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西行（十六）
果然，伺候回道：“那些马蹄印比较浅，有些只能看到淡淡的一层，看起来跑的速度很快。而且，这些马匹都是并排骑着的，有些更浅，所以卑职据此判断，骑马的人应该是预备了两匹马换着骑。”
事先预备两匹马交替使用正是夷狄人惯常使用的办法，这样可以是一次性的奔袭距离提高一倍。马比夷狄人的双腿还要重要，有了马匹即便再广阔的阔野他们也能任意游走。
听了伺候的回复，红豆推断很可能是夷狄人又来了，而且过来的还是距离较远的部族。
夷狄是游牧和渔猎民族，总体上讲那里的各部族都比较勇悍，只是相比之下也有少数比较温和的。
他们虽然也时常侵扰中原边境，打家劫舍，但也不排斥与汉人做生意。
这些部族一般距离嘉阳关比较近，且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与宁王做生意卖给宁王军马匹的就是这其中的该历部。
有温和的就有暴戾的。
夷狄的渔猎部就非常残暴，因为他们天生就是靠打猎生存，天天与狼虫虎豹交战，野性十足，甚至连一贯骁勇善战的宁王军都十分惧怕，谈虎色变。
好在这些部落基本都生活在大沙漠的北面，绝少来到嘉阳关一带。
红豆暗自祈祷，这次来的千万别是他们。
大正皇帝见找到水源了，便嚷嚷着要去沙漠看看。
红豆无奈，只有在路过沙漠时停下来让他领略一下大漠戈壁滩的风光。
结果，乍一看到雄伟广阔的沙滩，大正皇帝登时呆直住了，美景震撼得让他窒息。
不仅是他，连苏仁笙和孟小婉都惊讶得哑然无声。许久，怔得半晌的大正皇帝欢呼雀跃地跑下了龙撵，想体会一下大沙漠到底是什么感觉。
结果，脚刚踏上去就被滚烫的沙子热得跑了回来。
大正皇帝捂着自己白嫩嫩，胖乎乎的脚丫直呼“好烫，好烫”，再也不提下去的事儿了。
孟小婉掩嘴偷笑，从多宝阁里找到一瓶治疗烫伤的药递给他。
苏仁笙诧异地问皇上：“沙漠的沙子难道真的那么烫？”
小皇帝气哼哼地一边吹着自己的胖脚丫一边说：“烤肉都够了，不信你尝尝。”
苏仁笙以为他要自己尝他的臭脚丫，一脸的嫌弃。
红豆笑道：“哪里啊！是皇上您细皮嫩肉的，承受不了。沙漠里的沙土虽然天天在日头下曝嗮，也不至于热得像您说的那样啊？不过，既然皇上说热那我们就快点走吧！因为沙漠里是很危险的。”
“对，对。”苏仁笙马上点头说道：“我听话本子里说过，人很容易在沙漠里迷路的。沙漠里还有能够迷人眼睛的恶鬼，人落在里面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没想到我这辈子也有能看到沙漠的时候。”
大正皇帝听他说得吓人到怪的，脸色也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惧色。
红豆解释说：“沙漠里本来就容易迷路，跟恶鬼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们放心，嘉阳关的士兵经常来这片沙漠，对此处的地貌驾轻就熟，我们一准走不丢。我说的危险是刚才伺候报告说，他在这附近发现了夷狄人的踪迹，我恐来者不善。”
“真的啊？”大正皇帝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振奋说道：“哈哈，太好了。朕做梦都想砍掉夷狄人的头颅，这样，咱们慢些走，等他们来过看朕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红豆双眸一紧，唉了一声说道：“陛下，这次来的不是一般的夷狄人。”
大正皇帝怪异地和苏仁笙对视了一眼，不解道：“夷狄人难道还分三六九等？”
红豆道：“他们是北面专门从事渔猎的夷狄人，战斗力比游牧夷狄人要强悍好多倍。我们将渔猎夷狄人称呼为北夷人，也叫他们黑夷狄。那里有好几个部族十分骁勇，就连宁王军在最登盛时期都不敢去征讨他们。这其中有个叫王尔古的部族最凶猛残忍，听说有些王尔古人还吃人肉呢！我担心如果碰上的是他们就遭殃了。”
大正皇帝心中有些惴惴，但同时又感到兴奋。他喜欢玩乐不假，而在所有玩乐的项目中又最好打猎啊！摔跤啊！这些个凶猛的游戏。
夷狄人在大正朝一直是凶悍的代名词，不仅是嘉阳关，甚至远在帝师京城的京官大员也都畏其如虎，谈之色变。
年轻的大正皇帝见到臣子们每每提及夷狄人时那幅怯懦的模样就好笑，嘲讽他们是一群废物。
他甚至自己写奏折给自己，提请封自己为大元帅统兵十万亲赴边疆剿寇。
兵部自然是不同意啦！为此，大正皇帝郁闷了半年多。
他觉得大臣们不信任他能打胜仗，所以萌生了个想法。那就是要至少亲手斩杀一名夷狄人，只是夷狄人远在西域，他在京城皇宫里哪能完成心愿？
如今终于来到了嘉阳关，夙愿不了，他觉不甘心。
因为大正皇帝有令，士兵们行进的速度放缓了下来。但即便如此，一路上也没遇到夷狄人的影子。
为此，大正皇帝还有点心灰意懒。
龙撵里有火炉，孟小婉为他烹了一壶茶。
大正皇帝脚丫子还有些疼痛。他靠在拔步床的清凉玉枕上，一边缀着茶，一边吃着当地特产的青枣。
嘎吱！
哎呀，好酸。
……
……
……
行了一天的路，终于到达了梅岭山。
红豆下令队伍停驻。
三年前，红豆曾为了追逐白小江来到过这里。那时的梅岭山，林木葱郁滴翠，瀑布如银河缺口，还生活着许多飞禽走兽。如今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粉，植被完全被覆盖住了，死寂沉沉的。
看得红豆恍惚不已，只觉马首红尘，恍若隔世。
白小江怎么可能在这样一种环境之下活下去呢？
大正皇帝走下来龙撵，怪异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不解问道：“梅岭山还有多久到？”
红豆回头躬身说道：“禀皇上，这里就是。”
大正皇帝万分诧异：“这里不是火山吗？火呢？”
红豆怕他治自己欺君之罪，解释说道：“火山并不会天天爆发，末将曾经经历过，那种场合十分可怕，我是肯定不敢带陛下来的。现在的梅岭山是火山爆发后的场景，陛下没看到这座山与其他的山不同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西行（十七）
大正皇帝攒眉展望了着面前白白的梅岭山，点头说：“你还别说，这山还真有些与众不同，就像雪山一样白花花的，如果远远望去到还真是一道美景。咦，这山里没有动物吗？”
红豆答道：“过去有许多动物，但是火山爆发后都被埋葬在下面了。这里过去还有一条湍急的河流，如今也被填平了。”
大正皇帝看了看脚下，用牙缝吸了口凉气，感慨说道：“原来这下面都是动物的尸骨啊？哎，对了，火山爆发的时候到底有多吓人啊？”
红豆怔忡、徜恍起来，皱眉不展的。
大正皇帝的问题又将她带回了三年前的那个让她终生难以释怀的可怕日子。
半晌，她才生如蚊呐轻道：“很可怕。”
大正皇帝沉蹙眉头，对这个敷衍的回答显然很是不满，追诘道：“很可怕是多可怕？”
诚然，那天火山爆发时的情景红豆已经感到模糊朦胧了，她唯一深刻记得的就是白小江的冷酷和决绝，将她赶出了即将爆发的梅岭火山。
虽然他的初衷或许是为了救红豆，但红豆仍无法释怀。
特别是他的那一句，只有我爱的女人才配跟我死在一起，更令红豆痛苦绝望。
她怔忡得入神，一直没有回答大正皇帝的问题。
小皇帝怨尤道：“这，这，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啊？早知道还不如去湖边呢！”
他跑到堆满白石灰的土坡上，用脚使劲地跺着，弄得尘烟四起。
猛地就听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一阵雷鸣般的响动，如鼎沸呼嚎。
红豆吓了一跳，迅速地将大正皇帝抓起扛在肩膀上拔腿就跑。
虽然她是一介女子，但因为自幼习武的原故，力气特别大，即便扛着的是个半大孩子也丝毫不耽误迅捷如飞的脚步。
“快跑，火山又要爆发了。”
她边说边跑，同时心中兀自奇怪：过去听说梅岭火山百年才爆发一次，怎么这才时隔三年又喷发了？
而且两次居然都被自己遇见了，也真是够倒霉的。
苏仁笙等一听她说这话，纷纷惊恐不已，跟着她抬腿就跑。
但没跑两步，轰隆隆的声音就消失了。
红豆不觉怪异。
这次的火山爆发的情形怎么跟上次的不同？
上一次也是巨响四起，如雷贯耳，同时也跟着地动山摇的，晃得人心里发慌，一直不停歇。
但这回却只闻响动，并没有出现地动山摇的情况，连火山灰都没被溅起。
她正兀自费解，大正皇帝在她肩膀上早不住地挣扎扭动起来，大喊大叫道：“快放朕下来，朕要看火山爆发。”
红豆怔了一会儿，发现并没什么异样了，这才安下心。轻轻地放下了小皇帝。
大正皇帝纳闷地看了看远山，又看了看红豆，质问道：“火山爆发在哪儿呢？怎么朕一点也不觉得恐怖啊？”
红豆比他还纳闷，兀自不解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那轰隆隆的雷响又出现了，但也只是一刹那就结束了。
大正皇帝警觉地说：“又来啦！这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像打雷，但却不是从天上传来的？”
他满脸费解，其余人也迷惑。但有一点可以证实，那怪动静不是雷声，且就是从山里传出来的。
大正皇帝指着两个士兵命令说道：“你们两个过去那边查一查怪动静的来历！”
俩士兵听了顿时吓得两股战战，唉声求饶道：“皇上，饶了我们吧！这，这谁敢去啊！”
“废物。”大正皇帝嗔了一声，叫道：“朕亲自去。”
说要，大步流星地就要朝山里走去。
红豆哪儿能任由他冒险胡来？赶紧拦住了他，说道：“皇上，您是龙体，断不可冒这个险啊！您适才只命令了两个士兵过去我觉得太少，不如挑选十个胆子大的去吧？”
适才的士兵说道：“红豆将军莫要玩笑啊！这火山万一爆发了，我等跑都来不及啊！”
红豆拍着胸脯说道：“你们放心，我敢保证这不是火山爆发。人常言梅岭火山百年才喷发一次，三年前又刚刚爆发，哪儿那么快还爆发？”
因为这些士兵常年跟随红豆，对她十分的信任，见她如此笃信不疑，也就不再争辩了。
跟着，红豆挑选了十个精壮胆大的士兵，命他们前去山里调查。
其他人包括大正皇帝在内都留在山脚下等待他们带回来消息。
然而，等待了足足两个多时辰，这些人居然没有一个返回来的，很令人诧异不解。
大正皇帝早等的不耐烦了，对红豆说道：“你的士兵会不会借机跑回嘉阳关去了？”
红豆忙摇头说：“不会的。”
大正皇帝愠声不解道：“那他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个……末将也不甚清楚。”
红豆如实回答道。
苏仁笙突然说：“会不会出现了意外？”
“我猜也是。”大正皇帝道：“多半是被山里的怪物给吃了。”
苏仁笙想了想，惊恐地问他说：“皇上是说刚才的怪动静是山里的妖怪发出来的？”
大正皇帝猜测说：“多半是他在叫，我饿啦，我饿啦。结果红豆居然还真派人过去，这不等同于送妖怪点心吃吗？”
红豆心中腹诽：我派人过去还不都是你总嚷嚷着想去一探究竟？
苏仁笙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报仇啊！”大正皇帝一脸兴奋的嘚瑟样，仿佛只感到了冒险的快乐，完全察觉不到此行的危险。
红豆揉了揉眉心，诚然说道：“不会是怪物的，这座山我之前来过，上次并没有这种怪动静。”
大正皇帝不以为然道：“管他有没有妖怪？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要，带头就要走。
孟小婉吓得有些瑟缩，依偎着苏仁笙。
苏仁笙道：“你还是不要去了。”
孟小婉脸紧绷着，惧得有些难看。他想了会儿还是说：“不行，我独自待在这里也挺害怕的，有你在我身边还好一些。”
红豆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单独留下的。我会派人看守你，毕竟这山里有什么怪东西我也不清楚，你一个姑娘家的恐怕真出了危险还会碍手碍脚的。”
苏仁笙听了这话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红豆报以一记感谢的微笑。
第一百五十三章：西行（十八）
走在前头的大正皇帝见其他人还不过来，心头又不耐烦了，大声招呼说道：“干什么还这么磨磨蹭蹭的？快点都过来啊！”
红豆拍了拍苏仁笙的肩膀，说道：“赶紧走吧！免得皇上又等的急了。”
梅岭山本来是环岛中的小山，海拔不高。加上覆盖了一层火山灰的原故，山势并不陡峭，虽说不是水木清华，风景幽绝之地，但步行也好，骑马也好，都不会感觉累。
行了一阵儿，天色突然晦暗起来。日头也隐入了阴云之中，只剩下了一团淡白的影子。
山林里只剩下了一些枯树干，矮趴趴的被火山灰覆盖着。因为沉淀了已经整整三年，山灰很结实很厚，踩在上面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动。
轰隆隆的声音仍时不时的响起，且越来越清楚。
听久了，大家可以依稀能辨认出来这种响声既不是打雷，也不是谷壑中的天然绝响。反而是人为敲打出来的动静。
但动静之大让人瞠目结舌，仿佛至少有百十来人同时在敲鼓一般。
天色越发黯淡了，沁凉的空气随风扑来，仿佛就要下雨了。
苏仁笙皱眉地望着天空，面色露出担忧。
红豆见怪不怪地笑道：“放心，不会下雨的，这种假阴天在嘉阳关一带多得是。”
大正皇帝侧耳道：“你们听见响动没有，朕怎么听得像是在敲锣打鼓啊？”
苏仁笙点头道：“嗯，倒是真有点像。”
大正皇帝奇怪道：“可是什么怪物叫是这种声音啊？”
红豆道：“陛下，我都说过了不是怪物。”
大正皇帝一副全然不信的表情，嗤道：“不是怪物，那十个士兵怎么没回来？”
红豆没答他的话，而是突然站住说道：“等等，你们看脚下的脚印，这是刚才我派出去那十个人留下来的。”
苏仁笙道：“这山路有好几条，我们可以顺着这些脚印过去，说不定能找到他们。”
大正皇帝挑眉问道：“你是说他们还没死？”
苏仁笙道：“死也好，活也好。只要找到他们才能看到真相，这不也是皇上想知道的吗？”
大正皇帝呵呵笑道：“你还真是了解朕。好，咱们就顺着他们的脚印去追寻那怪物的踪迹。”
红豆蹙眉低声对苏仁笙道：“小皇上怎么总是死抓住山里有怪物不放啊？”
苏仁笙如今倒是越来越了解大正皇帝了，笑着对她说：“他是在自己挑拨自己的好奇心。我们的皇上特别贪玩儿，他心里面希望山里有怪物，就强迫自己想那是真的。这样他才会觉得有意思。”
红豆撇嘴说：“希望别是叶公好龙就好。”
火山灰的土地十分松软，留下的脚印也异常的清晰可辨。
白尘浓浓的山间只有萧瑟的枯树，散发着刺鼻的烟味儿，忽而一片安静，忽而巨响橐橐，感觉分外的瘆人。
这时，他们赫然听见有人的声音传来，但说的是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紧跟着，喧阗的锣鼓声再次响起，响彻云霄。
原来声音是听了前头那人的指挥才发出来的。
转过一处山腰，远远地能望见在梅岭山的山阴地带站着百十来号人马，俱是披发左衿的打扮，显然一看就知道是夷狄人。
不过，这么多的夷狄人同时出现可不多见。
红豆诧异：夷狄人生存环境险恶，很难大量繁衍，除非在战场上，平时很难看到超过五十个夷狄人同时在场的场景。
大正皇帝虽然没见过夷狄人，但因为大正朝常年与之作战，京都都盛传夷狄人如何凶猛，野性难驯的惊悚传说。大臣也从边疆一带弄到了夷狄人的画像，大正皇帝就看过这些画像。
而眼前的这些人与画像上的夷狄人一模一样，所以他也就明了了。
大正皇帝谨慎地做了禁声的手势，对红豆说：“一会儿你带一部分人悄悄地迂回过去，朕带着人偷偷潜伏过去。等朕的穿云箭放出来，然后咱们一股脑的歼灭了这群王八蛋。”
红豆觉得这小皇帝太过不知深浅，夷狄人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一般而言，如果中原军队不处于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是不可能轻易向夷狄人发动进攻的。
因为夷狄人能力善射，茹毛饮血，比之中原士兵的确强悍不少，一对一的话绝难获胜。而前方的夷狄人足有上百，跟自己带来的嘉阳关士兵在数量上相差无几。
所以，红豆在第一眼看见这样的情形是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就是撤退。
遽料，大正皇帝居然想反其道而行？
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孩子。
红豆想阻拦皇上，然而大正皇帝已经开始寻找自己要带的士兵了。
他反而还怪异地看着红豆，肃声责备道：“你怎么还不快过去包抄？要知道战机不能贻误，这些夷狄人随时都会走掉。”
红豆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冒险啊！夷狄人作战凶猛强悍，我们的人手不够，会吃亏的。”
大正皇帝嗤道：“你真是胆小鬼！我看他们也就只有百十来人，跟我们差不多嘛！瞅把你给吓的。我猜，咱们失踪的那些士兵一定是被他们抓去当奴隶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朕治下的子民，朕不能见死不救。”
红豆道：“皇上的话说的的确有理，可要救也是我去救，您不能去冒险啊！”
大正皇帝理直气壮道：“为何不能去？朕已经说过啦，朕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亲手杀死一个夷狄人，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难道你要拦着朕吗？”
红豆道：“可是天下哪有亲自带兵打仗的君王啊？自古皇上御驾亲征只有在两种情况才能发生，一是万无一失必然取胜，二是国难当头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出征，如今这两点都不满足，皇上断不可冒险啊！”
大正皇帝丢给他一记大白眼说：“既然你害怕那朕过去包抄，胆子大的就过来，苏仁笙，跟朕走。”
苏仁笙腹诽：我地好皇上啊！到送死的时候，你倒是第一个想到我了。
红豆见皇上去意已决，就拉住苏仁笙的手腕说：“阿笙，你还是跟皇上去吧！有你在，我多少还能放心些。”
苏仁笙愁苦地说：“可是我也无法阻止他，不让他去跟夷狄人厮杀啊？我……”
第一百五十四章：西行（十九）
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大正皇帝拽了起来就走。
黯淡的天空此时亮了一点，仍十分晦暗，附近的山路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大正皇帝带着五十来人顺着山中的小路迅捷地绕到了山阴附近，山里都是枯树，虽然树干很粗，但因为没有树叶遮挡所以很容易暴露。
这样的情形下，大家也只能猫得距离远一些。
夷狄人的首领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他高踞马背上，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语。
在胡汉杂居的一带，一些夷狄人会说中原地带的语言，但更多夷狄人与中原人习俗既异，言语也不通。
不过，通过判断其余人的表情还能能推测出这位年轻的首领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在下命令。
因为一旦他说完话，其他夷狄人就开始敲锣打鼓，欢声雷动。
苏仁笙猜测他们应该是在祭祀。
可是祭祀需要牛羊等牲畜，但如今却并没有看到。
再者，若是祭祀，那祭祀的是谁？难道是这座山的山神？
梅岭山是火山不假，人们素来敬畏可怕的东西，将这座山里的山神奉为神祇也并不让人意外。只是，若是如此，嘉阳关的士兵也会知道此事。苏仁笙在那里待了好几天倒也没听人提及过。
一没祭品，二没祭坛，这群夷狄人多半不是在祭祀。
锣鼓声停歇后，首领又短促地问了一句，语气听起来十分急迫。
只见一个夷狄人跑到一处似被山体滑坡后残留下来的小溶洞里半晌才出来，只见他的脸色很是失望，无奈地苦叹了一声。
首领又对大家说了些什么，像是训斥，又像是在鼓励。
紧跟着，他的表情更加虔诚了，人也下了马，对着上天呜噜呜噜地祷告着什么。
然后又是一通敲锣打鼓的动静。
首领指着适才那人命令他去洞里看看。
夷狄人点头，身子再次一矮，钻入小洞当中。
过了很久，他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些乌黑的石头，脸上洋溢着兴奋。
首领和其余夷狄人也都欢呼雀跃了起来，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好似发现了宝藏一般开怀。
大正皇帝费解嗤笑道：“不就是几块破石头吗？瞅把这些夷狄人乐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苏仁笙道：“我看不像。那些石头一定不一般，不然夷狄人不会这样虔诚。”
大正皇帝想想，点头说：“对，一会儿从他们抢过来。朕要看看，这石头到底有什么新鲜的。”
夷狄人将那几块乌黑的石头交给首领，首领将石头装进袋子里，口中继续念着祷文。
其他的夷狄人仍旧敲锣打鼓。鼓停之后，之前的夷狄人照例还是钻进山洞。
这次过了好久也不见出来，首领纳闷，命人朝洞里喊叫着。但喊了半天，进去的夷狄人仍不见出来。
外面的人顿时脸色骤变，首领豆大的眼珠骨碌骨碌地转了三圈，面色沉沉的像条死鱼。
他指着两个夷狄人，好似命令他们进去山洞寻找同伴。
但那两人十分慌张畏惧，直到首领冲他俩拔刀呲牙，二人才被这种凶恶的姿态吓进了洞里。
好在他二人进去不久就随同之前进洞的那夷狄人出来的。不过这回可没看到什么乌黑的石头，那夷狄人抬出来的竟赫然是一具骷髅。
夷狄人有天葬的习俗，人死后随意仍在草原旷野里，等待狼虫虎豹去啃食他的尸骨。在夷狄人看来，这种做法是将死者的肉体送入天堂，家人反而庆幸。
如果遇到虎狼都不吃的尸体，死者的家人便会遭灾。因为在夷狄人看来，死者必然是罪大恶极之辈。
所以，在夷狄人居住的草原上，时常能看到枯骨，人们对其不但不惧怕，反而很尊敬，还会赤诚地向枯骨行礼，祈求他的保佑。
首领见到夷狄人抬出来一具骸骨，立刻命令其他夷狄人下跪，之后自己也跪在地上拜了三拜，起来后问那夷狄人。当然，他们说的是什么大正皇帝这头全然听不明白。
只见，夷狄首领开始不住何时向天祈祷，好似在询问上苍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
大正皇帝沉眉看着这一切，又不住地朝红豆所在的方向张望，突然一拍大腿说：“红豆那个母王八蛋居然敢抗旨！”
他气哼哼地小脸红扑扑，圆滚滚的，看着苏仁笙说：“朕让她放穿云箭与朕一同夹击，到现在也不见动静，你说，这是不是抗旨？”
苏仁笙悄声说道：“可能红豆姐那边在寻找机会吧？皇上且先稍安勿躁。”
他想安抚住大正皇帝，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安抚多久。
结果，事实上比他想的还要短。
大正皇帝豁然站了起来，说道：“哼，当朕不知道吗？红豆她根本就没想过与朕一起合围。既然她不愿意，那朕就自己来。”
跟着，他抽出腰间宝剑，大声喊道：“来，跟朕一起冲上去。”
苏仁笙哪儿能拦得住他？见状只好冲着其余士兵道：“快，快去护驾。”
嘉阳关的士兵虽然骁勇善战，但论单打独斗心中也确乎知道不如夷狄人，心中都悬着忐忑。
他们知道大正皇帝人小且张扬惯了，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知道夷狄人的战斗力有多强？本来还寄希望红豆那头能够拖延下去，遽料皇上却等不及了。
不过护驾要紧。见此情形，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小皇上冲了过去。
夷狄人见有敌人伏击，立刻做好战斗姿态，准备上马。
然而，其中一个还没跨上马背，大正皇帝就已经杀到了。他挥舞宝剑，迎着劲风蓦地来了一道白闪，速度奇快无比。
结果那夷狄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结果了。
首领非常诧异，暗咐：这中原敌人出剑的速度也太快来！
人常言中原人好使剑，他也曾经和一些剑客交过手，但出剑速度这么快的还是第一次看见。
还有，敌人手中的宝剑白银霞闪，刃上冷芒毕露，显然是一把绝世名剑。
当下他不敢怠慢，下令让骑兵的战马冲过去，企图将大正皇帝踩死。
然而，小皇帝敏捷地闪躲开了，回手又是一剑，竟将那骑兵的马头砍掉了。
马无头自然辨别不了方向，但因为出剑太迅速，马的神经还紧绷着，仍然不住奔跑，却是怎样也停不下来，最后直接连人带马竟一同坠入了附近的山崖。
第一百五十五章：西行（二十）
大正皇帝手持宝剑耀武扬威地冲着夷狄人的青年头领得意叫道：“怎么样？让你尝尝朕的本事！”
“朕！”夷狄首领猛地一凛，问道：“你是中原人的皇帝？”
大正皇帝惊讶反问道：“你怎么会说我们中原人的话？”
首领镇静地答道：“这有什么的？中原人的话又不难学。不过，你果真是中原人的皇帝？”
大正皇帝扬着下巴一副挑衅的姿态，说道：“怎么，你还想来杀朕不成？”
夷狄首领道：“杀了你，你们中原就天下大乱了。”
大正皇帝点头，冷言冷语地轻蔑说道：“嗯，你倒还真不傻，可以想杀朕的人多了，你得有这个本事。”
说罢，从他做了个怪癖的鬼脸。
首领拧眉立目，命令士兵冲击。结果，刚有两个夷狄人砍过来，就被迅敏的大正皇帝轻巧躲开，并且反杀了。
宁王军的士兵惊怔得目瞪口呆，小皇帝果然还真有两下子啊！连夷狄人都能这么轻松的斩杀了。
大正皇帝哈哈大笑：“痛快，真是痛快。朕的愿望就是想杀死一个夷狄人，今天可真好，一下子杀了好多。”
他回头厉声命令道：“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快点冲上去把他们都给朕一锅端了。”
宁王军的士兵见自家皇帝这么能打，既惊讶又欣慰，对夷狄人的恐惧感也登时烟消云散了，都一股脑的冲了上去。
大正皇帝带头冲杀在最前面，身姿矫捷，闪转腾挪，兔起鹘落，显得异常灵敏。
而他的进攻策略很明显，就是擒贼先擒王，所以直奔夷狄人首领而来。
虽然对方是个小孩儿，但出剑迅捷，身手矫健首领全看在眼里。特别是他手中的那口宝剑削铁如泥，十分厉害。
这首领虽然也很年轻，但身经百战，不管多么凶险的战场都会冲杀在先锋队伍里，从不胆怯。今天不知怎么的居然心里不住地打鼓，微微发沉。
他眼见小皇帝的剑锋袭来，想挥动短刀扛架，结果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手中的单刀登时被砍成了两截。
首领见状大骇，急忙调转马头就要开溜。岂料，大正皇帝根本不给他机会，奔过去“嗷”地跃起，顺手一记旋风斩，砍瓜切菜般就将他的脑袋横砍了下来。
其余夷狄人见首领都战死了，更加畏惧不安，也不需要谁下命令，撒丫子就开始逃命。
大正皇帝才不管什么穷寇莫追的道理，带着人又厮杀了一阵儿，斩杀了十来个夷狄人，这才发现原来山背后的枯树林里三三两两地绑着一群人，仔细一瞅正是刚才失踪了的宁王军。
因为要解救同伴，大正皇帝这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追击，命令给这些战士松绑。
大正皇帝见苏仁笙跑了过来，怏怏不尽兴地抽回了宝剑，拍拍手对他说道：“这天杀的挺痛快的，就是还没玩儿够。”
苏仁笙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可担心死我了。皇上，没想到你功夫这么高啊？”
“厉害吧？”大正皇帝得意一笑：“朕早就说过，凭朕的本事根本不怕这些个草寇。哼，红豆居然还不相信朕。待会儿你叫人放支穿云箭招呼她过来，我要让她看看今天朕的战果。那个谁，别碰地上的尸体，等红豆来了让她看看，省着以后再小瞧朕。”
穿云箭是打猎时候用于联络招呼同伴的说法，在实际作战中称为“鸣镝箭”。红豆听见了锋铤响动，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连忙带人赶了过来。
看见满地夷狄人的尸体，不由得惊愕不已。
大正皇帝对她说道：“别惊讶，这些都是朕杀的。”
红豆愣了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苏仁笙。
苏仁笙点头说：“皇上说的没错，这些夷狄人确实是陛下杀的。他的剑法好快，好伶俐的。”
大正皇帝反而谦虚地示意他别在说下去了，轻声喟叹了一声，语气还有些恹恹道：“美中不足的是没杀够，如果不是为了救那十个废物，朕早将夷狄人都一网打尽了。”
红豆垂着双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心喜还是该忧虑。
小皇帝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事都敢尝试。而且他确乎还有两手，自然是往后更加危险的事情也敢去做了。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他再这么闹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真的出危险。如果离开嘉阳关还好，要是在宁王军的保护下出了事儿，自己可真担待不起。
这时，她视线突然扫到了那具骷髅，修长的手指不由得瞬间收拢，惊声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正皇帝少见多怪地眄她一眼说道：“骷髅嘛，没见过吗？”
苏仁笙道：“这是夷狄人从那个山洞里抬出来的，应该是死了很久的人。”
红豆俯身蹲了下来，眸光突然变得如同冷刃一般。
单看这具枯骨她肯定不认得，但骷髅身上的衣服她却太熟悉了。
那是柳荫郡主的衣服，且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她是穿的那件。
难道这具尸体是柳荫郡主？
火山爆发时，柳荫受了重伤，迷迷糊糊地一直依偎在白小江怀里。而白小江看起来对她也是恩爱备至。
红豆当时看在眼里十分伤心。
所以，他口中所说的那句只有我爱的女人才配跟我死在一起，应该指的就是柳荫吧？
至少红豆这么多年来一直把这个想法当成一个心结羁绊着。
但是让她奇怪的是，为何火山爆发后白小江能够逃出生天？而柳荫却死在了这里。
他们俩不是应该在一块的吗？
三年前，她独自依靠那块浮木飘到对岸返回嘉阳关后，宁王也派了许多人去寻找心爱的女儿，但无论是白小江还是柳荫都不曾找到。当时大家看着堆积满火山灰的梅岭山都认为二人已经被埋在厚厚的山灰之下了。
如今开来，柳荫和白小江应该是借机躲进了这座山洞里，或许正是这个山洞才救了他俩一命，亦或者说是救了白小江一命。
这时，红豆从骷髅的身上发现了一块方形的玉佩，上面纹刻着凤凰的图案。那正是柳荫及笄那年宁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这让红豆更加确定了这具枯骨的身份就是并没有被找到尸体的柳荫郡主。
第一百五十六章：西行（二十一）
苏仁笙见红豆一脸惝恍自失，黑沉沉的目光凝睇着眼前的枯骨，好似怔忡了般，就问道：“红豆姐，你认得这具遗骸吗？”
红豆半晌才点头说：“嗯，她就是宁王的亲生女儿，柳荫郡主。”
大正皇帝怔然一愣，突然道：“朕想起来了。三年前宁王曾经派特使送来皇宫一封奏折，说他的女儿亡故了，请求朝廷给她起个谥号。朕还以为宁王的女儿是病死的呢！没想到居然死在这里了。”
他说着一脸的不解，似乎还有点好奇。
苏仁笙也惊讶，也和大正皇帝一样的好奇。
堂堂宁王的女儿怎么会死在这荒山野岭里？
红豆饼没向二人做过多的解释，她只是说：“我到山洞里去看看。”
说完，她独自走进了黑黢黢的洞穴。
大正皇帝可是个喜好探险的主儿，尤其对这种黑暗的未知之地最感兴趣。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红豆后面，仿佛打算瞅准机会吓唬她一下。
洞里越走越黑，混沌一片，仿佛冰冷的寒夜，而且地势逐渐走高。
红豆明白了，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形才救了白小江一命。因为水往低处流，火山爆发最可怕的就是岩浆，而岩浆是液体的形态，不会朝上流淌。
也许柳荫是因为伤势过重才不治身亡的。
她猜测着，突然身后的大正皇帝“啊呀”痛叫了一声。
“怎么搞的，什么东西砸朕？”
他叫嚷着附下身体查看。因为洞里太过黑暗，大正皇帝点燃了火折子，结果发现砸自己的是块黑黢黢的石头。
“对啊！这不就是刚才那些夷狄人一直在找的黑石头吗？”大正皇帝搔着还有些发疼的头问红豆说：“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红豆拿过石头看了片刻，点头说：“这是精钢石，可以磨成精钢粉。夷狄人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们打铁造兵器的水平高过我们汉人，而精钢粉是打造上等兵器必不可少的东西。没想到梅岭山居然还是个矿产丰富的地方哩！”
大正皇帝道：“既然是这样，这座山的财富怎么可以让夷狄人占了便宜？如果他们因此提高了战力，早晚会来骚扰朕的边疆。不行，朕回去就得跟宁王说说，让他尽快开采这里的精钢石。”
两人出了山洞，因为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仗，大正皇帝有些疲惫，更关键的是饿了。
简单的收拾了战场，返回到山脚。
红豆命令起锅做饭。
因为担心大正皇帝吃不惯军营里的食物，苏仁笙特意为他蒸了糕点。
不过，这回却是多余的了。大正皇帝并没有计较饭菜的难吃，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只烤鸡腿，还啃了一块羊胫骨。
夜里，北风紧着肆虐。
枯树被风吹得吱呀作响，鬼哭一样的风声来去呼啸，山谷显得十分幽瘆。
西域的天气和中原大不相同，昼夜温差极大，即使点燃了猛烈的篝火人仍然感觉干冷。
士兵们席地而睡，红豆手拿着柳荫郡主的玉佩静静地看着。神色凄然，怔怔出神。
炽烈的火光映在她雪白的脸庞上，衬出了一层光润。
这时，一位年老的士兵走了过来，对红豆说道：“将军，您可知道皇上白天砍杀的那些夷狄人是来自哪只部落的吗？”
红豆摇头说：“我没有看到，不清楚。”
老兵叹了口气，说道：“咳，他们是胡尔舒特部的。”
红豆乌黑的杏眸眨了眨，仰天寻思了一阵儿，说：“我好像听过这个部落，但记得又不太清楚，好像他们是夷狄的黄金部落吧？”
黄金部落是夷狄王亲率的部落，比之其他夷狄人身份高贵许多。但黄金部落的领地距离嘉阳关有千里之遥，除非远征，平时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一旦大正皇帝惹上的真是黄金部落的话，夷狄人必然会复仇。
红豆问老兵说：“您是如何知道他们是胡尔舒特人的？”
老兵答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跟胡尔舒特人打过一仗。他们的兵器和其他夷狄人的不太相同，这点我记得非常清楚。但我奇怪，胡尔舒特部绝少来嘉阳关一带。二十多年前，宁王想跟夷狄部落西面的黑衣大食某通夹击夷狄人，就派了几十名士兵前去阿尔泰山一带，但在半路上遭遇了胡尔舒特人，结果我们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口信也没能带到。”
红豆推测说道：“梅岭山因为火山爆发的原因出现了精钢石，我想胡尔舒特人就是为此而来的。”
老兵道：“我倒是觉得胡尔舒特人到了嘉阳关是跟前段时间宁王与夷狄人的大战有关。”
夷狄人因为生存环境的原因个个部落特别分散，平时聚少离多，征讨起来也颇为费劲。宁王也是筹划了三年才率军出征，用了长达半年的时间才将大部分夷狄部落一一击溃，最后直捣黄金部落的老巢。
只是，因为这次征讨因为粮饷问题最后以失败告终，地处夷狄版图中央的黄金部落没能打下来。至于黄金部落以西的其余夷狄人更是见都没见到。
红豆莫名说道：“您的意思是夷狄人过来复仇？我看不大可能。虽然父王攻打夷狄人老巢失败，但夷狄人伤得也不轻，他们恐怕二十年内没有大举进攻嘉阳关的力量。”
老兵道：“话是如此，但还有相当多的夷狄人没有参与到那场战争中去。夷狄人本来就不好互相联络，宁王爷在征讨他们的时候又是搞得突然袭击，黄金部落东面的部落都被摧毁了，但西面的却毫发无损。夷狄王肯定对此会耿耿于怀，而且他们也知道宁王军一场恶战之后，实力也一定会有所减弱，我更担心……”
红豆问：“更担心什么？”
老兵道：“更担心夷狄人也知道了宁王爷和朝廷之间的不和，一旦他清楚这些他就会明白，现在攻打嘉阳关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红豆笑道：“夷狄王怎么可能知道？”
赫然，她心头一阵不安。
桂王一直在勾结夷狄人，如果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夷狄王的话，夷狄不就知道了吗？
宁王和桂王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已经到了有你没我的地步。
用夷狄人之手铲除自己的心头大患对于桂王而言没有更划算的买卖了，甚至为此让帝国的边疆遭遇危机也在所不惜。
第一百五十七章：西行（二十二）
更可怕的是，如今大正皇帝正在嘉阳关，夷狄王若是借此机会汹汹杀来不正是捡了大便宜吗？
想到这里，红豆心中焦急起来。
小皇帝啊，小皇帝！你什么时候能玩儿够呢！
因为担心胡尔舒特人随时会杀来复仇，红豆第二天便劝说大正皇帝速速返回嘉阳关。
小皇帝也是觉得这风景萧瑟、光秃秃的大山待着也委实没啥意思，再加上他也担心山里的精钢石会被胡尔舒特人抢走，于是很干脆地答应了红豆的要求。
銮驾启程返归，一天一夜回到了嘉阳关。
不过，在此之前红豆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向宁王通知了胡尔舒特人的事情，推测夷狄王可能会随时来犯嘉阳关，甚至有可能在中途偷袭皇帝陛下的龙撵车队，请求宁王速速派军队支援。
宁王听了这些嘿嘿冷笑，心想：红豆如今对陛下真是越来越忠心护主了。
他没有反驳这个请求，按照红豆所说的派遣了许多士兵去迎接陛下归途，心中却是气恼不已。
大正皇帝的车队在护卫的簇拥下向嘉阳关缓缓走去，来到关口时，发现宁王率领众将士已经等候多时了。
宁王见陛下龙撵到了赶紧下跪行李，说道：“听闻陛下在梅岭山斩杀了无数夷狄人，颇有大将风范，小王且率领将部迎接陛下胜利凯旋。”
大正皇帝哈哈大笑，得意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知道啦？哼，嘉阳关的人都说夷狄人多么骁勇可怕，朕还以为多厉害呢！还不是被朕砍瓜切菜的就砍杀了？”
宁王听了恭维笑道：“陛下真龙天子，连神仙都要畏惧您三分。”
大正皇帝被他马屁拍的舒爽，又嘱咐他在梅岭山发现了精钢石的事情，叫宁王尽快去挖采。
宁王接了旨意，回头吩咐莫守成去办理此事。
跟着，他目送大正皇帝的龙撵进了关门。
这时，红豆走了过来对宁王说道：“父王，胡尔舒特人的事儿您都知道了吧？”
宁王冷冷点头，说道：“都知道了，本王会安排的。”
红豆担忧说道：“如果夷狄王果真派大军过来攻打嘉阳关，我恐怕皇上会有危险，不如您请来先回宫吧？”
宁王冷哂道：“这话你去对他说啊！皇上不是最听你的了吗？”
红豆一噎，宁王扯了扯袖子离开了。
红豆心烦，回到房间里在榻上闷坐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通义父为何要对自己突然冷淡了？
魇着了一般思索了许久也弄不清楚究竟，突然她才想起来发现柳荫遗骨的事情还没和宁王禀告呢！
柳荫的遗骨已经带回来了，他安排了士兵进行看守。
红豆赶紧出了房间，来到城堡，对瓮城的守卫说道：“我要见宁王。”
守卫一愣，说道：“宁王出门了，他没跟您说吗？”
红豆十分诧异，反问：“可父王刚刚才迎接了陛下回关啊！这么快又是急着去哪儿呢？”
守卫摇头：“宁王没说去哪儿，不过是骑马走的，样子显得很匆忙。卑职以为可能是有要紧的事情。”
红豆更加莫名了。以往宁王都是待在嘉阳关的城堡里指挥属下办理事务，绝少亲自出关的，她自小到大也没见过宁王因为除了打仗以外的事情离开嘉阳关。
这时，守卫继续说：“听说宁王还带来许多干粮和水，恐怕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红豆怔愣着摇头，越发感觉现在的宁王跟过去简直判若两人，又搞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心中费解意乱。
因为没了宁王在耳畔的唠叨，大正皇帝这两天生活得非常逍遥快活，除了对军营里的厨子手艺直摇头以外再没什么不满的了。
嘉阳关少雨干燥，艳阳天特别多。大正皇帝觉得烦热无比，又嚷嚷着要去红豆说的那片湖泊玩耍。因为宁王不在，嘉阳关的众将士都以红豆为主心骨，弄得她须臾脱不开身。
好在莫守成回来了。他跟大正皇帝禀告说，梅岭山里的确蕴藏着无数精钢石，甚至还有金玉等物质，乃是不折不扣的宝山。只是太难开采，一旦冒然挖凿，极有可能造成山体塌方，太过危险。
大正皇帝早对这事儿失去了兴趣，如今就想到湖边游玩儿。他满脸烦闷，唔了一声，索然无味道：“既然不能开采那就算啦！”
跟着他又喧来红豆说：“你不是说莫守成将军一旦回来你就陪我去湖边玩儿的吗？现在他回来了，你该信守诺言了。”
红豆道：“去湖边玩儿倒没什么难的，可是皇上在嘉阳关已经待了半个多月了，请问您何时起驾回宫啊？”
大正皇帝立刻愠住了脸儿，恼怒道：“朕什么时候离开要你管吗？”
红豆忧心说道：“启禀陛下，上次您在梅岭山杀的夷狄人其实不是一般的夷狄人，他们乃是夷狄王直接统帅的胡尔舒特部。末将恐夷狄王会借机报仇，陛下还是趁早离开吧？”
她这么一说，大正皇帝更来了兴趣。声音振奋激动道：“真的？那太好了，朕还真想和夷狄王那老家伙会会呢！杀了他，朕的江山岂不就太平了？”
红豆脸上震惊，心中讥讽。皇上的想法也太单纯，天真了。宁王亲率十万大军都没能将夷狄王杀了，你一个区区少年就想办到？
虽然，她听说大正皇帝身手的确俊俏灵敏些，可想法也真真是过于狂妄。只怕夷狄王来了，皇上真敢率领嘉阳关的士兵出城应战的。
同时，她也感到匪夷所思。
夷狄大军随时可能大兵压境，宁王为何选择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儿离开嘉阳关呢？
先不提过去宁王很少离开这里，即便要离开也不能选择如此危机之时啊？
宁王想来极负责任，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连守护嘉阳关的职业都放弃了。
还有，根据老宁王与朝廷定下的规矩。宁王时代承袭，且听调不听宣。可如果没有朝廷的命令，宁王也绝不能离开嘉阳关的。
如今宁王的作法毫无疑问是违反了规定，难道他就不怕陛下责罚吗？
当然，也许宁王正是吃准了少年皇帝好玩乐不愿意成天被他唠叨这点，所以才有持无恐的。
大正皇帝可是非常希望宁王不在嘉阳关的，那样一来，自己便没了束缚。
第一百五十八章：西行（二十三）
红豆虽然对大正皇帝迟迟不愿回宫待在嘉阳关感到担心，但对方是皇帝，她拗不过，只能谨小慎微地保护，以确保陛下不出意外。
第二天，仍是日头高照，干热无比。
这样的天气去湖边玩耍接接水气也是很舒服惬意的事情。
京城虽然繁华，但自然景观匮乏，皇上又不能经常出门，实则也导致了大正皇帝并没见过多少瑰丽的自然风光。
所以，当他第一眼见到这片大湖立刻就被绚丽的美景吸引住了。
平静的湖面碧波潋滟，远山倒影在水影中飘逸袅袅，葭菼浮于河面。
大正皇帝顿时觉得一阵凉意袭来。他感慨道：“朕真没想到嘉阳关这样的干燥沙漠之地竟然还有这样烟雨泽国的地方。”
苏仁笙也跟着赞美了几句。红豆笑道：“皇上您有眼福，最近这里刚下过大雨，湖水丰沛，才能见到这样的美景。湖中心还有一个小小的湖心岛，陛下可以乘舟去尽兴游玩。不过陛下还要稍等一会儿，这片湖咱们过去很少来，所乘的舟船或许有损耗的地方，需要加固一下。”
大正皇帝点头说道：“朕的御花园里也有个小湖，湖中也有一座岛屿，但是跟这片大湖相比可是如同弹丸一般。人都说天下无边无际，朕过去待在皇宫之中全然不了解这些，今天一看不由得发自肺腑的要叹为观止，朕的江山真的好大！”
正说着，就见远方缓缓飘摇地过来了一列人影，由婆娑至真切。他们都穿着土布灰衣，牵着高大的骆驼，个个面色黝黑，看起来经常是曝嗮在日头底下的人。
大正皇帝指着问：“那些都是什么人？”
红豆道：“看起来应该是商旅。嘉阳关一带和外族也有民间的通商，商队来了往往都会选择在嘉阳关里歇息。宁王就有许多征讨夷狄人的情报是通过商人提供才得到的。”
大正皇帝点头，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应该热情地招待他们。”
红豆笑道：“遵旨。”
商队缓缓而来，朝红豆打着招呼。红豆虽然不认得他们，但瞧着眼熟，加上有大正皇帝的圣旨，自然不敢怠慢了他们，含笑着回礼说道：“列位可是要去西边贩卖东西的？”
向导浅笑着点头道：“是的。在南方收了些器皿和丝绸要去黑衣大食国贩卖。”
大正皇帝眼珠子瞪得溜圆，兴奋地问道：“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们得要走多少年啊？”
向导答道：“如若一切顺利的话，短则四个月，长则半年吧！”
大正皇帝诘问说：“你说的不顺利就是指夷狄人吧？”
向导点头：“对啊！你别看碗盘这些东西在中原一带不值钱，但物以稀为贵，到了波斯，那些***是非常热衷的。因为他们那里的烧制技术做不出来这些。”
大正皇帝笑道：“那他们岂不是得用手抓饭啦？”
一位少年商客点头说：“可不是嘛！不过用手抓饭真的很香，特别是羊肉盖饭。”
大正皇帝暗中咽了咽口水，手指勾了勾苏仁笙，对他说：“今天晚上你让军营里的厨师就做羊肉盖饭，朕也要用手抓着吃。”
苏仁笙无语地轻叹一声，点头说：“遵旨。”
向导耳朵是很尖的人，问道：“你刚才对他说什么？”
红豆生怕他知道大正皇帝的身份，忙说：“路途遥远，各位还是先在嘉阳关歇息几天吧？”
向导马上点头说：“这位将军不说我也正要提呢！其实，我们的商队原有两批人，前头走的那一队已经从去年就出发了。如果他们平安到达想必这两天就能达到嘉阳关了。我们原定的是在嘉阳关会面，再沟通一下消息，看看西面的情况到底如何。听说仗已经打完了。”
红豆点头说：“仗确实已经打完了，但夷狄人并没有被铲除掉。且这些天还有可能大举来犯。”
向导皱眉，很是沮丧，问道：“怎么会这样，宁王虽然没全部歼灭夷狄人，但我听朝廷所说，夷狄人起码二十年内不会对大正朝的西陲造成危险啊！”
红豆叹了一声，说道：“朝廷的消息没错。宁王这次消灭了夷狄人一半的兵力，但因为缺乏粮草，只能半途而废。剩下的那部分夷狄人一直住在地面，天高路远，原是不会来的。可不知最近发生了什么，我们在附近发现了夷狄黄金部落的行踪。”
“黄金部落，那可是夷狄人的核心部落啊！”向导旋即大惊，道：“难道夷狄王本人这次都出动了？”
“是的。”红豆道：“我们已经跟他手下的胡尔舒特部打了一仗，所以，你们这次前去通商一定要万分的小心。”
向导唉叹一声，咕嘟着说：“本来以为能太平几年赚些钱，岂料路途还是这样险恶。”
大正皇帝高傲地朝他们扬着下巴得意说道：“你们不用怕，有朕在你们一定不会出事儿的。都传言夷狄人武力强大，还不是让朕杀得丢盔卸甲。你们要是怕路上遇到危险，就在这里多主上两天，朕会带人去扫平路途上的夷狄人。”
商客们一听他自称“朕”，登时大惊失色，颤声问道：“您，您是，是，皇上？”
大正皇帝道：“难道朕这样的气宇你们还会怀疑吗？”
向导吓得“嗷”地一声，栽跪在地上。众商客们跟着他不住磕头。
红豆心中埋怨皇上不应该暴露身份，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大正皇帝看她一眼，明白她心中所想，但是毫不在乎。
他对众商客说道：“平身吧！待会儿跟朕回去嘉阳关，朕请你们吃饭。不过你们得跟朕讲讲你们经商过程中的奇闻异事，朕最喜欢听故事了。”
苏仁笙心中一笑，暗咐：咱们的皇帝干正事儿是谁都不如，论起来玩儿，真是好多惬意的想法。
又闲聊了一阵儿，士兵已经修补、加固好了舟船。大正皇帝到湖心岛上游玩了一圈儿，但觉无趣。
红豆倒是再次身临与白小江初次单独见面的环境，又不禁恍惚了一阵儿。
大正皇帝还命人在湖边钓鱼，结果捕到的都是些不足半尺长的小鱼。
嘉阳关贫瘠，湖水的鱼也长不大，且数量也很少。
钓了半天也没捞到让皇上满意，他唯有悻悻然的让士兵备好龙撵，打道回府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西行（二十四）
两天后，嘉阳关外又来了一批商旅，大约七八个人。但与其他商人不同的是，这回来的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像是遇到了极大的沙尘天候。
本来西域干燥，掀起的风沙也大，遇到沙尘暴风原本并不稀奇。不过这样的天气多是在春秋季节发生，夏天即使有风也不会暴土扬尘，黄沙漫天的。
所以，当嘉阳关将士看见这些商人时都感到惊讶，疑心他们遭遇了什么危险。
果然，商队头子跟士兵们说自己是去黑衣大食帝国贩卖玉器的，随便再买回来些地毯等波斯用品。
本来返归的旅途十分平静，但是在快到嘉阳关的时候突然遭遇了一股夷狄人的势力，洗劫了他们的队伍。
商人们吓得四散逃命，有一部分人因此还失踪了。
听了商队的叙述，官兵们登时心中害怕紧张了起来，须臾将事情通知了红豆。
红豆当时正在大正皇帝身旁和遇见的那群商人聊天。
小皇帝闲来无事就缠着商人给他讲故事。
那些商人经日里走南闯北，又去过不少异域国度，讲得全是大正皇帝没听说的新鲜事儿。他们描述得活灵活现，又天马行空，正和小皇帝心意。
听了士兵的报告，红豆马上意识到，外面的商队是不是就是这些商人口中所说的同伴啊！
她立即将那些受到夷狄人攻击的中原商人请过来辨认。结果，他们还真是一伙的。
听了同伴们的遭遇，先来嘉阳关的商人表情惴惴不安，战战兢兢的，都不敢再往西面走了。
大正皇帝拍着那位向导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你们尽管放心住，夷狄人的问题朕来帮助你们解决。”
向导听了立刻磕头说：“多谢皇上，陛下了真是爱民如子啊！”
大正皇帝冲红豆说：“你派些伺候去侦查一下夷狄人的动向，掌握好了信息都通报给朕，咱们这就准备出兵征讨夷狄人。”
红豆讶异道：“可是，现在宁王不在啊！”
大正皇帝不满道：“怎么，朕难道比不过宁王吗？别忘了，朕一个人就杀了好几个夷狄蛮子呢！”
说完，他不屑地用手指抹了抹鼻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样子。
红豆无奈，只好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同时心中不禁嘀咕，宁王究竟去哪儿了呢？
宁王独自离开嘉阳关事关非常，不仅兹事体大，甚至可以说是擅离职守，如果追究起来怎么处罚都不为过。
只是，看大正皇帝一天吊儿郎当的样子是好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觉得宁王离开了自己能清闲不少。
红豆跟莫守成探讨了宁王失踪之事，莫守成也是一脸费解莫名其妙。
探子被放了出去，结果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更加让人震惊。
原来，洗劫了商队的夷狄人正是胡尔舒特部，他们之所以来到嘉阳关的目的竟然为了是报仇。
而且，胡尔舒特人也知道了中原人的皇帝正在嘉阳关，更加想亲手杀了他，致使中原王朝群龙无首，出现内乱，自顾不暇。而夷狄人更可借此机会肆恣抢夺中原人的财物了。
根据搜集来的情报显示，胡尔舒特人已经召集了多股骑兵正从四面八方冲向嘉阳关，这场仗看来即便不想打也不行了。
大正皇帝听到这些信息后倒是十分开心。他认为这样很省事儿，不必再为寻找夷狄人发愁了，只需要做好防御工事即可。
这些事情就是大正皇帝不下命令，红豆等人也会安排妥当，其实让红豆最担心的还是小皇帝的安全。
大正皇帝自从来到了广阔浩瀚的边塞，整个人如同脱缰野马一样拉都拉不住，大有不将天捅破不罢休的态势，如今又要亲自率军抵挡夷狄人的进攻，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整个嘉阳关的将士只怕都得跟着陪葬。
所以，红豆最希望的还是能够想个办法将皇上弄走，自己好安心打仗。
但对于这场战争，大正皇帝比她还要重视，天天登城楼巡查，还亲自训练士兵。
人家都是担心敌人会来，他反而盼着能看到夷狄人战马踏出的烟尘，一副心痒痒的表情。
终于，三天后，夷狄人的军队终于兵临城下了。
大正皇帝睥睨着城下的敌军，语气带着几分骄傲地说：“哈哈，来的正好，让你们看看朕的厉害。”
旁边的红豆感到危急，劝道：“陛下，城头上太险要了，您还是回到城堡里运筹帷幄吧？”
“不行，朕得亲自杀出去让尔等看看朕领兵打仗时是何等的威风？”
大正皇帝炫耀地一笑，结果脚下轰隆一声，摇了三摇，几乎把他给从墙头上震了下去。
“怎么回事儿？这墙好像好塌了。”小皇帝慌忙站稳问道。
莫守成指着远方道：“看，是投石车。”
投石车是夷狄人最可怕的武器，不过只有夷狄族的黄金部落才有，看起来这次的敌人来者不善。
只是，投石车看起来强悍，嘉阳关的城防更加固若金汤，石头都打完了还是没能打开缺口。
夷狄首领命令部下架云梯登城厮杀，红豆见状下令从城上放箭。顷刻间，女墙之中箭羽如布，杀退了夷狄人一次又一次凶悍的进攻。
眼瞅着敌人气势如弩末，大正皇帝抽出宝剑，翻身上马吼道：“众将士听令，都跟朕出去冲杀，朕看敌人来的也不多嘛！咱们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
红豆一听皇上又要出城杀敌，本想阻拦。但是战场之上不可说这种丧气的话，只能强忍着憋住说：“末将愿伴随陛下左右。”
大正皇帝没听出来她的意思，点头赞扬说：“好，果然是英勇的将领。”
顿时，嘉阳关的士兵如同汹涌的巨浪一般顷刻间扬鞭催马涌出城外。
大正皇帝一马当先，疾驰在最前面。
对面的夷狄首领眼看着对方冲出来了这么对人不仅惊恐骇然。他之前少与中原军队交手，只是听说那里的人向来重文轻武，比较懦弱，只会依靠有利的地形和坚固的城池龟缩防守，绝少正面杀敌。
现在这批敌人怎么跟自己听到的不一样啊？
首领有些紧张，硬着头皮抵挡了一阵儿。他们人数比嘉阳关的要少许多，很快就被擂溃了。只能选择兵分两路撤退。
第一百六十章：西行（二十五）
大正皇帝正杀得兴起，哪肯让敌人跑了？
他眼角余光一闪，扬声命令道：“红豆，你赶快带人去追杀，不能放过一个夷狄蛮子。”
红豆心中想的是如何保护他，自然打算寸步不离的，所以转头对莫守成说：“大哥，你去追吧，我来保护皇上。”
莫守成带着一列士兵呼啦啦朝西边疾驰而去。
大正皇帝这头毫不怠慢，将胡尔舒特部杀得纷纷失散，溃不成军。
只是夷狄人的马匹奔跑速度飞快，逃命时占了不少便宜。小皇帝又是个心急火燎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路追赶出去好远。
红豆担心深入太远会有危险，频频劝说大正皇帝得胜班师，但大正皇帝根本不听。
莫守成那边一路追赶的是胡尔舒特首领率领的夷狄人。虽然是亲卫军，但对方人数太少，根本抵挡不住，只能边走边放冷箭企图阻止追兵。
连续杀了不少敌人，莫守成偷偷地暗中将敌人驱赶到了自己设下的包围圈里。纵然是夷狄人生活在戈壁一带的游牧民族，胡尔舒特人却并不熟悉嘉阳关附近的地形，也根本没料到对方的追击还是设计好的。
嘉阳关一带出来梅林山以外还有许多无名的小山，都是光秃秃的红土山，垂直陡峭，根本爬不上去，等同于天然的屏障。
夷狄首领皱了下眉头，发现前方居然没有路了。他纵横沙场数十年，很快明白自己是中了敌军的计谋，心中又惊又恐又怒又慌。
他突然勒住马缰，披头散发地怒斥道：“中原人卑鄙，居然暗算我们。夷狄的英雄们咱们只有殊死一搏了，快点冲过去阻拦住他们。”
其余夷狄将是一番厮杀连带逃命早已疲惫不堪，精神都恍惚了，听了头领的吼叫，好容易才缓过神来，举着刀向莫守成忽忽从了过去。
首领心头冷笑一声，催马便跑，至于部下的死活根本不在乎。
莫守成撇撇嘴，腹诽了一阵胡尔舒特人的首领，抽出佩剑开始指挥军队厮杀。
夷狄人不多，不到半刻钟就杀光了。
一位士兵问他道：“将军，对方跑的首领还追不追？”
莫守成迟疑了一下。那首领居然在关键时刻抛下自己的部下不顾，还让他们作为自己逃命时的盾牌，实在可恶又冷血。这种人若是放他走，将来势必也是祸害。
他嘴角一扯，下令道：“追，不能放了他。”
马蹄溅起的烟尘弥漫在山群之中，夜色终于降临了。短暂的黑夜帮主夷狄首领增加了逃跑的几率。
莫守成等人追着追着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单人独骑的身影，他以为是落荒的胡尔舒特的首领，立刻冲了过去，待到眼前才发现赫然竟是宁王。
宁王见到莫守成威挺起剑眉，肃声问：“莫守成，你这是在干什么？”
莫守成惊讶，赶紧下马行李，之后说：“夷狄的胡尔舒特人来嘉阳关寻仇了。多亏皇上英勇无畏，带着我们打败了他们。那些夷狄人被我们打散了，皇上命我去追杀他们。如今胡尔舒特人只剩下一个首领了。皇上那边还在追击，想来胡尔舒特人已经被我们灭了。”
宁王蹙眉轻“唔”了一声，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问道：“嘉阳关的城池无恙吧？”
莫守成答道：“被夷狄人的投石车轰了一阵儿，虽然没有缺口，但裂痕应该会有。我想回去要加固一下。”
宁王的脸黑沉沉的，点头说：“那你就回去吧！命令别人加固城墙，我恐怕将来嘉阳关还会遭受到攻击。”
莫守成一怔，说道：“可我还得去追胡尔舒特人的头领呢！”
“追什么追！你难道不停孤王的话了吗？”宁王拧眉喝道，脸色冷酷的近乎阴鸷，在夜色下显得分外可怖。
莫守成自然不敢不从，但悻悻地说：“可皇上若是追究起来。”
宁王冷冷地说：“就说没抓到。”
莫守成担忧道：“可这是欺君啊！”
宁王狠乜了他一眼，但很快就平和了，淡然说道：“有的时候皇上也是要骗一骗，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莫守成听不明白。自己明明有信心能追上那胡尔舒特人的首领，宁王为何要阻止自己呢？
他不是最恨夷狄人吗？
还有，宁王这些天都去哪儿了？
看方向他是从西面回来的，可那里都是夷狄人的领地啊！
莫守成大感意外，匪夷所思地看了宁王一眼，犹豫片刻问道：“父王这些天去哪儿了？”
宁王叹了口气，说道：“是去办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对了，陛下没有追究孤王擅离职守的事情吧？”
莫守成摇头：“他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宁王放心地点头道：“跟孤王预料到的一样。走，我们回去吧！”
莫守成索然地嗯了声，上马朝嘉阳关的方向走了。
他没杀尽兴，有些闷闷不悦，宁王也不开口说话，气氛显得很清冷。
……
回到嘉阳关，发现大正皇帝和红豆还都没有回来。
莫守成也知道，夷狄人的马匹速度快，想追上也没那么容易。
皇上又一心想灭掉夷狄人，肯定不杀光他们誓不罢休了。
他猜测，皇帝他们大概明天就能回来了。
然而，到了次日晚饭过后却还不见他们的身影。
天将黑不黑的时候，莫守成开始心中不住打鼓，有点寝不遑安，担心大正皇帝会不会出现了意外。
宁王却显得泰然自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正常地批阅着文书，同时加紧让士兵修筑城墙。
到了三更天，莫守成实在忍不下去了，他决定向宁王请示带兵去寻找陛下和红豆。
他走出房间，来到嘉阳关前的丹墀，那里有一处飞桥，主要起装饰，并无实际用途。
如今，桥边正站着两个人影，看起来是一男一女。
因为嘉阳关除了红豆外没有女子，起初莫守成以为是红豆回来了，正兴奋地想打招呼。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苏仁笙和孟小婉。
他问道：“这么晚了，你俩还没睡啊？”
苏仁笙一脸恍惚，自失道：“我们在等红豆姐和皇上归来。”
莫守成浓眉一挤，沉思说道：“正常来说，她们早该回来了。我猜一定是陛下想杀干净夷狄人，所以才耽搁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西行（二十六）
苏仁笙和孟小婉最担心的就是皇帝的任性，他似乎不知道害怕俩字怎么写。
但其余人可是跟着他心惊肉跳的烦乱。
孟小婉道：“莫大哥，您能不能跟宁王说下，派人去找找皇上。”
莫守成笑道：“我正有此意呢！现在就去父王那里”
刚说完，就赫然见宁王朝这边走过来。
莫守成眼睛一亮，对宁王行礼说道：“父王，您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是替皇上和红豆担心啊？”
宁王脸色平静，声音毫无感情的问：“怎么？他们还没回来？”
莫守成满脸焦急道：“可不是嘛！我想派兵去找找他们。”
宁王冷道：“不必了，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将嘉阳关的城墙修葺好，要确保比过去还要坚固。”
“可是皇上那边……”
莫守成话没说完，宁王已经不再言语了，冷冰冰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径自去了城门口。
稍顷，城门被打开，宁王翻身上马再次出了嘉阳关。
莫守成双眉紧锁。
父王这些天的举动太奇怪了。
连苏仁笙也怪异道：“宁王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
莫守成眸光黯淡，缓缓地摇了摇头。
孟小婉突然说：“我恐怕他是有什么秘密，为人臣子的居然连君上的性命都不顾了。”
她和苏仁笙其实都清楚宁王有杀皇上之嫌，他不想让莫守成去找大正皇帝心思也明摆着的。只是这层窗户纸又不能捅破，所以孟小婉才来了这么一句怨言。
莫守成一激灵，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父王多半真如孟小婉所说的有秘密，那么自己何不妨去跟踪他调查一下呢？
本来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他想都不会去想的。然而现在宁王的态度却让人觉得他是在有意瞒着什么，让他心塞。
想到这里，他跨上一匹在城门口栓着的送信的驿马问门卫道：“宁王朝哪儿个方向走了？”
士兵答道：“西面。”
又是西面，难道跟上次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莫守成心中惊疑不定，骑着马绝尘离去。
……
纵马奔袭了没多久，就看见了宁王的身影。
宁王的骑乘速度很从容平缓，很快就慢了下来。
莫守成暗咐：难道是地方到了？可这刚出嘉阳关口没多久啊？
他心中怪兀，诧异地也跟着放缓的坐骑的速度。
只见宁王来到一处荒山脚下，勒了勒马的缰绳停驻下来，警惕地左右张望着，仿佛在查视有没有人跟来，又像等人。
嘉阳关附近的山都没有树木，光秃秃的就像一块大石头，但地上怪石很多，且个头都特别巨大。
莫守成担心被发现，好在天色太黑，宁王眼神也不太好使，才并没注意到他。
他悄悄地潜伏在一块岩石后面，刚刚藏好，就见对面驶来了一匹骏马。
骑乘越来越近，但由于太黑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地从此人的装束上分辨出来好像是个夷狄人。
这让莫守成始料未及。父王这么晚出来居然只是为了见一个夷狄人？
而且，还是背着人的。
冷月摇曳，星光肃杀。来人的马停在宁王面前，打开了头罩，借着微弱的月光，莫守成赫然发现那人竟然是胡尔舒特部的首领，那个被自己追杀的目标。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惊异莫名，脑袋里嗡嗡的作响。
只听宁王声音冷中带刺地质问胡尔舒特的首领说：“昨天，我已经帮你躲过一次灾难了，你怎么还来找我？”
首领道：“不错，宁王爷的确救我过。但我也帮过您啊！如果不是我给您出谋划策，您去年征讨夷狄诸部哪儿会这样容易？”
宁王冷哼一声：“那又什么用？朝廷里有人不愿意我铲除夷狄，最后还不是败兴而归了？我知道你如今走投无路，可你找我来也无用啊！”
首领叹道：“我虽然是胡尔舒特部的首领。但我的部落还是黄金部的一支，现在被你们那位小皇帝杀得片甲不留，大王也不可能饶了我。”
“这么说你是想浪迹天涯喽？”宁王道：“孤王明白了，想要银两就出个价吧？”
首领摆摆手，说道：“我不要银子，我想将功赎罪。因为我的家人还都在家园里，我若是走了，大王肯定会杀他们泄愤。”
宁王冷笑：“你现在独自一人，拿什么将功赎罪啊？”
“那就需要宁王您的帮忙了。”
宁王听他的语气便是不怀好意，竖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首领眸光倏尔一闪，说道：“我想让您将大正皇帝交给我，让我带回去给大王赎罪。”
宁王哈哈大笑：“你居然说出这样天真的话，你认为孤王会答应你吗？”
首领冷道：“宁王不是正想谋反取大正皇帝而代之吗？”
宁王沉着说道：“没有。”
首领直视着他，说道：“没有？即是没有，宁王为何这几天独自去见王尔古人的首领干什么？要知道他们的战马和武器连大王都害怕。”
宁王道：“孤王去见王尔古人也不代表是去买他们的武器去了，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没有。”胡尔舒特首领道：“这么说宁王你打算死不承认喽？”
宁王奇怪道：“没有的事情你叫孤王如何承认？”
首领狞笑了一声，忽然说道：“宁王爷不愿意救我可以，难道连嘉阳关也不想要了吗？”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要跟你同归于尽。”首领恶毒地说道：“我这便返回黄金部落向大王谢罪。哼，我多半是会被处死，但如果我要是告诉了大王如今大正皇帝正在嘉阳关的消息，再加上他为了给胡尔舒特人报仇，王爷您说我们夷狄大王会不会杀向嘉阳关？”
宁王神色猛地一凛。对方确乎说的是同归于尽的话啊！
嘉阳关是他和祖上多年积累下的心血，可以说是宁王一脉的命根子，一旦遭受夷狄王大军的进攻，说不定将毁于一旦，最坏的结果是连宁王军都会跟着土崩瓦解。
宁王的脸色闪烁不定，显得又恐又怕。
首领见自己的威胁管用，继续瞪着眼睛说道：“天下人都知道嘉阳关是宁王此生最重要的东西，王爷爱他甚至超过了爱自己的生命。当然，王爷也可以说自己尽忠朝廷的话，但我恐没几个会信的，至少我不相信。”
第一百六十二章：西行（二十七）
宁王紧蹙剑眉，顿了一下，突然喝道：“是谁？”
莫守成通身一震。
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这时，他身旁的马也许是受到了宁王的恫吓长嘶了一声。
胡尔舒特的首领见状也拔高了声音问道：“到底是谁？”
莫守成拍被他俩看见面容赶紧捂住了脸，然后翻身上马。
“想跑？”首领嘿嘿冷笑，取下身上的弓箭射了出去。
天色很黑，根本看不见人影。但夷狄人终日骑射，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瞄准目标。
莫守成腰部中了一箭，低声惨叫着催马奔袭。
因为宁王和胡尔舒特首领适才的话太过要紧了，虽然没看到对方相貌，但看装束大抵也能知道是嘉阳关的士兵，若是不铲除必然后患无穷。
两人紧追不放，向莫守成涌涌而来。
莫守成不敢回头，怕被发现了相貌，自顾急急催马扬鞭。
夷狄首领箭法十分娴熟，即便驾驭着马匹也丝毫不影响准确度，一箭又射在了莫守成的后心上。
这一箭极其致命，莫守成奋力拔出之前的箭羽，插进马臀让马加快速度，好不容易跑回了嘉阳关。
他心中祈祷最好苏仁笙和孟小婉还在飞桥那里，因为只有他们能够救大正皇帝和红豆了。
莫守成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强忍着叫士兵打开城关。
士兵见他受伤这么严重，惊异地问道：“将军，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了？”
莫守成只是说：“敌人，快让我进去。”
门卫士兵赶紧让他先纵马进城，然后说道：“快，关城门，有敌军来了。”
莫守成却道：“别关。”
他纵马鱼跃到丹墀飞桥，发现苏仁笙和孟小婉仍然在那里。
莫守成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滚下马来对他俩说道：“宁王要谋反了，你们赶紧走，去找皇上。”
苏仁笙早便想到了宁王谋反的可能性，今天听到莫守成这么说，虽不意外，但也非常惊讶。
因为时间过于仓促，莫守成不让二人询问，急迫地说道：“宁王若是回来了，你们就走不了了。”
孟小婉道：“那你呢？”
莫守成嘴唇有些苍白道：“我中了致命一箭，活不久了，你俩快去找皇上。”
苏仁笙明白了，他身上的伤定是宁王弄的，于是和孟小婉骑上了他的马快速地离开了嘉阳关。
莫守成看着俩人平安离去的背影，淡淡地闭上了眼睛。
……
苏仁笙知道宁王肯定很快回来，当他看到莫守成尸体的时候也就什么都明白了。肯定会派兵追杀他俩，所以不敢怠慢，一路不歇，直奔到了大天亮。
马奔得气喘吁吁，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孟小婉道：“阿笙，停下吧！我在马上颠簸得头晕。”
苏仁笙勒马，放眼望去尽是荒芜的沙丘。
二人歇了半晌，商讨着下一步的动向。
他们的目标自然是寻找大正皇帝和红豆，可是一来不知道他们的去向，而来自己该如何走出这片荒丘都是未知的。
如果大正皇帝和红豆不知宁王要造反的事情，正常得胜还师，等待他们的必然将会是埋伏。
想到这里，苏仁笙对孟小婉说：“不如咱们回嘉阳关吧？”
孟小婉一愣，诧异道：“阿笙，你是不是吓疯啦？我们跑出来不就是为了躲宁王吗？”
苏仁笙道：“不，我们只回嘉阳关附近，不进城。我想红豆姐她们是追的距离太远了，所以一时赶不回来，但她和皇上根本不知道嘉阳关里发生的变故，万一直接入了关，那皇上岂不是性命危矣！”
孟小婉恍然：“所以你想等他们回去？”
苏仁笙点了点头：“嘉阳关附近都是沙漠，太危险了，我们两个进去很容易会迷路。而嘉阳关又是红豆姐跟皇上必然要回去的地方，在那里正好以逸待劳。”
孟小婉仍然有点担忧，说道：“可我还是怕被宁王他们发现，况且，如果红豆姐他们短期内不回来，我俩吃什么啊？”
苏仁笙想想提议说：“不如就去红豆姐带我们去过的那片湖泽吧？那里有鱼，我们可以吃鱼啊！”
孟小婉想想也没有别的可去的地方了，当下点了点头。
歇息得差不多了，两人骑上马慢慢返回嘉阳关。
因为担心宁王会派人来捉拿二人，他俩返回的路上走得十分谨慎。
待到湖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陪伴陛下游玩的舟船还搁置在岸边，四周因临近水泽，林木茂盛。
苏仁笙将马藏在密林之中，回来和孟小婉将舟划到湖中心的小岛上。恰好上次为大正皇帝钓鱼时的鱼竿和鱼虫还在船里，虽然鱼虫已经死了，但并不妨碍钓鱼上钩。
更让俩人欣喜的是，因为白小江曾经在这里住过，一应生活用品都有。白小江还曾经在这里联系过厨艺，留下了不少厨具。
苏仁笙半天的功夫才钓上来了两条小鱼。
孟小婉用湖水煮了一锅鱼汤。
苏仁笙喝饱了之后说：“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外面看看红豆姐他们回来了没有。”
孟小婉吃的比他慢，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那你要小心一些。”
“我很快就回来，”苏仁笙说完将船又划到对岸，然后牵出马来沿着湖边朝嘉阳关方向奔去。
沿途都没有看到红豆等人的影子，苏仁笙只好来到嘉阳关寻找踪迹。
他发现关门紧闭，士兵们在城头不时地巡逻着，看起来很安静，没有半点异样。
苏仁笙猜测大正皇帝和红豆挑眉应该是没有回来，并且地上的脚印也说明了一切。如果一股脑回来许多人，一定会在土地上残留出许多乱糟糟的脚印，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来。
如今平如镜面的土地说明了最近并没有大批的人群来到嘉阳关。
苏仁笙目睹这些情形后心中既安稳又空落。他想尽快找到红豆他们，却又丝毫没有头绪。
同时，他又怕孟小婉等久了担心，就催马朝回奔去。
刚到湖边栓好了马，就见前方黑压压的过来了一片人，正是宁王军的穿着。
苏仁笙大喜，赶紧跑过去寻找红豆和大正皇帝。
然而，却发现这些士兵灰头土脸，丢盔卸甲的，很像是吃了败仗。
苏仁笙心头怪异：大正皇帝他们不是乘胜追击去了吗？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
第一百六十三章：西行（二十八）
队伍迎面走来，里面还有许多伤员，苏仁笙很快便在其中发现了红豆的身影。同时红豆也看到了他，惊讶道：“阿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仁笙走过抓住她的手腕，拉到一边认真说道：“红豆姐，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你能不能先让队伍停下来？”
红豆诧异反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仁笙紧绷着嘴唇，低声说道：“你们别回嘉阳关了，那里太危险。特别是皇上，更不能让他回去。”
红豆睁大眼睛道：“莫不是夷狄人杀过来了？不对啊！我们刚刚遇到了夷狄王亲自率领的黄金部落，若不然也不会落败。他们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吧？”
苏仁笙这才明白，怪不得她们这般狼狈。
“那陛下呢？”
红豆回头道：“在后面。”
顺着她的目光，就见大正皇帝双手掐腰，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恨道：“不就是人多欺负人少吗？等朕回了嘉阳关，统领万兵千骑，看看你是夷狄王厉害，还是朕厉害？”
他气哼哼的，突然看见了苏仁笙。就见他向自己跑来慌张地说：“皇上，您不千万不能回嘉阳关啊？”
大正皇帝皱眉问他道：“你为何不让朕回嘉阳关？”
“因为，”苏仁笙担心被其他士兵听到，所以上了皇帝的龙撵，说道：“因为宁王要谋反了。”
见他一脸紧张，神态严肃，大正皇帝立刻相信了。也不在详细地问下去，而是狂暴地怒喝道：“他敢造朕的反，朕把宁王碎尸万段。”
他这一叫可不要紧，所有的士兵都怔住了，齐刷刷地震惊地望着大正皇帝。
红豆惊讶地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大正皇帝怒斥道：“宁王胆敢造反，你们都不要回去了。咱们就地安排对策，杀了宁王夺回嘉阳关。再商议如何灭了夷狄王。”
苏仁笙扶额，非常后悔把事情禀告给皇上。
小皇帝满脑袋都是打打杀杀的思想，解决问题的方式非常暴力，是非常容易把事情弄砸的人。
嘉阳关的守军经年跟随宁王，虽然大正皇帝是他们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但若是动起真格的，这些人在感情上甚至更愿意偏向宁王。
众人皆哗然，纷纷面容变色。
红豆难以置信地看着皇上摇了摇头。
大正皇帝道：“怎么？你还不信？是阿笙说的。”
结果，苏仁笙立刻有一种成了众矢之的的感觉。他对红豆说道：“是莫大哥跟我说的，他，他已经死了。”
红豆眼眸里摇曳着，呆怔怔不住摇头。
苏仁笙见事已至此，神经也彻底放开了，说道：“红豆姐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莫大哥确实死了，而且跟宁王有关，宁王想谋反也是他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这点小婉可以作证。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我不管，但皇上决不能跟你走。”
红豆看起来相信了他的话，双手握拳眼含热泪。
大正皇帝道：“这有什么可决定的？你们都是朕的子民，自然都是跟着朕了。对不对？谁愿意留下来陪着朕？”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十分复杂。
大正皇帝自信满满地看着大家，完全没有察觉出这些人思想的异样。
“我愿意跟着陛下。”
“我誓死捍卫皇上。”
士兵们清楚，如今这个局势表面上无论如何也是要给大正皇帝面子的，于是纷纷下跪表忠心。
大正皇帝眸光里露出满意，表扬他们说：“果然你们没令朕失望，都是好样的。下面咱们就像嘉阳关进发。”
苏仁笙看着士兵们嗫嚅的表情，知道他们复杂的表情下面左右摇摆的心思，真真替小皇帝感到担心，但这家伙居然浑然不察，还感觉良好。
宁王军的士兵们没有应答，也没有反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红豆却道：“皇上，您不能这么轻率的就去自相残杀啊？”
苏仁笙重重地“恨”了一声，说道：“阿笙都听到了，难道还有假吗？”
红豆道：“阿笙也许听错了。”
苏仁笙摇头说：“可能我听的不详细，但莫大哥临死前说宁王要谋反的话我肯定没听错，而且，小婉当时也听到了。”
红豆仿佛还是不愿意相信一般，辩解说道：“对啊！阿笙也说他听得不相信，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
大正皇帝轻叹着咕哝了一声。苏仁笙通过红豆的话分析她的心里，也明白她是不愿意也不敢相信宁王会造反。因为这样一来她将陷入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
红豆自小被宁王抚养长大，让她反对宁王无疑对她太过残忍，所以红豆一定会选择不到黄河心不死地将事情调查清楚。
苏仁笙想着来到红豆面前对她说道：“我知道红豆姐不愿意相信这些事情，但是你如果回嘉阳关去调查，也许面临的将是个险境。”
红豆伸出手指擦了擦眼泪，说道：“你放心。一来我不相信父王真会造反，再者父王也还不知道你把事情告诉了我。他不会对我动手的。”
大正皇帝哀叹了一声，刮了刮自己鼻子，说道：“红豆，你这些天尽心护驾，朕对你非常满意。如今你出于念及宁王的亲情又愿意只身冒险返回嘉阳关调查，勇气也可嘉。不过，朕想问一问你，如果你发现宁王果真造反了，到底会选择投靠哪一边？”
红豆立刻回答说：“回皇上，末将如果真发现宁王有反心，即使他是我的义父，我也会大义灭亲，义不容辞。”
大正皇帝笑了，爽快地说：“好，朕没看错你。那你就回去吧！”
红豆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了。
大正皇帝看着她的背影，晃了晃脑袋，吩咐士兵们就地安营扎寨，然后自己返回到龙撵里躺在拔步床上呼呼大睡了。
苏仁笙害怕孟小婉等久了，就驾船去了湖心岛将她接到了岸边，将事情的经过跟她说了一遍。
孟小婉听了面带忧色。苏仁笙以为她在替红豆担心，说道：“红豆姐我想应该不会出太大的意外，因为宁王还不知道她回去的真正目的。”
“我不是替红豆姐担心。”孟小婉摇头说：“这里的官兵可都是宁王的人啊！”
苏仁笙明白她的意思，但大正皇帝对这些士兵非常信赖，根本没有戒备，他也无可奈何。
第一百六十四章：西行（二十九）
红豆快马加鞭只希望自己能够尽快返回嘉阳关，面陈宁王询问事情的究竟。
但到了嘉阳关门口她却迟疑住了。忽然觉得应该听苏仁笙的话，不能过早的暴露自己知晓莫守成已经死了的事实。
她稳定了一下心绪，沉沉地长出一口气，踱马来到关门口，对守卫说道：“我回来了，一切还都安稳吧？”
守卫一见红豆，立刻哀叹着说道：“红豆将军，您可算回来啦！莫守成将军他……他被人偷袭，已经死了。”
虽然红豆心有准备，但还是惝恍了一下。
莫守成对她的感情很特别，既有兄妹之情，也有男女之爱。虽然红豆对他没有爱慕之情，但这不妨碍对莫守成的亲情。
更关键的是，事情越来越向苏仁笙所说的方向迈进了。
红豆心中一猝，禁不住哽咽，潸然说道：“我知道了，宁王回来了吧？”
卫兵点头道：“回来了，刚给莫将军办完了葬礼。真不知道莫将军昨晚为何要出门，又是遭到的何人暗算？”
他兀自费解着说道。
红豆抽泣了下，说：“你也别难过了。莫将军他是好人，下辈子一定能托生个好人家。”
莫守成这人虽然五大三粗，不通文墨，但对下级的士兵还是很好的，不仅体恤，如果哪个士兵遇到困难，他都会热情帮忙，所以在士兵里的威信很高。
守城门卫不由得鼻子一酸，潸然点了点头。
红豆进了关门，心中又突然莫名忐忑起来。
她有些不敢面对宁王，最近红豆和宁王的关系变得日益微妙，如今苏仁笙又言之凿凿地说是宁王害死了莫守成。红豆真不知道如何跟他沟通。
但最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直接奔向了宁王的书房。
宁王正在会见客人。只是那客人穿着得怪异的很，一袭黑袍，头被衣帽遮蔽，完全看不出面容。
红豆被这人的扮相唬得怔了一下，缓过神来后才向宁王行礼。
宁王扫了一眼黑袍客，说道：“这位是孤王新聘请来的冯军师，以后他就接替蓸军师来为宁王军出谋划策了。”
红豆想对冯军师行礼见好，但冯军师却道：“宁王既然有重要的事情，我暂且告辞了。”
宁王点了点头。
目送他离开后，红豆扯出一丝笑对宁王说道：“原来父王这些天离开嘉阳关是去聘请新的军事啦？”
宁王不置可否，而是反问红豆说：“你来找孤王有什么事儿？”
“呃……”红豆想了想，说道：“启禀父王，我随皇上去追杀胡尔舒特的残兵败将，结果遭遇了夷狄王亲率的黄金部落……我们……被击溃了。”
宁王脸色无悲无喜，声音有些缺乏感情的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挂齿。皇上呢？”
红豆答道：“我与陛下失散了，我是一个人回来的。”
宁王骤然变了脸色，问道：“当你看到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受伤了没有？夷狄人追他追的紧不紧？”
红豆答不上来，一来这些事情都不存在，二来她也没预料到宁王会这么问。
她吱吱呜呜，摇头道：“我……不……不……不清楚。”
宁王皱眉沉目盯着她，眼中写满了怀疑。
“既然你不知道，那孤王也不再问了。你先走吧！孤王有些乏累。”
宁王语气冷若寒冰。
红豆心头松了口气，但感觉与宁王更加疏远了。
她道：“还有件事。适才我在门口听守卫说莫大哥他……他……被人……害……害死了……”
宁王点头道：“不错。你与他自小玩到大，兄妹情深，你去看看他吧！他的骨灰就在烈英殿里。”
嘉阳关很荒僻，并没有多少可供埋葬人的土地，所以嘉阳关大多施行火葬。然后将死者的骨灰陈列在烈英殿里。那是老宁王专门为供奉宁王军战死兵将的社稷庙宇。
红豆喘了喘粗气，诘问道：“父王，您知道是谁害死的他吗？”
她说完目不斜视地盯着宁王。
宁王瞳孔微微张大，但瞬间又沉着了下来，摇头说：“孤王不知，但孤王一定会查明。”
红豆还是打心底里不愿相信宁王就是杀害莫守成的凶手，从他的表情上也没有分辨出来真假，便点了点头，失神落魄地离开了。
拜谒了莫守成的灵位，红豆突然开始有点牵挂大正皇帝和阿笙他们，很想过去看看他们是否安全，但一时又没有借口离开。
这时，就见一个人影如同做贼一样走得悄无声息的，走得蹑手蹑脚的，还时不时的东张西望。
红豆仔细一瞅，这人不正是军曹娄彪吗？
他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红豆蹙了蹙眉，心头疑惑，暗暗地跟在他后面。
娄彪拐弯抹角地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看样子就是怕别人看见。
只见娄彪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白的东西，好像是只鸽子。因为娄彪双手一只捂着看不清楚。
娄彪将手掌打开，红豆这才确定那的确是只鸽子，而且还是一只信鸽。
难道这家伙要通风报信，到底是给谁报信？
难不成他就是传言中桂王派驻在嘉阳关的细作？
却听娄彪用手指轻抚着信鸽的额头，嘴里咕哝着说道：“鸽兄啊鸽兄，我们娄氏一门能不能重振家业就靠您啦！您可得给我安安稳稳地飞到贺家啊！”
说完，双手一松，又托了一下鸽子，帮它展翅高飞。然后，娄彪生怕别人发现快速地逃跑了。
实则那只信鸽没飞多远，红豆捡起一颗石子，倏地掷了出去，正打在鸽子翅膀上，那信鸽径自掉落了下来。
好在地上有一层青草，信鸽并没有摔死，但若想在飞起来肯定是不可能了。
红豆看了看，发现这信鸽不是嘉阳关养的军鸽，遂更加疑心娄彪是内奸了。她知道信鸽的腿上肯定绑着书信，于是将它捡了起来，一看果然有张纸条绑在它腿上。
打开纸条，红豆这才发现上面的内容与桂王无关，但也却更让她吃惊。
信很短，内容也十分简明，就是要娄彪的外甥贺明加紧快速采购军粮，因为娄彪确定了宁王要造反挥师入京。
并且，信里还写了皇上如今正在嘉阳关。不过他的死期快到了，宁王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嘉阳关。
第一百六十五章：西行（三十）
红豆震惊于信上的内容。
她也曾听苏仁笙说过，娄彪的外甥贺明家资富裕，是平昌县的第二富户。当他听闻宁王有造反的念头时便开始为他筹集粮草。只是当时宁王是否造反尚在未知阶段，人云亦云，虽然响动很大，但事实上宁王一直按兵不动，安安稳稳的。
如今娄彪再次给外甥去信，笃定地告诉他宁王要造反，甚至还要先杀了皇上祭旗，这又是真是假？他本人是如何知道宁王心思的？
这时的红豆突然意识到娄彪或许就是个突破口，可以通过撬开他的嘴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
娄彪是军曹，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有一定的地位。宁王给他的待遇也不错，还给他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居住。
平时他睡得很早，但因为今天心中惦念着贺明能否收到信鸽带去的书信而择席了。
娄彪躺在床上反复沉思，等耗到油尽灯枯时分还是没能睡着。
晚上的天气突然转凉，蚊虫都跑进了屋里，嗡嗡的又吵又咬，弄得他心烦。
“砰”的一声，窗户豁然开了。
但外面没有却一丝风，这惹得娄彪心头怪异。
他起床关上了窗户，门又突然开了。
娄彪惊得浑身一颤，心头诡异不止。
他整个人都有点呆了，咽了咽唾沫，战战兢兢地想去关门。
然而，他刚到门口就见红豆一张黑肃的脸盯着自己。天已经黑了，饶是娄彪是个大男人，一样被吓得咕咚一声栽坐在地上。
他见红豆面色凝重，重得让人窒息。
“红豆将军，你……这么晚了。”
红豆二话不说，将信鸽上的纸条甩给了他。娄彪登即惨白了脸色，面皮吓得直抖动。
“将，将军，这事儿你没告诉宁王爷吧？”
娄彪颤颤巍巍地问道。
红豆冷冷地哼了一声，沉沉说道：“我只问你，你在纸条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娄彪赶紧期期艾艾说道：“我……我是在瞎……瞎说八道的。”
红豆突然一声呼喝，指着他质问道：“你现在才是瞎说八道。贺明是你外甥，你怎么可能骗他？”
“我……我……”娄彪哭着磕头说：“我也是猜的，宁王最近总是问我哪里的粮草多，充裕，我就猜测他，他，他有可能谋反。”
他不住地扇着自己的耳光，说道：“是我猪油蒙了心，只想让家里人多赚些钱。我该死，该死！红豆将军啊，这事儿您没告诉您父王吧？”
娄彪并不知道红豆和宁王之间如今关系微妙，以为二人还是铁板一块呢！所以想着红豆知道了这事儿，宁王无须说也就知道了。
红豆摇头，咬牙说道：“没有。宁王如今还不知道。不过，我现在问你的话，你若是不老实交代，到时候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娄彪早就慌了神，自然怎么吓怎么有，红豆说什么他都喏喏着称是。
“红豆将军，有什么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答。”
红豆见他终于老实了，问道：“那我问你，你在纸条上高速贺明说宁王会杀了陛下，你说这话的依据是什么？”
娄彪颤着声回答道：“我是听新来的那个军师说的。”
红豆诧异，皱眉问道：“你说的可是冯军师？”
“好像是姓冯吧？”娄彪想了半刻，说道：“不过，他太神秘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红豆嗤笑道：“你与他不熟，他为何会将这么重大的事情告诉你？”
“我是偷听到的。”娄彪解释道：“白天的时候我打算去给宁王汇报军需粮草的事情。皇上从京城带来的食物就快吃光了，我想问问宁王咱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但我去的时候没事先汇报，而且也没见到宁王。但却偷偷听到那个冯军师在和几个士兵交谈，冯军师告诉他们说让他们去京城打探动向，宁王要起兵讨伐朝廷了。那些士兵称讨伐朝廷没有借口就是不义之师，会遭至全天下人的抵制。冯军师就与他们说了宁王会偷偷的杀掉皇上，然后造成群龙无首的局面。时间一久了，朝廷那边就会因为争夺皇位的事情自乱阵脚，然后嘉阳关就可以出兵了。到时候也就用不着什么借口了。”
红豆听的容色迷离，惊异恍惚地追诘问道：“可他们现在找不到皇上啊？”
娄彪答道：“冯军师已经派人去打探皇上踪迹了，然后就会将皇上骗回来杀了……我这些说的都是实话。但宁王并没有亲口说这些，都是冯军师他说的。”
红豆压抑住惊颤，问道：“既然宁王没亲口说，那你如何还要认定宁王会造反？”
娄彪道：“没跟您说吗？宁王最近总是问我打听哪里的粮食充裕，大有想买的打算。这可是违反当年老宁王和少帝定下的规矩的！如果宁王军自筹粮草岂不成了朝廷的心头大患？再加上冯军师白天说的话，所以我猜测宁王多半是要造反了。”
红豆点了点头。娄彪的话逻辑清晰，有理有据，听起来不会有假。
她这下子可终于确定宁王要造反的确是事实了，顷刻间心里面顿时没了忐忑，没了纠结。但冰凉冰凉的，如同寒天饮冰水一般。
娄彪问道：“红豆将军，您是宁王的义女啊？他没跟您说这些？”
红豆怔怔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
娄彪叹了一声，又佩服道：“宁王果然是办大事的人啊！连最亲近的人都不告诉。”
红豆猝然心头一挛，若是过去别人这么说她还相信，但她非常明白如今的宁王已经不可能再把自己当成近人了。
只是，她还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宁王的？
娄彪偷偷地将纸条塞进嘴里，快速地咽了下去。
红豆冷嗤道：“你不必这样，我之所以会将纸条给你，就是没打算交给宁王。对了，那个冯军师你一点也不了解吗？”
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心中认为娄彪对半是不知道。
娄彪的态度却很怪异，他啧了啧嘴，感喟了一声，表情上似乎知道些什么，却不言语。
看得红豆有些愕然，她声音沉沉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那就直接说吧？”
娄彪想了半天，突然说道：“我怀疑他不是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