。
跟着,她开始打点处理家里的奴仆院工。因为宝家如今确乎没什么进项,整日里坐吃山空。宝珊又是个会算计的人,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便辞退了一些下人,只留下忠心的几名仆从、丫鬟。
至于一些年迈的老奴,即便是出了宝家门也没有去处。宝珊便将他们送去了城外的宝家祖茔居住,那里有些田产,可以让他们种地为生。
人都被打发走了,偌大的宝宅瞬间冷清了不少。宝珊有些发愁,并非是宝家如今的凄惨,因为事实上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她去料理。
在宝家被抄家的时候,宝珊经营的许多店铺要么关门歇业,要么被宁王抢去卖了。那些幸免的在大正皇帝夺回江山之后又从新归还给了宝珊,但是从新开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选就需要不小规模的先期投入,如果将这些买卖都重新开张了,势必会让她花费巨资。
所以有舍才有得,宝珊还是打算将一些经营状况不太好的门面卖出去,主营那些经营状况好的。就比如孟家汤铺。
正在思量着,苏仁笙正好来了。
宝珊稍稍抬眼,点头示意。她单手持着各家店铺的账目,眉目微敛,美艳的五官下五官投下一道清浅的影。
苏仁笙走了进来,发现宝珊房间清净了不少。宝珊本人就好清净,房间装潢的也是异常素雅,如今宝府人比之前减少了许多,更平添一种宁静。
他离着宝珊一丈远,轻笑道:“宝珊姐,您在看店铺的账单吗?这是要重新开门营业了?”
宝珊笑道:“阿笙还挺聪明的。我也想把买卖都重新开张,但是算了一下发现还真没这个实力。于是我就挑挑拣拣的,看看先将那些买卖首先开张。不过,你放心,你卖的糕饼肯定是第一位的。”
苏仁笙放心地笑了笑,宝珊命人给他上茶,跟着又闲聊了几句。苏仁笙说话时嗓音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他问道:“宝珊姐能让我看看账薄吗?”
宝珊笑道:“这不是账目,我时在选择首先开店铺的名字。可是选来选去大多都有些小毛病,我现在正纠结呢!到底选择复开哪些好?”
苏仁笙道:“我倒是有些想法,不是宝珊姐想不想听听?”
宝珊嘴角含笑问道:“哦,阿笙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若是妙计,我定采纳。”
苏仁笙认真地说:“我觉得宝珊姐过去开的买卖虽然多,但关联性并不大。有商队,有货栈,有玉器铺,还有饭店,许多都不挨着。过去宝家家大业大,名声也大,如今却不一样了。从资本到名气虽说不至于时从头再来,但一口气投资这么多不相干的产业确实风险太大了。如今平昌县百姓的民心对宝家老实说并不是很信赖。”
阿笙的话宝珊知道确乎不假,特别时宝珊出卖宅邸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许多老百姓都在街头巷尾议论。出售祖宅时败家的先兆,如不是走投无路,哪户人家会愿意这么干?所以,这件事情让宝家在平昌县老百姓心里的威信大大的降低了,甚至还有腹诽心谤的,称宝家要不了多久就会败落,然后销声匿迹,最终毁在宝珊这个小丫头的手里。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宝珊自然十分心头不爽,可她一来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二来又没法子靠自己一介女流重振家业,非常发愁。
阿笙的话还真是有些道理!
宝珊想。一来互相关联的产业可以相互照顾,风险大大的可以降低,甚至有些成本都能互补,投资起来也不会头一榔头,西一扫梳的狼藉、凌乱。
不过,他看了看账目上的营生,发现确实太分散了,衣食住行每个产业她都有投入,但每个产业投的又不多,可以说凌乱且幼小。
这原是犯了经商的大忌讳,真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投的买卖是怎样还能盈利的?
哦,对了。过去宝家家大业大,买主都是冲着宝家的名声来的。所以,但凡是挂了宝家的招牌赚钱就容易了许多。
宝珊终于算是明白了,合着自己过去一直依靠的是祖荫才将买卖弄得长盛不衰的啊!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怕。原以为自己是经商神通,没想到还是靠着家里的声威。怪不得宝琴那样坏脾气的人都能赚钱呢!她也是靠着家里的名号。
宝琴过去经常因为脾气原因跟主顾发生争吵,宝珊暗中还笑话她。觉得她这样下去一定会把商铺都弄得冷冷清清的,但实际上宝琴也赚了许多钱。
过去宝珊对此十分不解,以为宝琴会什么法术,如今看来,她们俩之所以能够飞黄腾达,靠着的还真就是宝家这颗大树。
如今大树倒了,她们这些个小猢狲都得靠自己自力更生了。
想到这里,宝珊又害怕又惊恐,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本来,她还是挺有信心能够重新家业的,但现在看来,单靠自己还真未必可以,心头蓦地又浮上了一层阴影。
第二百一十四章:谋划
宝珊心头没个头绪,越发的倥偬不安了。
“阿笙,你继续说下去。”
宝珊很有兴趣,笑着打算向他取经。
苏仁笙点了点头,洋洋洒洒说道:“宝珊姐过去投了许多买卖营生,大多赚了钱,那是因为当时的行情好。宝家的威风大,可以招来许多的顾客。
“但如今宝家家室已经不如从前,很难再帮到您,所以宝珊姐若想重新振兴宝家只能依靠自己。”
宝珊垂眸说道:“阿笙你说的很对,但我看了看手里的铺面,发现凌散的可以。我真不知道该选择哪个行业?”
苏仁笙神秘一笑,问道:“那宝珊姐如此多的行业铺面里,哪一家做的最好?”
宝珊笑道:“自然是你们家了。”
苏仁笙笑道:“这不就是现成的吗?”
宝珊眸光豁然亮了,说道:“阿笙是打算让我开饭铺?”
苏仁笙说道:“未必非得开饭铺。酒楼啊!烧腊店啊!统统都可以。最好是能开个酒楼,能留人住宿的那种。现在西边已经太平了,夷狄人不再侵犯嘉阳关,两族之间的贸易也会愈加繁荣。夷狄在往西就是哈里发帝国,前段时间哈里发帝国也发生了内乱,还是陛下带着我们帮助平息的叛乱,所以现在哈里发帝国跟我们中原王朝也是十分和睦。我想,很有可能将来哈里发的货物,夷狄人的牛羊,甚至波斯的商品都会卖到京城来,许多西域商人也会来大正朝行商,而平昌县又是东西之间的必经之路。所以在这里开个酒楼客栈最是吃香了。”
宝珊哪里知道这些消息,若不是苏仁笙跟随大正皇帝西行了一圈,中原人哪儿会知道这些?听到苏仁笙的话后,宝珊简直惊讶得无以复加。
这条信息加上苏仁笙的分析简直太重要!若事情的发展真是如此,那平昌县未来无须说将异常的繁荣,将会成为南来北往,东进西出的商业要冲。在这里投资客栈毋宁说将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宝珊倏尔又蹙眉,担忧说道:“阿笙你的话确实有道理,也很让我振奋。可是,你说的也都只是预测,这样的好事儿能发生吗?”
苏仁笙思忖片刻,说道:“嗯……这的确是我自己的想法。但大正皇帝已经被我说服愿意同西域人通商了。现在差的就是夷狄大王何哈里发算端的态度了。不过你放心,我在牙旗城有朋友,白小姐和红豆姐正在那里。我可以写信给她们,如果夷狄大王也有这种想法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没有,可以让白小姐和红豆姐还有鲁吐不拉他们好好劝一劝他。”
宝珊笑赞说道:“你还挺有招的!”
苏仁笙说道:“宝珊姐,现在的问题我觉得并非是西域人是否愿意行商的态度问题。毕竟以平昌县的地理位置,只要西边不闹动乱,一定会成为商业要冲之地的。因为这里是西面人东进京城的必经之路。咱们现在面临的大问题是如何经营好这些铺面,我倒是有个想法。”
宝珊心中明白了,敢情阿笙是想好了才来的。他原也看出了宝家现在的问题,知道自己单独经营会风险很大,所以才来帮助自己参谋的。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暖。
感慨这孩子真是有情有义,自己能从死牢里出来,也多亏了他。
既然明白了阿笙的来意,宝珊笑道:“合着阿笙你是合算好了才来的,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苏仁笙说道:“我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弄个大一些的商铺,既有饭铺,还有糕点铺,还能住宿,还有货栈。但凡是有人过来买东西,总会能找到他想要的。”
宝珊想了半天也搞不明白,说道:“这不是四不像吗?”
苏仁笙认真摇头说道:“不。以前我也留心宝珊姐的铺面,发现货栈、商队最赚钱,如今扔掉怪可惜的。但单独开铺面风险大,还未必赚钱。所以我想将他们都并入到客栈里。但这样一来未免又不伦不类。客栈毕竟是供人歇脚的地方,将货栈纳入进去很难令人理解。所以,我觉得不如也将酒楼饭铺也放再客栈里,毕竟歇脚的人也要吃饭的。”
宝珊恍然,这么一说来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呢!
她道:“不如也将孟家汤铺也纳入进来吧?”
宝珊明白这才是苏仁笙今天来此的真正目的。不过,他的想法也不错,本来饭铺就可以代卖糕点,将这些放在一起不但能够吸引客流量,还能带动饭店的收入,可谓一举两得。
更要紧的是,这样一来整个该投入的成本也将大幅度降低,毋宁说风险也将大幅度降低,只是不知道买主是否会接受这样新颖的方式?
苏仁笙笑着点头道:“我问了小婉,她说自家现在剩下的积蓄还不够开汤铺的。我一想,您这儿也一定会发愁生意的事情,不如我们同在一起开。这样一能提高客流,还能降低成本。况且,皇上可能会经常叫我去宫里,这一来一回时间就很紧迫了。或许我不能经常待在铺面里,那样的话铺面里就会缺少人手,反而难以料理。”
宝珊皱眉,又挤出一丝忧愁说道:“你走了,谁来做糕饼呢?”
苏仁笙稍稍抬眼,一双幽若深海的眼至清至冷,叹息道:“我也正为此发愁呢!我想,不如多请些学徒过来交给他们红豆糕点的制作方法,这样一旦我离开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宝珊道:“上回你不是交给那些伙计了吗?他们根本学不会。”
苏仁笙摇头说:“伙计们只是负责打下手的,空有蛮力,根本学不会。我这次想招收的是真正会烹饪的厨师,他们一定能学会。”
宝珊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说干就干。宝珊立刻开始选址,招募伙计,学徒等一应事情。
相对于过去只做一样生意的铺面很好找,苏仁笙口中所说的大型客栈干地点就十分难以寻觅。
平昌县最大的酒楼醉霄楼按照规模跟苏仁笙畅想中的客栈都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也就是说新开的铺面无需说是个大家伙。
这样大的房子在平昌县还真难寻找,即便能找到,房东愿不愿意租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筹备
谋划了之后,宝珊便开始四处寻找起适合作为客栈的大房子,结果找来找去也没有符合心意的。
新客栈的面积要求太大,包含了货栈,客栈,饭店,糕点铺等许多设施,而且通商的镖头,伙计也得照顾到,得为他们安排个休息的地方呀!
整个平昌城都逛遍了,也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铺面。
正在焦急的时候,苏仁笙带着孟小婉来了。
今天的天色阴沉沉的,灰得很深,乌云犹如浮在半空的一团黑雾。
宝珊忙招呼他们喝茶,天候很冷,孟小婉将暖手炉放到茶几上,见宝珊神色憔悴,便对她说道:“宝珊姐,阿笙已经跟我说了让您筹备新店铺的事情。我觉得他呀想得太过天马行空了,既包含饭店客栈又包含货栈糕点铺的商铺到哪儿去寻找啊?”
苏仁笙说道:“找呗!平昌县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到这样的铺面?”
宝珊诚然说道:“真的找不到。我已经转了好几圈儿了!而且我看现在天已经进入隆冬时节了,不如等明年开春再寻找吧?我倒是觉得阿笙的办法极好。”
苏仁笙忽然说道:“宝珊姐,铺面不是现成的吗?您何必出去找?”
宝珊诧异反问:“在哪里?”
苏仁笙和颜悦色,一如他平常的样子。
“就是宝家宅院啊!”他道:“平昌县要说最大的房子莫过于你们宝家了。因为您家最近逢难,人也减少了许多,空房间可有的是啊!”
他透过重重叠叠的淡蓝色帐幔向外指去,说道:“你们家装潢这样气派,院子里的景色这样的优美。别的不说,单说那满园的芙蓉,到了夏天开的就会极是美丽,在平昌县哪里去寻找这样的美景呢?”
孟小婉蹙眉道:“可是,阿笙你让宝珊姐将自家的祖宅拿出来做商铺,似乎不妥吧!中原人祖祖辈辈还没有这么干的。我怕别人非议宝珊姐。”
宝珊道:“我倒觉得不错。宝家偌大的宅院空着也是空着,不妨用作店面,一来能节省成本,二来就凭我们宝家的富华,连装潢都不用,就能抵得过那些著名的大酒楼了。至于非议嘛!这些天我经历的可不少了,我可不怕。”
苏仁笙笑道:“宝珊姐,您能想得这么开明,我就放心了。”
宝珊也笑道:“放心,你宝珊姐可是压不垮的。”
苏仁笙道:“事不宜迟,既然选择用了宝家的祖宅,那就要做些规划。首先不能影响到宝珊姐的休息,所以最好只开放前院,宝珊姐正好住在后院,不会打扰到您。而且宝珊姐家的围墙太厚实了,得多开几个门。”
宝珊说道:“我们家是分成前中后三处庭院的,五进五出,是极深的。我想,前院的确可以开放做商铺,最外面的做饭店和糕饼铺。往里一些的房间,也就是过去宝琴她们那房住的就拿出来当做客房,这些加在一起差不多也有二十五六间房了。至于中院的七八间可以用作给商队歇脚的地方,只是后院最大,原本都是库房,居住起来不是很舒服。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买卖能兴隆,我吃些苦也不算什么。”
孟小婉拍手笑道:“若是如此,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冬天休憩整修房屋,待到明年春天正好可以开张营业。”
正说着,就见一个丫鬟跑了进来,说道:“三小姐,您的表妹来了。”
宝珊眸光一亮,莞尔笑道:“她是随同舅父一起来的吗?”
丫鬟摇头道:“不,我看来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难道她一个人为了赶快路,先来这里了?”宝珊眼里流露出怪异,吩咐说:“那快请她进来吧?”
她说完,又向孟小婉和苏仁笙解释说:“我娘娘家还有个兄弟,在南方经商,是很富裕的。人家一提江宁孙家在那里无人不知。爹娘没了,我也写信通告了舅舅。得到的回信是舅父舅妈正在赶来,但路途遥远,算来怎么也得走上一个月。可回信只来了不到十天啊!”
苏仁笙道:“既然您家来人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不碍事。”宝珊摆了摆手说道:“我倒是希望人多了热闹。贺玄回宫当差去了,我一个在家里闷得很,真心希望人能够多来一些呢!”
孟小婉说道:“其实,我们也是很乐于跟您带在一起。对了,您的舅父这么有钱,能否也让他入些股?”
宝珊却惝恍了下,说道:“我不希望靠亲戚,况且我舅妈也未必会答应。舅舅那点都好,就是惧内。”
苏仁笙和孟小婉暗中吐了吐舌头。
孙玉凤脚步款款走了进来,后面是簇拥着的丫鬟。
宝珊忙给她让座,看茶,不解问道:“表妹怎么一个人来了?而且来的这样快?”
孙玉凤笑道:“表姐您还不知道吧?我早在今年春天就来到京城了。”
宝珊诧异,问道:“你来京城做什么?”
“读书啊!”孙玉凤吃了口茶,慢吞吞的反问:“表姐可听说过‘寒鹭书院’吧?”
宝珊也好,苏仁笙等人也好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人。宝珊虽然出自大户人家,但不甚爱读书,只是学会了写字就感觉可以了,她爹宝昌文倒是很通文墨,只是觉得生了个女儿即便读书也无甚用处,也根本不会催促她这些。
苏父倒是望子成龙,过去天天的逼迫阿笙读书考取功名。但苏仁笙根本不听,再加上他得罪桂王一事,开始深知朝廷的险恶,最近官迷儿的心思也减弱了大半。至于孟小婉,根本就是穷苦人家出人,到现在连字都不怎么认得。
三个大老粗对‘寒鹭书院’简直闻所未闻。不约而同第摇了摇头。
孙玉凤噗嗤一笑,声音有些发凉,说道:“那可是全天下首屈一指的书院啊!里面的才子佳人遍布,单单状元就出了三位。”
宝珊调笑道:“敢情表妹是想考取功名啊?”
孙玉凤听了有些发愠,冷道:“谁说女孩子就不能读书了,现在‘寒鹭书院’里有大把的女孩子呢!”
她见自己有些失态,忙又说道:“表姐可不要在意,我不是冲你。而是冲她们。”
“她们?”宝珊不解:“你是指那些书院里的女孩子,她们怎么惹到你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修缮
孙玉凤没有回答,嘟着一张小嘴看起来满不高兴的样子。
宝珊猜测,可能是书院里的哪个女孩子得罪到了她。
可是,因为什么呢?
孙玉凤又说道:“表姐,我听说平昌县最近出了一个叫阿笙糕饼的食品在京畿一带很受欢迎。而且,还跟你有关系?”
宝珊道:“是我投资的,你说的那个阿笙糕饼就是他们俩小夫妻做的。”
他说着指了指苏仁笙。
俩人一听小夫妻三字,不由得脸上一阵臊红。
孙玉凤央求道:“表姐,我求你个事情啊!你能不能让阿笙也给我做些糕点呗?”
宝珊笑道:“这有何难?阿笙,你这就回去给我表妹做一些红豆糕,也让她尝尝。”
苏仁笙点头:“好哇。”
孙玉凤又摇头说道:“不,不。我是说让他随我去寒鹭书院,也给我的同窗们尝尝,主要是在他们面前展示一下阿笙的技艺。”
宝珊明白了,敢情她是想在同学们面前卖派卖派,好显示自己的面子。她暗笑:玉凤这点可真随舅母,太爱出风头。
属实说,她并不喜欢自己的舅妈,虽然她那人不坏,但脾气本性上就是让她接受不了。至于孙玉凤嘛!她只见过几次面,最近一次还是在十岁那年。所以,她对于孙玉凤并不太了解。
但龙生龙,凤生凤,看起来这话也真真是一点都不假。孙玉凤还真是有些遗传了她娘亲的特征。
她呵呵一笑,对苏仁笙道:“阿笙啊,你就帮她这个忙,去趟寒鹭书院吧?”
既然宝珊都已经发话了,苏仁笙自然不好决绝,认真地点了点头。
孙玉凤这才复又开怀,笑道:“真是太谢谢表姐了。”
……
从宝家出来,苏仁笙紧皱眉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孟小婉问他说:“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不想去寒鹭书院做糕点啊?”
苏仁笙点了点头。
孟小婉道:“我知道,宝家要改成店铺需要重新修缮,将家宅改成客栈。特别是还要找出一幢临街的房间用于开张咱们的孟家汤铺。”
苏仁笙点头说:“这开汤铺方面你爹娘可以管,但糕饼那快却须臾离不开我的指导。我倒是不在乎这些,而是宝珊姐的表妹。我总觉得她这人不容易接触。你看看,她说今年初就来京城了,那么宁王造反的事情她肯定是知道了,这样一来宝家遭难的事情她也肯定是知道的。但她根本没帮宝珊姐奔走,甚至出殡的时候都没见到她的身影。”
孟小婉点头,思忖:阿笙的话确乎不假,整个宝家出殡的过程他二人可是全程参与了,真没见到孙玉凤的身影。如果说她远在江宁也就罢了,江南洲那么遥远不能奢望她来。但是京城距离平昌县也不太远啊!孙玉凤可是完完全全可以赶上出大殡的。
更重要的是,今天孙玉凤过来张口闭口谈的都是要阿笙帮忙去做糕点,以便在她同窗面前显摆自己,全然没有提宝家的爹妈也就是自己的姨娘和姨父的事情,好似全然不知道一般。
可真是好亲戚啊!
两人哂了一路,才返回到了杏花村。
跟着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过去老店铺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准备搬出来。因为租赁还没到期,而原房东又拒绝提前退租,所以这笔钱算是赔里面了。不过,倒是也能利用一下。
孟小婉隔天就去了永安城,将父母接回了平昌县,暂时就住在老店铺里。小婉爹娘还可以收拾修补一下锅灶等设施。
一家人又忙碌开来,幸福的日子又不远了。
但当她回到杏花村时,却发现苏仁笙已经离开去寒鹭书院了。阿笙娘告诉孟小婉,宝家来人雇来了一辆富华的马车刚刚将阿笙接走去京城,居然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孟小婉没想到这么快,看来孙玉凤心里是很着急在同窗面前显摆自己了。
但她没有因为苏仁笙的仓促离开而介怀,倒是苏父对此有些耿耿。他早就听闻了“寒鹭书院”的大名,据说那里是大正朝状元的摇篮,作为读书人很想亲临其境一次。
然而孙玉凤却并不允许他去。
苏父只好告诉儿子说:“寒鹭书院的毕夫子是自己的老师,让他帮忙问好。”
苏仁笙奇怪问道:“爹,您也是寒鹭书院的学生吗?”
苏父摇头说:“不,不,你爹爹是。他和毕夫子是同窗,后来还是同僚。毕夫子不喜欢当官,后来就去了寒鹭书院。他在我幼年时曾经叫过我,但是因为他不喜欢当官,所以我因此看不起他,还发誓从不与他来往。现在看来,他是对的。如今的朝廷太黑暗了。你呀!就代为父跟他说说这些。”
苏仁笙恍然明白了。
苏家在京城也曾经风光过,他的太爷爷曾是太祖立朝第一位大理寺少卿,到了他爷爷那辈也是在工部做官。只是从苏父开始家运补记,开始走了霉运,甚至苏仁笙对读书的事情都是嗤之以鼻的。
他倒是识字,却从来没想过跟书卷气沾上边。
苏仁笙走后,孟小婉在次日去了宝宅,发现孙玉凤果然也不在了。
她自然不会去提自己和阿笙对孙玉凤的看法,只是对她说:“我已经将过去汤铺的用具都将我爹娘修缮了,他们如今就住在老铺子里。不过那里的租期不长了,您可得赶紧将宅院改成客栈啊!”
宝珊笑道:“放心,如果你爹妈没处住,就来我家住。我现在呀,最不怕的就是人多,人越多越好。”
因为她刚收的丫鬟翠喜也死在了狱里,宝珊身旁真是没什么可用的人手了。贺玄如今又返回宫里当差,不知什么时候再能回来。
所以,她现在特别仰仗的就是孟小婉和苏仁笙的帮忙。偏偏苏仁笙又被叫去了寒鹭书院,现在也只能考孟小婉了。
如果没有这两个人,宝珊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从伤痛中恢复回来。
……
改造祖宅开始紧锣密鼓的进行了起来,因为工程量太大,宝珊又想赶在明年春天完成改造,所以时间也很仓促。
孟家汤铺那部分,孟小婉也叫来了自己爹娘,一家三口忙忙碌碌的干的倒是很快,几天的功夫就把汤铺那部分忙活好了,剩下的就等阿笙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书院
孟小婉忙完了汤铺的改造后,又跑过来帮宝珊,一天也忙得没有休息。
宝珊命人将宅院的围墙打通,从新建造了一个大门,用于作为酒楼的大门。不过虽说是酒楼,但宅院大都是平房,只有不几间是小楼,虽然不大,倒也雅致。
这些房间仿佛成了一个个的小包间,里面装潢考究,肴菜丰盛,俨然比高档酒楼还要富华。
平昌县不比京城繁华,即便是醉霄楼那样最顶级的酒楼实则与京城的酒楼相比也是非常寒酸的。
所以,平昌县的达官显贵想要吃高档的馆子,还要远赴京城。
宝珊改造自家宅院成为客栈酒楼自然不能再和过去那些酒楼一样,这次走了高端模式。
后来,就连平昌县老太爷宋大人过来参观时,对此都时赞不绝口,直夸即便在京城,宝家的酒楼都是数一数二的。
……
宝家这边改造宅院如火如荼,苏仁笙也早已经来到了寒鹭书院。
苏仁笙虽然没有读过私塾,书院这样的地方更是看都没看过。但是他也听闻书院一般都坐落于山中,主持书院的叫做山长。
可“寒鹭书院”却是建在京城里的,而且还是在闹市区。
整座书院如同一座大衙门,大门开阖着,竟不比六部衙门减去多少威仪。
苏仁笙对此感到万分诧异。
但到了寒鹭书院内,他感到更加惊讶。原来书院里面的女学生敢情还真不少。
原来,大正朝相比其他朝代要宽容许多,允许女子入书院求学,只是不可以参加科举考试。
但即便如此,多数私塾或者书院也还是不收女学子求学,只有少数的几家大书院不禁止。寒鹭书院便是其中一个。
南圣斋,北寒鹭,这是大正朝的两大鼎鼐书院。由于科举状元大多出自南方,造成了南方书院普遍繁荣于北方的情况。
于是乎在少帝时期,由朝廷主持下在京城“割地修屋”,开设了这家寒鹭书院,广纳门生。倒不是这家属院的教书育人有多了得,而是它的皇家背景着实雄厚,许多大官家的子弟都回来此求学。
毕竟他们都明白,官府出钱开办的学府肯定会在科举的时候占些便宜。果然,寒鹭书院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出现了三位状元,羡煞旁人。
久而久之,就连许多南方学子也纷至沓来,准备借机会讨一些这方面的便宜。
虽然建造在闹市里,但寒鹭书院的大门也叫做“山门”。过了山门是一块大大的影壁墙,影壁墙上写着黑浓浓的四个大字“学林精舍”。
“寒鹭书院”的匾额就挂在文庙旁的书院正殿上。后面则是亭台相济、楼阁相望、山水相融的壮丽景观。
苏仁笙随同孙玉凤来到一座亭子前,发现亭子居然还有名字,叫做“学谏亭”。
这时,几个学子见孙玉凤来了,纷纷簇拥了过来,操着南方口音问道:“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孙玉凤答道:“去我表姐家了。前段时间,你们不是说曾听闻平昌县有一道绝佳美味的菜肴叫阿笙糕饼吗?当时你们还说那是平昌县第一大户宝家投资的买卖。我跟你们说宝家就是我亲戚,你们还不信。现在我把阿笙本人都带来了,他就是。”
她一脸得意地炫耀,指着苏仁笙说道。
那几个学子道:“原来你还真是平昌县宝家的亲戚啊!这么说你家在江南洲果真是商人了?”
孙玉凤点头,继续得意道:“我们家可是在朝廷户部上挂了名的官家买办,赫赫扬扬了好几代了。宝家虽然是平昌县第一大户,甚至京畿一带都没有几家能比得上,但是跟我们孙家比,还是要差上好些呢!”
有个学生道:“那你可是我们南方学生的领袖啊!说实话,那些北方学子太欺负人了,书念的不好不说,还特别的瞧不起我们。”
寒鹭书院的北方学子,大多是官家子弟,自然看不起草根出身的南方学子,平日里十分鄙夷。甚至就连教书的老夫子也都是爱北嫌南,对此南方学子们颇有怨言。
孙玉凤道:“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想让我给你们出出气,杀一杀北方学生的威风吗?这好办,你们打算怎么弄?”
那学生道:“这简单。你知道顾九卿吗?”
孙玉凤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突然红了。顾九卿可是寒鹭书院里的第一美男子,如同雨落银河天山雪一般的姿容,且学富五车,乃是北方学子里的第一翘楚。
早在孙玉凤见到他第一眼时就深深的喜欢上了顾九卿,只是对方追求者甚多,孙玉凤姿色平平,根本挤不到近前去。
如今,一听到顾九卿三个字,心立刻又痒痒了起来。
她点头道:“知道啊!怎么了?”
学子道:“顾九卿可是咱们书院里最俊美的男子了,有许多女学生都对其一见倾心。特别是崔尚书家的千金更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你若有本事就把顾九卿抢来,替我们南方人出口恶气。”
孙玉凤听了蹙眉。
崔尚书的千金长相倒不是十分漂亮,但同自己相比多少还真有点优势。孙玉凤长相随她娘亲,脸有些长,眼睛也很小,若是用外貌肯定没戏。
可女子除了容貌以外,想要获得男人的倾心再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南方书生仿佛看出了她的困惑,就说:“孙小姐,我听说今晚崔小姐会再‘拙怡园’宴请北方学子们。你去给他们添几道菜。”
孙玉凤白他一眼说:“我闲的吗?给他们去送菜?他们饿死,我才开心呢!”
南方书生说道:“我说的是将阿笙糕点送给他们尝尝,好盖过他们的气焰。您想想,那些自持官家出身的北方人一直看不起我们南方的商贾人家,还嫌弃我们身上有铜臭味。殊不知,我们还嫌弃他们酸腐呢!”
孙玉凤点头道:“就是。想必姓崔的也请不了什么美味佳肴,无非是再京城的酒楼里定些个酒菜而已,粗浅得很。看我怎么灭他们的威风!”
她说完,对苏仁笙道:“阿笙兄弟,这次可得多亏你了。做几样你拿手的菜,好帮我出出气。我听我表姐说,你还会做红豆菜肴。”
苏仁笙并不喜欢孙玉凤,只是碍于宝珊的面子才答应给她做红豆糕点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宴会
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将忙帮到底。
这样既能保全宝珊的面子,也能再京城打开市场。
毕竟,京城的顾客口味刁得很,而寒鹭书院的学子不少,如果在这里打开口碑,未来大举进军京城就更加容易了。
虽然这里人嘴刁,但苏仁笙有信心让他们折服。毕竟连皇帝的金口玉牙都能让其满意,这些学生算得了什么?
他简单的做了几样精美的红豆糕点,给那几位学子品尝了。结果,那些学子被震撼得简直瞠目结舌。
“这美味简直难以形容啊!”
“世上果真有这样好吃的糕点?”
众人津津乐道、赞不绝口。孙玉凤听了心花怒放,暗忖:这几道糕点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如果我拿着这些糕点今晚去“拙怡园”砸场子的话,一定能让崔小姐下不来台。到时候她在所有人面前丢脸了,看她怎么跟自己斗。
更说不定顾九卿能因此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苏仁笙道:“糕点我做完了,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孙玉凤却皱眉说:“你怎么能走呢!今天我把崔小姐他们的宴会搅和了,过两天我就发请帖去宴请所有的寒鹭书院学子。到时候可少不了要依靠你的手艺呢!如果我赢了,一定能压住崔小姐嚣张的气焰。”
苏仁笙可是心急火燎的想要离开,宝珊那头宅院的改造过程正是要紧,他心心念念的挂记着。对于生意人来说,没什么事情比装潢店铺更要紧的了。
他哪里有时间和心思帮这些毫无生存压力的学子们斗气争风?
可是,孙玉凤毕竟是宝珊的表妹,况且又有她口头上的招呼,苏仁笙也只有心中唉声叹息,人嘛也只能留下来了。
……
拙怡园位于寒鹭书院西南角,虽说是地处北方,但拙怡园却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园林。山水萦绕,厅榭精美,花木繁茂,郁具着江南水乡的特色。
中亘积水,浚治成池,隙地间缀着花圃、竹丛,道路狭窄,房屋稀疏错落。
因为参加这次宴会的多是南方学子,所以才选择在了拙怡园的雪石亭里。
天上悬着一弯冷月,凄惨地洒在园中。
孙玉凤抬高手里的灯笼,脚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地面是大理石铺就而成,虽然典雅,但隔音效果不好。若是晚上一个人走在上面,光是脚步声音就能把胆小的人吓得够呛。
好在孙玉凤知道前面必然有人。拙怡园小巧精致,面积也不大,所以推杯换盏的声音隐隐间可以依稀听闻到。
她遁着声音穿过竹香走廊,崇楼幽洞、荷花池以及诸亭美景,来到了雪石亭前。果然见到崔小姐等人正在宴饮。
坐在她旁边的就是寒鹭书院里大名鼎鼎的美男子顾九卿,他长得玉美天河,丰神清隽,一张脸冰明玉润。
他们身后是一片小湖,宴会就搭在渡口前。
孙玉凤走了过去,嘿嘿冷笑道:“呦,我说这地方怎么如何这般喧嚣,原来是崔小姐请人就餐啊!”
崔小姐跟孙玉凤俩人素来不和,一直针尖对麦芒。崔小姐乃是官家小姐,但家境并不十分富裕,只是对一般人而言富贵了许多。一碰上南方的那些大商贾才发现自家的财产原来竟只有人家的九牛一毛。
不过,崔家一门都是官员,布满了六部衙门,而且跟当朝太傅文殷都沾亲带故的,可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人家。
崔家大权在握,弄得崔小姐在书院里也是颐指气使,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而书院里南方学子有钱,北方学子家里掌权,导致谁也不服谁,生生弄出了两股分庭抗礼的势力。
崔小姐冷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好像没给你发请帖吧?”
孙玉凤反唇相讥道:“拙怡园是书院里的地方,又不是崔府,我为何不能来?不过,我也是好奇,看看堂堂崔尚书家的千金请客都是什么名贵的菜肴。请来的莫不是御厨?”
她冷冷地眄了眼桌子上的几道菜,瑟瑟地一哂,讥笑道:“这……这难不成就是崔大人家的小姐请人的菜肴,也太寒酸了吧?”
崔小姐正色道:“这些可都是京城著名酒楼里的拿手菜肴,哪里寒酸了?”
孙玉凤不屑说道:“京城里的拿手菜肴算什么?谁不知道京城乃是苦寒之地,特别是在这冬天里,什么菜都没有。做出来的东西自然算不上高贵。不过也难怪,你们北方学生到底是见识浅薄,没见过好东西。我呀!为你们着想,送给你们一道精撰美食。”
她说着打开了手中的凤纹提篮,取出了里面的红豆糕点。
“你们可听说过平昌县的阿笙糕饼。”
“听说过。”一位男学子答道:“那糕饼听说极其美味,但是在宁王叛乱的时候关张了,直到今天还没开门。”
“你说的不错。”孙玉凤道:“阿笙原名叫做苏仁笙。他开的糕饼铺原叫孟家汤铺,而且,告诉你们,这汤铺的东家就是我表姐。所以,我表姐叫阿笙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崔小姐扯扯嘴角冷道:“那麻烦你把他请到书院里来吧?”
孙玉凤委婉一笑:“好真是巧了,我还真把他请来了。过两天我也在这拙怡园设宴会,你们可都要来哦!到时候你们可就能见到阿笙本人了。”
苏仁笙如今在京城里也是大名鼎鼎,原因很简单。大正皇帝在回到京城后一直大骂御厨们不会做饭,还在他们面前吹嘘苏仁笙的红豆糕饼做的有多么的好吃。御厨们也互相间窃窃私语,逐渐地就从宫里面传开了,不少大臣都知道阿笙糕饼甚得皇上口味儿。
这里面崔家也不例外,崔尚书回家时也曾与家里的人说过,崔小姐也就有所耳闻。再者,其余的北方学子也有官宦人家的子弟,他们也听说了此事,于是被传得神乎其神,都说阿笙糕点乃是人间致美之物。
崔小姐一听说孙玉凤居然将阿笙本人都请来了,不由得心头一凛。她试探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孙玉凤得意道:“自然时,你们看盘子到里的糕饼没有?这就是阿笙亲手做的,要不要平昌品尝?看看味道如何?”
第二百一十九章:对诗
崔小姐心想:都说阿笙糕饼乃是人间美味儿,连大正陛下都深深喜欢,听说苏仁笙更是凭借着这手绝活打败了第一御厨白小江。
她伸出手来拿起一块红豆薏米糕,尝了一口。
要说红豆薏米糕可是苏仁笙所有糕点里最为普通的,因为食材来的太过容易,他在最贫穷的时候才选择做这道糕点。但即便如此,此糕点一出还是征服了不少人。
糕点融入口中,震惊得崔小姐简直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看见了她的表情登时就明白了这糕点确乎美味不已。
孙玉凤挑衅一笑,问道:“怎么样?知道什么时美味佳肴了吧?”
崔小姐见她小瞧自己,立刻拧眉,气道:“原来你今天是来砸场子的?”
说完,她将孙玉凤手里的盘子顺手掀起来。
“啪”的一声,盘子登时粉碎,里面的糕点也洒了一地。看的其他人痛苦不已。
我们还没吃呢!
孙玉凤故意看了顾九卿一眼,说道:“崔小姐你怎么这样野蛮啊?”
崔小姐自然气得不行,骂道:“孙玉凤,你到底想怎么样?”
孙玉凤故意蹙眉,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好心好意过来给你品尝美味,你却这样对我。”
说完,委屈的眼泪已经挂满了眼圈儿。
崔小姐再笨也能看出来这是故意在顾九卿面前做戏啊!气得手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孙玉凤心中乐得不行。
顾九卿见此情形,知道今天时孙玉凤赢了。但这毕竟崔小姐的宴会,她请大家吃饭原也的确时好心,自然不能让她再多折面子。
他笑道:“精撰美食原本也是流过肚肠的俗物,我们学子之间最重要的还是感情。今天崔小姐能宴请我们,那是对我等的尊重,即便桌子上的都是粗茶淡饭,我们也会欣然接受。”
“对,对。九卿说的在理。”
顾九卿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打起了圆场。
崔小姐也觉得自己适才的做法很时唐突,这都是被孙玉凤撺掇得,心中十分后悔又忌恨。
顾九卿又对孙玉凤说道:“孙小姐,其实我们今天的宴会原本是个幌子,只是想以文会友而已。”
孙玉凤听了他充满磁性的声音,登时意醉神迷,不由得心中倾倒。她知道今天宴会的冷场全因自己而起,想必顾九卿对自己这样的举动不会太又好感,于是辩解说道:“我真的是来给你们送好吃的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更不知道,你们的宴会原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的是吟诗作对。实在是罪过。”
顾九卿笑道:“不知者不罪。今天月色尚可,不如咱们继续吟诗作对吧?”
崔小姐忙给身旁的人递了个眼色,因那人是书院里文采尚好的人,吟诗作对又是在行。她给那学子递眼色的目的无非就是让他给孙玉凤出个对子,好让她狠狠地现上一回眼。
那学子自然能够领会她的意图。再者南方玉北方学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进行了多年,只因寒鹭书院是为了替北方学子挽回面子才开设的书院,在这里出的举子多是北方人。
南方学子期初不了解这些,还以为北方学子能耐很强,后来才渐渐发觉不对劲。中原王朝历朝历代在科举考试这一关上都是南强北弱,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南方的书生多耻笑北方人不通文墨,在诗文方面从来都是负才傲物。
可偏偏定鼎王朝的却都是北方人,本朝其实从太祖时期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到了少帝即位后便开始着手改变科举南强北弱的现状,这才有了寒鹭书院。
在书院里,北方学子受到的照顾要远远多于南方学子,这也是书院的原则。但南方学子对此一直腹诽心谤,甚至要求公平对待。
这自然是违反了建立书院的起初目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南北学子在书院里互相都不服气,今天那北方学子一听说以文会友,就想找机会让孙玉凤下不来台。
孙玉凤虽然是来自南方的学子,但她本身却不甚爱学习,几次考试的成绩都不堪回首。这些在书院里也是远近闻名,若不是孙家家道丰富,给了寒鹭书院不少的资助,孙玉凤只怕早被赶出书院了。
北方学子呵呵一笑,阴险地说:“来的就是客。孙小姐能够大驾光临,正巧可以赶上我们的赛诗会。不如我出上一句诗由您来说下一句,您意下如何啊?”
孙玉凤知道这是自己的软肋,吓得咽了口唾沫,刚想拒绝。那北方学子已经开口了。
他吟道:“这里有片小湖,我就以此来出一首诗。诗的前两句是,晓风催我挂帆行,绿涨春芜岸欲平。”
孙玉凤:……
她张口结舌,如同木偶一般机械,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崔小姐心中大喜过望,暗忖:这么简单的诗歌都对不上来,真是头蠢猪。
她想着眉角含笑,奚落之情,溢于言表。
孙玉凤大脑一片空白,她想极力的思索,却半天没有灵感。也难怪,她在书院里除了吃喝玩乐以外正经事儿一件没干过。
正急的火烧火燎的,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长水塘南三日雨,菜花香过天朝城。”
这诗对的极其工整,而且是在瞬间想到的,可说这人的文采在书生中肯定是出类拔萃的。
会是谁在替自己解围呢?
孙玉凤思索着。能有这般文采的即便是在寒鹭书院这样的顶级书院也不多见,难道是她?
正想着,就见花丛中走出来一位清秀娇小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她女扮男想,清丽中还多了一丝俊逸飘然。
顾九卿见到她不由得眉梢一挑。
孙玉凤却像是来了救星一般,她认识这人,名叫温唐怡,乃是整个寒鹭书院里文采最好的人。
温唐怡本是南方人,但家道中落父母又染病,所以被寄宿在京畿永安城的叔叔家里。后来受了婶婶的嫌弃,又无力置办嫁妆出嫁。最后不得已经人介绍来到寒鹭书院边打工边读书。
因为温唐怡的字写得非常好,常常能临摹出名家的神韵,所以非常受到山长的器重,还将她并入了寒鹭书院里最著名的夫子毕夫子的门下。温唐怡也很争气,几乎每年的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
第二百二十章:接近
孙玉凤平时与温唐怡的关系也属实算是一般,但现在这样的局面,自然是要仰赖她,套套近乎了。
她刚想开口致谢,顾九卿却展开笑颜说道:“哦,这不是温唐怡吗?原来是大才女莅临了。”
温唐怡行了叉手礼,笑道:“我适才正在散步,忽然听到有人吟诗作对。我这人天性爱好如此,所以忍不住走过来凑凑热闹。”
孙玉凤瞟了一眼崔小姐,冷道:“你们不是在以文会友吗?如何连寒鹭书院里最出名的才女温唐怡都不请来?”
崔小姐一噎,做不出回答,只能恨恨地瞅着孙玉凤。
温唐怡道:“也许是因为我是南方人的原故吧!这里是北方学子宴会的地方,我来的唐突了,着实失礼。”
顾九卿笑道:“不失礼,不失礼。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这里以文会友,吟诗作对,谈性正盛,你来的正好。”
崔小姐也笑道:“我们这些人才疏学浅,温唐怡你大概会嫌弃吧?”
孙玉凤一听这话里大有赶温唐怡走的意思,她若是走了,自己岂不是又会挨这些北方学子的欺负?
她想到这里,说道:“这里这么热闹,温唐怡怎么会嫌弃呢?对不对啊,温唐怡。”
温唐怡道:“属实是有打扰,既然崔小姐不欢迎我,我这就知趣儿离开。”
她说完,转身便要离去。顾九卿却道:“温姑娘,请留步。崔小姐并非是这个意思。”
崔小姐一听这话,未免让人觉得自己小气,只好说道:“是啊!我哪里敢嫌弃书院里的第一才女?”
顾九卿道:“如此雅兴,不如我先以月亮为题做一首诗的前两句。暂伴月将影,我舞影零乱。”
众人听罢后表情都是一粲,暗忖:不愧是书院里的大才子,出口即与别人不同。婉约中透着飘离和朦胧。
很显然,顾九卿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温唐怡来接下诗的下半句。
温唐怡哪儿能会不明白,先是赞叹了一番这首诗的清丽脱俗,跟着吟道:“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在座的学子中有不少懂诗的,都纷纷赞不绝口。
崔小姐和孙玉凤的诗书功底浅薄,原也听不大明白,但见众人的赞叹果真无不是发自内心的,这才有些恍然。
跟着,二人又一连对了好几首诗歌,虽是对诗却一张一弛,相得益彰,配合得十分默契。
崔小姐自觉风头被温唐怡抢走了,脸色讪了讪。
这时起了一阵风,她自觉没趣,便先告辞走了。
而其余的学子多是她的附庸,见状也一一起身离开。
很明显,崔小姐的意思就是在拆台,想冷掉顾温二人的对诗雅兴。
孙玉凤哪儿能不知?说道:“今天虽是良宵,但天气有些寒凉,我三天后同样在这里会安排宴会,以文会友,不知二位愿不愿意来呢?”
温唐怡说道:“我当天要为毕夫子抄书,实在是没有闲暇。不能来了。”
孙玉凤心中的意思是温唐怡来不来倒是不要紧,只要顾九卿能来就行。现在看来,崔小姐的举动肯定会惹得顾九卿的不快,两人只怕会越走越远,自己正巧有机可乘。
她看顾九卿和温唐怡两人吟诗作对的样子十分融洽,反倒还担心温唐怡会成为自己的障碍,如今听说她不会来,自然是非常开心。
虽然温唐怡为自己解了围,但也不能因此就让她抢走自己心仪的男人啊!
想到这里,她为难说道:“哎呦,我原来还想借机会感谢感谢你呢!”
温唐怡反问:“感谢我做什么?”
“感谢你替我解围啊!”孙玉凤笑道:“虽然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但是也是没让我折损颜面,特别是在崔尚书女儿面前。”
她说着瞄了一眼顾九卿,根本上来说她是害怕适才会在顾九卿面前出糗。所以,对于才真心地对温唐怡感谢的。
温唐怡摆手道:“这不算什么!若是真的因此救了孙小姐,那么我不胜荣幸。先告辞了。”
孙玉凤心中暗道:这人倒是挺识趣儿的。知道如今花前月下,正式我与顾郎独自相处的好时候,所以提出离开,这样我与顾九卿不就有机会单独接触了吗?
她大喜过望,顾九卿却道:“时间早呢!不如你留下来吧?”
温唐怡家境贫寒,对着一大桌子菜属实更勾起了饥馑,只是,文人不食嗟来之食,更何况这桌子菜还是被自己气走的崔小姐弄的。她虽然很馋,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还要回去抄书。”
孙玉凤道:“既然温姑娘都这么说了,那么顾兄救不要强留了。”
顾九卿“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温唐怡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酒席,又乜了眼顾九卿才抬步离开。
孙玉凤对着顾九卿一笑,说道:“顾兄,这一桌子菜扔掉未免浪费了,我敬你一杯。”
顾九卿轻轻一笑,说道:“好,好。”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问道:“孙姑娘是江南洲人?”
孙玉凤心里蓦然一热。她从未跟顾九卿提过此事,甚至没没有机会和他交谈,对方居然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士。
这不说明他也在留意自己吗?
难道,他对自己有意?
孙玉凤喝了口酒,连带着酒劲儿和心中的羞涩不由得脸上绯红。她借着酒劲儿遮脸说道:“是的。我们家一直居住在江宁。”
顾九卿又问:“听说贵府在南方颇为有名,乃是在户部挂了号的大商贾?”
孙玉凤笑道:“这倒不假。我们家经营的范围可大了呢!丝绸,米酒,贡茶,整个南方基本全是我家的生意。”
她笑了笑,接着说:“说句不恭敬的话,今天这桌子的酒菜在京城居然都是大酒楼的手艺,但在我家啊!也只能算是给下人吃的粗浅食物。”
顾九卿也听说过南方富庶,特别是在饮食文化上,十分看不起北方。即便是京城的大酒楼也难入他们的法眼,所以孙玉凤说的多半不是虚言。
他又仔细地瞧了瞧孙玉凤手上的手镯,简直无与伦比的精贵,看起来果然是极其有钱的样子。
孙玉凤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就我们家的宅院都不这寒鹭书院大上好多呢!等哪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第二百二十一章:交好
她这人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就有些醉醺醺的了。她说要带顾九卿去南方一半是醉话,一半也是肺腑之言。
顾九卿对去南方毫无兴趣,但对于孙家的财力却是十分惊讶。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愿意留下来和孙玉凤交际一番。
见她醉了,顾九卿说道:“孙小姐,你醉了,如今已经是冬季,天寒料峭,不如我送你回房吧?”
孙玉凤适才和崔小姐对峙得也是乏累了,当下点了点头。
……
温唐怡独自返回了房间里,她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饿得很。
按照书院的规矩来说,像温唐怡这种穷人子弟是不可能有独自一人住宿的特权。单独的房间只是给特权的学子预备的。
只是,温唐怡属于半工半读,平时要到毕夫子的书房抄写书卷。与她一同这般靠劳动或许读书机会的还有两个学子,他们与温唐怡一样都住在书房旁边的一座寒舍里。
那里原本是对方旧书的地方,而这些旧书客不是一般的书。早在太祖时期,那时候天下初定,各处还有反叛武装,他们纠集在一起,除了武力抗争以外,也在民间散步思念旧朝代的文章书籍。
后来,太祖下令将这些书籍全部收罗来销毁,于是动用了许多力量常年收集散布在民间的这些反动书籍。这一搜寻便一直持续到了少帝驾崩。
让人难以想象的是,民间的反书居然多得让大正朝的官员瞠目结舌,即便随时销毁都不足以堆放。于是朝廷下令派来了礼部官员将这些旧书都暂时存放在寒鹭书院,并随时带走销毁。
直到几年前,这些房间才被搬空。而书院为了体恤那些半工半读的穷学子,提出可以让他们进入这些空房间休息。
无需说,这些房间都简陋得可以,但好歹能够遮蔽风寒。而为了能居住在这些破旧的仓库里,温唐怡每天还要抄写大量的书籍。不过,她这人心细,边抄写时边暗中学习,也因此变得学富五车,满腹诗论,很深得毕老夫子的喜爱。
只是,住的地方可以解决了,但每天都吃不饱饭却成了她的头等心事。特别时最近这两天根本没有哪户人家来书院讨字,她也就没有进项以及生活来源。
温唐怡躺在床上,腹内空落落的。怎么也睡不着。就见外面突然多了一个人的身影,就站在自己的窗户旁边,手上忙乱着,仔细一凑,似乎在脱衣服。
这可把温唐怡吓坏了,深夜时分居然有流氓站在自己门口行苟且之事?
她吓得“啊,啊”大喊,口中叫道:“来人啊!有贼人,不,时淫贼啊!”
喊了没两句,就见外面的人影十分的慌乱,说道:“不要喊,我时顾九卿。”
顾九卿!
温唐怡一愣,暗忖:他怎么来自己房间外面了?
她问道:“你,你在干什么?”
顾九卿叹了口气说道:“我的衣服被孙小姐吐了一身的酒水,很是臭气难闻。我实在厌恶这种味道,就想赶紧脱下来洗洗,没想到冲撞到了姑娘。”
温唐怡“哦”了声,笑道:“天气这么冷,你把衣服脱了岂不是要着凉?块进来吧!”
顾九卿赶紧道:“不,不,不。男女授受不亲,我万不能玷污了姑娘的名节。”
温唐怡噗嗤一笑,问道:“你如今和孙姑娘要好了,就不怕崔小姐吃醋?”
顾九卿一愣,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温唐怡道:“我是温唐怡啊!刚才的事情我也在场啊!”
顾九卿笑道:“惭愧,惭愧。”
温唐怡下了床,打开门冲他道:“赶紧进来,外面太冷。”
顾九卿点了点头,走进了她的房间。
其实房间里面也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好在有张火炕,点着火,稍微有些暖和气。
温唐怡取过他的衣服,道:“我去给你洗洗。”
顾九卿道:“很脏,还是我自己来洗吧!”
温唐怡没答他,而是取过清水,将衣服脏了的地方清洗干净了,有放在炕上暖和着。
两人天南地北第聊起闲天,又对了几首诗歌。越聊越起劲儿,不觉竟然天光大亮了。
衣服终于干了,炕已经冰冷。
顾九卿抱歉道:“真是打扰了,害得你一夜没睡。”
温唐怡道:“这不碍事,就诗才来论,我与你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顾九卿诚然说道:“不,不,还是你更胜一筹。腹中有些饥饿,不如咱们去吃早餐吧?”
温唐怡暗中咽了口唾沫,自打进了书院,她就从来没吃过早餐。
因为书院并不提供早餐,要吃也是去外面吃。
但京城财迷油盐价格都非常昂贵,对于她这个时有时无的收入来说,实在是不敢破费。
顾九卿笑道:“不能白白打扰你,我请你吃饭。”
温唐怡点了点头。
二人走出山门,晨鼓响起,街面上也终于繁荣了起来。做买卖的,吆喝的不绝于耳。
两人买了两张烤饼,一碗胡辣汤边吃边聊。
顾九卿道:“温唐怡,你为何不像崔小姐、孙玉凤她们那样女装上学呢?”
温唐怡道:“非是不想,那样抄书太困难。另外还有个难题,就是女人的衣服照比男子的贵了不少。”
说完,她脸色一红。顾九卿道:“真是可惜啊!你乃是一节女儿身,若是男子,必然能够高中状元。”
温唐怡自失了下,有道:“如今三年一度的抡才大典又要开始了,顾兄是否要去参加呢?”
顾九卿道:“自然是要的,这也是我来寒鹭书院就读的目的。不过,这次我很有信心能够高中。”
温唐怡道:“为何啊?”
顾九卿笑道:“因为你不参加啊!”
“你又取笑人家啦!”温唐怡脸色绯红。
但顾九卿却将脸冷了下来,叹息道:“其实,我适才是跟你说大话呢!我根本没有把握能考上举人,莫说是头甲了,就是三甲也不敢说定能考中。”
温唐怡不解道:“顾兄为何要这么说?以你的文采定能高中举子的。”
顾九卿道:“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朝廷的黑暗却是你我想不到的,即便是科举考试,没有钱去走通关系也是难以考得上的。我来书院比你早,知道这些内幕。书院里有好几位老一届的才子都是因此灰心丧气,安然离京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喝汤
顾九卿话里的内容温唐怡也并非没有耳闻,她影绰绰地听说了,朝廷里的大员会暗中来到书院提点那些要考试的举子,让他们去拜访各位大人。
拜访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去了,而且拜访的人一多,礼物就得分成三六九等。自然谁送的礼物好,谁就能在负责监考的官员心中留下好的印象。
对此,温唐怡倒是不甚上心,她也不可能参加科举,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打听这些事情。
顾九卿道:“我家境贫寒,本来想靠真才实学考取功名,所以才信心满满地来到了寒鹭书院就读。不料,当我听说了这些事情后便心灰意冷了下来。寒鹭书院里有大量的真学子因为如此无法考上举子,这让我根本不敢去科举考场一试,其实我在书院已经待了三年了。”
温唐怡略觉惊讶。在寒鹭书院里求学的学子里能够一直学习三年这么久的不多见,这样的人都是真来学习圣贤书的,但绝大多数的学子都是以考取功名为目的。虽然两点目的书院都不反对,可能够久居于此的毕竟在少数,比如像自己这般根本没有别的生路的人才愿意留在书院里边工边读。
顾九卿能够留在这里这么久,看来也是除了考取功名没有别的出路了。一般的学子在书院里最多也就待上个一年半载,更多的还是已经过了乡试的秀才趁着大比之年赴京赶考,正好可以在书院里歇息顺带补充学识,以便更好的去应对科举。
温唐怡对他说:“顾兄既然不去考试,为何不自谋生路呢?”
顾九卿摇头说:“谁说我不去考试了?只是我想更有把握一些。”
很明显,顾九卿最想的还是如何用钱去打通关系。这或许就是他接近崔尚书家小姐的原因吧!
实则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鄙薄的,环境如此,每个举子都得要走这一条路。十年寒窗苦读,谁也不想因此这些银钱半途而废。
温唐怡道:“我明白了,那顾兄有筹钱的门路吗?”
顾九卿摇头说:“没有。钱太多了,哪有门路?”
大正朝科举黑暗远近闻名,不仅考试的时候要钱疏通门路,就是考上了进士也得花钱买官跑官。苏仁笙的父亲苏小强乃是官迷中的极品,为了当官都愿意把自家房子卖了,连年进京都没有结果,最后落得心灰意冷。
不过,顾九卿说自己没有门路也并非全然如此。他这人生的玉树临风,雪落天河,可说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为他而倾倒的女人不在少数。
特别是书院里都是情窦初开的官家少女,只要顾九卿一句话,疏通门路的钱财还是很容易筹措到的。
顾九卿也提出过此事,许多官家女子都愿意用钱财换取和他交往。然而,顾九卿却心比天高,一直想要位列头甲,一来要光宗耀祖,再者想在京城里出出风头。
他生的一副好皮相,又自命不凡,自然想好好利用,让全京城,甚至全天下的人都能认识自己。
但考取功名花的钱不算多,但要考上状元,探花,榜眼,要靡费的资财可就不是京城里那些官家小姐的首饰钱能买通得了了。
所以,许多女学子都想“帮”顾九卿,却又碍于没有能力,对他敬而远之。甚至最喜欢他的崔尚书小姐都爱莫能助。
诚然,这些事情顾九卿自然不会和温唐怡去说,温唐怡只听他说“钱太多了”四个字,不明就意,心里稀里糊涂的。
她并没有对此继续追问下去。吃了一张热烧饼,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她感到很温暖舒服,加上她身形娇小,吃不了多少就饱了。
温唐怡舒爽地长吐了一口气,道:“这汤真香。”
顾九卿却被汤呛得直咳嗽,不住摇头,道:“不行,我不习惯这个味儿。”
温唐怡伸出柔荑一般的光滑小手替他拍了拍后背,道:“其实,我也不习惯,只是太饿了,所以才感到美味的。”
顾九卿谢了她一声,说道:“我听说过你。你是南方人,来这里和叔叔婶婶居住的吧?”
温唐怡一怔,万没料到在书院里风光无限,被无数少女爱慕的顾九卿居然会知道自己,还记得自己的身世?
她委实没料到,心中突然萌发出一阵悸动。
温唐怡垂眸说道:“我,不想多麻烦叔叔婶婶,所以一个人来到了书院。”
顾九卿问道:“不是书院聘请你来这里写字润笔的吗?”
想来寒鹭书院求学或者工作无须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求学的必须要缴纳一笔不菲的住宿费,至于工作那就太难了,非得是有让人折服的真才实学,或者名满天下的书生才有机会在寒鹭书院工作。温唐怡既在这里学习又在这里工作,实在难能可贵。
温唐怡点头说:“可以算是这样,不过我也只是负责抄抄书,写写字而已,其他的什么都干不了。”
顾九卿道:“那就很不容易了。要知道,京城这么大,能人辈出,你能有机会进入寒鹭书院工作若没有真才实学哪儿能办得到。”
“顾兄谬赞了。”温唐怡脸色微红,说道:“主要还是毕老夫子体恤我生活艰难困苦,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顾九卿道:“那也是很不容易的了,要知道毕老夫子那么恃才傲物的人能看中你,那也说明你本事不小啊!”
毕老夫子为人清高和寡,虽然才识过人,却并不怎么受到学子爱戴。因为在他眼里,书院里没几个学子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几乎个个都看不起。
特别对顾九卿,他最是苛刻,也很是瞧不上。说他吊儿郎当,不像个正经的读书人。顾九卿自持才相、品相都算是当世翘楚,须眉中的一流人物,毕老夫子那样瞧不上他,也惹得他十分气恼。
暗中腹诽心谤,怪不得毕老夫子不能在官场立足呢!他根本就不懂得人际交往。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毕老夫子跟学子们的关系虽然不好,但却并不妨碍寒鹭书院的学子对他才学上的敬仰,这其中也包括顾九卿。
毕老夫子工诗善画,字写得尤其的好,真草隶篆样样精通。
顾九卿想:或许温唐怡正是得了他的真传才有如此造诣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临摹
果然,温唐怡说道:“这都是毕老夫子交的好。”
“原来你真得到了毕老夫子真传了。”顾九卿慨叹道:“他能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你,说明你的天赋很高!”
他说着站了起来,于温唐怡一同往回走去。
顾九卿边走边说:“温姑娘,以你的看法,这天下间谁的书法算是第一?”
温唐怡张口就道:“正是您的本家,顾清风。”
顾清风是前朝的书画家,他的字虬结有力,苍然中透着悠远。被称为“顾体”。
人常言,相顾一盼出真情。
不过,他因为在前朝时做了大官,在本朝开元时为朝廷不满。致使许多收藏家都不敢收藏他的字画,朝廷也是极力的去搜寻然后销毁。
直到大正朝时,这股风气才被禁止,人们对顾清风的字画又从新开始搜集,甚至蔚然成风。只是,由于过去销毁的字画太多,以至于在市面上很难寻觅到顾清风的字画,所以顾字价格极高。
顾九卿点头:“温姑娘果然工诗善画,我也以为天下第一的书法家正是顾清风。只可惜他的字画并不好找,市面上的大多都是赝品。”
温唐怡点头说道:“没错,顾清风的字并不好临摹。很容易会被人发现漏洞,因为他的字乍一看劲道十足,其实内在却有种沧桑感,不但无力,反而娇弱。”
顾九卿惊讶说道:“这么说你会临摹喽?”
温唐怡听了谦虚道:“略懂一二。”
顾九卿问道:“那你能为我临摹一幅吗?”
温唐怡迟疑了一下,红着脸说道:“我怕顾兄笑话我。”
顾九卿反倒吓得直摇头,说道:“昨天与你对诗,就发现你的诗才远在我之上,适才又听你略略你讲了几句顾清风的字,虽然简略,却句句点睛,顾某自叹弗如。难怪毕老夫子都这样器重你。”
他的话的确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不管时诗书字画,温唐怡的确都远在顾九卿之上。只因她时一介女流,难以在世间大展拳脚。温唐怡也知道顾九卿没有恭维自己的成分,就说道:“如此,那我献丑了。”
两人回到书院,温唐怡进了房间,潇潇洒洒地临摹了一幅顾清风的名帖,递到顾九卿面前。
人有没有本事试一试即可见真章,以顾九卿的本事见了字画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他虽然不如温唐怡才学深厚,但若论真本事绝对也是科举前三的水平,又因他是与顾清风连宗,自然更加酷爱研究顾体字。
如今连顾九卿都分辨不出来字的真假,不由得心中震撼。
“他字送给我吧?”他道。
温唐怡轻声说道:“顾兄愿意太爱,就拿去吧!实在不成敬意。”
顾九卿像是对待真品一般将字画收入袖中,之后便作别了。
温唐怡觉得他走的有些唐突,心中略带惝恍,不过如今她发现自己也困倦才知道顾九卿昨晚也是一夜未睡,便道:“顾兄回去安歇吧!”
顾九卿走后,温唐怡并未睡了多久,就被毕老夫子叫去抄写书文了。
之后的几天,顾九卿也常来她这里做客,两人相谈甚欢。
不过,毕老夫子见了顾九卿却是好大的不满,还叮嘱温唐怡里他远些。
温唐怡不明就以,还为此伤神落魄了一阵儿。
……
孙玉凤那头自从在拙怡园狠狠地羞辱了崔小姐以后就开始忙活着举办自己的宴会。她大肆发送请帖给南方学子,也有一些北方学子,自然主要得包括顾九卿。
至于温唐怡,还真没在她的邀请名单里。
而孙玉凤主要想的就是如何使这次宴会狠狠地能在风头上盖过崔小姐的那次,所以必须要大肆操办。
人肯定要比崔小姐举办的那次多,规模也要更大。当然,最重要的是菜品。诚然,即便身在京城,但北方菜系的粗犷和口味确乎让孙玉凤看不上眼。她更喜欢玲珑精美的南方菜肴,色香味俱全。
但她只是一个人北上进京的,身边没带南方厨师,所以只能仰赖苏仁笙的红豆宴了。也正是因此,苏仁笙还无法离开寒鹭书院。
他抽空去拜访了毕老夫子,然而,毕老夫子却清高的可以,甚至将苏父这个学生给忘记了。再加上苏仁笙粗通文墨跟毕老夫子根本对不上话,听了几句对方的冷言冷语,也觉得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离开了。
宴会当天,苏仁笙弄了一大桌子红豆菜肴,深得孙玉凤满意。随着客人们都到来了,顾九卿却不见温唐怡的身影,不觉有些纳闷。
这两天,他没有去找温唐怡,还以为她会赴宴。因为上一次多亏了温唐怡为孙玉凤解围,孙玉凤此番宴会不请别人可以,万万不会不邀请温唐怡的。如今却没看到她,便问孙玉凤道:“温唐怡呢!她怎么没来?”
孙玉凤并不想请温唐怡,原因是看起来她和顾九卿关系非同一般,她可不想让对方成为自己和顾九卿之间的障碍。
可她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借口,就说:“我请她了,怎么还没来?”
孙玉凤跟几个要好的学子说:“你们,帮我去找一找她好不好?”
结果,这些学子找了一大圈儿也没发现温唐怡的身影,于是都悻悻然回来了。
原来,温唐怡因为没有得到请帖,根本不知道孙玉凤要开宴会的事情。恰好今天抄书的任务不大,她便独自除外逛街去了。
这一年的冬天晴天居多,阳光明媚,京城虽然居于北地,但今天却不像往年那般苦寒。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温唐怡逛的地方大部分也是字画店,自然对她而言也仅仅是逛逛而已。
她信步来到了一家过去常来的字画店,店主也是个爱才的风雅人士,早已认识温唐怡了。虽然知道她并不是来买字画的,但听她对字画的评头论足句句都是真知灼见,天分缕析,所以对她非常佩服,还从她身上学会了不少的知识。
见温唐怡来了,店老板立刻展开笑颜,道:“温公子,今天小店可有好货。你来的真巧,可否愿意给品鉴一下。”
他并不知道温唐怡是姑娘,因她总是男扮女装,所以被错认的时候有许多,她也自是愿意以男人的身份露面,毕竟这样可以减少许多不便。
第二百二十四章:赝品
温唐怡听了这话,眸光登时一亮,笑道:“什么好东西?莫不是顾清风的字?”
老板嘿嘿一笑:“您还真说对了。我还真得到了一幅顾体的字,已经让专家鉴赏过了,的确是真品,你要不要看看?”
温唐怡两眼放光,赶紧点头,迫切道:“当然要看看,能够一饱顾清风字的眼福乃是莫大的荣幸啊!”
当时,朝廷大肆搜寻前朝名人字画的时候,就有一部分暂时曾经堆放在寒鹭书院里。其中就有一幅顾清风的字帖。
毕老夫子惜才,知道这些字画最后都会被送去宫廷里面销毁。于是偷偷的临摹出一幅赝品以假换真,将真字帖暗中收藏了起来。
这幅字帖毕老夫子平时很少在别人面前展示,只有与他走动特别亲近的人才能一窥真容。就连温唐怡也只有两次机会看到那副字帖。
但也正是因为这两次的观摩让她学会了顾清风的字体,而她临摹的那副正是在毕老夫子那里看到的字帖。除此以外,温唐怡便再没见到过其他顾清风的字迹。如今居然能在这字画店里看到,心中不免悸动起来。
老板悄声说道:“你跟我来后厅,咱们鉴赏一番。”
来到后厅,老板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幅画,摊开铺在书案上。
他说:“您请品鉴。”
温唐怡看了一阵儿,突然脸色发白,又忽而转红,心中火辣辣的。
这……这不正是自己临摹了送给顾九卿的那幅字帖吗?
怎么会在字画店里?
她生怕自己看错了,又仔仔细细地观详了一遍,问店老板道:“这字帖你是找谁品鉴的?”
老板得意道:“我找了好几位京城的书画大家呢!他们都一致认定这字帖确乎是顾清风的真迹。”
他语气笃信,但温唐怡认为自己的目光不会有假,这字帖是赝品,因为临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可这幅字帖自己是送个顾九卿了啊!怎么会出现在字画店里?难道顾九卿卖给店老板了?
她诘问道:“老板,我还有一个问题,您这字是从何处得来的?”
老板答道:“是位非常漂亮的公子哥卖给小店的。哎,对了,他穿的衣服跟你的一模一样,应该也是寒鹭书院的。”
温唐怡暗忖:没错了,肯定是顾九卿将字帖以假乱真卖给书画店了。顾九卿啊!我真的看错你了。
她心中触然一凉,后悔自己交友不慎。自己见顾九卿生的美貌就愿意与之亲近,不想人家却是有目的的,而自己却这般天真,轻易的就上了当。
温唐怡又问了一句:“敢问这幅字帖您花费了多少银两买来的?”
因为温唐怡经常来光顾,早与老板成了朋友,所以老板不会骗他,而是诚实答道:“那公子好像不识货,只卖给了我五百两银子。”
温唐怡知道这是假字帖,但又不好明说。一来怕伤了老板的心,二是这事儿要是追查下去的话,自己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她只恨自己误交了顾九卿这个朋友,想要将这字不声不响的买回来然后销毁。
但即便她与老板是朋友,哪怕让他少赚一些银子,甚至不赚银子,单单只五百两她也是拿不出来的。
她叮嘱老板说道:“这幅字帖你可要好好收藏了,不要轻易见人。”
老板颔首道:“这点我清楚,顾清风的字画那可珍贵得很。我自然不会轻易外露,只有遇到相交颇深的知己才愿意给看。”
温唐怡道:“即是如此就好。”
她心想:这幅字帖最好还是让越少人看到越好,免得露馅。至于顾九卿,以后万不会再与他交往了。
说完,她起身告辞离开了字画店,也无心思再街上游逛,直接回到了寒鹭书院。
……
但过了两天,温唐怡正在书厅里为毕老夫子认真的抄书,忽见毕老夫子冷峻着脸色走了过来,道:“温唐怡,你跟我过来。”
温唐怡不知何故,毕老夫子脸色会这般难看,心中有些害怕,跟他走了过去。
来到了毕老夫子的寝室,就见房间里还坐着一位白衣老者,胡须很长,生的傲骨嶙峋。
毕老夫子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轻慢的表情,但对白衣老者却十分尊敬,说道:“李大人,她就是温唐怡。”
跟着,他又对温唐怡道:“这是御史言官李崖李大人,他有话要问你。”
温唐怡暗中咽了咽唾沫,这样的场合,这样的阵势,这样的气氛,哪里是文化,分明是审讯啊!
李崖开口道:“温唐怡,我听毕老夫子说你很会临摹书画?”
温唐怡抖了下身子,弱声回道:“略懂一二。”
李崖点头:“我也听说你很贫困,是不是?”
温唐怡怪道:“大人为何要这样问?”
李崖道:“正所谓贫贱不能移。你无论气度,才学样样都是出类拔萃的,即便是再寒鹭书院也是佼佼者,为何要贩卖假字帖赚昧心钱?”
温唐怡知道临摹一案事发了,这位李大人看来是高人,他或许看到了字帖,疑心是假的,就过来毕老夫子处询问。自己虽然临摹的可以,但也难逃毕老夫子的法眼,结果穿帮了。
事到如今,再瞒着是不行了。自己该是向他们吐露事情呢?还是自己全部将责任揽下来?
此事全因顾九卿而起,他骗过了自己为他临摹顾清风的字画,然后就将字帖转手贩卖。诚然,温唐怡也知道他缺钱,但君子要行得正,做的直,这点品德顾九卿全然没有做到,还连累了自己。毋宁说,温唐怡是十分气恨顾九卿的了。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将其供出来,而是自己全部承担下了责任,至于为什么温唐怡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样做自己心里会松快些。
她对李崖说道:“回李大人,那幅字画是我没事儿临摹着玩儿的,也没想过居然能蒙骗过那么多人。”
李崖道:“你见没有被人发现,就胆子大起来了对吗?需知这天下所有的大恶人,都是从一些小小的犯罪上开始的。”
他对毕老夫子说道:“按照书院的规矩,她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毕老夫子道:“开除。”
温唐怡顿时吓得小脸色煞白。
李崖轻叹了一声,缓缓说道:“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位才子。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万不能破。”
第二百二十五章:退学
毕老夫子突然说道:“但我有一事感觉十分怪异。”
李崖问道:“何事?”
毕老夫子道:“先别说我对温唐怡的人品了解,单就是你适才与我所说的,那店铺老板说他是从一位英俊的青年手里买来的假字帖,这点便有些奇怪。”
李崖问道:“有何奇怪的,这青年挺英俊的,应该是他不假。”
毕老夫子道:“不,温唐怡是歌女孩子。她只不过是男扮女装而已。”
李崖哑了下,又道:“或许是她女扮男装诓骗过了店老板呢?”
毕老夫子道:“我想此中必有蹊跷,不如将那位书画店老板请来问问卖给他字帖的人是不是温唐怡?”
李崖点头道:“毕老夫子言之有理。”
温唐怡却说道:“不,字帖是我卖给店家的,我卖给了他五百两。”
李崖立即点头道:“没错,这话我也问了。那店老板和她说的一样,我看就不必再问了。”
“果然是你。”毕老夫子眸中充满了失望,叹息道:“枉费我对你这般信赖,培养,你太令我失望了。”
温唐怡轻声说道:“对不起,毕老夫子。”
毕老夫子道:“你的确对不起我对你的栽培,但不是才学上的。我知道你在袒护一个人,为了他你又何必这么做呢?”
温唐怡心中一惊,暗忖:原来毕老夫子居然把自己猜透了!
但她没有说话,只听毕老夫子又道:“你可知道这样一来你将会被逐出寒鹭书院,也失去了谋生的手段。”
温唐怡还是没有说话。但却听到门外有人说道:“温唐怡,你何必这样袒护我。没错,画是我卖给字画店的,与温唐怡无关。”
说话的人正是顾九卿。
他居然自告奋勇来替自己解围了!
顾九卿将五百两银子放在地上,说道:“这就是那五百两银子,我一文钱都没动。如果你们还愿意罚就惩罚我吧!这事儿与温唐怡无关。”
毕老夫子冷道:“自然要罚你。我早知道是你撺弄温唐怡的,你骗她为你写字然后再卖给字画店对不对?”
温唐怡连忙为顾九卿解释说:“顾九卿他也肯定是一时起了贪念才打算将字帖卖给书画店铺的,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毕老夫子怒道:“既然如此,你们都离开书院吧!”
顾九卿冷道:“此事与温唐怡无关,你为何要罚她?难道是因为你恨我吗?再说了,开除书院学籍必须要由山长说的算,你禀告山长了吗?就擅自做主?”
毕老夫子冷道:“禀告,自然要禀告。顾九卿,你仗着有些男儿聚俊美的姿色便再书院里到处拈花惹草,带坏了书院的风气,书院早就不应该留下你了。如今正好你做了错事,我岂能饶你?”
顾九卿说道:“我来京城原是为了赶科举的,在书院住和在客栈住又有何不同?”
李崖突然冷道:“就凭你这种人品,还想参加朝廷的抡才大典?笑话,我这就启禀圣上,让他蠲了你秀才的头衔。”
顾九卿怒道:“你这是公报私仇,朝廷里哪条律法说卖了假字画会被夺去功名了?”
李崖点头道:“没有。但你人品有污点,不可能被朝廷任用。我身为御史言官,遇到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弹劾?”
顾九卿指着他,坚定说道:“你就是在公报私仇。我……我根本不会怕你。”
他说着,拿起了地上的五百两银子起身就要走,却被李崖一把拉住,说道:“这是不义之财,你不能带走。”
顾九卿冷笑道:“笑话,那店铺老板自己没本事被我蒙蔽,你赖谁?如果你没察觉出那是幅假字帖,不也以为自己买的是真的吗?这叫做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李崖恨道:“好一张伶牙俐齿,我迟早会收拾了你。”
说完,他放开了手。顾九卿离开房间时回头看了一眼温唐怡,温唐怡会意,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跑了出去。
毕老夫子苦叹着摇了摇头。
……
两人出了房间,顾九卿突然对温唐怡说:“你何必跟我出来呢?快回去吧!好好跟毕老夫子承认了错误,他会原谅你的。这样你就可以不必被赶出书院了。”
温唐怡却坚决说道:“是我愿意跟随你出来的,既然出来了,我就不会回去。”
顾九卿拍在她肩头,说道:“你还真挺倔强!是我连累了你。”
温唐怡突然抓住他的手,说道:“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这里。”
顾九卿说道:“我也是无意中碰到的。其实我的确是一时贪念,才将你给我的字帖卖给了字画店老板。我见他根本不识货,而他找来的高人也都说字帖一定是真迹,我便放下了心,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不料,还真被人给发现了。但我万没想到,书院居然这样无情,而你居然对我这样的好,你这样对我,我又何尝不能为你豁出性命呢?”
温唐怡心中感动了一下。她明白,顾九卿这人在品德上的确是有些瑕疵,也许是因为他身处的环境特别需要钱,所以他也敢于冒名声上的危险。
不过,在感情上来说他是真诚的、真挚的,而这份感情的对象又是自己。
她说道:“人无完人,更何况你也是需要钱,去赶考科举。这世道,没有钱走动也不行的。”
顾九卿沉叹一声,说道:“现在就是有钱只怕也无用了。那位李大人要将我的劣迹禀明皇上,我顾九卿只怕此生再无出头之日了。更何况,这里我也待不下去了。”
他说完,将银子包袱交给温唐怡道:“这些钱原是你赚的,给你吧!”
温唐怡却退却了,说道:“这些我不要,还是留在你那里更有用。”
顾九卿道:“可你也要被逐出寒鹭书院的。”
温唐怡想想说道:“你还是留着钱做些买卖吧!也算留有个生计。你……你会带我一起走吗?”
顾九卿抱住了她,柔声说道:“我当然会了,我们一起走吧!虽然我还想留在书院里,也想继续参加科举考试,但这一切如今都不可能了。与其这样留下来触景伤情,不如一走了之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