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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前尘镜全文阅读

作者:桑桑不爱吃饭     穿越:前尘镜txt下载     穿越:前尘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1. 古攸州

    之后的十年间,发生了许多事,程清武逐渐长大,终于有了一个皇帝的样子。

    可桑染,却越发累了。

    不过十年,战火又弥漫开来。

    西灵国早已休养生息,恢复了昔日之色,在硝烟弥漫之间,也不曾乏力一分。

    桑染强撑着病体,跟随着大军出征,只为鼓舞军心。

    桑染亲自登上城楼,看着千军万马,驰骋疆土,看着将士厮杀,血海迷茫,看着马革裹尸,骸骨遍地。

    直到战火消灭,城池成空。

    多年后,桑染终于完成了程景云的夙愿。

    四国一统,天下归顺。

    西灵国改名为灵宣国。

    世上再也没有了战争,百姓再也不会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而随之,桑染的面容越发苍老下去,旧疾发作,一年不如一年。

    可是还是努力支撑着自己,教导程清武朝政之道,为君之道。

    直到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下去,腿疾肆虐,整日躺在床上,望着穹顶,发呆便是一整天。

    又是一年的冬天。

    桑染为自己着了一身红装,强忍着腿疾的剧痛,站在皇宫城楼之上,就像那年和亲的时候,离开西灵国的模样。

    恍惚之中,桑染看见程景俞在一帘飘雪中,眉眼含笑的看着她。

    恍惚之间,她忽然明了,原来自己又是身在梦中。

    因为他,早已死去了多年。

    唇畔在此时流下一道鲜血。

    雍容半生的她,倒在铺满白雪的城楼之上,就这般,失了生息。

    漫天飞雪皆在她的眼前消散开来。

    这漫漫一世,终究还是化成了一场空。

    ……

    云州,焚心谷。

    一缕灵魂之力注入桑染体内,这是在聚魂。

    入前尘镜者,魂魄离体,每过一世便会凝聚一丝灵魂入体,直到十世皆过,便可苏醒,否则,必将魂飞魄散。

    此时,程景俞,云洛白,司暮雪等人也成功聚魂。

    魔域,魔宫内。

    宫殿内,黑袍男子稳稳居于首座,脸上带着半块银制面具,看不清真容,不过从他好听至极的声音中可以断定,此人定是个好看至极的男子。

    “你还有九次机会,务必要阻止桑染通过前尘镜的考验,否则……”黑袍男子停顿片刻,面具上透出一双危险至极的双眼,“你便去魔海安度余生吧。”

    魔海,关押魔域族罪犯之地,里面关押的罪犯是天下最穷凶极恶之人,他们会吞噬你的身体,吞噬你的灵魂,让你生不如死。

    殿下,夜夕颜微微颤抖身体,“是,魔尊大人,属下这次必定不会让桑染成功过第二世。”

    黑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魔域之主,魔尊夜澜。

    如果月仙在的话,一定会惊讶,传说中神秘的魔域魔尊,竟是灵神山的夜神。

    夜阑轻轻点头,声音低沉:“嗯……切记,不可伤她一丝一毫。”

    ……

    五百年后,古攸州。

    嘶……好痛。

    恍惚之间,桑染的眼前朦朦胧胧浮现出了无边无际的陌生旷野。

    风很刺骨,侵蚀着她的每一寸皮肉,却吹不上她喉间浓重的腥甜味。

    我在哪里?为什么看不清?

    下一刻,有脚步声渐渐朝她走来。

    是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

    “你……”桑染刚想要说些什么,血腥却顿时从五脏六腑涌上喉间。

    朦胧之中,那人似乎轻轻摇了摇头,“真惨,失败了可怎么办呢?”

    他的语气柔和至极,可在桑染听来,却好比有着千万根银针缓缓刺进头顶。

    见桑染没反应,他蹲下身,竟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针扎般的疼痛自全身蔓延开来,桑染无法站起,只能下意识的向后挪了几步。

    他见状,发出了极为温柔的笑声:“别怕,放心……”

    他说着,那只冰冷的手从她的头顶缓缓下移,一路轻柔的抚摸过她的眉梢,眼睛,鼻子,嘴唇……

    像是故意一样,带着独特芳香的纤细手指,几次在她的皮肤上做出片刻的停留,充满了挑逗与情绪。

    最后,依旧温柔的落在了她的喉间。

    桑染意识到不对劲,想要挣扎,却已经使不出任何反抗的力气。

    “很快的……乖,不会痛的。”

    ……

    桑染的第二世为古攸州四大宗门之一,焚心谷的弟子。

    今日,本是她第一次出谷历练。

    一颗名为云仙石的宝物在江南富商白家被发现,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可就在桑染走进白府时,眼前却瞬间被蒙上铺天盖地的白。

    最后的最后,桑染依稀能听见一句很轻很轻的话语,仿佛是从百年前传来的空灵声音。

    “再来一次吧,桑染,我很喜欢……”

    “你若不喜欢,我可是……要很不开心的啊。”

    ……

    焚心谷,落心阁。

    “醒了没?醒了没?”

    “哎,没有……”

    “你说说,这一剑若是再刺的再深几分,她怕是就……”

    “胡说什么呢?没事就好,吉人自有天象,如今也只能盼望她早日醒来了。”

    好吵……他们是在说我吗?

    桑染缓缓睁开双眼。

    身旁的焚心谷弟子顿时惊喜道:“醒了,醒了……快去禀告大师兄……”

    桑染动了动,胸口却猛的一疼。

    那焚心谷弟子连忙道:“三师姐千万别动啊,扯到伤口可就麻烦了。”

    三师姐?我?刚才的……是梦吗?

    梦里那个要致我于死地的男子是谁?记不清他的样子了,不对,究竟有这件事吗?为什么感觉好模糊?

    无奈,桑染越是想将零碎的记忆片段理清楚,脑袋就越是昏沉头痛。

    桑染皱了皱眉,看向那弟子,道:“我这是怎么了?”

    弟子疑惑道:“三师姐,你不记得了吗?两日前,谷主命你带着任务出谷历练,执行任务——寻找云仙石的过程中,遇到了西朔国的人,来人武功高强,在打斗中你伤受重伤,险些丧命,幸好大师兄前去将你救了回来。”

    桑染口中呢喃:“大师兄……救我?”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房门口响起。

    弟子急忙上前:“大师兄,你来了……”

    被称作大师兄的男子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嗯,如何了?”

    弟子道:“三师姐虽然醒了,但伤口太深,还需要好好调理,在伤好之前切不可动武。”

    男子冷然道:“知道了。”

    弟子微微点头,“那我就先告退了。”

    这个大师兄,声音听上去倒是沉稳,而且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桑染放眼望去,一张何等精致的脸庞,狭长的眼眸中含着三分轻佻,颇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凉薄的唇,白皙的皮肤,五官完美的无可挑剔。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桑染,唇角轻扬,“没死真是你的运气呀。”

    桑染不知为何,他一说话,顿时就感觉凉意四起。

    他的语气,他的面容,虽都带着随性与些许不羁,可对上那双眼眸时,一开口便隐约藏着深不见底的阴翳,令桑染莫名不寒而栗。

    “听说是你救了我,谢谢。”

    “看来,阿染懂事了呀……十几年来你出的乱子,哪次不是我帮你收拾的?今日头一回听你说谢这个字,我倒是有几分担待不起了。”

    桑染瘪了瘪嘴,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身份,眼前这个人明明感觉很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不闹了,躺下吧,我为你上药。”他握紧了手中的药膏,几步走上前。

    桑染微微一惊:“上药?!”

    根据疼痛的位置,桑染大概能判断出自己的伤口就在胸口处,他竟说要为她上药?

    他却似笑非笑道:“是啊,怎么了?”

    桑染连忙推辞,“不用了,我没事。”

    “是吗?阿染,你似乎变了。”他笑了笑。

    桑染目光严肃:“不行,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他无奈挑眉,“好吧,那你便自行上药,上完了叫我,我就在门口。”

    他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桑染将衣衫轻轻退至胸口上方,顿时白皙的皮肤上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触目惊心,桑染不由得在想,之前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环顾一圈四周,桑染发现药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放到了她的手边,于是她将药膏拿起,在伤口上擦拭了起来。

    上药的过程中,因疼痛而惊呼出声。

    他却在屋外调侃道:“若需要我帮忙,还来得及。”

    桑染气脑,冲他吼了一声:“不可能!”

    他似乎轻笑一声:“好吧,那我只能听着你慢慢受折磨了。”

    桑染咬紧牙关,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极深的伤口上,感觉如同撒上辣椒水般疼痛不已,几乎要令她晕眩。

    此时,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他明显是走了进来,“……哎,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桑染停下动作,大惊道:“你做什么?!”

    他坐在离床边不远处的茶桌边,“没什么,只是想进来坐坐,你继续。”

    桑染犹豫了片刻。

    他继续道:“放心,我如今的角度看不到你。”

    桑染将信将疑,依旧决定自己咬着牙上药。

    片刻后——

    桑染四处寻找,“纱布呢?”

    他懒散开口:“在我这里呀。”

    桑染气恼道:“你……你故意的?”

    他似乎笑了一声:“哎,这是什么话?”

    他说着,将纱布准确无误的扔到桑染的床上。

    桑染拿起纱布,怔怔道:“……谢了。”

    片刻后,桑染将衣裳穿戴好,“好了。”

    他几步走到床边,望着桑染淡淡道:“这几日,你且好生修养。”

    桑染无奈点点头:“知道了。”

    看着眼前男子的脸,她的脑袋却飞快思考起来,这个人究竟是谁?

    还没有等桑染想明白,他却轻笑道:“那师兄便走了。”

    桑染连忙喊住他:“等等!”

    “嗯?”他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桑染。

    桑染如实告知:“我……有些记不清以前的事了。”

    他却似乎不惊不讶,“你想问什么?”

    桑染疑惑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他淡淡笑道:“无妨,受伤后记忆难免模糊也是正常。”

    “我想问……你是谁?”桑染试探性的问道。

    他却面色一沉:“你竟将我也忘了?”

    桑染讪讪一笑:“可能是意外……”

    他无奈一笑:“鄙人不才,名为云洛白,乃是这焚心谷的大师兄,武功排行第一。”

    云洛白……好熟悉的名字。

    桑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休息吧,若是想我了,随叫随到。”云洛白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桑染重新回到了被窝里,望着渐渐深层的天色,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那个虚实难辨的梦境……

    梦里的人究竟是谁?

    ……

    次日。

    桑染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云洛白坐在她床边,轻笑挑眉,“醒了?”

    桑染连忙将被子死死掖住,“你干什么?”

    云洛白轻笑道:“别怕,不过是日上三竿,来看看你睡到何时罢了。”

    桑染气恼道:“我睡到什么时候,和你有什么关系?!况且女子的闺房似乎是不能随便进的吧!”

    云洛白狭长的眼睛一眯,“阿染,从前的你,似乎不会如此抗拒我吧?”

    桑染愣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哦,是吗?”云洛白原本邪魅的脸庞顿时阴翳起来。

    不知为何,桑染觉得云洛白看她的目光中带着犀利,似乎能轻易地就将她前前后后全部看穿。

    桑染连忙扯开话题:“那个,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吧。”

    云洛白眼神依旧,“好。”

    桑染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用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因为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这几日桑染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探着一些事。

    首先,她能记起的唯一一点便是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她叫桑染,是古攸州四大宗门之一,焚心谷的弟子。

    古攸州分为四国,各为西朔,东桑,南陇,北舞。

    其中四国的强弱程度也不同,西朔最强,北舞第二,东桑第三,所以南陇也是最容易被其他三国看不起的国家。

    四国之间互不干涉,却又互为敌人,桑染便是遇到西朔国高手才受伤的。

    而四国皆有背后支持的四大宗门势力,例如焚心谷支持东桑国。

    而相对应的为:落灵宫支持西朔国,云仙殿支持北舞国,炼狱城支持南陇国。

092. 出谷之游

    “出剑,手臂发力——”

    演武堂内,桑染与顾长风正在比试。

    顾长风是桑染的二师兄,对她十分严厉,因她失去了部分记忆,所学的武功招式也一并忘了个七七八八。

    桑染手忙脚乱的抵挡来势汹汹的刀光剑影,几个回合下来已是精疲力尽。

    谁知正当桑染喘口气的时候,锋利的剑刃直直的朝她的眼睛起来。

    见桑染没有闪躲的反应,剑身一个急转,紧贴着她的耳朵呼啸而过,无情地割断了几缕发丝。

    顾长风走到桑染面前,厉声道:“三师妹,你只是病了一场,为何武功竟倒退的如此之快?”

    桑染面色苍白,“许久不活动了,生疏了不少。”

    顾长风微微皱眉,“以你原本的武功,再怎么样也不会退步到如此境地,你究竟干了什么?”

    “二师弟无需费心,三师妹的事,我来便好。”

    正当桑染不知如何回话的时候,云洛白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一般降临。

    只见他宽大的黑袍袖间盈满了清风,清瘦的身形从演武堂外走进,缓缓朝着桑染走来。

    不知为何,见到云洛白的这一刻,桑染竟然觉得有几分安心。

    顾长风无奈道:“大师兄,你不能总是宠着她,再这样下去,她如何能成大器?”

    云洛白随性一笑,“二师弟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桑染望着云洛白低声道:“谢谢大师兄。”

    顾长风严厉瞥了桑染一眼,“罢了,大师兄,你好好助她回忆起昔日的招式,如今三师妹的退步实在无法度量,在这样下去,怕是离死期不远了。”

    云洛白投给二师兄一个放心的眼神,“放心吧,一切有我。”

    顾长风又严厉的瞪了一眼桑染:“三师妹,好好练习。”

    桑染讪讪道:“是……”

    顾长风走后,云洛白将修长的剑握在手中,唇角一扬,“阿染,看好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将剑潇洒的一刺,“出剑的要义便是快,准,狠,用臂力如是刺出去。”

    按照云洛白教的,桑染努力学习中,不再言语,挥剑练习。

    望着桑染出剑的样子,云洛白沉默片刻,轻哼一声:“好了,无需练了。”

    桑染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剑已经被他白净漂亮的手夺走。

    桑染微微一惊:“别呀,二师兄不会生气吧?我真的很努力的再慢慢回忆——”

    云洛白唇角微勾,“刚才只不过是给他一个面子罢了,走了。”

    桑染讶异道:“走?!如今正是每日焚心谷弟子练武的时间,我要去何处?”

    云洛白淡淡道:“回屋休息。”

    桑染微微惊讶,“休息?”

    云洛白眉梢一挑,“怎么,你当真不怕伤势加重?”

    桑染有些为难,“我……”

    她如今行动确实不便,偶尔一两个动作也会拉扯到伤口,可是二师兄……

    似乎看穿了桑染眼中的担忧,云洛白淡笑道:“你且管好自己便是,无需顾及二师兄那边,这等小事,就包在大师兄身上了。”

    桑染心中微微一惊,他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桑染思衬再三,终是摇摇头,“……我还是继续练下去吧。”

    说着,桑染正要抢回被云洛白夺走的剑,却顿时感觉脖颈一凉。

    云洛白将剑轻轻的横在桑染脖颈处,懒懒的抬了抬手,“阿染啊……若你不愿意休息,那不妨与大师兄比试一番,如何?”

    桑染心下一惊,“……阿染不敢。”

    刚才她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眨一下,冰冷的剑已经准确无误的横在她的脖子上,可见云洛白的武功算是登峰造极。

    云洛白微微扬眉,“那阿染可是愿意回屋了?”

    “……是。”桑染话音刚落,顿时冰冷的剑利落回鞘。

    云洛白淡淡笑道:“去吧。”

    桑染惊魂未定的点点头,“有劳大师兄了。”

    她说完,急忙转身离开了演武堂。

    片刻后,云洛白走出演武堂,望了望不远处正严厉呵斥他人的顾长风,唇边勾起一抹凛冽。

    此后,桑染虽未痊愈,却一直在练武,只不过教她武功的不再是二师兄顾长风,而是大师兄云洛白。

    说起来,云洛白比顾长风耐心的多,从未因为她的巨大退步而质问她一个字,倒是令她很轻松。

    此外,云洛白的武功也是极好的,经过他反复的指导,桑染也终于习得了几招几式。

    如是过了一个月。

    ……

    落心阁是桑染的住处,这日清晨,她正在屋中低头看着胸口渐渐退去的结痂。

    桑染叹口气,正忧心是否会留疤时。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这种关键时刻,怎么会有人进来?

    来者一如既往是云洛白。

    只见他缓缓走进来,却面色一变。

    桑染瞬间便将他推出房间,随后迅速将门锁上。

    她靠在门后,面红耳赤的将衣裳拉好。

    云洛白顿时轻笑一声:“阿染,若我说,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信吗?”

    桑染气恼道:“你!”

    “真是冤枉,倘若方才你将衣裳再往下拉几分,我才有可能……”云洛白说话的声音中明显多了几分苦恼。

    桑染朝着门外怒吼道:“做梦,你还想看到什么?!”

    云洛白顿了顿,语气恢复正常,“好了,其实今日前来是有要事与你商议,开门。”

    桑染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门锁。

    云洛白再次走进房间,满意一笑,“阿染呀,最近是越发乖巧了,大师兄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桑染干笑一声:“……客气。”

    云洛白在一旁坐下,“哎,说正事吧,师父知道了你康复的消息,特意命我告诉你,有新的任务交代给你做。”

    桑染目光微微一顿,“什么任务?”

    桑染这才想起刚刚恢复的伤,正是因为一次任务失败而致,看来这次的任务会非常棘手。

    云洛白随性一笑。

    桑染望着他的笑容,心中微微一颤,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令她顿时莫名的脊背发凉?

    云洛白白皙的指腹,缓缓的沿着茶盏抚摸了一周,随后轻描淡写的道:“其实也无外乎就是些刺探其他三国以及三大宗门的情报,或者是杀人一类的……无聊的很。

    桑染面色微微一沉,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面对这种事情却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云洛白凛冽的眼眸凝视着桑染,“阿染,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云洛白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关心,像是怀疑,令桑染琢磨不透。

    桑染望着他,平静道:“可能因为刚刚恢复。”

    云洛白笑道:“你无需紧张,上次寻找云仙石的任务确棘手,再者有晋王出手阻扰,即便你在焚心谷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在那个人的面前却犹如鸿毛泰山。”

    桑染疑惑道:“……晋王?”

    云洛白无奈一笑:“你看……你对他不甚了解,便鲁莽行事,如何能成功?”

    桑染讪讪道:“还请大师兄指教一二。”

    云洛白懒懒开口道:“那晋王呢……名为程景俞,是西朔国的王爷,未及弱冠却城府极深,你要做任何事,他怕是将你后面的十步都掐准了。”

    桑染微微一惊:“这么可怕?”

    云洛白似笑非笑,“所以呢,这次师父交给你的任务应该会容易些,况且你的武功也恢复了不少,此次前去你大可放心。”

    桑染这才松口气,“多谢大师兄,有心了。”

    尽管如此,听完云洛白的话,桑染心中还是有着隐隐的不安。

    云洛白说完,起身,道:“走了。”

    “等一下!”桑染连忙喊住他。

    云洛白停下脚步,语气上扬,“嗯?”

    桑染指了指外面,笑道:“你看今天天气那么好,不如我们出去逛一圈吧?”

    担心归担心,可是有机会出去透透风,她就是要拉着他一起去的。

    云洛白眉梢一挑,“……你想出去?”

    桑染连忙点点头,“是啊,自从受伤后,我就一直待在谷中,实在是闷得很,正好今日闲来无事,要不要出去走走?”

    云洛白轻笑一声:“好啊,难得阿染亲自邀请我一回,我怎能不给这个面子?”

    桑染欣喜万分,抬脚往外走,“走走走!”

    ……

    古攸州的街市,应有尽有,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桑染走在街边,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暗喜道:“诶诶,云……不,大师兄,你看那个似乎挺好吃的。”

    云洛白漫不惊心的四处张望,很快便引来了一片桃花。

    “这谁家的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呀。”

    “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你走开啦,踩到我了……”

    云洛白这才注意到桑染,“嗯?阿染方才可以说什么?”

    桑染热情减退一半,“我说,那边似乎有好吃的……”

    云洛白点点头,“哦,那便去看看。”

    桑染为难道:“不过,我没带银子……”

    云洛白唇角突然饶有意味的扬起,“对了,大师兄,今日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好一坏,不知阿染想先听哪个?”

    桑染思索片刻后,道:“嗯……先听好消息。”

    云洛白笑着点点头,“好消息是,我可以陪你一整日。”

    桑染眼中一喜,“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云洛白眉梢一挑,“不过,阿染似乎高兴的太早了……”

    桑染担忧道:“……那坏消息呢?”

    云洛白漫不经心道:“坏消息是……我也身无分文。”

    桑染十分郁闷,“什么?!”

    云洛白不紧不慢道:“所以,你若真的想吃,便只能靠抢了,想来那老板身手定不如你,也好对付些。”

    桑染没好气白他一眼,“不用了,我不吃了。”

    云洛白唇角冷冷一勾,“哎……看好了。”

    桑染只见云洛白衣袖翻飞,两个糖人瞬间到了桑染手中。

    桑染微微惊讶,“你哪来的?”

    云洛白挑眉,用眼神示意她看向某处。

    不远处,卖糖人的老板正在寻找丢失的两个糖人。

    云洛白望着桑染轻笑一声:“不用过意不去,拿两个糖人,可比拿他的性命轻松多了。”

    被他这么一说,桑染的心情顿时沉重,“这……”

    云洛白若无其事的道:“去前面看看。”

    桑染郁闷的拿着糖人,自言自语道:“拿人性命和拿吃的,有可比性吗?”

    不远处,正在举行异常热闹的比武大会,主持人正在卖力的吆喝着。

    “今日比武大会马上就开始了,不论男女,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欢迎参赛,最后胜出的人可得到五十两银子的奖赏哦。”

    云洛白缓缓走到桑染身边,道:“阿染可想参赛?”

    桑染摇摇头,“看看就好,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云洛白却拉住她,“别走呀,我倒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桑染有些无法置信,“不是吧,难道你想参加?”

    云洛白不置可否的一挑眉,“不一定呢。”

    很快,在一片人声鼎沸之中,第一轮比试开始了。

    第一名参赛者火速被淘汰了。

    第二轮又臭又长,两个男子武功平分秋色,最后其中一个因体力不支倒地,光荣淘汰出局。

    桑染看着比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云洛白低眸,以绝对的身高优势看桑染,“……觉得无聊了?”

    桑染诚实的点点头,“有一点。”

    云洛白轻轻叹口气,“哎,我在你身边却令你觉得无聊,真是我的失职呀。”

    桑染连忙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比武大赛实在没什么可看之处。”

    “不精彩么……”说着,云洛白便要走上前去。

    桑染连忙拉住了他,“……你不会也要参加吧?”

    云洛白轻笑道:“是啊,既然阿染觉得无聊,作为师兄,自然是要博美人一笑的。”

    桑染微微担心,“别去,我们只是出来逛逛,这种危险的事大师兄还是别参加了。”

    云洛白笑了笑,“不用担心,好好看着便是。”

    桑染无奈道:“好吧……不过,你也别把别人打的太惨了。”

    见他瞬间抢走了别人的糖人,她觉得还是更应该担心一下他的对手。

    云洛白似笑非笑,“好……我尽力。”

    桑染头一次知道,有一种尽力叫做“尽力不让对手死的太难看”……

    只见此时擂台上站着的是一位翩翩公子,身形单薄,衣决飘飘,俨然是一副文弱的模样,桑染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他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云洛白,“这位公子,似乎身手不凡哪。”

    云洛白唇角微勾,“公子自谦,方才一连胜十余人,如今依旧气息均匀,这等内力,天下能有几人呢?”

    那人勾了勾唇,道:“与其互相吹捧,不如亲自比试一番,小爷先在这里说一句得罪了。”

    两道迅如疾风的身影从地面交缠到半空中,气势强大,一反先前平淡的景象,如今过往的路人都忍不住驻足赞叹。

    桑染不禁隐隐担忧起来,看来这个对手似乎很强大,不知道云洛白能不能打得过。

    片刻后,二人平稳站在地面。

    云洛白唇角一勾,“承让了……”

    那人点点头,“想不到兄台倒是武力过人,在下佩服。”

    主持人鼓掌上台,“真是一场精彩的对决,有人还要挑战胜出者吗?”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见状,主持人继续道:“好,那么今日胜出者就是这位……黑衣公子,呃,公子如何称呼?”

    云洛白平静道:“鄙人姓桑。”

    台下,桑染微微一惊。

    主持人笑道:“好,恭喜桑公子,请稍等片刻。”

    空挡之间,桑染在台下望着云洛白。

    云洛白视线捕捉到桑染,瞬间晕开几分笑意,随性的朝她勾了勾手指。

    桑染微微一愣,摆了摆手,拒绝上台。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作为一个与比赛完全无关的路人甲,她怎么好意思上去呢?

    云洛白唇角随意一勾,便朝着桑染走来。

    桑染微微惊道:“你想做什么?”

    “与我上去。”云洛白的语气依旧是云淡风轻。

    桑染为难道:“我上去干什么呀?在台下默默的为你鼓掌就够了……”

    可云洛白却似乎并不在乎,反而不由分说的直接拉起桑染的手。

    桑染大惊失色道:“诶,这么多人,你要干什么?”

    云洛白不作回答,将桑染拉到台上,“哎,想不到你也会害羞,我只能亲自请你上来了。”

    桑染没好气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此时,桑染听见台下的人开始议论起她来。

    桑染面色尴尬,“我还是下去吧……”

    云洛白再次拉住她,“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行吗?”

    桑染面色一红,“这种话很容易引起误会的,不要乱说。”

    云洛白妖孽的面容忽然凑近,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若是我想要这种误会呢?”

    轰的一声,桑染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这时,主持人走了过来,身后的人捧着银子,“桑公子,请收下。”

    云洛白挑眉一笑,“多谢。”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桑染,“走吧。”

    一旁,主持人打趣道:“想不到桑公子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恭喜恭喜。”

    桑染脸一红,想要辩解,“我——”

    云洛白却抢先道:“多谢。”

    这回答不就是默认了他们俩——

    走下台,云洛白挑眉看向桑染,“还想玩些什么?”

    桑染淡淡道:“都行。”

    云洛白轻笑一声:“那今日且放肆一回,将东桑玩个遍,如何?”

    桑染欣喜万分:“好啊。”

    ……

    二人如愿的大吃了一顿,随后在街巷里逛了许久,买了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不注意时间已经到傍晚了。

    走在桑染前方的是一抹纤长的身影,他宽大的黑色袖袍盈满了春风,柔软的三千青丝轻扬,在夕阳下竟然有些晃眼。

    云洛白平静的转过身,伸出手,将银两尽数交给了桑染,“给。”

    桑染吃惊道:“给我做什么?”

    云洛白淡声道:“钱财对于我来说无用,而你即将出谷,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桑染喃喃道:“出谷……”

    云洛白目光一沉:“今日带你出来,也权当是为你送别罢了,师父吩咐的任务你要时刻记得。”

    听到云洛白的话,桑染之前明媚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我记得。”

    “收下吧,该回去了。”云洛白说完,将银两塞到桑染手中。

    桑染接过银两,站在原地,“……大师兄。”

    云洛白顿了顿,“不用叫我大师兄,直呼名讳即可。”

    桑染点点头,继续道:“……云洛白,我想问你,你认为留在焚心谷的意义是什么?”

    云洛白语气平平道:“……我做事向来不追求意义。”

    桑染盯着银两出神,愣愣道:“你说,将自己的性命定义为别人的棋子,值得吗?”

    云洛白久久不语。

    桑染补充道:“即使,即使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为焚心谷卖命,我也会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阿染,很多事没有办法回头。”云洛白此刻语气中难得的认真。

    “……是啊。”

    他说的没错,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入焚心谷,然而,一切不可能从头开始。

    “走吧,天很快就暗下来了。”云洛白说完,抬脚继续往前走。

    桑染点点头,低声应了一声。

093. 入北舞

    之后的日子里,桑染经常会遇到云洛白,以各种方式。

    譬如很多次她在练武的时候,云洛白都会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地面,究竟在看什么,桑染不得而知。

    他从来不会与桑染刻意交流,却总是会出现在她的视线内,说不清是不是巧合。

    他再也没有擅自走进桑染的房间,偶尔几次来找她,也总是先敲门。

    说的呢,也不过就是几句简单的寒暄,他的话语是关心,却又不像关心,正如他的人给桑染的感觉一样,捉摸不透,忽远忽近。

    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

    这日,桑染被带到了谷主的居所,夜幽阁。

    夜幽阁内,两排幽幽的烛火摇曳,分外诡异。

    只见正前方端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身上的威严与肃杀之气,几乎令空气凝固。

    此人便是,谷主叶玄。

    叶玄目光幽深的看着桑染,“阿染,身体可恢复了?”

    叶玄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翩翩公子,可给人的感觉却令人窒息。

    桑染朝他点点头,镇定道:“是的,有劳师父关心。”

    叶玄淡然一笑,“很好,任务的事你大师兄可与你说过?”

    桑染眸色一深,“是的。”

    叶玄嗯了一句,接着道:“那么今日召你前来,想必你也大概猜到为师要说什么了。”

    桑染目光深沉:“是……”

    叶玄继续道:“此次给你的任务便是,刺杀北舞国的赵王,他与西朔国的晋王不同,此人整日流连秦楼楚馆,不学无术,对你来说,除去他应该不会吹灰之力吧?”

    桑染咬牙,点头道:“定不负师父期望。”

    叶玄淡淡瞥一眼桑染,“念在你有伤在身,为师给你三个月的时限,三个月后提他的人头来见。”

    桑染微微皱眉,“是……”

    叶玄挥一挥袖,道:“退下吧。”

    “弟子告退。”桑染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夜幽阁。

    ……

    桑染退到门外,刚走出几步,便见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一晃而过。

    桑染四处张望,云洛白缓缓出现在她的身后。

    “师父说了什么?”

    听闻声响,桑染转过身,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交代的任务罢了。”

    云洛白正色道:“听着,如今我要问你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桑染点点头,“好。”

    云洛白目光平静,“你……是否真的愿意执行任务?”

    桑染微微皱眉,道:“说实话,这并非我本意,但正如你所说,很多事没办法回头。”

    云洛白似笑非笑,“是吗?不错,看来悟性见长。”

    “是啊。”桑染苦笑一声。

    云洛白继续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回屋收拾一下吧,我很期待看到你日后的表现。”

    桑染微微一笑:“好,多谢大师兄提醒。”

    云洛白眉头一皱,“我说了,不用叫我大师兄。”

    说罢,他便自顾自的先走一步。

    现在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桑染也必须回屋收拾东西。

    ……

    三日后。

    云洛白一如既往的来到落心阁,走进屋内,平静的看着桑染,道:“收拾好了?”

    桑染点点头,“嗯,差不多了。”

    云洛白淡然一问:“准备何时动身?”

    桑染目光沉沉看向他,“快了,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云洛白轻笑一声:“只是顺道过来看看罢了。”

    桑染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感觉受伤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就要出谷了。”

    云洛白意味不明一笑:“出去凡事小心些,我可不保证次次都能救你。”

    桑染点点头,“好,我会尽力的。”

    云洛白沉默片刻,道:“把剑带上。”

    桑染指了指自己的腰间,道:“带好了。”

    云洛白微微低眸一瞥,“这把破剑只不过是谷内的残渣罢了,它不适合你,你的……在这里。”

    只见他修长洁白的手,执着一把湛蓝的剑呈现在桑染面前,那一瞬间阴暗的屋内静隐隐发出光芒。

    桑染微微惊讶道:“好美……”

    云洛白唇角轻勾,眼中闪烁着别样的温柔,“阿染喜欢便好。”

    他的目光似乎有几分不寻常,都集中在桑染身上,又似乎透过她看见了更久远的东西。

    桑染下意识的拒绝,道:“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要不得,我并非什么女侠,有一把普通的剑防身就够了。”

    云洛白轻笑道:“阿染不收下,我可是要不开心的。”

    桑染指尖微微一颤,终究还是接过,“……那就多谢大师兄了。”

    云洛白懒懒道:“试试看,剑认不认主人,出鞘便知。”

    “好。”桑染咬了咬牙,一把抽出剑身。

    执剑缓缓出窍,剑身渗出茫茫紫光,秀灵中透着轻薄沉凉,吹毛可断的利落,即使桑染对剑一窍不通,却能感受到它的非同寻常,甚至几分莫名的似曾相识。

    云洛白轻轻扬眉,唇边绽开笑意,“如何?”

    桑染惊叹道:“确实很有灵性,只是,这把剑可有名字?”

    云洛白眉梢一挑,“名字……待你哪日决定给它取了再说,眼下难道不是尽快出发为妥?”

    桑染这才反应来,“你说的对,光顾着欣赏剑,险些忘了正事。”

    云洛白看着桑染,宠溺一笑,“记得将上次的银两带上。”

    桑染将剑认真的换上,道:“嗯,我都收拾好了,对了,你知道怎么去北舞国吗?我记不起来了……”

    云洛白懒懒道:“出谷之后,一路往东走,过碧落城,向西南方向前行,途中经过一处密林,你最好时刻长个心眼……出了密林,往西北方向约十里地的距离,有一处码头,你上船后靠岸边是北舞国的都城,北舞都。”

    桑染努力记忆,“嗯……我大概记住了,谢谢你,云洛白。”

    云洛白轻笑一声:“嗯,阿染,一路顺风。”

    桑染郑重点头,“我会争取很快回来的。”

    闻言,云洛白笑了两声:“是吗?那我便在谷内候着阿染的大驾了。”

    想起来和云洛白相处了也有近三个月,转眼间就要面对分离,桑染觉得或许自己会很不习惯,没有他在的日子吧。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云洛白说罢,便推门离开了,不再有多一字的嘱咐。

    窗外天色渐暗,时间不早了,桑染将剑收好,随后带了些防身的家当,赶紧动身出发。

    此次离开,前路是福是祸都未知,如果能完成任务最好,如果不能怕是凶多吉少了。

    总之,为了能够活下去,我会尽力的。

    云洛白,我们有缘再见。

    ……

    经历了三天三夜的奔波,桑染终于成功的坐上了船。

    北舞国,赵王……究竟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尽管取他性命并不是她的本意,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只能这么做,只希望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吧。

    到了北舞都的时候,已经是四日后的一个黄昏了。

    现在趁天黑,好好打探一下赵王的下落。

    然而,还没有等桑染动手,街边便传来了一些有关于赵王的言论。

    “今儿个,那赵王又在醉春楼!”

    “哎呀,你还说他不是每天都这个德行?”

    “没错,昨天摸摸这家姑娘,明天又去找花楼女子,多稀罕啊!”

    这么说,现在赵王在醉春楼?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桑染当下决定换身男装,前去醉春楼一探究竟。

    东街,一栋红木小楼鼎天而立。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醉春楼了吧?

    桑染站在角落里,将胸紧了紧,装出气派公子的样子,大步走了过去。

    很快,便有花楼女子上前相迎。

    “俊俏的小公子,进来喝一杯吗?”那花楼女子轻笑一声,一把便将桑染拉入醉春楼中,“来来来,快请进,奴家定会好生招待的~”

    桑染淡淡瞥了一眼花楼女子搭在她肩头上的手,“呃……有劳姑娘了。”

    与此同时,北舞都郊外一处湖边,

    湖边传来一道男子的淫笑声。

    男子淫笑着接近面前瑟瑟发抖的少女,“姑娘,嘿嘿嘿……”

    少女惊恐的瞪大眼睛,“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男子打趣道:“哟,那你倒是跳呀,跳了本大爷再将你捞回来,顺便再看看美人湿身的模样,嘿嘿嘿……”

    “你,你——”少女见自己已无路可退,竟然真的纵身一跃!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色,“他大爷的!真的跳了!你们几个,赶紧把他捞上来!”

    “是是是!”随从们手忙脚乱的朝湖边走去。

    湖内,少女渐渐失去意识,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去的时候,突然一只手将她拉了上来。

    男子眼睁睁的看着少女被别人救起,怒斥随从,“你们这群饭桶,让别人捷足先登!”

    “属下知错……少爷说的是……”随从们依旧手忙脚乱。

    那只手的主人将浑身湿透的少女靠在树下,随后那双绝美的眼眸静静的抬起。

    那是一个紫衣男子,他的发丝淌着水,目光依旧平静,“丞相之子,林萧,不学无术,奢侈淫意,常年不闻朝中之事。”

    被称作林萧的男子怒视着来人,道:“混账!谁允许你直呼本公子的名讳?”

    紫衣男子笑了笑,“不过对朝中之事略知一二。”

    林萧气急败坏,“你小子谁啊?碰着老子的女人还不快滚?!”

    只见紫衣男子薄唇轻起,淡淡道:“过路人。”

    林萧冷哼一声:“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你再不滚,就该尝尝本公子拳头的滋味了!”

    紫衣男子冷冷道:“是吗?待你的拳头碰得到我再说,如何?”

    只见紫衣男子话音刚落,手中剔透的玉扇轻轻一开,瞬间刺眼的光宛若电光火石,迅速而精准的穿过林萧的脑门,顿时令他倒地不起。

    “啊……大侠,大侠,饶命啊!”随从们惊的跪倒在地。

    这时,那落水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艰难的开口道:“咳咳……公子,莫要赶尽杀绝,他们是无辜的……”

    紫衣男子收手,抬脚欲走,“姑娘,好自为之。”

    少女连忙喊住他,“公子请留步,小女子莫清婉,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来日小女子必定登门道谢。”

    紫衣男子转过身,静静的凝视着她,“堂堂秦王府郡主,落到如此田地,实属不该。”

    莫清婉细细瞧了一眼紫衣少年,微微一怔:“公子生的如此倾城,莫非是……”

    紫衣少年转身离去,“告辞。”

    莫清婉怔怔道:“百里容倾,正一品宁远候……真的是他。”

    莫清婉自言自语完,看了眼地上林萧的尸体,一慌,“无论如何,还是赶紧回府要紧。”

094. 狡诈的赵王

    一进入醉春楼,浓重的胭脂香味就扑面而来,感觉要窒息了。

    身旁的花楼女子笑道:“公子,想要做些什么呢?奴家今晚都可以陪你哦~”

    说着她将纤纤玉手往桑染的胸前一拍,似是在撒娇。

    桑染顿时面色铁青,“呵呵呵……不用了,在下先逛逛,若有需要,定吩咐美人。”

    花楼女子垂眸道:“哎,好吧,那公子玩的尽兴哦~”

    花楼女子说完,飘飘然远去,桑染也大大的舒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寻找赵王了,然而桑染左右环视了一周,发现这花楼的豪华程度足以让她目瞪口呆,放眼望去,光是房门就有几十扇,如此眼花缭乱,该怎么找呢?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阵对话声吸引了桑染的注意。

    “王爷……来喝奴家这杯嘛!”

    “好好好……美人别急,待本王喝完这口就来临幸你,乖~”

    “王爷讨厌,奴家要罚你~”

    “是吗?美人想怎么罚?是这样……?”

    “啊……王爷讨厌啦……”

    王爷?

    见这两个字,桑染的耳朵几乎要竖起来了。

    桑染寻声望去,只见某一个角落,一袭明黄衣饰的男子醉卧于众花楼女子中央。

    这个就是赵王吗?

    果真和师父说的一样,整日沉溺女色,长相平平,看上去就是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应该很容易得手。

    不过要怎么接近他呢?如果没有男扮女装的话,或许还可以装作花楼女子伺机而动,可是现在……她是男儿身啊。

    对了,看他像个榆木脑袋,不如假装是他的故交吧。

    桑染这么想着,满面春风的走进,“殿下,数日不见,想不到你还是这么意气风发。”

    赵王疑惑的看向桑染,“你是……”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

    桑染正想胡诌一个名字,却没有想到,赵王一拍桌,惊道:“本王想起来了,你不是二狗子嘛,前些天摔进粪坑,吃了好几口屎,拼命让我救你的那个,是不是?”

    什么东西?!

    桑染面色铁青,却也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是啊……哈哈哈,殿下真是好记性,这么久远的事还记得。”

    赵王嘻嘻一笑:“二狗过奖了,不过这不是昨日才发生的事吗?”

    桑染面色一慌,“……是吗?呵呵呵,无论如何,我二狗都要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啊!”

    难道我真的长得很像那个掉进粪坑的人?不过这也算是一个绝佳的契机,还是认了再说。

    桑染怎么想着,将彼此的酒杯斟满,“来,今日就让二狗敬殿下一杯!”

    赵王毫无防备的拿起酒杯,“真的吗?哈哈,二狗真是知恩图报,够意思!本王不会因为你掉进粪坑而嫌弃你的!”

    他一再强调“掉进粪坑”四个字,导致周围的花楼女子和嫖客频频向着桑染瞩目,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桑染痛快的与其干杯,“干!”

    “干!”赵王爽朗一笑,正欲饮下。

    桑染假装喝酒,嘴角一扬。

    “等等。”赵王就在此刻停下了。

    眼看着他就要喝下自己刚才趁他不注意下的毒,这时候喊停似乎不对吧!

    桑染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殿下怎么了?”

    赵王一把扯过身旁的花楼女子,“本王想先喝美人喂的酒……”

    那花楼女子娇嗔一声:“啊……王爷讨厌啦,乖乖喝光哦~”

    桑染心急如焚。

    赵王将花楼女子递过的酒一饮而尽,“嗯~美人真听话,本来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着,赵王随手丢给那花楼女子一锭金子。

    花楼女子接过金子,笑道:“奴家谢王爷赏赐!”

    桑染在心暗暗发誓,如果她的任务不是杀他,那么她一定会选择和他做朋友。

    赵王这才看向桑染,“二狗子,瞧你那样,眼睛都看直了。”

    “本王也赏你了。”说罢,他也丢给桑染一锭金子。

    桑染连忙摆摆手,“不不不,小的无功不受禄,不敢要这钱,还请殿下收好。”

    赵王爽朗一笑,“哈哈,二狗子,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就喜欢你这样的,赏了!”

    桑顿觉受宠若惊,“谢谢殿下……”

    赵王随意一摆手,“不用道谢,反正本王平时也就发着玩~不在乎这些,不过我说二狗子啊,今日不知为什么,本王颇觉疲惫,倒是想先行一步了。”

    桑染急忙道:“殿下先与二狗子将酒喝了,再走也不迟啊!”

    赵王顿时故作玄虚的靠近,“二狗子,你知道吗?眼下本王要与你做一件比喝酒更有意思的事情,不仅如此,看在你懂得报恩的份上,本王还要重重赏你。”

    桑染暗喜道:“真的吗?王爷请说。”

    “那就是……”赵王附在桑染耳边道:“本王今日无心再寻欢,所以这些姑娘啊……都归你了。”

    桑染嘴角无语的抽了抽。

    赵王开心的笑着:“哈哈,二狗子高不高兴?你说本王对你好不好?”

    桑染连忙推辞:“别啊!殿下!如此大恩大德,小的担当不起!”

    赵王微微皱起眉头,“唉,二狗子,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和本王见什么外呀?来来来,别害羞,放轻松,今晚啊,定让你好好爽一把!”

    说着,他将桑染拉起来,往女人堆里面一推。

    随后,对着众美人道:“本王今夜略感不适,便先行回府了,各位美人们莫要太想我。”

    “啊……王爷别走嘛,奴家定能将您伺候的舒服~”

    “王爷走了,我们可就空虚了呀。”

    “是啊是啊,王爷你就留下吧。”

    赵王略略一笑:“别着急,本王虽然不能亲自与美人们翻云覆雨,但是!本王今日将自己最好的兄弟——二狗子留在了这里,美人们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可要好好照顾他。”

    桑染想要逃开却被死死的抓住,“不不不,我不用了……殿下在和大家开玩笑,别当真……”

    谁知,花楼女子却道:“是是是,奴家们定会好好对待这位俊俏的小公子的。”

    桑染奋力挣扎:“别别别,殿下饶过小的吧,小的只是一介草民,从不敢做这些事呀……”

    赵王爽朗一笑,“客气什么!没试过才要勇于尝试嘛,不用谢我,哈哈哈!”

    “好了,本王走了,你们玩的尽兴。”赵王说着,重重的一拍桑染的肩,随后转身离开了醉春楼。

    桑染急的焦头烂额,“你们别过来……”

    桑染话音刚落,瞬间有十几个姑娘朝她围了过来,四面受敌,完全找不到脱身的机会。

    赵王……今日算你走运,我们后会有期!

    ……

    “呼……”

    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刚才在酒中倒上了大量的毒,结果不但人没有杀死,药也用光了。

    而且,她还忍辱负重的承认了自己是什么吃了屎的二狗子!

    最后又被一群花楼女子纠缠了一个时辰,才将误会解释清楚,只差没当众给她们验身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赵王,今天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夜过三巡,赵王府。

    俗话说,女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天后的晚上,桑染终于重振雄风,摸索到了赵王府前。

    经过这三天对赵王的暗中观察,桑染发现他可以说是脑袋里只有女人,在他的身上连一丁点的智商都找不到,不过这也正好,看来杀他是件容易的事。

    桑染严肃的四处打量。

    赵王府附近看起来没什么人,桑染靠自己在焚心谷练成的三角猫功夫,轻松的跳上了墙。

    走进赵王府,桑染觉得很奇怪。

    奇怪了,为什么里面也没人?都快天亮了,难道赵王还在醉春楼寻花问柳?

    这时,一道脚步声传来。

    糟了,来人了!

    眼看着家丁越来越近,桑染急忙躲到树上。

    “哎,方才明明已经巡逻过了,你说这都天亮了,王爷还命人将我从被窝里揪出来,再提着灯笼巡查一遍……啊……困……”家丁一边自言自语的抱怨,一边仔细寻了四周。

    家丁的手中提着灯笼,灯笼的光亮正好照明了树上桑染衣饰的一角,家丁顿时大惊道:“树上有人!来人!抓刺客!”

    糟糕,被发现了!

    桑染一个跃身从树上跳到墙头,正准备一跃而下,谁知道这时有一道迅如疾风的身影从她的眼前一晃而过,将她的手牢牢抓住。

    “放手!”

    “来了还想走?”

    一道冷冷的男声传入桑染耳中。

    情急之下,桑染只能拔剑一刺。

    谁知,对方无论武力还是反应,都在她之上,于是她的剑也被他稳稳的接下。

    “放开我!”

    “真是辛苦你了,跟了本王整整三天,累不累?”

    眼前的男子明黄衣饰,身形修长,面貌清雅,肤色白净,眸如星辰,眼角微微上挑,全身充满了风流倜傥的顽固气息,高贵不凡。

    如果桑染还有前世记忆的话,一定会发现眼前的赵王,正是司暮雪的转世。

    “你应该感谢本王没有将你灭口,还想打本王?”

    桑染瞪着他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认识你,放开!”

    男子目光一沉,“好一个不认识本王,本王不正是你心心念念所要杀的人吗?”

    桑染颇觉奇怪,“开什么玩笑,我要杀的人不是你,这年头莫非连寻死都要争先恐后了吗?”

    男子冷笑一声:“……二狗子。”

    桑染彻底震惊。

    男子继续冷冷道:“不会因为本王一直对你失若无睹,你就忘了本王吧。”

    桑染不可置信道:“你……你别胡说了,赵王明明长得跟你完全不一样!”

    她要杀的人,明明是个蓬头垢面,不学无术的愚笨王爷,怎么会是这个长得这般干净高贵之人?

    赵王冷笑一声:“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鼠目寸光。”

    他说着,将桑染的剑一把夺过,冷冷道:“剑是把好剑,不过配你……真是糟蹋了。”

    桑染急忙道:“我的剑!你还给我!”

    赵王完全不理睬桑染,转身对着下人道:“来人,将她关起来。”

    桑染咬牙切齿瞪向他,“你——”

    赵王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想活命的态度?”

    桑染咬牙好一阵,终是软了下来,“好,既然现在我落在了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来个痛快的。”

    赵王轻哼一声:“杀你?还太早了,本王若真的想将你除去,那日在醉春楼就可以下手,不必留你到现在。”

    他说完,一抬手便将桑染敲晕。

    桑染重重的倒地,任由两个下人将昏迷的她抬走。

095. 被困赵王府

    待桑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又破又冷的杂物间。

    奇怪,为什么这个任务没有她预想的那么顺利?赵王不是傻的吗?怎么会这样?

    还有,刚才那个人真的是赵王吗?且不说外表的变化,言语谈吐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现在还是想想怎么离开比较好,毕竟这里是赵王府,如果赵王想要杀了她,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桑染起身试图将门推开,却失败了。

    看来除非有人开门,否则她一定死在这里面了。

    桑染无奈的回到原位坐下,一片漆黑中,她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云洛白的脸。

    明明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而她此时此刻却莫名的想起了他。

    在焚心谷的日子快速的在桑染的脑海中回放,说到底,他毕竟是她现在最亲近的人了,只是……记忆丢失导致她武功倒退,任务还是以失败告终。

    如果他知道她的任务失败了,而且他给她的剑也被扣押在赵王那里,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不不,不想什么呢,换个角度想想,至少现在她还没有死,就代表她还没有失败,不是吗?

    身处赵王府,就意味着她离赵王更近了一步,只要赵王一日不杀她,她就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桑染警惕道:“谁?”

    赵王面色不改的走了进来,“鬼。”

    桑染目光一沉:“赵王……你是来杀我的?”

    赵王淡淡瞥她一眼,“大概可以这么说。”

    果然,她真的要死了。

    桑染死死咬了咬牙,“好,来吧。”

    赵王却完全不理睬她,从身后接过了什么东西。

    桑染下意识的道:“赵王殿下不用拿刀剑,直接一掌把我拍死就可以了,简单粗暴,我怕疼。”

    赵王将东西递给桑染,平静道:“拿好了。”

    桑染定眼一看,他递过来的……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桑染面色错愕,“这是……什么意思?”

    赵王没好气道:“不接下,饿死,本王不管。”

    桑染目光警惕的看着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打算一天不吃东西?”

    “你……会好心给我吃东西。”

    赵王深邃的眼眸看了一眼桑染,“你以为只有你会跟踪本王,本王就不会派人跟踪你吗?本王听说体重正是扼杀女人的利器,所以这个举动也算是本王对你的变相残害吧。”

    桑染心中微微一动,“……谢谢。”

    赵王微微皱眉,“本王发现和你说话很催眠,本王困了。”

    赵王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门再次被关上,而桑染心底的波澜却是扩散的越来越大。

    一个她一心一意想要杀的人,在她失败后不是嘲笑她,不是将她斩草除根,而是在她饥寒交迫的时候,递给了她一碗温暖的面。

    而且他刚才说“留我到现在”,莫非她跟踪他的事情他一直知道,只是没有对她采取任何行动?

    看来平时的他都在装疯卖傻,而真正的赵王也许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但桑染不明白,他明知她的目的,却为什么还要选择故意留她一命,甚至如今还成了雪中送炭的恩人。

    桑染不敢继续多想,急匆匆的将面吃完,总上感觉暖和了些。

    无论如何,就这件事,她的确要对他说上一声谢谢,然而,等到日出后,她还是那个一心取他性命的人。

    那是她的任务,必须完成的任务。

    ……

    次日,清晨。

    桑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伸长了脖子,盼望着木门再次开启。

    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的,桑染一连等了好几个时辰,别说是人影,就连脚步声都没有响起。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门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哎,好饿啊……”

    困意渐渐袭来……

    就在桑染即将沉沉睡去的时候,突然哐当一声响——

    桑染瞬间没了睡意,惊道:“谁?!”

    门外,有人不满的一声咒骂:“可恶,乌漆抹黑的,什么东西砸到小爷了?”

    那人说着,走进杂物间。

    银色月光倾泻进门,一张带着七分不羁自负的顽固面容,映入在桑染的眼里。

    男子缓缓走进,皱眉道:“真是倒霉,疼死小爷了!”

    “是你?”桑染讶然道。

    男子不屑一笑:“怎么,你认得小爷?”

    此人正是那日在东桑与云洛白比武的人,桑染细细一看,只觉得此人分外眼熟,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桑染的心中充满了内疚与无奈。

    而他不是别人,正是前世死在牢狱之中的程景云,他如今名为赵子凌,他转世后的身份是赵怀真的同胞弟弟,赵王府的小王爷。

    也许是天道有情,让他在这一生又遇见了桑染。

    这时的桑染还不知,自己竟又会与其纠缠一世。

    桑染望着他,敷衍一笑,“也许是在街上见到过。”

    赵子凌眉梢一挑,“看来小爷的魅力太大了,叫人过目不忘。”

    桑染扯出笑容,道:“呵呵,是啊,好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子凌轻哼一声:“你以为小爷想来吗?这又破又乱的地方,给小爷一百两都不想来,还不是我哥要我来看看你死了没,真烦人。”

    桑染疑惑道:“你哥?”

    赵子凌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难怪你会被活捉,怎一个蠢字了得,我哥就是你要杀的赵王——赵怀真啊,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桑染微微震惊,她记得那时候在比武大赛上见到他,从言谈举止上看,他完全是一位潇洒倜傥的公子,而现在分明就是一个未涉尘世的毛头小子。

    不过管他是谁,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确保自己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只见赵子凌烦躁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就慢慢等死吧,困死小爷了……走了。”

    “等等!”桑染连忙喊住他。

    他回过头,不耐烦得道:“干什么!!”

    桑染愣愣道:“那个什么,你看我的饿一天了,能不能行行好……”

    他不屑一顾,道:“关小爷屁事!少讨好我!”

    桑染义正言辞道:“你们关押我,我没有意见,可是你们这样施虐,就不怕外人知道吗?”

    他眼珠一转,似乎在思考:“你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毕竟传出去对我们赵王府的声誉还是有所影响的。”

    桑染微微一笑:“对……”

    话音刚落,便听他又道:“但这关我屁事,再说只要你饿死,这消息就不会传出去,真是的,冷死了,小爷走了!”

    “喂,别走呀!”情急之下,桑染伸出手将他的衣袖一把拉住。

    他却一个不稳,顺势将桑染一齐压在身下,“哎呦……你这小子没轻没重!”

    为了方便刺杀赵王,桑染入了北舞都一直着男装。

    桑染怒吼一声:“快起来!!!重死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赵王缓缓走进,冷冷的看向地上两人,“你们……”

    赵子凌急忙从桑染的身上跳起来,满脸委屈的看向赵王,“哥……”

    赵王淡淡的瞥他一眼,“夜半三更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你们两个……”

    桑染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子凌也说道:“对啊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她把我拉下去的,你看你弟我这一摔,现在腰上可疼了,哎哟!”

    桑染瞪他一眼:“我,我哪里知道你会重心不稳,倒在我身上,要喊疼也是我吧!”

    他鄙视的看了一眼桑染,“一个扫把星,遇到你上我倒霉!”

    赵王出言道:“好了子凌。”

    “哥~”赵子凌声音酥到极致。

    听到这声音,桑染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赵王却不为所动,“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赵子凌立马眼泪汪汪,“哥,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赵王平静道:“再多说一个字,我立马命人将你的屋顶掀了。”

    他的话音落下,赵子凌如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桑染怔怔的看向赵王,“那个……谢谢……”

    赵王微微一挑眉,“你饿了?”

    桑染无奈点点头,“是啊,所以我刚刚是想让你弟弟行行好,谁知道……”

    赵王微微颔首,“不用说了,跟我来。”

    桑染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王爷想做什么?”

    “不来算了。”赵王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经过一番小小的思想斗争后,桑染还是决定跟了上去,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

    片刻后,赵王府屋顶上。

    可恶……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死也不会跟出来了。

    赵怀真为什么要让她大晚上蹲在屋顶吃面?

    就在刚才,当赵怀真带她去厨房煮面的时候,桑染只差没有当场抱着他的大腿感激涕零了。

    这时,赵怀真一本正经看向桑染,道:“问你个问题。”

    桑染用力嗦了一口面,道:“什么?”

    赵怀真淡淡道:“你觉得杂物间住的可还舒适?”

    桑染皱眉摇了摇头,“不舒适,又小又软,晚上还透风。”

    赵怀真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那么如果我为你找了个绝佳的栖身之所,你要吗?”

    桑染微微皱眉,“王爷可是在开玩笑?我是刺客,我也没有理由对我好……”

    赵怀真淡淡的瞥了一眼桑染手中的面,“对你好很稀奇吗?”

    桑染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不稀奇,可是很奇怪。”

    赵怀真冷笑一声:“稀者为奇,很快就不奇怪了。”

    桑染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王爷的意思是?”

    赵怀真四处巡视一周,道:“今后,赵王府的屋顶就归你了。”

    桑染浑身一震,“什么?!”

    赵怀真平静道:“屋顶地方大,随便你睡在哪里,况且只要不砸到人,随便你怎么摔。”

    桑染顿时气恼,“王爷想杀我,便痛痛快快的给我一刀,这样有意思吗?”

    赵怀真若有所思道:“……有。”

    桑染气恼之下,出手一掌。

    赵怀真一只手握住桑染的拳头,轻轻松松,“就你这点本事,也能进焚心谷?”

    桑染死咬着嘴唇,“……你!”

    赵怀真将桑染的手一把甩开,“我不会杀你。”

    桑染微微皱眉,“为什么?”

    赵怀真淡淡笑道:“没有为什么,一时兴起罢了。”

    桑染自嘲一笑:“呵,不杀我,莫非是要换种办法折磨我?”

    赵怀真平静道:“随便你怎么想,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试图逃跑,也别忘了你现在赤手空拳,如果想知道以软击石的后果,你可以试试看。”

    桑染手中暗暗握拳,却是什么也没说。

    她坐在屋顶上,感受到冷冷的夜风吹来,这是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当初的信誓旦旦,在赵怀真面前,难道真的永无翻身之日吗?

    桑染无奈叹口气,将自己的衣服裹紧了些,在寒风中昏昏欲睡起来。

096. 赵王的温柔

    次日,清晨。

    迷迷糊糊中,桑染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她的脸,痒痒的很难受。

    睡梦中,桑染抬手一挥,“哎呀,别烦!!”

    赵子凌懒懒道:“可恶,这小子好能睡啊!”

    屋顶下,侍女焦急道:“小王爷,您安分点赶紧下来,要是从屋顶上摔下来,奴婢可担待不起啊……”

    赵子凌不耐烦道:“滚滚滚,别坏了小爷的兴致,你们有这个荣幸亲眼看见猪睡觉吗?”

    “吵死了!”桑染又是胡乱一拍,却一巴掌打在赵子凌的右脸上。

    赵子凌气愤的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可恶,简直活腻了!”

    说罢,一脚便将睡梦中的桑染踹下屋顶。

    桑染揉着屁股惊醒,“哎哟!”

    赵子凌跃下屋顶,望着桑染气愤道:“你这小子,睡梦中敢打小爷,活的不耐烦了!”

    桑染怒道:“是你踹的我?!”

    赵子凌冷冷一笑:“哎呀,小爷不过是随手轻轻的一踢,谁知道你就像个球一样滚了下来,哈哈哈哈……”

    桑染坐在地上,感觉屁股剧痛无比。

    侍女无视桑染,急切的看向赵子凌,“小王爷您没事吧?”

    赵子凌握着手中的折扇,轻松开扇,“没事没事,你去忙吧。”

    桑染瞪向赵子凌,“你存心找茬?”

    赵子凌得意一笑:“怎么了?找你的茬,不行?”

    “你——”桑染刚想站起来,谁知那一下摔得太重,腿上剧烈的痛感令她动弹不得。

    赵子凌不屑的看向桑染,“哟哟哟,起不来了?有本事你就在这里坐上一整天好了。”

    桑染气恼道:“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赵子凌丝毫不在意她的心情,自顾自道:“是啊是啊,小爷就是踹了你,你打我呀?”

    桑染恨恨的瞪着他,“……你放心,绝对会有那么一天的。”

    赵子凌突然凑近,冷冷一笑,“会有那么一天?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被关押的刺客,过街老鼠般的存在,还敢嚣张?要不是我哥,你早就死了,也不知道他留着你做什么,不过也好,正好勉强用来给小爷解解闷,反正小爷也无聊的紧。”

    赵怀真,真的是赵怀真吗,他究竟为什么?!就真的只是为了折磨她,看她的笑话?

    见桑染没反应,赵子凌失去了兴致,“切,没意思,小爷走了,你就在这里坐着吧。”

    桑染努力尝试自己站起来,但是肉体上传来的疼痛竟是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就傻愣愣的坐了多久,路过的侍女和家丁并不少,但他们只会对她视若无睹,匆匆离开。

    桑染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整个赵王府的敌人,他们没有对她下杀手便是仁慈,她没有资格要求他们帮助自己。

    ……或许真的是她太差劲,才会让赵怀真一开始就识破了她,以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渐渐的,竟是快要日落时分。

    桑染再一次尝试站起来。

    她不想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可是她的努力只得到一再的失败以及越发强烈的痛感。

    且更不巧的是,正在桑染垂头丧气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到了一阵隐约的异样。

    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桑染微微一愣,“不……”

    她不能让别人看她的笑话,更不能让别人发觉她是女儿身,再坐下去岂不是全都要完蛋……

    桑染支着墙壁,咬牙想要起身。

    她是一个很少会落泪的人,但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委屈。

    而就在下一刻,她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披在了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

    桑染疑惑的回过头。

    只见赵怀真飞快的将她一把抱起。

    桑染顿时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赵怀真不语,面色很不好看的将她带离原地。

    赵怀真抱着桑染一路走过整座赵王府,最终将她带到了他的寝房,安置在床榻上。

    桑染低声道:“你——”

    赵怀真神情严肃,吩咐身边的侍女,道:“梧桐,去打盆热水,再拿件干净的衣裳来,另外现在就派人去街上买几件女子的衣服,多少钱也要买。”

    “是。”被唤作梧桐的侍女微微点头。

    梧桐正要离去时,赵怀真又道:“还有,今日之事让他们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准备卷铺盖走人吧。”

    梧桐为难道:“可是王爷,她毕竟是……”

    赵怀真冷冷道:“还不快去?”

    “是……”梧桐点点头,转身离去。

    桑染愣愣看向赵怀真,“我——”

    赵怀真打断她,“闭嘴。”

    桑染咬了咬牙,“你都知道了……”

    赵怀真目光平静:“等梧桐来了,你就先换身衣服吧。”

    桑染疑惑道:“你什么都不问?”

    赵怀真漠然颔首,“是我弟弟踹的你?”

    桑染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赵怀真冷然道:“其他的我不感兴趣。”

    桑染自嘲一笑,“想不到,到头来次次帮我的都是你……”

    “你好好休息吧。”丢下这句话,赵怀真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许久,梧桐回来了,她帮桑染洗漱了一番,桑染也终于换上了久违的女装。

    由于前些天在杂物间和屋顶上过夜着了凉,再加上刚刚那一摔,导致此次的腹痛伴着脚痛一同来的剧烈。

    回忆起短短几天的经历,心头的酸楚,瞬间满溢。

    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便是桑染离开焚心谷的真实写照,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

    桑染躲在被窝里压抑着哭声,试图掩盖自己狼狈无援的一面。

    此时,门却开了。

    随着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进,赵怀真缓缓出现在桑染的眼前。

    桑染依旧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飞快的将眼泪擦掉。

    赵怀真伸手就要掀开她的被子,桑染却用更大的力气拉扯住。

    赵怀真停下手,冷冷道:“你以为躲在被窝里哭很有出息吗?”

    桑染沉默许久,道:“我有个请求。”

    赵怀真微微皱眉,“说。”

    桑染缓缓钻出被子,认真无比,“你杀了我吧。”

    赵怀真眼眸一眯,“就这么想死?”

    桑染点点头,“反正我已经败露,也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赵怀真平静的坐在床边,“那就留在这里。”

    桑染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赵怀真重复道:“我说,留在赵王府。”

    桑染苦笑一声:“开什么玩笑,你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赵怀真冷冷的瞥过桑染,“一个虚弱到躺在床上的人却说着要杀我,稀奇的很。”

    桑染一本正经的道:“这不代表我日后不会对你起杀念。”

    赵怀真平静道:“好,那就来试试,不要做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小人。”

    桑染微微一怔:“你不杀我,可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赵怀真轻轻摇头,“等等梧桐会将生姜水送来,你放心喝吧,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下毒。”

    赵怀真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好奇怪的人,他竟然不仅不杀她,还让她留在赵王府,明知她随时都可能取他性命,是他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

    待梧桐将生姜水递到桑染面前,她一饮而尽后便伴着阵阵痛感睡去。

    ……

    是夜,西朔国,晋王府。

    书房中,一侍卫模样的男子缓缓走上前,跪在居于首座的白衣少年面前,恭敬道:“禀告王爷,属下仔细查探了一番,焚心谷自从上次刺杀失败后,果真再没有派人来了。”

    白衣少年缓缓点头,“嗯……”

    “……那,王爷请早些歇息,属下……”侍卫的话音未落,却被白衣少年打断了。

    只听白衣少年清沉的声音响起,“慢着……上次那个焚心谷的刺客呢?”

    侍卫缓缓道:“回王爷,她……似乎还活着。”

    白衣少年从容一笑,“是么……”

    侍卫点头道:“是的,如今她正在北舞都刺杀赵王。”

    白衣少年略微颔首,“回去休息吧。”

    “是。”侍卫话毕,便转身离去了。

    白衣少年低下头,执着书卷微微一笑,“……有意思呢。”

    ……

    经过昨日之事后,赵怀真对桑染的态度似乎好了不少,不仅将自己的寝房让给她居住,更是明令禁止赵王府之人不准视她为刺客。

    尽管如此,桑染却还是牢记着自己的任务,一刻也未曾松懈。

    之后的日子,桑染的剑一直被扣在赵怀真那边,只能抱着剑鞘过日子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也就算了,如果她能在其他方面占得上风的话。

    五日后,桑染身子感觉好了些,便被赵怀真喊来正堂用膳。

    赵王府里只有两个主子,赵怀真和赵子凌,平日里用膳也只有他们二人,如今却多了个桑染。

    赵子凌望了望赵怀真,又瞥向桑染,道:“哥,你说我们三个大男人一起吃饭,会不会很奇怪?”

    桑染气恼道:“你说什么?!”

    赵子凌鄙夷的眼神在桑染的胸前走了一番,“……切,自己清楚。”

    桑染连忙捂住衣领,“淫贼,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什么眼神?!”

    赵怀真严肃的看向赵子凌,“子凌,好好吃饭。”

    赵子凌不满道:“哥,你变了,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

    桑染略微得意的看他一眼。

    赵怀真平静道:“不好好吃饭的下场,就是长成她那样。”

    桑染瞬间脸色大变。

    赵子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桑染死死咬牙,一脚踹向赵子凌的凳子腿,“我让你笑!”

    赵子凌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哎呦!!敢踢小爷凳子!!找死!!!”

    赵子凌说着,愤怒起身,“小爷今天不好好收拾你就不姓赵!”

    桑染不屑道:“你想做什么?!”

    赵子凌暴跳如雷,“你死定了,小爷我今天不发威就不叫赵子凌!!!”

    眼看着赵子凌冲了过来,桑染急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溜烟的往后退去,“……你想干什么?!”

    赵子凌穷追不舍,“你给小爷站住,今天小爷不把你打的脑袋开花,小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桑染急忙闪躲,还不忘取笑道:“凌子赵?不得不说还挺好听的,那还是倒过来写吧!”

    赵子凌顿时气急败坏,“你!!!!!你给我站住!!!”

    几个回合后桑染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被赵子凌追上了,紧急之下只能溜到赵怀真身边,至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赵子凌不敢有大动作。

    “你别过来!”桑染气喘吁吁。

    赵子凌吊郎当的摇着扇子,“哎呀……跑不掉了吧……”

    “看你身后!”说着,桑染趁着赵子凌还没反应过来,再次撒腿就跑。

    谁知道脚步还没撒开,有一只手就飞快的将她拉回座位上。

    桑染重重的坐了下去,冰冷坚硬的椅子与前些日子留下的乌青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啊啊!!!”桑染嚎啕大叫的同时,嘴里猝不及防的被塞满了一大口饭菜。

    赵怀真微微皱眉,“吵死了,你们两个。”

    说着,他不耐烦的看向赵子凌,“子凌,你都几岁了?坐下吃饭听得懂吗?”

    赵子凌楚楚可怜道:“哥,你凶我……”

    赵怀真冷冷道:“废话,凶的就是你,你们两个吃顿饭都要把屋顶掀了才甘心,和五岁小孩有什么区别?”

    桑染好不容易咽下一口饭,认真道:“……王爷,其实我觉得你还蛮有当爹的天赋。”

    赵怀真冷冷瞥她一眼,“如有你们这样的孩子,我宁愿去死。”

    桑染不禁在想,这么毒舌的人,杀了他根本不用自责,完全是为民除害,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尽管这个任务比登天还难,但桑染不信赵怀真没有卸下防备的时候,总之,是时候准备下一次进攻了。

097. 采花贼,花无邪

    自此,桑染开始想方设法的完成任务。

    第一日,桑染端着放了耗子药的面条走进赵怀真的寝房。

    望着正专注于书卷的赵怀真,桑染轻咳两声,道:“咳咳,王爷为了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我刚才亲自下厨煮了面,请王爷品尝一番。”

    赵怀真眼皮都不抬,道:“哦,放着吧。”

    桑染微微一笑:“好,王爷记得要趁热吃。”

    赵怀真缓缓抬头,望着桑染,平静道:“不过,本王现在不想吃了,倒是想看着你吃。”

    “啊?!”桑染有些心虚。

    赵怀真虚假一笑,低头继续看书。

    见计策被识破,桑染只得离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二日,桑染端着掺了耗子药的茶走进屋内。

    “王爷,你一定累坏了吧,喝口茶。”

    “本王想看你喝。”

    “……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三日,桑染正与赵怀真在王府游湖。

    桑染心生一计,惊讶的一指湖面,道:“呀,王爷,你看那有一只好大的乌龟!”

    桑染原本想的是趁他不注意,将他推入湖中淹死,奈何……

    赵怀真深邃的目光看向桑染,“嗯?”

    桑染被他的目光看的脊背发凉,“呵……赵王殿下再见!”

    就在桑染逃之夭夭之时,赵怀真轻轻一挥袖,桑染的身子呈抛物线的弧度掉入湖中。

    赵怀真故作惊讶道:“不好意思,手滑,你泡完澡记得上来。”

    她的任务真的是刺杀赵怀真吗?而不是她被赵怀真玩死吗?为什么在赵怀真面前她永无翻身之日,为什么她要做什么赵怀真都一清二楚?!

    桑染不信这个邪了!

    三日后的一个晚上,桑染伺机已久,亲眼看着赵怀真毫无防备的走进一间漆黑的屋子——浴室。

    就算他平日里再厉害,桑染就不信他洗个澡还要里里外外的布下天罗地网。

    到时候呢,趁他专心的洗澡,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将麻绳往他脖子上一勒——

    哪怕他挣扎,待在水里的时候,力气总会小上几分,也奈何不了她的。

    这么想着,桑染捏紧了手中的麻绳,深呼吸一口气,捏手捏脚的向里面走去。

    桑染走进浴室,等待时机,准备一击即中。

    等啊等……

    过了似乎半刻钟,赵怀真突然不动了,看样子应该放松了警戒,现在正是她下手的好时机——

    桑染一鼓作气的冲了过去,却在关键时刻不心被什么东西拌了脚——

    扑通一声,掉入了赵怀真的浴桶里。

    赵怀真原本以为是赵子凌胡闹,正想烦躁的骂上他几句,却在看到眼前人之时,面色一僵,“!!!”

    赵怀真飞快的将桑染扔出了浴桶,“滚!”

    桑染摔在地上,吃痛的叫了一声:“啊——”

    她的衣服上淌着水,飞快的从地上爬起。

    下一个瞬间,一块黑布被扔到桑染的脸上。

    桑染气恼的扯开黑布,“你做什么?”

    赵怀真穿戴好衣物走了过来,目光凛冽的看向桑染,他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深邃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桑染看,仿佛要冒出火来。

    “别用这种眼神……”桑染突然有些心虚。

    赵怀真忍无可忍道:“……本王看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什么时候行凶不行?非要在本王沐浴的时候进来吗?你到底是杀人还是劫色?”

    桑染黑着一块脸,“……要不是我刚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才不会掉进浴桶!”

    桑染不知道的是,刚才绊倒她的是赵怀真命人设计好的机关。

    因为赵子凌老是在他沐浴的时候进来胡闹,所以他出此下策,后来赵子凌吃了几次亏学乖了,再也没有这么做了,没想到今天桑染却中招了。

    赵怀真微怒,看向桑染,“你还好意思说,正常的女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吗?”

    桑染一时语塞:“我——”

    赵怀真脸色铁青,“胆子还真是大,是吃准了本王对你没兴趣是吧?”

    话毕,下一刻,赵怀真就伸出湿漉漉的手,将桑染一把提了起来。

    桑染惊恐道:“王爷,你想干什么?!”

    赵怀真面色冰冷,“听好,以后最好别动歪脑筋,你能想到的招数我早就想到了,除了今天!……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桑染咽了咽口水,“……先把我放下来行不行?”

    赵怀真正色道:“你有本事以后大可再来试试,我们拭目以待,若你再这么不知好歹,不妨看看最后吃亏的到底是谁。”

    桑染埋头认栽,“……我知道了,不过说真的,你洗澡的水温还蛮舒服的,不像我——”

    桑染话音未落,就被赵怀真无情的丢出了浴室。

    桑染再次狠狠倒在地上,捂着脑袋,欲哭无泪,“可恶……太残暴了。”

    半月后,北舞都东街。

    今日赵子凌无聊,便逮着桑染上街。

    他望着桑染,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哥洗澡的时候你也敢冲进去……哈哈哈……而且,而且还……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小爷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桑染烦躁道:“这已经是十五日前的事了,你打算笑多久?!”

    赵子凌捧腹大笑:“不知道,任何时候想起来都那么好笑,我一想到我哥那张脸黑下来就忍不住……哈哈哈!!!”

    自从事发后在赵王府的半个月,桑染只要见到赵子凌,他那魔性的笑声就滚滚而来。

    桑染受不了,快步向前走去。

    赵子凌连忙追了上去,“喂,你干嘛跑这么快?”

    桑染瞪了一眼赵子凌,“笑够了就赶紧回府!”

    赵子凌没好气道:“你这样跟小爷我说话,要是哪天花无邪对你下手,可别求着小爷救你!”

    桑染微微皱眉:“花无邪?不正是那个最近令人闻风丧胆的采花贼?”

    赵子凌不屑道:“怕了?听说见过他的人都活不了,可小爷就是个例外,信不信小爷见了他以后定还能生龙活舞的?”

    桑染忍不住白他一眼,“你就吹吧……”

    桑染话音未落,身旁一阵对话声传入耳中。

    “听说了吗?那个花无邪昨天又把李家姑娘给那个了……”

    “听说了,一早上就传的沸沸扬扬,据说他武功高强,每次那个……然后杀完人还要顺带偷走点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啊,而且每个被他杀死的姑娘,事先都会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二十起了,谁知道哪天这种事情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他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闻言,赵子凌嗤之以鼻,“切,不就是一个作奸犯科的采花贼吗?”

    桑染摇摇头,否决赵子凌,“要真是个采花贼,就不会成天杀人偷东西了,他作案的手法极其残忍,甚至有人被活活抽皮至死。”

    赵子凌不屑道:“那是他没落在小爷的手上,没人教训他。”

    桑染不想搭理他。

    赵子凌却道:“怎么样?没有话说了吧?”

    桑染瞪他一眼,正要开口说话,眼前突然一道身影闪过。

    那道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周围传来无穷无尽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那是花无邪……”

    “天呐,花无邪出现了,大家快跑!”

    桑染闻言,微微一惊,“光天化日之下他也敢出现?”

    赵子凌面色凝重起来,“他的武功极高,自信没有人能够拿下他。”

    桑染望了一眼赵子凌,“你怎么突然那么严肃?”

    赵子凌手中轻轻摇着扇子,“看好了,今天小爷就去拿下他。”

    桑染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赵子凌就一个飞身追了上去。

    赵子凌的武功高强,桑染是知道的,那天比武大赛上,桑染记得云洛白说过他的身手不凡,可是花无邪的武功却是无人琢磨的透,赵子凌就这样贸然上前,怕是不妥。

    屋檐之上,花无邪身手敏捷,步伐轻盈,赵子凌也不甘示弱,穷追不舍,两人在屋顶上开始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赵子凌对着花无邪轻哼一声:“哼,看你往哪里跑?”

    花无邪不屑道:“小子,有两下子嘛。”

    花无邪说着以飞快的速度朝着赵子凌出剑,幸好赵子凌的反应速度也是上等,急忙退了几步,躲过了这招。

    赵子凌冷笑一声:“真是够卑鄙。”

    花无邪轻蔑一笑,“本大爷没空陪你玩,臭小子,识相就滚远点。”

    赵子凌瞪他一眼,“笑话,我自称小爷,全北舞除了我哥,再没有人敢自称大爷,你的口气倒是够大。”

    花无邪目光危险的看向赵子凌,“哼,那我今日就破格教训教训你这个臭小子。”

    二人就在屋顶上又打了起来,底下的老百姓跑着跑,尖叫的尖叫,唯独只剩桑染一人站的原地,仰着头,关注着战况。

    那个花无邪看起来绝非好对付的人,以赵子凌这样鲁莽轻敌的性格,怕是容易落得下风。

    虽然她和赵王府的人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在赵子凌和花无邪他之间,她没有理由不与赵子凌同一战线。

    可现在就算回去找赵怀真也来不及了,该怎么办呢?

    这时,桑染看见赵子凌的身影急忙的退了好几步,步伐有些踉跄。

    花无邪冷笑一声:“臭小子,受死吧!”

    “赵子凌——”桑染顾不了那么多,一个纵身上了屋顶,拦在花无邪的面前。

    桑染望着花无邪,皱眉道:“这位大哥,他年纪尚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花无邪语气缓和了下来,“你是何人?”

    桑染继续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对你来说,我也只不过是贱命一条,不是吗?”

    花无邪勾唇一笑,“哼,还算有自知之明。”

    赵子凌上前一步,望着桑染怒道:“你上来做什么?”

    桑染瞪他一眼:“少啰嗦!”

    花无邪目光淡淡的瞥向二人,“没关系,那就两个一起死好了。”

    说罢,花无邪的剑便朝着桑染刺过来。

    桑染死死的握住袭来的利刃,掌心被利刃割破,鲜血淋漓。

    赵子凌微微一惊:“你疯了?放手!”

    花无邪冷笑一声:“就算你们两个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下一刻,花无邪一用力,锋利的剑刃划开桑染的手,直直的朝她的胸口刺来。

    谁知,就在那剑即将没入桑染胸口之时,剑身却顿时被一个闪着金光的东西打飞了出去。

    赵子凌连忙上前,“你的手……流了好多血。”

    桑染忍痛皱眉,“没事……”

    花无邪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罢了,没有剑,本大爷依旧可以取你们的狗命。”

    赵子凌此刻正站在桑染面前,背对着花无邪,正担忧的查看桑染的手掌。

    于是,花无邪便率先朝他一掌拍来。

    桑染见状,连忙将赵子凌推开,那重重的一掌便落在她的胸口处,顿时鲜血从她的喉间喷涌而出。

    彻底昏迷之前,她耳边响起了赵子凌焦急的声音。

    而她的意识却逐渐模糊了起来,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掉了下去……

    但想象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半空中,她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迷迷糊糊之中,桑染仿佛看见了一身紫袍的男子,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芳香,随后她再也睁不开眼睛,便沉沉睡去。

    花无邪奸笑一声:“哟,不碰不知道,原来还是个女人啊……”

    赵子凌眼中冒着两团愤怒的火焰,“你!看今天小爷不好好教训你!”

    花无邪不屑一笑:“废物,光知道叫嚣,受死吧!”

    花无邪正要出招,却顿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击中手掌。

    花无邪捂着自己被击中的手,微微皱眉,“究竟是何人暗算本大爷?!有本事站出来!”

    无人应答,但花无邪的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男子一袭干净的紫袍,手持华贵玉扇,气质清冷出尘,容貌漠然绝美。

    一双漂亮凤眼轻微上扬,薄唇轻起,此等男生女相堪称沉鱼落雁。

    紫袍男子漂亮的眼眸微微上挑,道:“好。”

    花无邪摩挲着下巴,目光不怀好意的盯着紫袍男子,“你这小子,生的大是比女子都要漂亮。”

    望着突然出现的紫袍男子,赵子凌气恼道:“你是谁,让开,今日我要与他一决高下!”

    紫袍男子玉扇在手中随意一转,淡淡道:“愚人说愚话,不自量力。”

    赵子凌怒道:“你敢骂小爷?你是谁?!”

    花无邪冷笑一声:“很猖狂,没关系,你如今若是乖乖降了,我可以考虑让你做我的……”

    说到最后,花无邪眼中污秽一笑。

    紫袍男子微微上扬的眼角尽是轻蔑,“待你有命活到那时,我便应了你。”

    花无邪大笑一声:“小子,口气真不小!泼辣的性格大爷喜欢,到时候将你的全身嫩肉层层剥开,定是刺激极了。”

    紫袍少年的扇子在指尖来回转动,目光凛冽的看向花无邪,“……试试?”

    此次,花无邪很显然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紫袍男子出手敏捷利落,一把玉扇本不起眼,落在他手中,却是如灵物一般,在他指尖流转游走,偏若惊鸿。

    配合着他的想法,竟然可以演化出绝世利器一般的形云流水。

    更可怕的是他的另一只手全程不曾抬起过几次,脸上神色更是云淡风轻。

    仿佛对面的不是大名鼎鼎的花无邪,而是街头某个无名的小混混,下一刻皆要臣服……

    三招后,紫袍男子手中依旧悠闲的转着玉扇,而反观花无邪,却是口吐鲜血,单膝跪倒在地。

    花无邪皱眉看向紫袍男子,“……我的身手……北舞之内,论武功无人在我之上,敢问阁下大名……”

    紫袍男子淡淡道:“过路人。”

    花无邪冷哼一声:“呵,着实稀奇,想不到还有这等高手,不过今日你未取我性命,他日你一定会后悔,告辞。”

    花无邪说完,正要身离去。

    赵子凌连忙大叫道:“站住!小爷我还没有收拾你!”

    望着花无邪即将离去的身影,紫袍男子淡淡道:“若想做条好走狗,便记得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北舞宁远候,百里容倾,今日多有冒犯,望他见谅。”

    闻言,花无邪脚步一顿,转过身,了然的看着紫袍男子,“呵,原来是传言中的宁远侯爷,也罢,管你是谁,等死便是。”

    百里容倾平静道:“随时恭候。”

    花无邪轻哼一声,彻底离开。

    赵子凌气愤的看向百里容倾,“你明明可以杀了他,为什么不杀?!”

    百里容倾微微侧目,绝美的眼眸中依旧波澜不惊,“今日心情尚佳,恰巧不想杀人。”

    赵子凌瞪他一眼,“亏你还是堂堂宁远候,明知他残害了那么多女子,你还放任他逍遥法外,什么心情好,我看狼狈为奸还差不多!”

    “自己没本事……偏要绑架本候去杀人,不巧,我只是个闲人,对所谓的惩恶扬善不感兴趣。”百里容倾声音里透着一股慵懒。

    赵子凌气急:“你……你简直就是藏贼引道!”

    百里容倾无言半晌,浅浅开口:“他残害何人与我又有何干?你若有闲情雅致与本候争执,倒不如关心为你受伤之人,毫无内力,性命堪忧。”

    赵子凌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百里容倾冷冷的瞥向一个方向,随后转身踩着悠闲自得的步伐缓缓离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世间大事皆被他风轻云淡的留在身后。

    赵子凌顺着百里容倾的目光看去,目光静静的看着地上昏迷的桑染,“可恶,小爷从来没背过谁,看来你是第一个。”

098. 捉拿花无邪

    十日后。

    桑染的寝房,赵子凌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真烦,都几天了,为什么还要我照顾她?哥现在越来越偏袒这女人了,居然舍得让他的亲弟弟给她做牛做马,凭什么呀?关键是,要是这女人死在我们王府怎么办?”

    此时此刻赵子凌的心情是复杂的,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内心的惆怅,岂是凡人能够理解的。

    如果说女人心是海底针,那么男人心就是海底捞,毫无营养。

    “嗯……无聊死了。”赵子凌手撑着脑袋打瞌睡。

    他的脑袋时不时重重的垂几下,显然徘徊在睡梦与现实的边缘。

    赵子凌顿时打了个激灵,“不行,我不能睡,要是被哥发现就完蛋了……”

    于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努力睁大眼睛,挺直了腰板——

    半刻钟后。

    赵子凌头靠在桑染床边,哈喇子流了一地。

    一个时辰后,桑染眉头皱了皱。

    她睁开眼,胸口疼痛难耐。

    还记得上次受伤的部位就是是胸口,怎么这次还是老地方?难道她的胸注定难保?

    桑染细细打量了一眼床边的人,“……赵子凌?”

    算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睡着了,随他去吧。

    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少天,不过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她也就有了个大概。

    忍着胸口传来的痛感,桑染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间。

    “恭迎王爷回府。”

    “嗯,本王要沐浴更衣。”

    桑染刚走出房间,就恰巧碰见了赵怀真回府。

    桑染心下一惊,想不到他眼疾手快的先捕捉到她,“竟然醒了?”

    桑染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民女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死不了。”

    赵怀真淡淡瞥过桑染,“本王现在去沐浴,你还要不要一起来?”

    桑染想起那天的事,尴尬一笑,“……不用了。”

    “哦。”赵怀真一脸无所谓。

    他身上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桑染忍不住掩鼻,“王爷又去花街柳巷了?”

    赵怀真轻轻挑眉,“二狗子还算聪明,好了,不和你说了,你好生休息吧,过会儿自会有人将饭菜送到你房里。”

    赵怀真丢下留下这句话,转身朝着浴室走去。

    好奇怪,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桑染渐渐发觉赵怀真绝不是师父所描述的那样愚笨好色,可是为什么……?

    后来的日子,每天定时都有大夫上门为桑染看病换药,说她旧伤尚未痊愈,再添新伤,情况有些麻烦。

    因此要康复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而桑染也经常在夜里翻来覆去,痛的睡不着。

    ……

    北舞皇宫,御书房。

    北舞皇望着来人,淡淡道:“爱卿,请坐。”

    来人正是百里容倾。

    只见,他语气平平道:“不必了,微臣站着便是,皇上有何吩咐?”

    北舞皇笑道:“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也猜到朕单独召你前来所谓何事吧。”

    百里容倾不为所动,“请皇上明示。”

    北舞皇目光深邃,“听闻前几日你救了子凌一命,将花无邪打成重伤,可有此事?”

    百里容倾点点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北舞皇满意一笑:“想不到,你身为文候,却有着如此高超的武功,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

    百里容倾目光晦暗不明,“皇上说笑了,不过是些皮毛罢了,上不了台面。”

    北舞皇大笑两声,接着道:“爱卿谦虚,朕对你可是刮目相看,不过这些日子民间流传的花无邪究竟是何人?为何令百姓如此惧怕?”

    百里容倾将手负于身后,扇子扔在指尖轻璇,“微臣也不甚了解,据说其秉性残暴,专门残害女子。”

    北舞皇轻轻颔首:“如此,近些日子朕听闻他们进谏,派去的捕快,死的死,伤的伤,所有人都对花无邪皆是无计可施,着实令朕苦恼。”

    百里容倾云淡风轻的道:“皇上龙体重要,其余事无需操心,生死天定。”

    北舞皇微微叹口气,“哎,爱卿之言有理,朕乏了,你退下吧。”

    百里容倾目光凛冽,唇边绽开的冷笑转瞬即逝,“是,微臣告退。”

    ……

    如是过去了七日,桑染还在养伤中。

    寝房内,赵子凌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我哥不在,好无聊啊,小爷竟整天只能看着你这女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小爷面前晃……唉。”

    桑染问道:“你哥呢?”

    赵子凌嗤笑一声:“小爷干嘛要告诉你,我哥很忙的好不好?再说他离开也好,省的整天被你骚扰,你就放弃吧!”

    桑染瞪他一眼,“不说算了。”

    赵子凌悠闲的四仰八叉坐着,“你的伤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桑染道。

    赵子凌冷冷一笑:“哦,别死在赵王府就好了,看来那个叫花无邪的下手还挺狠的。”

    桑染痛苦的捂住胸口,“我昏迷以后,是否发生了什么?”

    赵子凌轻哼一声,夸大其词,“是啊,小爷见你昏倒了,开心的不得了,顿时充满了力量,两拳头就把花无邪打的屁滚尿流,满地找牙。”

    桑染明显不信,“真的假的?”

    赵子凌眼神飘忽不定,“小爷说的话还能有假?!”

    桑染淡淡瞥他一眼,懒得再听他吹牛。

    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侍女们奚奚索索的声音。

    “……咦,怎么是他?”

    “天呐,我没有看错吧……”

    “他怎么大驾光临来了这里……”

    闻言,赵子凌微微皱眉,“有人擅闯王府。”

    见赵子凌表情严肃,桑染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再怎么说,这里毕竟是赵王府,没有得到赵王的允许,无人敢擅闯,怕是来者不散。

    桑染望向房门口,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步伐笃定,从容不迫,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那样随意。

    很快他走到了门口,却选择了止步不前,一袭紫袍衣衫,长发柔顺轻扬,俨然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

    只是屋内偏暗,屋外天色又大亮,他如是背着光而立,桑染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眼下赵怀真不在,整个北舞国又处于一种民心惶惶的时期,还是先询问底细为好。

    桑染警惕的看着他,“你是何人?”

    他沉默了半晌,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贵府真暗。”

    赵子凌认真的看着他,“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赵王府?”

    “……如此正好。”他的声音里带着随性的庸懒。

    语毕,他轻轻一抬手,将一个金色的物体轻轻一摇,屋内顿时变得敞亮无比。

    随后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便映入桑染的眼帘,来者竟是个比姿色上层的女子,还要美上好几分的男子,倾国倾城四个字配上他也不为过。

    赵子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百里容倾,“怎么是你?”

    百里容倾径直走到一旁坐下,“来者即是客,你们如此咄咄逼人询问,不觉得有失礼节?”

    赵子凌没好气的道:“怎么是你?!”

    桑染疑惑看向赵子凌,“你认识?”

    赵子凌有些心虚的道:“那天和花无邪打斗,有过一面之缘。”

    百里容倾绝美的眼眸淡淡的扫过桑染,“对了,府上可有好茶?”

    他一副随性自负的语气,宛若与生俱来,带着些凌厉与散漫。

    桑染警惕问他:“……你是何人?”

    他却不说话,也没有分毫的窘迫神情,相反,他白净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表情依旧从容不迫。

    许久,他终是淡淡道:“没想到你能活下来,看来王爷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功夫。”

    桑染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没等百里容倾开口说话,赵子凌冷冷道:“小爷不管你是什么宁远候,你也休想小爷对你行礼,赶紧离开才是!”

    闻言,桑染眼中微微一惊,“……宁远候?”

    赵子凌不屑道:“不就是个区区的侯爷吗,百里什么的,小爷才懒得记他的名字。”

    原来如此,据说宁远候是北舞皇身边的一等红人,就连皇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难怪他穿的华丽招摇,不仅举手投足气质不凡,甚至敢在赵王府到目中无人,只是他刚才说的话似乎……

    百里容倾始终神情雅致的坐在一旁,“你们这般愚笨之人,本候也不愿记的。”

    赵子凌顿时火冒三丈,“你竟敢骂小爷,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百里容倾微微侧目,“愚笨之人常常贸然行事,脾性暴躁,不正是小王爷这般吗?”

    赵子凌气脑至极,“你,小爷和你拼了——”

    说着,赵子凌正要动手。

    桑染忙拉住了他,“冷静。”

    说着,她看向百里容倾,缓缓道:“小王爷年纪尚小,很多道理他还不明白,你说的话未免过分了。”

    百里容倾倨傲的轻璇了一下玉扇,眼底满是冷漠,“好一个宽容的愚笨之人,原以为姑娘能将前因后果看得明白,不曾想倒是本候高估了你。”

    桑染知道百里容倾指的是什么,如果不是赵子凌那次逞强与花无邪一战,她也不会接下那一掌。

    桑染目光淡然,“小王爷年轻气盛,容易冲动,可是有一颗为民除害的心,难能可贵,我能理解。”

    百里容倾静静凝视着桑染,轻微颔首,“明人不说暗话,本候今日也就开门见山了。”

    赵子凌大喊道:“我不听,来人,送客!”

    桑染连忙道:“侯爷请说。”

    百里容倾神情淡漠的瞥过桑染,“说实话,小王爷的资质不错,只是有勇无谋,不过若是善加利用也能成就一番,所以此次捉拿花无邪,小王爷乃是不二人选。”

    赵子凌瞬间瞪一眼百里容倾,“你还好意思说,那日要不是你将他放走,他早就魂归西天了,现在你又要说捉拿,开什么玩笑?”

    桑染微微震惊,“将花无邪放走?”

    赵子凌轻哼一声:“小爷实话告诉你,上次并不是小爷赢了花无邪,而是这个人出现将花无邪打伤,可是最后他却故意将花无邪放跑,定是狼狈为奸!”

    听到这里,桑染忽然想起在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抹紫袍身影,难道是他在她摔下来的时候接住了她?

    百里容倾从容不迫的旋转了一下扇子,继续道:“……本候并无闲情雅致听你们口舌之争。”

    桑染却对着他略一点头,“……多谢。”

    赵子凌暴躁的看向桑染,“你脑子没坏吧?我跟你说他把人放跑,你还对他说谢谢?”

    百里容倾很配合的轻轻抬了抬眼眸,“无需客气。”

    赵子凌听的云里雾里,“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百里容倾平静道:“小王爷,皇上对你赏识有加才委命于你,你自也是可以抗旨的。”

    赵子凌微微惊讶,“什么?!皇叔?!……不对,你胡说,向来传旨的是皇叔身边的王公公,再说,捉拿花无邪是衙门的事,与小爷有什么关系?”

    百里容倾无视,缓缓起身,“信不信随你,告辞。”

    赵子凌怒指百里容倾,“你——”

    桑染连忙出来打圆场,“今日多谢侯爷走一趟了,走好。”

    百里容倾驻足,一袭单薄的衣袍被风轻扬起,“……本候复姓百里,名容倾。”

    桑染口中喃喃自语:“百里容倾……”

    桑染突然想起来了,曾经跟踪赵怀真的时候,她街上整日都能听到这个名字,据说是北舞国最美的男子……

    如今见到真人确实长相绝美,气质非凡,只是没想到他的为人却是这般倨傲。

    百里容倾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桑染,随后便同来时那般悠闲而从容的迈出步伐,离开了赵王府。

    望着百里容倾离开的背影,赵子凌极度不满,“可恶……他以为小爷会考虑吗?这么爱装,有本事自己把花无邪捉拿归案啊,还把皇叔搬出来,难道他以为小爷是被吓大的吗?”

    桑染微微皱眉,“你是说,他明明有能力将花无邪杀死,却选择放他走?”

    赵子凌点点头,“事后小爷教训了他一顿,他却说什么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花无邪害别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可恶,甚至还说小爷我道德绑架他!”

    真的是这样吗?从刚才的种种来看,百里容倾不是没脑子的人,难道他是将花无邪故意放跑的?

    莫非他和花无邪有关系?不对,可这样一来,他完全没有理由救她。

    望着桑染沉思,赵子凌不满道:“你在想什么?!”

    桑染目光一沉:“在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之前,还是要提防三分。”

    赵子凌冷哼一声:“三分哪够啊?小爷要提防他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只要看见他,小爷就往死里教训他!”

099. 夜袭赵王府

    三日后,天色大亮,阳光甚好,赵子凌一早就把桑染吵醒,嚷嚷着无聊,非要陪她在王府内散心,他们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桑染目光淡然,看向赵子凌,“你还是去吧。”

    赵子凌不满道:“不去,就算是圣旨小爷也不去,小爷是小王爷,又不是他们的走狗。”

    桑染继续道:“百里容倾顶多算是借刀杀人,应该没什么不良动机。”

    赵子凌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他摆明了就是看我哥不在上门找茬,小爷行走江湖那么久,难道还怕他不成?”

    桑染无奈叹口气,“听闻这几日,花无邪又开始作案不断了,宋家姑娘昨日已经离世。”

    赵子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切,关小爷屁事,那个百里容倾有本事自己去做抓啊!”

    桑染略略思索,“如果他不是花无邪的同党,明明有实力,却要另寻他人,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赵子凌气恼道:“小爷算是看出来了,你的胳膊肘就是往外拐的,再说了,如果他真的是同党呢?”

    有时候,桑染真的不知道赵子凌的固执,究竟是好是坏。

    见桑染不说话,赵子凌烦躁撇嘴,“反正小爷不会上他的当,想要小爷给他做牛做马,下辈子吧!”

    桑染无奈道:“随你吧,只是在这样放任下去,北舞都每日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女子惨遭毒手了。”

    赵子凌冷冷一笑,“真是可笑,你难道忘记了是谁整日想着取我哥的性命,现在你的同行在这里杀人放火,你倒是开始同情起受害者来了?”

    桑染一时语塞,“我……”

    赵子凌烦躁道:“你,你就好好养病吧,没事别到小爷面前瞎晃!”

    他似乎生气了……算了,随他吧。

    是夜。

    用完晚膳后,桑染闲来无事,随手拿起桌边的一本书翻阅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时,困意渐渐袭来,令她倒头就睡,好在伤势痊愈,她能睡得比较安稳了。

    悄无声息的,花无邪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轻稳的落在桑染的床边。

    他停留了片刻,随后开始捏手捏脚的四处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似乎很迫切,奈何找了一会儿,并没有任何的线索。

    于是他烦躁的起身,准备去赵王府其他房间搜索。

    而就在他的眼神不经意间瞥过衣架时,发现上面竟挂着女子的衣物,顿时一抹笑意从他的嘴边勾起。

    花无邪轻笑一声:“呵……意外的发现,想不到赵王府也有女子……正好给本大爷解解馋。”

    说着他便要扑身而上。

    而就在下一刻,花无邪竟被一阵怪风击倒在地。

    竟然有人一招将他打倒,可见其武功高超。

    于是他急忙起身,想要从窗口离开,谁知对方眼疾手快先他一步,将他死死拉住。

    来人正是云洛白。

    只见他阴冷一笑,道:“想走?”

    花无邪瞳孔之中闪过一丝恐惧,“你是何人?!”

    “要取你性命的人。”云洛白字句冰冷,剑指花无邪。

    花无邪一惊,预料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你……”

    云洛白冷声道:“你要碰她,想必是做好准备将命交给我了?”

    花无邪紧张的看了一眼床上的桑染,忽然唇角一勾,“呵,想取本大爷的命,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云洛白眼眸一眯,“你想如何?”

    花无邪一手抵至桑染脖颈处,威胁道:“你要是动本大爷,我就弄死她!”

    云洛白不屑一笑,“你在怀疑我出手的速度?”

    花无邪狠狠道:“你若对本大爷出手,本大爷用尽最后一口气也会取她性命,让你抱憾终身的滋味定是美妙的很。”

    云洛白微微皱眉,手上的力道松了一分。

    趁着云洛白犹豫的片刻,花无邪猛的一挣脱,一个跃身到窗边,冷笑道:“聪明人,你知道世间何为大忌吗?你的犹豫……可是万万不该啊。”

    花无邪落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云洛白紧紧锁着眉头,阴冷的眼眸中翻滚着什么。

    “好吵……”睡梦中,桑染揉了揉眼睛,口中说着梦话。

    睡梦中,她仿佛听见了轻微的打斗声,于是她猛的一惊醒,“谁?!”

    云洛白淡声道:“是我……”

    桑染不可置信的看向床边的人,“……云洛白?”

    一张精致的面容上,唇角轻勾,眼中带着三分轻挑的看着她。

    云洛白望着桑染轻笑道:“师兄还以为你在外结交了不少好友,就会将我忘了呢。”

    桑染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云洛白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怎么,不欢迎吗?”

    桑染连忙摇摇头,“不,只不过如今夜已深,这里又是赵王府,你来做什么?”

    云洛白淡然道:“只不过是来看看你完成任务的进度如何了。”

    桑染支支吾吾道:“任务的进度……”

    云洛白幽深的眼眸轻易洞穿她的所想,“……只剩下一个月了。”

    桑染目光一沉:“我知道,只是我的剑被收走了,用其他办法又完全骗不到他,赵王实在是太精明了。”

    云洛白唇角一勾,“他若不精明,便不会将你留在赵王府了。”

    桑染微微皱眉,“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用意……而且他最近好像出了远门。”

    云洛白淡淡一笑:“不必担心,师父派了其他人在他必经之路上下手,若他们成功,那么这件事你便不用做了。”

    桑染微微一惊:“什么?!”

    云洛白眼中闪过一抹阴翳,“怎么?你担心?”

    桑染怔怔道:“没有……”

    云洛白面色稍缓:“好好睡吧,我走了。”

    “等一下。”桑染喊住了云洛白,“师父派去了多少人?是不是准备将赵王府赶尽杀绝?”

    云洛白缓缓转身,凝视着桑染。

    下一刻,他竟快步走到桑染的床边,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四目相对。

    云洛白的眼眸中出现了从所未有的戾气,“你……最好分清现实。”

    桑染失笑一声:“现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才是现实。”

    云洛白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你眼前所见就是现实,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

    桑染认真道:“这段时间不说别的,赵王对我照顾有加是真,我……或许下不去手,难道所谓的现实,就是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取人性命吗?”

    谁知,桑染话音刚落,云洛白瞬间俯下身,死死的捏紧她的下巴。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桑染,向来阴冷的眼眸中,如今更是闪着更可怕的寒意,“听好了,我说是……它便只能是,不要试图去违抗,因为你……没有胜算,不要让我一再提醒你……我没有那么耐心。”

    说罢,他将桑染的下巴重重的往一旁甩开。

    桑染敢怒却不敢言。

    云洛白语气冰冷,道:“你好自为之,最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云洛白离开后,留下桑染一人转转反侧,一边是毫无反转余地的任务,一边是自己的不愿,二者将她压压的喘不过气,她到底要怎么做?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花无邪从赵王府落荒而逃的事情传入了赵子凌的耳中。

    赵子凌看向梧桐,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梧桐面色一慌,点点头,“是真的……”

    赵子凌猛的一拍桌,“可恶,这个花无邪胆子那么大,竟敢来赵王府这里闹事?”

    这时,桑染正好走入正堂,打算用早膳。

    “你说什么?花无邪?”桑染听到赵子凌的话,微微一惊。

    赵子凌点点头,“嗯,昨夜有人发现他从府中匆匆逃走的身影,身手这么敏捷的人准是他。”

    桑染微微皱眉,“他来做什么?!”

    赵子凌郁闷道:“小爷怎么知道?不过据说他是从你房间的方向逃出来的,你昨晚难道没看见他?”

    桑染皱眉,摇摇头,“并没有。”

    不对啊,如果昨天晚上花无邪来过,而她却毫发无损,再联想到云洛白的巧合出现,难道说……

    “你在想什么?”

    赵子凌的话打断了桑染的沉思,她心不在焉的道:“没什么……”

    “说起来,如果他昨天晚上当真进过你房间,按理来说他会将你那个什么……可是他竟没有对你起歹念?!”赵子凌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桑染瞪他一眼:“你什么口气?很可惜吗?”

    “你看连一个作奸犯科的惯犯看到你都没有那种欲望,可见你实在是……哈哈哈哈哈哈!!!”赵子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桑染微微皱眉:“找死!”

    赵子凌无视她,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他敢来赵王府,实在是太不把小爷放在眼里了!”

    桑染没好气道:“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不愿意去抓他,就井水不犯河水。”

    赵子凌不耐烦道:“可他这臭水沟偏偏就犯我了,现在小爷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

    桑染打趣道:“你良心发现了?”

    赵子凌轻哼一声:“切,就算小爷去抓他,也不是在那百里容倾的名义下,完全是自发的,性质完全不同,让那个百里容倾一边凉快去!况且我哥现在不在,就算他再来,小爷哪有空片刻不离的看着你?还不如早些将他捉拿归案,省的夜长梦多。”

    桑染没好气瞪他一眼,“什么叫看着我?难不成你还是为了我?”

    赵子凌连忙道:“别多想啊,小爷只是看不惯花无邪随便进出赵王府,然后再顺便帮我哥看着你,否则他回来又会烦我。”

    桑染干笑一声:“是吗?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了。”

    “咳……别这么温柔,恶心!”赵子凌面色有些许不自然。

    想起昨晚的事,桑染连忙问道:“对了,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赵子凌摇摇头,“小爷不知道,他没细说,只是草草交代了几句,回来应该也就是近几天的事了吧。”

    桑染微微皱眉,“这样……”

    不知为何,桑染的心底却有几分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小爷要出门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赵子凌起身,问桑染。

    桑染疑惑,抬头看他,“去哪?”

    赵子凌满脸不屑:“去找那个百里容倾。”

    桑染无语的看他一眼,“你不是刚刚还让人家去死吗?”

    赵子凌摆了摆手,“哎呀,小爷也不是自愿的好吗?北舞这么大,小爷要去哪里找花无邪?看那家伙神神秘秘的应该知道点什么,小爷不过去套个口风罢了。”

    桑染撇撇嘴,“哦,我今天有些累,你自己去吧。”

    赵子凌眼珠一转,“不行,你必须跟小爷去!”

    桑染没好气道:“为什么?!”

    赵子凌不满道:“反正在我哥没回来之前,你必须跟着我,你这女人要是出了事,到时候倒霉的可是小爷!”

    最后,迫于赵子凌的“淫威”,桑染只能跟着他一同前去。

100. 花无邪之死

    马车上,桑染皱眉看向赵子凌,“话说,你都不用去学堂吗?”

    赵子凌白她一眼,“小爷那么聪明,还需要去学堂?”

    桑染正色道:“与其整日里闲着没事干,还不如多读读书。”

    赵子凌说不过桑染,于是选择闭嘴,一路无言。

    下了马车,他们来到了宁远侯府。

    不得不说,百里容倾的府邸比平常人家都要干净整洁,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皆是整整齐齐,香甜的和风拂面,景致宜人舒心。

    走进古色古香的房门,眼前所见顿时令桑染瞠目结舌。

    听闻声响,百里容倾微微抬眸。

    一袭干净的紫色衣袍在和煦的阳光下亮的刺眼,将他本就白皙绝美的脸庞衬得越发熠熠生辉,无论气质容貌,皆可倾国。

    见到来人,百里容倾缓缓垂下目光,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何事?”

    赵子凌开门见山道:“你告诉小爷,花无邪在哪?”

    百里容倾低头摆弄着琴弦,“小王爷可是想通了?”

    赵子凌轻哼一声:“先说好,小爷并非听命与你,只是来询问线索罢了,关于捉拿花无邪一事,小爷一人足矣,不需要你瞎掺和。”

    一旁,桑染小声提醒道:“……好好说话。”

    赵子凌不屑,“好个屁!”

    百里容倾缓缓抬眸,漂亮的脸庞镇定自若,“可你觉得,本候凭什么告诉你?”

    赵子凌不满道:“没有为什么,小爷要你说,你就必须说!”

    这时,百里容倾的脸上很明显蒙上了一层阴翳,桑染心中暗叫不妙。

    许久,他薄唇轻启,“梨落,送客。”

    桑染急忙道:“侯爷,您不要和小王爷一般见识,小王爷也是想尽快抓到花无邪。”

    赵子凌瞪桑染一眼,“你怎么说话的?他既要小爷去捉拿花无邪,如今又不愿意告知我线索,你不问他是什么意思?”

    百里容倾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琴弦,“本侯说过你有勇无谋,若你仍执意一人鲁莽前去,本侯何不成全你去送死?更无需再详细告知。”

    赵子凌气恼道:“百里容倾!”

    百里容倾低头玩弄琴弦,唇角冷冷勾起,“赵子凌,你未免太过荒唐,竟敢直呼本侯的名讳。”

    赵子凌冷冷一笑:“直呼怎么了?你的名字即使一字千金,小爷也是叫得起的!”

    眼看着百里容倾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桑染觉得自己再不阻止怕是会不堪设想。

    百里容倾低头,平静道:“……送客。”

    赵子凌固执道:“呵,怎么,小爷不愿意对你俯首称臣,让你失去了万众瞩目的优越感?若你当真为百姓考虑,怎么会不将消息告诉我,莫非堂堂宁远候也怕被人抢了功劳?”

    桑染微微皱眉,拉了一把赵子凌,“……我们回府,不要再说了。”

    百里容倾抬眸,眼神平静的盯着桑染与赵子凌。

    桑染意外的发现,原本百里容倾漂亮的左手是轻轻抚摸着琴弦,而如今他竟随意的拨弄出了一连串诡异的音调。

    随后只听见啪的一声,四根琴弦一同清脆的断了!

    百里容倾在瞬间站到他们的面前,那对向来恬静绝美的眼眸中,如今竟腾升起了灼灼的戾气,浓厚的杀意一览无余。

    下一刻,百里容倾修长的手指竟压上了赵子凌的喉间。

    桑染口中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百里容倾眼眸一眯,“你若再多说一句,本候不介意直接取你的性命。”

    桑染连忙道:“侯爷,请手下留情……”

    赵子凌咬牙切齿,“小爷还会怕你不成?!”

    桑染深深皱眉,看向赵子凌,“你不要再说了!”

    赵子凌脸涨的通红,“你……”

    好在百里容倾似乎并没有想要杀赵子凌的意思,很快就放开了手,赵子凌顿时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边咳嗽不停。

    赵子凌痛苦的用手指着百里容倾,“你……你敢动手!”

    百里容倾漠然道:“本候只用了一分力道,顶多算是动动手指。”

    赵子凌气急败坏的瞪着他,“好,好,小爷算是清楚了……你们两个都这样对小爷!”

    桑染无奈道:“……你在说什么?”

    赵子凌失望的看了一眼桑染,“是,是我不懂事!都是我的错!我走还不行吗?!”

    “赵子凌——”桑染口中惊呼一声,抬步便想追去。

    百里容倾却道:“随他去。”

    桑染停下脚步,微微皱眉,“……小王爷经常胡来。”

    百里容倾平静道:“他的脾气,是何人惯成的?”

    桑染摇摇头,“不知。”

    百里容倾朝着对面的位置轻抬下巴,道:“坐下吧,站着碍眼。”

    桑染微笑点头,“……是,谢侯爷。”

    坐定后,桑染无意间一抬头发现百里容倾那张比女子还美的脸庞,竟变得近在咫尺。

    他在她的对面,垂眸弄着已断的琴弦,长长的睫毛,肤若凝脂,鼻梁秀挺,薄唇粉嫩。

    懒懒的的阳光落在他精美的五官上,柔和至极。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愿意因为这份恬静的美好而静止。

    桑染淡淡笑道:“看不出来,侯爷也会有被激怒的时候。”

    百里容倾平静道:“这等小事,何谈激怒?”

    桑染微微疑惑:“那侯爷刚才是……?”

    百里容倾目光平静:“古人云,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赵子凌位既不尊,德亦不崇,拒谏专己,成不了大器,哪怕本候刚才当真亲手了结了他,也无可厚非。”

    桑染心中微微一颤,“多谢侯爷开恩,小王爷说话向来不分轻重,只是不知为何,他似乎比较针对侯爷。”

    百里容倾神色宁静的瞥过桑染,“昨夜,花无邪可是来过赵王府?”

    桑染心中感觉意外,点点头,“是。”

    百里容倾笃定道:“他昨日未得逞,便还会再来。”

    桑染眼中一惊,“什么?!可捉拿花无邪如果是皇上的旨意,那小王爷……”

    百里容倾微微摇头,“并非。”

    “并非?”桑染心中疑惑。

    百里容倾道:“皇上并未下旨,不过是本候胡说罢了。”

    桑染心中疑惑更甚,“侯爷为何要如此?”

    百里容倾垂眸,薄唇轻启,“花无邪不除,北舞一日不得安宁。”

    桑染又问道:“可是小王爷的实力远不如侯爷,侯爷为何不亲自前去呢?”

    “需要理由吗?”百里容倾说完这句话后再也无话,只是低眸抿了一口茶,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优雅至极。

    许久,百里容倾淡淡开口,“姑娘应当不是赵王府的人吧?”

    桑染点点头,“侯爷好眼力。”

    百里容倾执起一旁的玉扇,继续道:“眼力谈不上,不过是从未听闻过赵王府有女人。”

    桑染微微皱眉,“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才留在赵王府,因为——”

    百里容倾缓缓打断,“本候并无兴致听你叨扰这些,本候乏了,姑娘请回罢。”

    紫袍身影飘然远去,桑染望着百里容倾离开的方向,脸颊上浮过几缕宁远候府陌生轻柔的风。

    ……

    当桑染回府寻到赵子凌,已经是晚上了。

    事后桑染才知道,原来赵子凌当时并没有乱跑,只是从宁远侯府赶回来了,那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将马车也叫走了。

    北舞都极大,宁远候府与赵王府是相对的位置,桑染一路从宁远候府走到天黑才回到赵王府。

    桑染揉着两条发生的腿走进赵王府正堂,发现赵子凌正坐在里面。

    赵子凌鄙夷的看了一眼桑染,“活该,叫你帮他!”

    桑染微微皱眉,“你说话能不能分分场合?”

    赵子凌不耐烦道:“分什么场合?小爷说的有错吗?算了,北舞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花无邪的存在,摆什么架子?!”

    桑染微微叹口气,“你别激动,今天侯爷告诉我了,花无邪昨日没得手,也许今夜还会再来。”

    赵子凌明显不信,“怎么可能?花无邪又不是白痴,没捞到半点好处,他还回来做什么?!”

    桑染皱眉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使得万年船。”

    赵子凌眉毛一竖,“不可能,听他满口胡言!小爷不信!时间到了,小爷走了!”

    桑染问道:“你去哪?”

    赵子凌不耐烦道:“当然是去抓花无邪啊!他现在肯定在作案,小爷偏要一家家找过去!”

    桑染心中一沉:“你疯了,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

    赵子凌得意一笑:“怎么可能?你以为小爷是那么傻的人吗?小爷早就想好了,将王府上的高手一同调去,到时候来个四面埋伏,怕他不成?”

    “什么?那王府岂不是没人了?”桑染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赵子凌瞪她一眼:“你怕什么?反正花无邪也不会来,你就安心的睡觉吧,等小爷凯旋归来!”

    桑染眉头紧锁,“可要是花无邪真的来了呢?我的剑还被扣在你哥那里……”

    赵子凌摆了摆手,“你怕什么?哪有那么巧的事,大不了,大不了小爷再留几个人,够意思了吧?好了,走了!”

    即使桑染心中有些不安,却是奈何不了赵子凌冲动的性子,目送他走后,桑染也赶紧离开了原地。

    就在桑染离开后,赵王府庭院之中,花无邪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望着赵子凌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呵……赵子凌,原来就是他……真是个蠢货。”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而前来赵王府的人,也不止花无邪一人。

    此时,赵王府门前,缓缓出现了两个人,夜色太暗,看不清其模样,只传来一阵清晰的对话声。

    “王爷,我们这是……”

    “嘘,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如今为时尚早,桑染正坐在寝房窗边吹风,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

    如果百里容倾当时真的要取了赵子凌的命,怕是赵子凌有九条命也是不够的。

    也不知道赵子凌今天晚上究竟能不能将花无邪捉拿,要是出了什么乱子……

    ……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

    最近赵怀真不在府上,又发生了花无邪的事,一切的境遇也是让桑染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的使命。

    这样下去她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再退一步来说,如果完不成,她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

    桑染仰头望着深沉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当晚夜色皎洁如雪,留给她的却是层层叠叠的茫然。

    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桑染的面前一闪而过。

    桑染抬步翻身跃窗追上前。

    很快,那黑影停了下来,望着桑染笑道:“小姐,为何独自赏月呢?你们赵王府的人呢?啧啧……看你,多寂寞呀!”

    桑染一路追至庭院走廊之上,这里灯火通明,照亮了眼前之人的面容。

    “花无邪?!”桑染心中暗叫不妙。

    花无邪不怀好意一笑,“呵,有个白痴弟弟也是难为你了……不过没关系,大爷我今夜就好好疼你……”

    “你休想!”说罢,桑染撒腿就跑,奈何花无邪的速度比她快上许多,她还未跑出几步就被他抓住。

    桑染甩手挣扎,“你放开我!”

    花无邪冷哼一声:“大爷先办了你,再办正事也不迟!”

    说罢,他竟将桑染一把拉到他胸前。

    桑染在他手中拼命挣扎,“你放开我……”

    与此同时,屋檐上。

    “王爷……我们是要看他们做那种事吗?”

    “呵,看下去。”

    桑染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花无邪,伸手一击,“一个人渣!”

    花无邪轻松接下,“呵,就这点花拳秀腿,也想对本大爷出手?别以为本大爷不知道,那天在屋顶上不自量力的就是你,难道你是嫌伤的不够深?”

    桑染冷冷道:“卑鄙无耻,若非我有伤在身,我一定第一个以你血肉祭天!”

    花无邪冷冷一笑:“那你不能如愿了。”

    下一刻,花无邪将桑染放在地上,想要欺身而来。

    花无邪压在桑染的身上,开始撕扯起她的衣物,“乖乖服侍本大爷,本大爷可以考虑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说罢,花无邪更加得寸进尺的对桑染动手动脚。

    桑染顾不得旧伤撕扯般的痛苦,一心只想抵死反抗,奈何自己的力量在一个男人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很快,只听见撕拉一声,她的外衣被撕出一个大口子。

    桑染急忙想要掩起来,可是双手却被花无邪一只手死死禁锢住,完全没有办法抵抗。

    看着令她厌恶的男人,如今欺压在她身上,离她近咫尺的距离,绝望之情在心头迅速蔓延开来。

    “美人儿……开始跟大爷快活吧……”

    “你休想——”

    下一刻,桑染身上的重量竟奇迹般的消失了,于是她急忙起身想要逃离。

    只见几个锋利的暗器飞速的从桑染的视线中掠过,精准的刺向前方的地面。

    桑染正想离开,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

    他见桑染面露惊慌,笑道:“小姐无需紧张,你没事了。”

    花无邪躺在地上,疼痛颤抖着身子,“你,你是谁?竟敢对本大爷动手?!”

    桑染定眼一看,却惊讶的发现此时此刻花无邪倒在地上,落魄的对着面前的陌生男子叫嚣。

    “你们城主,便是这样放任你如此行事的?”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子声音传来。

    花无邪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剑朝刚才说话的男子刺过去了,“竟敢暗算本大爷!!找死!!!”

    桑染惊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久久说不出话来。

    男子始终背对着她,但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他的出手速度极快,方才他只是稍微抬了一下右手,便让那雷厉风行的花无邪在瞬间断了气。

    “……好身手。”桑染不由的惊叹道。

    这时,男子转过身来,眉眼含笑,如沐春风,一袭白衣在夜色中风姿隽爽。

    桑染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低沉声音的主人竟生的如此温柔。

    他肤色白皙,眉目娟娟,温和俊美的鼻梁窄而挺,漂亮的唇角轻勾,公子如玉,温润清雅的气质扑面而来,再深沉的夜也会因他而亮。

    “你是何人?”不知为何,桑染竟会觉得他如此似曾相识。

    可他倒也不回答,只是用饶有兴趣的眼神打量了她几番,接着,哼笑一声:“有意思……”

    桑染愣愣看向他,“……刚才多谢你了。”

    白衣男子眉眼带笑:“罢了,无心插柳柳成荫,今日能与姑娘一遇,是在下的荣幸,只是不巧,在下出门太急,身无一物,身上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思量在三,不如就让在下顺水推舟,将花无邪的尸首赠与姑娘吧。”

    桑染微微一惊,“我要他的尸首干什么?”

    “就当是你我二人的见面礼了。”白衣男子唇边温润一笑。

    桑染盯着他,开门见山道:“其实,你们二人刚才一直潜伏在赵王府吧。”

    白衣男子不惊不讶,唇边反倒勾起一抹笑意,“问的好,如今花前月下,阑珊夜色醉人,姑娘认为在下该是想要耳鬓厮磨一番呢,或是芙蓉帐暖度春宵要紧吗?”

    桑染面色一红,“你……”

    白衣男子柔和笑道:“看来姑娘二者皆不愿意。”

    桑染皱了皱眉,“你我素不相识,公子说话实在是轻浮过了头。”

    白衣男子淡定的望着桑染,轻笑一声:“素不相识……无妨啊,今后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桑染疑惑道:“你如何知道?”

    白衣男子缓缓道:“若我说这是命数,姑娘信吗?”

    桑染冷哼一声:“命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从来不信。”

    白衣男子浅笑道:“好一个不信命,正巧……我也不信。”

    桑染疑惑不解:“那你为何还要出此言?”

    白衣男子笑而不答:“姑娘今日受惊了,早些歇息吧,希望我们会有重逢的那一日。”

    白衣男子说完,带着他的侍卫转身离去,一袭单薄的白衣,就这样渐渐隐匿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好奇怪的人……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桑染捂着微微疼痛的心口,低头一看,花无邪的死状为惨烈,再加上周围环境昏暗,一切都令桑染不想再停留,急匆匆的转身就走。

    可就在自身之际,桑染的心脏却突然开始缓慢的跳动起来。

    心脏毫无征兆的停滞了好几秒,却会猝不及防的重重顶撞一下,如此一来二去,胸口如同被堵住了一般的难受。

    很快,呼吸也变得万分困难,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桑染接不上气,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栏杆缓缓下滑。

    最终,意识仍抵不过冲击,桑染只觉得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西朔国晋王——程景俞。

    听闻声响,程景俞立刻折了回来。

    侍卫自他身后追了上来,“王爷……等等属下。”

    程景俞清秀的眉头皱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地上的女子一把抱在怀中。

    侍卫一惊,“王爷,你这是何意?”

    程景俞平静道:“才片刻,反应便如此急剧?”

    侍卫点点头,“是……”

    程景俞轻笑一声,低头注视着怀中人的脸庞,“我与她还要重逢,她可不能就这么快死了。”

    侍卫楞楞道:“可……可是我们此行前来的目的不正是为了将她……”

    程景俞怔了怔,随后笑道:“……不必了,将东西给本王。”

    “王爷……”侍卫哭丧着一张脸,还是将东西交了出去。

101. 中毒

    三日后,炼狱城。

    有些昏暗的大殿中闪烁着微光,最后一丝落日余晖自斑斓的窗外洒落,殿前赤金华贵的金椅上坐着一个笃定的身影。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袭白衣金丝镶边,静静的坐在殿前,面容无悲无喜,仿若天人,一瞥一动皆如画般精致出尘,遗世独立,绝美倾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大宗门之一,炼狱城之主,程擎天。

    望着面前的程景俞,程擎天淡淡道:“若非我今日将你押回来,你可是准备与我永不相见了?”

    程景俞唇边冷笑道:“我没有你这般闲情雅致,自是不会整日离开西朔国。”

    程擎天打量着他,精致的脸庞上蒙上阴翳,“花无邪可是你杀的?”

    程景俞温和一笑,“想不到城主大人有一日也会在意他人是死是活。”

    程擎天冷冷道:“我在问你话。”

    程景俞淡淡道:“城主大人消息这么灵通,我承认与否又有什么区别?”

    程擎天薄唇轻启,“你这个孽畜。”

    程景俞却不恼,从容一笑,“我这个孽畜,也不知是何畜所生?”

    程擎天平静望了他一眼,“你娘在九泉下,你当去问她。”

    程景俞嗤笑一声:“自是可以的,只不过城主大人定是比我先见到我娘,到时候还劳烦捎去孩儿的问候。”

    程擎天低眸,精致的脸庞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怕她无脸见我,生前风花雪月成性,到了地下该是更不知收敛。”

    程景俞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怒气,“说到底,城主大人是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吧。”

    程擎天不紧不慢,低头端起了一杯上好的清茶,“孽畜,跪下。”

    程景俞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恢复了昔日温润的笑意,缓缓跪下。

    程擎天淡淡开口,“……关于你将花无邪杀死一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另一件事,你知道怎么做。”

    程景俞温和道:“您吩咐的事我自是在所不辞。”

    程擎天纤细的手指放下茶盏,“知道便好,送客。”

    程景俞抢先一步,道:“不必了,我本并非客,城主大人无心送我,便无需说的那般好听了。”

    程擎天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道:“区区西朔晋王,莫要将自己当成炼狱城的人。”

    程景俞从容一笑,“也是,如今我生是西朔的人,死是西朔的鬼,贱命一条,不敢与炼狱城相提并论。”

    程擎天缓缓抬眸,“想入炼狱城,你还不够格。”

    程景俞冷笑一声,终是转身离去。

    程擎天平静似水的眼眸静静的望着他离去,吩咐左右,“派人监视着他,切莫再出什么乱子。”

    程擎天左右二人是炼狱城的左右护法,亦是他的心腹所在。

    只见左护法道:“只是城主,关于花无邪的死,我们在北舞都要如何继续……”

    程擎天白净的手指轻轻抚摸茶盏,“……罢了,日后再说,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待左右护法离去后,程擎天收回了视线,向来平静的眼眸里却有一瞬暗如幽潭。

    ……

    焚心谷,夜幽阁。

    叶玄居于首座,目光幽深的看着面前的云洛白,“阿染去了多久?”

    云洛白缓缓开口:“一个月。”

    叶玄将信将疑,“哦?可为师为何觉得远远不止呢?”

    云洛白脸色一沉,“……那定是弟子记错了。”

    叶玄面容微怒,“不知她完成的如何了,什么聪明人她都见过,为何如今遇上个傻王爷倒是如此拖拉?”

    云洛白镇定道:“师父息怒,阿染或许是有她的难处,如今期限未到,师父不妨再等等。”

    叶玄皱眉点点头,“也罢,如今还有一个月的期限,若她再完不成任务,为师可要好好罚她了。”

    ……

    五日后,赵王府。

    庭院中,赵怀真一巴掌拍向赵子凌脑门上。

    赵子凌吃痛叫了一声:“哥,你干什么?!”

    赵怀真严肃的瞪着他一眼,“谁允许你把赵王府的人调走的?!”

    赵子凌有些心虚,“我……我只是想捉到花无邪……”

    赵怀真冷冷道:“想?想有什么用?若非你擅自离开,花无邪怎会光明正大进了赵王府?”

    赵子凌低声道:“我不知道会这样……”

    赵怀真紧紧皱眉,“那你可知当天夜里,除了花无邪,还有其他人进来过?”

    赵子凌微微一惊,“什么?!”

    赵怀真冷冷一笑:“否则桑染绝不可能活下来,花无邪也不可能死在王府。”

    赵子凌意识到自己闯祸了,面露愧色,“我……”

    赵怀真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赵子凌,“此次算是有惊无险,望你吸取教训,今后多动动脑子,形事不计后果的下场,你承担不起。”

    赵子凌郁闷的点点头,“……是,我明白了。”

    “你好好反思吧。”赵怀真说完,转身便想离开。

    “哥……”赵子凌叫住了他。

    赵怀真停下脚步,转过身,道:“还有什么事?”

    赵子凌愧疚的道:“你罚我吧……我怕我记不住。”

    赵怀真想了一会,道:“那就罚你禁足一个月,不得出王府一步。”

    赵子凌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是夜,赵子凌一如既往的守在桑染的床边。

    距离花无邪夜袭赵王府那日,已经过去了八天,桑染也昏迷至今未醒。

    赵子凌望着沉睡中的桑染,撇了撇嘴,“你可要快点醒啊……小爷给你认错了行不行……你再这样昏迷下去,小爷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哥把我教训了一顿,他好像生气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擅自离开的,否则你也不会遇到花无邪了……是我太笨……哎……你要是醒了,小爷就再道歉一次……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哥,还没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你不是还要杀我哥吗?你看我哥还活蹦乱跳的……你倒是快要……不过话说在前头,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小爷还要继续阻止你的!听到了没有?!!”

    如是日复一日,却依旧毫无转机。

    七日后。

    桑染缓缓睁开眼睛,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你醒了?”赵怀真坐于床边,淡淡瞥一眼桑染,“你就好好躺着。”

    “你回来了?咳咳……”

    “好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大夫说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桑染微微皱眉,问道:“我又昏迷了多久?”

    赵怀真无奈道:“十五日。”

    桑染眼中微微一惊,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道:“对了,花无邪的尸体……”

    赵怀真平静道:“你要看?”

    桑染摇摇头,“不用了,我是问你处理了吗?”

    赵怀真点点头,“要是等你醒过了再处理,赵王府已经发霉了。”

    “我想喝水……”桑染忍不住又轻咳了两声。

    赵怀真怔了片刻,“等着。”

    桑染望着天花板,听着清脆的倒水声,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记得云洛白说过,师父派了其他人在路上对赵怀真下手,而赵怀真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毫发无损的站在她面前……

    赵怀真究竟是遇到了刺杀,还是根本没有这回事?

    但转念一想,云洛白根本没有理由骗她,所以她不由的往一种极为头疼的可能上想去。

    ——赵怀真把师父派去的人全部解决掉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艰巨的任务最终又回到她的肩上,而她又……

    “喝吧。”赵怀真将水递给桑染。

    桑染这才回过神,微微起身,“谢谢……”

    没想到,赵怀真竟贴心的将枕头抽出,垫放在她的背后,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帮助她起身。

    随后,赵怀真平静的看向桑染,“你要是真的感谢我,就不会整日里想着取我性命了,而且,你知道自己身上有毒吗?”

    桑染喝完水,脸上充满震惊,“有毒?!”

    赵怀真微微皱眉,“你先告诉我,你昏迷前吃了什么?”

    桑染仔细回想,道:“一日三餐,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吃点别的?”赵怀真还是有点将信将疑。

    桑染摇摇头,正色道:“没有……我这是怎么了?”

    赵怀真目光深沉,“大夫说你的命本来是不保的,幸好及时服下了药物才得以存活。”

    桑染眼中一惊,“什么药?我从来没吃过。”

    赵怀真略一思索,“是吗?那可能是大夫胡言乱语吧。”

    桑染紧张看向赵怀真,“我是中了什么毒?”

    赵怀真缓缓道:“大夫说你中了一种奇毒,导致心脏有些衰竭的征兆,不过好在如今毒性不强,基本无碍,只是不可大悲大喜,更不可肆意动武。”

    见桑染眼中闪过惊慌之色,赵怀真又道:“放心吧,即使江湖郎中无法解此毒,只要你坚持吃药就死不了,你好好歇息吧,有需要叫我。”

    赵怀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桑染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毒?她什么时候中的毒?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

    对了,赵怀真还说到药……莫非是那日昏迷之后,有人给她吃了药?

    发生太多事,而她竟全都一无所知。

    桑染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浓厚的晚霞洒进窗来,同她的心情一样沉重。

    如果她没有算错的话,距离三个月的时限应该只剩下十五日了吧。

    ……

    次日,清晨。

    自赵怀真回来后,赵王府又恢复平静,花无邪这个名字从此消失在北舞百姓的口中。

    桑染恢复了原本在焚心谷的梳妆打扮,在小径上缓缓前行,却意外遇见了多日不见的赵子凌。

    望着赵子凌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桑染缓缓道:“做什么?”

    赵子凌面带愧疚的看向桑染,“我……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桑染语气平平。

    赵子凌低下头,忏悔道:“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擅自调离赵王府的人,你也就不会……”

    桑染冷然道:“我想你怕是忘记了我的身份,你们赵王府收留我,是你们的宽容,我的确感激你们,可是我有我该做的事,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忙着捉花无邪,却对正事束手无策,是我的失败,不过不出几日,我就要回我该去的地方了,到时候与你们再无瓜葛。”

    赵子凌惊讶道:“你要走了?”

    桑染坚定的点点头,“是。”

    赵子凌无法置信,“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桑染冷冷看向他,“……回我的家。”

    赵子凌怒从心生,“我们赵王府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走?!小爷还没跟你玩够呢!”

    桑染冷眸瞥向他,“我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杀人,又不是走亲朋友,为何要陪你玩?”

    说罢,心中的烦闷令桑染不愿再多做纠缠,快步离开了原地,任凭赵子凌在身后说着什么,她也不想去听了。

102. 遇袭

    独自走出赵王府,来到街上,桑染总算是落了个清净。

    可奈何这北舞都街上繁花似锦,心中仍是一片灰暗。

    经历了短短两个月的相处,她竟在不知不觉中与赵王府的人产生了亲近的错觉,甚至对赵怀真已经有几分下不去手了。

    现在回忆起初来北舞都之时,那股信誓旦旦的劲头,反倒更像个笑话。

    说到底还是失败了,毕竟失去记忆,没了武功的她,在这弱肉强食的古攸州,宛如一个废物一般。

    桑染无心走马观花,一路漫无目的的散着步。

    周围众多行人大多穿戴华贵的绸缎,倒是有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格外的惹人眼球。

    桑染听到他们在一旁小声交谈的声音。

    “百里容倾究竟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啊?就说大白天的穿什么黑衣服?你看这些人都盯着我们看!”

    “好了好了,淡定,我们找找便是!”

    他们在找百里容倾?看样子来者不善……

    想来她和百里容倾也有一些接触,还是跟上去看看罢。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了好一路,终于顺畅无阻的来到了宁远候府门口。

    “我说,这府上怎么跟死了人一样?”

    “管他的,咱们摸索清楚方位就可以了,撤。”

    看样子他们此行只是为了打探百里容倾住在何处,不过以他们这样鬼鬼祟祟的举动,多半有诈。

    突然想去,还是提醒他一下为好。

    可是进去要怎么说呢?说她是跟踪别人来的?不对,这样她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而下一刻,百里容倾缓缓出现,正欲踏进府邸,却见一个身影在门前徘徊。

    百里容倾猝不及防的走近,“你在这里做什么?”

    桑染微微一惊,“侯爷?!”

    百里容倾目光平静,“不知姑娘前来,所谓何事?”

    “我……”桑染欲言又止。

    “既然无事,姑娘请回吧。”百里容倾没有再多看桑染一眼,转身进府。

    桑染连忙追了上去,“侯爷请留步。”

    百里容倾停下脚步,转过身,不发一言,目光平静的看着桑染。

    桑染缓缓道:“其实……其实我刚才是听见有两个人在街上讨论侯爷的住处,一路尾随过来的,虽说花无邪已除,可侯爷最好提防几分,以免被什么歹人钻了空子,凡是小心些为好……”

    百里容倾轻声道:“姑娘说的在理,可那二人只是礼部尚书手下送心过来的小卒。”

    桑染面色一尬。

    百里容倾面不改色道:“不过姑娘的多虑也不算一件坏事,进府休息片刻吧。”

    说罢,百里容倾便只手负于身后,轻轻悬着扇子,悠闲地走进了府邸。

    原来折腾了半天,是她想太多,还在百里容倾面前丢了好大的脸,不过他会请她进府倒是稀奇,桑染两三步便跟了上去。

    桑染跟着百里容倾来到一个花苑,百里容倾负手坐于苑中石凳上。

    桑染环视一周,不免惊叹道:“好美……”

    百里容倾向着不远处侧目。

    侍女梨落走上前,对着桑染见了见礼,“姑娘好,奴婢是侯爷的贴身侍女,梨落。”

    桑染眼中惊讶一闪而过,“这……”

    原以为像百里容倾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根本不会让女色进身三尺之内,想不到北舞还有女子能够每日服侍他穿戴洗漱。

    梨落对着桑染一笑,“奴婢给姑娘斟茶。”

    百里容倾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桑染抬眸一笑,“有劳了。”

    梨落笑道:“姑娘客气了,与侯爷好好相处,奴婢告退。”

    相……处?

    百里容倾平静的眼眸看了一眼桑染,道:“莫在意,梨落说话向来没有分寸。”

    桑染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无妨。”

    话毕,却被百里容倾手中的扇子吸引了注意力。

    白玉骨扇,上有浅紫雪莲底纹,一把扇子也如此精致脱俗,清冷非凡,正如其人。

    只是如此一把华而不实的扇子,为何能让百里容倾整日不离手呢。

    “侯爷的扇子好漂亮。”桑染开口道。

    百里容倾不为所动,片刻后才缓缓道:“姑娘体内,有毒。”

    桑染眼中微微一惊,“侯爷看得出来我中了毒?”

    百里容倾轻微颔首。

    桑染忧心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莫名中了奇毒……”

    百里容倾抬眸看向远处,声音缓缓:“此毒甚缓,姑娘一时半会没有大碍,不过也不宜拖延。”

    桑染连忙道:“侯爷神通广大,可知解毒之法?”

    百里容倾平静道:“不知。”

    桑染便瘪了嘴。

    片刻后,百里容倾又开口道:“你,想杀了赵王?”

    桑染微微一怔,“……侯爷怎么知道?”

    百里容倾不温不火的抿了一口茶,“本候还知道你没有胜算。”

    桑染深受打击,垂下脑袋,“侯爷说的没错。”

    百里容倾静静的望了望桑染,不再言语。

    不久后,他微微起身,“好了,本候还有要事在身,姑娘请便吧。”

    桑染跟着站起了身,“那我便告辞了,今日多谢侯爷款待。”

    百里容倾朝着府门前去,桑染跟随其侧,二人很快走出侯府。

    桑染望了望百里容倾,道:“侯爷往哪边走?”

    百里容倾指了指左边,而那正好也是赵王府的方向。

    桑染和百里容倾出门后走了许久,却一路无言,气氛也有那么几分微妙,倒是一旁的路人纷纷朝他们侧目,议论不断。

    俗话说,古城来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而百里容倾仅仅面无表情,却依旧能祸国殃民。

    很快,来到了岔路口。

    桑染看向百里容倾,又道:“我往右边走。”

    百里容倾凭的点点头,“嗯,去吧。”

    话毕,紫袍身影飘然远去。

    桑染望了望渐渐下沉的夕阳,该明白回赵王府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剑光迎面袭来!

    桑染侧身躲过,警戒的看着四周,“什么人?!”

    一片死寂。

    片刻后,一个白发红衣的男子缓缓出现,他狭长的眼眸轻挑的打量着桑染。

    桑染死死盯着他,道:“你是什么人?”

    白发男子唇边绽放一丝凉笑,“你与他……是何关系?”

    眼前的人一头白发,肤色白皙,全身上下都是火一般的赤红,尤其是他火红细长的眼眸,宛如彼岸花无比妖冶魅惑。

    桑染微微后退了几步,“你说的是谁?”

    白发男子朝着桑染走进,“我说苏……哦……我忘了,你们称他为……嗯,百里容倾?”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削尖的下巴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唇角,饶有趣味的勾起。

    桑染冷然道:“我们没有关系。”

    白发男子突然神色兴奋,“也好,就让你看看他的真面目……”

    他的目光中满是戏谑,桑染正不知他要做什么时,他却猛的一挥手,嗜血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顿时,桑染的眼前竟全部成了他瞳孔般妖冶的火红。

    白发男子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苏牧尘……我来找你了……”

    几个闪身之间,白发男子很快找到了百里容倾。

    他挡住百里容倾的去路,冷笑一声:“苏牧尘,别来无恙……”

    百里容倾面色一沉。

    白发男子冷冷的笑着:“俗话说,久别终有重逢,今日我亲自来找你,不知你可做好了准备?”

    百里容倾目光深沉,“你想怎样?”

    白发男子嗜血的眼眸轻眯,语气依旧轻巧,“自是为了那不共戴天之仇,身为昔日同宗的师弟,我来找师兄讨回血债,不过分吧?”

    百里容倾手中玉扇轻轻一转,“是吗?你若当真有这般自信,我不介意陪你玩几招。”

    二人交手如同雷鸣闪电般迅速激进,似乎要将往日里所积压的所有不满都在此刻,化作招招致命的猛招发泄出来,完全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

    当桑染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只见百里容倾柔顺的长发在风中肆意散开,向来清雅的纤长身影如今竟蒙上了几分冲动与杀意,眉头轻皱,目光凛冽,与桑染见过的他判若两人。

    如此一来二去,很快,伴随着轻击的一声,桑染竟看见百里容倾的玉扇自半空掉落。

    白发男子妖冶的唇角勾起,“哎呀,自信的究竟是谁呀?如此生死关头的时刻,你仍在想着其他什么?莫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说着,他便是重重一击朝着百里容倾袭去。

    不过百里容倾反应迅速,在白发男子出招的同时往身旁敏捷闪身,最终无恙的站在地上。

    百里容倾此刻面色极为难看。

    白发男子唇角轻勾,一脸戏谑的望着他。

    百里容倾依旧不言语,眼中翻滚着异样的情绪。

    “侯爷,你没事吧?”桑染话音刚落,下一刻,百里容倾竟吐出了一大口血。

    桑染微微震惊,“侯爷——”

    白发男子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白皙的手指,“哎,你说若你方才认认真真与我打一场,如今吐血的定是我了吧,想不到再自负的人,也有大意的一天啊。”

    桑染目光沉沉的看着白发男子,“你为何要对他动手?”

    白发男子邪魅一笑,“呵,别这么看着我,小姑娘,你又对他了解多少呢?你以为他到北舞当个什么侯爷,就是好人了吗?呵,真有意思。”

    百里容倾抹唇边的血迹,神色凝重,对着桑染道:“你走吧。”

    桑染微微皱眉:“可是侯爷你受伤了。”

    百里容倾冷然道:“本候受伤与你何干?”

    “这……”

    “走!”

    桑染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能丢下侯爷不管。”

    百里容倾眉头一皱,“本候向来不喜愚笨之人。”

    白发男子嗤笑一声:“人家姑娘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桑染瞪白发男子一眼,“你还在说什么风凉话?!”

    百里容倾望向白发男子,沉沉道:“陆浩泫,时至今日,你若是要同我相杀雪耻,根本没有胜算,陈年旧事我无心再计较,但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寻麻烦,休怪我不留情面。”

    被唤作陆浩泫的白发男子冷冷一笑,“呵……也罢,你今日接下我这一招,内力大损,我陆浩泫从不做乘人之危的事,姑且放你一马,不过,你我之间的恩怨……永远不会有尽头。”

    他说着,血红的眼眸凛冽的看向了桑染,“今后,你的身边有谁,我便杀谁,我要让你永生永世,一遍遍尝尽生离死之苦,哈哈哈……”

    转瞬间,陆浩泫便在桑染和百里容倾面前消失了。

    桑染担忧的看向百里容倾,“你没事吧?”

    百里容倾低声道:“无妨。”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神情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桑染几乎就要以为他当真对那人故意中伤他的言论毫无反应。

    可是,他的眼底却显现出了难以察觉的落寞。

103 别无选择

    夜很深了,桑染望了望赵王府的牌匾,踌躇着是否还要一如既往的走进去。

    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阿染,别来无恙。”

    遭了,竟是敖师叔……

    “敖师叔,好久不见……”

    眼前的人面容冷峻,眉宇间锋利凌厉,是焚心谷的大长老,叶玄的师弟,桑染的师叔。

    在焚心谷的时候,桑染见过他几次,是个极其冷漠无情的男人。

    大长老目光冷厉的看向桑染,“阿染,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你究竟准备何时动手?”

    桑染冷冷道:“阿染无能。”

    大长老眉头皱了皱,道:“罢了,谷主有令,你无需继续了,只要将你带回审问即可。”

    说罢,大长老一只手就已经死死的钳制着桑染的手腕。

    桑染冷冷道:“说好了三个月,分明还有半个月的期限,你们为何出尔反尔?!”

    大长老盯着桑染道:“呵,你从前行事从未如此拖拉,这次前来北舞赵王府倒是长了胆子,旧伤分明早就康复,毫无悬念的任务被你一拖再拖,用意何在?!你身上中着毒,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与其无谓的反抗,倒不如乖乖跟我回去受罚。”

    “且慢——”这时,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

    赵怀真的身影缓缓出现,注视着大长老,平静道:“你们焚心谷想带她回去,本王没有意见,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桑染微微一惊,“王爷……”

    大长老微微皱眉,“赵王,你来的正好,想不到短短两个月,你与我们阿染的感情已经交好到这种地步。”

    赵怀真目光依旧平静,“交好算不算,只不过你要找的不是本王吗?如今本王给你这个机会取我性命,你可敢?”

    桑染忍不住瞪他一眼,担忧道:“你疯了?”

    赵怀真微微挑眉,唇边轻勾。

    大长老冷笑一声:“好,王爷自己送命上门,我没有不要的理由。”

    不亏是与谷主武功不相上下的大长老,他瞬间一个飞身,剑已是万分精准而迅速的向着赵怀真刺了过去。

    桑染原以为赵怀真会落下风,想不到他的身手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好。

    赵怀真没有选择出击,而是直接一个闪身到他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了他的衣袖。

    大长老微微一惊,“你——”

    赵怀真平静收剑,“承让了。”

    大长老咬牙切齿的看着赵怀真,捂着流血的伤口,道:“……桑染,赵怀真,你们就等死吧。”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了。

    赵怀真淡淡瞥一眼桑染,“进来吧,外面冷。”

    ……

    桑染终究回到了赵王府,直到三个月时限过去,她也依旧没能杀了赵怀真。

    这日夜里,她独自一人在立于走廊上,望着漫天沉重的夜色,心里沉到了谷底。

    心头有太多繁琐想要抛去,可偏偏都如同一堆杂乱无章的线缠绕在一起,根本无从可解。

    此时,有个脚步声逐渐向她靠近。

    桑染转过身,望着眼前的人,口中喃喃道:“赵子凌……”

    赵子凌小心翼翼的走进,口中唯唯诺诺的道:“你真的要走吗?小爷……大不了小爷替你解决那些人,小爷知道你不是坏人,不该留在那种地方。”

    桑染正色道:“我走是一定的。”

    赵子凌闷声道:“你……为什么就如此坚定?”

    桑染目光低沉:“你我萍水相逢一场,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况且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赵子凌皱眉道:“小爷年纪小,可小爷不傻,你若真的是坏人,那是何必为了小爷挺身而出?!”

    桑染无奈叹口气,“那也代表不了什么。”

    赵子凌眉头深深一皱,继续道:“反正,小爷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赵王府?无论如何你也要回到焚心谷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是不是?”

    “这种事,不是一句想不想就能解决的。”桑染说着望了一眼夜色,就如同他的心情一样沉重。

    赵子凌自嘲一笑,“亏小爷想尽了所有办法要帮你,可到头来你还是决定要走。”

    “好了,我要回房睡了。”说完,桑染沉重转过身离去。

    尽管她与赵子凌这样说,但她清楚的知道赵王府已经待不下去了,于是当夜她匆忙收拾好了包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离开。

    她能够去的地方,当然只有焚心谷。

    即使她知道师父没有打算放过她,可除了回去面对,桑染别无选择,杀了赵怀真?呵,她没有那个勇气。

    “阿染。”

    当桑染走至北舞都郊外时,一道轻缓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云洛白缓缓从黑暗中显现,望着她浅浅一笑,“……好久不见。”

    桑染惊讶的瞪着眼前的人,“云洛白?”

    云洛白没有说话,只是向着桑染又走近了几步。

    桑染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你有什么事?”

    云洛白将桑染的动作尽收眼底,眼中闪烁着瞬间的刺痛,很快,唇角一如既往的勾起,“为了区区的一个小任务,真是辛苦你了。”

    桑染怔怔道:“……如果你是来将我捉拿回去的,我跟你走。”

    云洛白轻微摇头,“是吗?若这是你想看见的……可惜,你是失望了。”

    桑染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难道你不是来抓我回去了?”

    云洛白笑道:“难道在阿染眼里,我与敖师叔是同等的小人?”

    说罢,云洛白朝着桑染随性的勾了勾手指,“过来。”

    桑染缓缓走了过去。

    云洛白顿时笑意上了眼角,“阿染还是如此乖巧。”

    “有什么事吗?”桑染问他。

    云洛白站在桑染的面前,低头无言的注视着她。

    奇怪的是他的眼里不再阴翳,而是温柔的宛如倒映了万千星辰,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恍惚间,她竟有些不认识他了。

    桑染被他看的有几分不自在,想要后退,却被他拉住了手腕,“三个月了,阿染……”

    桑染微微皱眉,“我知道,时限——”

    桑染话音未落,却被云洛白打断:“三个月了,可有想念师兄?”

    桑染微微一惊,“什么?”

    云洛白的眼神在桑染脸上细细打量,“放你出来这么久,你看,你都瘦了。”

    桑染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我,我没关系,出来也不可能锦衣玉食。”

    随后他微笑着伸出冰冷而修长的手指,将桑染耳边的碎发轻轻别至耳后,一举一动亲密至极。

    “不继续了……好不好?”云洛白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大师兄……”桑染顿觉不可思议。

    因为在云洛白的眼中,她看到了几分哀伤的神情。

    这真的是云洛白吗?

    桑染一度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我不想重复,不要叫我大师兄。”云洛白的声音依旧轻柔。

    桑染微微一愣,“……云洛白,如果你不急,有话我们回焚心谷再说也不迟。”

    云洛白浅笑道:“阿染,你累吗?”

    桑染微微一怔:“不累……”

    “你对赵王,如今已是下不去手了吧?”云洛白缓缓道:“所以我是问,矛盾的感觉,累吗?”

    桑染微微皱眉,道:“坦白说,这段时间他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甚至让我留在赵王府,如同府上的贵客一样好生招待着,期间我扔千方百记取他性命,奈何次次被他识破。也从未恼过,我若再对他下手,当真是毫无人性。”

    云洛白不惊不讶,唇角轻勾,“我知道。”

    桑染点点头,声音低沉:“所以……我宁愿回焚心谷负荆请罪。”

    语毕,云洛白的笑意中渐渐染上了阴冷的气息,“是啊,就为了他。”

    桑染缓缓低下头,“是我无能。”

    云洛白靠近桑染,轻声笑道:“阿染,你与他产生感情了呢?”

    桑染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是的。”

    谁知,方才还细声细语的云洛白,顿时就像被触动逆鳞一般,死死地握紧了桑染的手臂,令她无法动弹。

    云洛白阴冷的眼眸中情绪顿时汹涌翻滚,“是呀,为了一个陌生人,竟然将自己的性命割舍,这等感天动地的深情,怕是日月难鉴。”

    桑染奋力挣扎,“云洛白你做什么?”

    云洛白握紧桑染的手臂,微微皱眉,“阿染,我没有耐心一次次提醒你,不代表你可以如此胡来,你若真想寻死,直接告诉我便是,与其为其他人而死,我随时可以成全你走的潇洒痛快,你万万不要不识好歹。”

    说话间,他手中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几乎要将桑染的胳膊拧了下来。

    桑染吃痛的咬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放开,太用力了,很痛。”

    云洛白唇角冷冷一勾,“是吗?知道痛了?”

    话音刚落,他便用力的将桑染的手臂甩在一旁。

    桑染从未见过云洛白如此生气。

    无言片刻,他唇角忽然勾起冷笑,“所以呢……师兄不介意帮你最后一次。”

    “什么?”桑染的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云洛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什么,玩味般的端详着,“此毒无色无味,服下后立即气绝身亡。”

    话毕,他便将手中的白玉瓶递给桑染,“拿去……乖乖给赵王服下。”

    “我……”桑染有些为难。

    云洛白唇角一扯,笑意凉彻心扉,“阿染,很多话,说一遍就够了,说多了……师兄可是要不开心的,所以不如,罚你替他服下吧。”

    桑染顿时浑身一僵,“什么……”

    云洛白冰冷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别怕,很快的……”

    桑染抗拒挣扎,“不要,我不要吃……”

    云洛白口中笑意更甚,“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呢……”

    说着,他冰凉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触上桑染的皮肤,一反先前的温柔,他不由分说的捏住桑染的下巴,就要将白玉瓶里的粉末倒进桑染的口中。

    “不要——”桑染用力推了云洛白一把。

    云洛白退后几步,唇边笑意不减,“有趣,原来阿染也会怕死呀……”

    “……你想杀我?”桑染浑身惊魂未定。

    云洛白笑道:“此话怎讲?你对赵王的深情呢?若是在意他,为何如今不肯为他而死呢?”

    桑染皱眉道:“我和他不是这样的。”

    云洛白邪邪一笑,低眸随意把玩着致命的毒药,“如此说来,师兄交给你的任务,你定时乐意接受的吧?”

    此时此刻,桑染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宛如一株黑夜中缓缓绽放的曼珠沙华,浑身散发着夜与危险的气息,完全不容她抗拒。

    昔日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温柔,就在方才全部化作了凛冽与刺骨,令她手足无措。

    “是……”桑染口中艰难的吐出这个字。

    云洛白唇角一勾,毒药飞至桑染手中,“放心用,你手中的剂量毒死上百头牛也不算问题。”

    桑染低头一看,惊讶道:“这毒,为何与以前的不同?”

    云洛白缓缓道:“上次的断魂散,若是用来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足以,而能武者服下便只是重伤,却不致命……素闻赵王不能武,原以为断魂散要了他的命有余,奈何坊间传闻也只是是不可信的把戏,所以师兄自是好心的为你换上了剧毒呀。”

    桑染顿时感觉全身发凉,不论是威胁,杀人,下毒……天大的事到了云洛白嘴边似乎都是那般风轻云淡,与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别无二致。

    云洛白笑着看向桑染,“你在害怕。”

    桑染双手紧紧握拳,“没有。”

    云洛白一把将桑染拉进,阴冷的笑意越发明显,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可是师兄方才喂毒吓到阿染了?”

    云洛白的呼吸轻柔的喷洒在桑染的脸上,此刻二人之间的距离她是无法再接近了,只要谁在不经意动一下,极有可能就要在对方的唇上落下一吻了。

    眼前白皙的脸庞,妖孽的五官,无不堪称完美,即使靠着这般近,却依旧无暇如珠玑,此刻的桑染心跳加速,却绝不是受云洛白的外表的诱惑。

    因为他那对漆黑,漆黑的宛若无底深渊的眼眸,正有着源源不断致命的阴冷于其中寻觅着出口,巨大的压迫感,仿佛令人窒息。

    桑染下意识的动了动,却被他搂得更紧。

    桑染脸色紧张,缓缓道:“我……我没有……”

    云洛白突然毫无征兆的一笑,“真有趣。”

    桑染不禁有些疑惑,“有趣?”

    云洛白细细的打量着她,“对呀,想来你若不在意赵王,便权当是师兄助你完成任务,同门一场,无需言谢。”

    桑染薄唇轻启,正要开口说话——

    云洛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压上她的唇间,眼底奇怪的笑意更浓,“不过若你当真对赵王有了什么感情,那就另当别论了,追悔莫及,真相大白,为时已晚,如此想想都觉得有趣。”

    说着,他再度用他冰冷纤细的指尖轻轻压了压桑染的唇,随意一勾唇角,似乎已经想到了令他满意的场景。

    桑染浑身的汗毛竖了来,望着眼前的人,愣愣道:“云洛白,你变了……”

    云洛白笑意不减的放开桑染,后退了几步,“阿染,你这么说话可就伤了师兄的心了,我舟车劳顿前来助你,功劳不提,苦劳总是有的,何来变了一说?”

    桑染微微皱眉:“……感觉你,陌生了。”

    云洛白失笑一声:“陌生?也罢,若你乖乖完成了任务,待你回来,我仍是万分乐意做回你所认识的那个师兄,现在我可以当做不知晓你对赵王的在意,如今他对你放松了戒备,所以任务对于你来说更是不在话下了吧。”

    桑染目光深沉,“可是……”

    云洛白眼中顿时显现可怕的阴翳,凛冽的笑意再现,“没有可是,我等你的好消息,千万……别让我失望。”

    说罢,他瞬间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在云洛白走后,桑染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被一身冷汗浸湿了。

    夜风格外的阴冷,锥心刺骨的人。

    如同前一刻还在她眼前的人一样,他可以上一秒说着无微不至的话语,下一秒便为她服下毒药。

    桑染握着手中的毒,她知道,即使自己曾经有浑水摸鱼的机会,可是这次她似乎真的没有选择了。

104. 逼婚

    回到赵王府已经有三日了,思来想去,桑染决定将动手之日选在今夜。

    清晨,桑染刚准备出门,便遇见了赵子凌。

    赵子凌目光沉沉,望着桑染,道:“你要去哪?”

    桑染平静道:“买坛酒,为践行做准备。”

    赵子凌微微皱眉,“正巧小爷也想出去走走,一起去。”

    桑染面色一怔:“你不是被禁足了吗?”

    赵子凌云淡风轻道:“无防,我哥已经不生气了。”

    桑染不禁在想,如果赵子凌知道她买酒的真正目的,还会愿意跟她一起去吗?

    街市,一如既往喧闹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可在桑染听来,昔日欣喜轻松的感觉早已全无,倒更像是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的烦恼。

    赵子凌指着不远处,道:“听闻那家酒坊不错,小爷带你去看看。”

    桑染缓缓回神,“好,走吧。”

    可是就在走进酒坊前,桑染的余光巧合的捕捉到了一抹紫色身影。

    他站在街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身超凡脱俗的气质于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对比更是鲜明。

    桑染冲着已经走进酒坊的赵子凌喊了声:“赵子凌,你等我一下。”

    “啊?你做什么?”赵子凌的声音缓缓从酒坊内传出。

    桑染缓缓走近那抹紫色身影,“侯爷……”

    百里容倾面色阴沉的看着她,“何事?”

    桑染见他的目光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于是问道:“侯爷可是在等人?”

    百里容倾点点头,目光落在四周。

    桑染淡淡道:“那么,民女便先告退了。”

    不料桑染还没来得及离开,就看见一个娉婷款款的身影急匆匆的奔向这边。

    来者是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她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被百里容倾救下的秦王府郡主,莫清婉。

    秦王并不是皇室宗亲,而是北舞皇册封的异姓王。

    只见莫清婉气喘吁吁的跑来,“侯爷……”

    少女面容清丽素雅,肤如凝脂,口含朱丹,仪态优雅高贵。

    百里容倾这般高不可攀的人,又怎么会有兴致与女子一同出门逛街?

    百里容倾一直寻觅着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莫清婉的身上,“无需跑得如此着急,去何处了?”

    他此刻的语气,比平常都要柔和几分。

    莫清婉笑意嫣然,“方才清婉见到一个新奇的小玩意,正想要买给侯爷,可转眼间侯爷就不见了,是清婉的过错,望候爷原谅……”

    百里容倾漂亮的眉头舒展,“无妨,本候也等了不久。”

    莫清婉笑着点点头,这才注意到桑染,便疑惑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百里容倾平静的看了一眼桑染。

    桑染正想自我介绍,却见莫清婉无视她,继续对百里容倾道:“侯爷,你看——”

    莫清婉掏出一个剃透的玉镯,语气中带着些许娇羞,“这是清婉刚才买下的,只想赠予侯爷,还望侯爷能够收下,就当做是清婉对侯爷那日相救的谢礼吧。”

    百里容倾低眸看了一眼,无动于衷。

    莫清婉疑惑道:“侯爷?”

    百里容倾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多谢。”

    莫清婉开心的笑了起来,“是清婉该多谢侯爷肯赏这个脸。”

    二人之间的对话总算是停顿了片刻,桑染借机道:“侯爷,民女便先告退了。”

    百里容倾低头将玉镯修好,漂亮的目光略过莫清婉,落在桑染身上,“无需在意,她不过是个过路人罢了。”

    莫清婉上下打量着桑染,“是吗?姑娘,你找侯爷可有事?”

    桑染摇了摇头。

    “去别处看看。”百里容倾对着莫清婉说道,便抬步往前走去。

    “好,侯爷请带路。”莫清婉笑着跟上百里容倾的步伐。

    桑染站在原地许久,是什么感觉,说不上来。

    她只知道即使她与百里容倾没有过多的交情,过路人三个字,却仍像一桶冰水将她从头淋到脚。

    桑染自嘲笑了笑,转身回到酒坊。

    望着桑染缓缓走来,赵子凌不满道:“怎么那么慢?小爷都看好几圈了。”

    桑染嘴角扯出一抹笑,“这样啊,你看出什么没有?”

    赵子凌皱了皱眉,“小爷向来滴酒不沾,怎么会知道啊?你要来,自然是你自己选,别指望小爷帮你出主意,顶多帮你付几个小钱,不用客气。”

    “谢了。”桑染见到眼前仅仅因为有钱买酒就开始得意洋洋的赵子凌,她竟有一瞬,希望他能够永远这样单纯下去。

    简单的世界……真好。

    因为是践行酒,赵子凌觉得有必要慎重一些,经过他的严格把关,等他们买好酒出来时,天色已经黄昏。

    桑染抱着一坛酒,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赵子凌,“你为什么让他们明日送五坛上门?你疯了吧?”

    赵子凌傲娇的别过头,“你不懂,走了,回府回府。”

    就在桑染和赵子凌离去后,两道身影缓缓的出现在酒坊门口。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景俞与他的侍卫。

    程景俞望着桑染离去的背影,眼底笑意更甚。

    找到你了……我的小娘子。

    侍卫不由问道:“王爷,是否要跟去看看?”

    程景俞没有说话,脚步却挪动了起来。

    “姑娘且慢。”他朝着桑染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快也不慢,但偏就追上了她的步伐,“今日随意走动,想不到能与姑娘一遇,甚是巧合。”

    眼前男子一袭白衣,眼眸清澈,浅浅的青丝被风轻轻扬起,干净毓秀的脸庞温柔至极,桑染依稀觉得似曾相识。

    “是你?那天在王府……”桑染突然间想起来了,他便是那日在赵王府杀死花无邪的人,亦是她的救命恩人。

    程景俞不置可否的一笑。

    桑染不由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他温柔道:“在下单姓程,名为景俞。”

    桑染口中喃喃道:“程……景俞。”

    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桑染感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却又记不起来。

    程景俞笑意更甚,道:“姑娘为何这般着急的唤我?”

    桑染愣了片刻,回过神,道:“不,只是觉得公子的名字……很熟悉。”

    上次见过他的身手不凡,想来他也定不是寻常人。

    只是桑染始终不明白他那日为何出现在赵王府,又在危急时刻平白无故的救了她一命。

    “桑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让小爷好找啊你……”赵子凌的声音越来越近,惹得大街上的人频频向她瞩目。

    桑染匆忙道:“我先走了,有人在等我。”

    程景俞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且慢,姑娘想知道一个秘密吗?”

    赵子凌走近,看了看桑染的手,顿时暴跳如雷,对着程景俞怒道:“你是谁?大街上与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桑染连忙解释道:“这位公子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曾经救过我一命。”

    闻言,程景俞反而将桑染的手越握越紧。

    桑染微微一惊,“你……”

    程景俞笑道:“反正……都是要牵的。”

    桑染连忙挣脱他,“公子请自重,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赵子凌脸色一沉,“我们走!”

    说着,他也学着程景俞的样子,不由分说的拉起桑染的手要走了。

    桑染下意识的挣脱,“赵子凌,你干什么?!”

    赵子凌不满道:“干什么?你可以让一个只见过一次的男人碰你手,小爷和你认识三个月了,碰一下会死吗?”

    程景俞拉起桑染的另一只手,淡淡道:“我与这位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位小公子如此急躁,怕是有失礼数了吧?”

    桑染的掌心传来天差地别的温度,其一,冰凉似水,指尖温柔的触上她的肌肤,其一滚烫如火,死死地将她握着。

    可是,桑染却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戏码。

    桑染无奈道:“赵子凌,我和这个公子有话说,你先等等,很快就好。”

    赵子凌撇了撇嘴,“就你事多,行行行,不过得让他先把手放了!!”

    程景俞微微扬眉,松开了桑染的手,“姑娘,这边请。”

    桑染随着他的步伐走远了好几步,站定后,道:“公子请说。”

    程景俞眉眼温柔的打量着她,“姑娘……可知自己的病情?”

    桑染微微皱眉,“公子莫非指的是……”

    程景俞点点头,“毒。”

    桑染脸色沉了下来,“……我知道,只不过此毒暂时无碍,我也就无暇去想太多。”

    程景俞不紧不慢道:“姑娘的胸襟倒是开阔,只是……今后你打算如何呢?”

    桑染摇摇头,“说实话,我也没有想过。”

    程景俞唇边扬起一抹笑,“虽说只要姑娘不动武,不受大喜大悲的刺激,性命暂时无忧,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毒性也会渐渐吞噬姑娘的五脏六腑,到那时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桑染瞬间背后一凉,“当真?可是公子为何知晓得如此详细?”

    程景俞温柔一笑,“姑娘想解毒吗?”

    桑染眼中一喜,“莫非公子有办法?”

    程景俞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可以帮你,也不是白帮的……我自由我的条件。”

    桑染不惊不讶,“没关系,只要公子开口,我自当竭力而为。”

    程景俞笑意渐深,“当真?”

    桑染点点头,“当真。”

    “好,那么,我的条件是——”他的唇边绽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猝不及防的俯下身来,凑近桑染的耳边,“听好了,我的条件是……让我,娶你为妻。”

    桑染微微一惊,“你开什么玩笑?”

    他继续柔声道:“在下程景俞,年方二八有一,西朔国晋王,特意求娶姑娘。”

    桑染眼底泛起怒意,“若王爷无心帮忙,我自是不会强求,还请王爷不要提出如此荒唐的条件。”

    程景俞温柔一笑,“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本王说过,与姑娘相遇便是命数,此生我程景俞的正妻只姑娘一人,难道不好吗?”

    桑染正色道:“王爷,婚嫁乃人生大事,若非情投意合,恕我难以从命。”

    程景俞笑道:“常言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人生不过短短须臾,何必苛求万事皆中规归中矩,莫不是姑娘信不过本王?”

    他的话温柔至极,再加上他清甜的气息,一直故意在桑染的耳畔撩拨着,令桑染的耳根略微发红,仅存的理智也危在旦夕。

    桑染微微皱眉,“王爷,请恕我难以从命。”

    程景俞淡淡一笑,“是吗?如此说,姑娘是宁求一死,也不愿意嫁给本王了?”

    桑染无奈的叹口气,“王爷为何提出这样的条件?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入不了王爷的法眼。”

    程景俞依旧笑着,“姑娘自谦了,你可知自从首次分别,本王便是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呢。”

    桑染坚定道:“王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能这么做。”

    程景俞冰凉的指尖,将桑染的碎发别至耳后,“我知姑娘可是在想,既然本王能解你的毒,所以天底下也会有第二人能解?遗憾的是,姑娘想错了,解药只会在本王一人手中,所以……姑娘不妨好好考虑一番呢。”

    桑染目光一沉,“为何王爷能够这般自信,我所中的毒天下就无第二人可解?”

    程景俞轻笑一声:“姑娘总算是问了个好问题。”

    程景俞说着,缓缓靠近桑染,低声道:“因为那毒,正是本王下的呀。”

    桑染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什么?!”

    程景俞眼中绽放出一丝危险的笑意,“犹记那夜,姑娘面晕浅春,本王一时难以自持,便在不知不觉中使了些手段。”

    桑染恼怒道:“你……你好无耻!”

    程景俞毫不介意的一笑,“要是能得到姑娘,本王即使再无耻千百回也是值得的呀。”

    桑染面色极为难看,“若是我依旧不同意呢?”

    程景俞淡淡道:“本王从不喜强人所难,姑娘自是可以的,比如姑娘完全可以顺其自然,安静的死去。”

    桑染用力的将他一把推开。

    程景俞主动向后挪了几步,柔和的笑意却分毫不减。

    “告辞!”桑染心中满腔怒火。

    程景俞波澜不惊,“也好,姑娘慢走,本王就不送了。”

    桑染转身便朝着赵子凌所在的地方走去。

    见桑染走来,赵子凌不耐烦道:“你终于好了,等死小爷了……”

    桑染声音沉沉:“走,我们回去。”

    然而,就在下一刻——

    窒息一般的感觉席卷她的全身,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去。

    赵子凌担忧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

    桑染却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脑中充斥着嗡嗡嗡的声音,好吵,好痛。

    不对……她能看见的……她能看见的……只有他……那个从容的身影。

    可她看的不太真切……他的唇角似乎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救我……”桑染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向他乞求着。

    他不为所动,自始至终只是眉眼平静的低着头,像是在观赏她狼狈的模样。

    赵子凌不满道:“你疯了?!你求他做什么?!小爷带你回去,撑住……”

    桑染听不见,本能的求生意识告诉她,一定要接近他……

    桑染艰难的爬到程景俞的面前,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

    见状,他温柔的蹲下身,“姑娘,考虑的如何了?”

    他似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很轻很柔。

    赵子凌不满的瞪了一眼程景俞,“放开你的手!”

    说着,便要朝着程景俞动手。

    侍卫自程景俞身边上前一步,拦住赵子凌,“滚开,王爷不是你能碰的。”

    打斗声……她也听不见。

    桑染气若游丝的道:“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程景俞轻声道:“是呀,可惜本王也只能看着姑娘就此香消玉殒了,放心,马上姑娘就可以解脱了。”

    桑染死死的摇头,“不……我……我不能死……”

    程景俞不紧不慢的笑着,“刚才见姑娘不愿意答应本王的条件,本王险些以为姑娘临走时也是那般傲骨铮铮呢。”

    “我……”该死,那是什么毒,毒发时竟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桑染死死咬牙,“不……可否请王爷……赐我解药……”

    程景俞将桑染抓住他的衣角的手挪开,“是吗?可是姑娘方才不是不愿意答应吗?”

    桑染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沉默片刻,终是道:“……我答应。”

    程景俞浅笑一声:“是吗?可惜本王忘记了方才提的条件是何,想必姑娘应当愿意再复述一次吧?”

    桑染低着头,缓缓道:“我……我……愿意嫁给王爷。”

    程景俞轻笑道:“姑娘说的王爷,是何人?”

    桑染艰难道:“程……程景俞……”

    程景俞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柔和至极,“真乖,可惜,本王没听见呢。”

    桑染握紧拳头,大声道:“……程……程景俞。”

    恍惚间,桑染看见他满意的勾了勾唇,随后从袖中取出一颗极小的药丸,“来,张嘴。”

    为了求生,桑染只能将尊严抛在脑后……可是,有其他办法吗?

    程景俞冰凉的手指抬起桑染的下颚,“真乖,咽下去吧。”

    吃下药丸后,桑染感觉浑身的痛苦竟奇迹般的消失了。

    程景俞平静的低下头望着她,道:“姑娘可觉得舒服了?”

    桑染抬头与他对视的一瞬,那是什么眼神……看似温柔关切,眼底却流动着冷漠如寒霜的光芒。

    赵子凌和侍卫停了手,连忙走上前,怒道:“你给她吃了什么?!”

    桑染缓缓起身,胸口隐隐作痛,脸色依旧苍白,“我……没死……”

    程景俞轻笑道:“是呀,姑娘既答应了本王的要求,本王怎么舍得让姑娘有事呢?”

    赵子凌连忙将桑染拉在身后,怒视程景俞,“你个混蛋,她答应你什么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程景俞无视赵子凌,单单看向桑染,“今日的事本王定会铭记于心,姑娘受惊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见他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凛冽,桑染死死的咬了咬牙,“多谢……王爷的美意。”

    程景俞灿烂一笑,“我们,后会有期了。”

    说罢,程景俞缓缓离去。

    赵子凌对着他的背影,怒道:“你给小爷站住!!!”

    桑染面色虚弱,阻止赵子凌,“咳,别去了……”

    赵子凌眉头一皱,“回府吧,你没事吧?”

    桑染摇了摇头,随着神智渐渐复苏,她越发感觉凉意四起。

    如果她没有记错,方才自始至终程景俞那张面容上除了如沐春风的笑意,再无其他。

    无论是与他正常交流时,或是提出要她与他成亲的条件时……

    无论是正大光明的告诉她,毒是他下的时,或是眼睁睁看着她狼狈的挣扎在生死一线的边缘,却依旧不为所动时……

    他的唇边始终是同样的从容,他的语气始终是样的温柔。

    此时此刻,望着程景俞闲雅自若的背影,桑染才彻底懂得云洛白说的那句话。

    ——“那西朔国晋王呢……名为程景俞,未及弱冠却城府极深,你要做何事啊,他怕是将你后面十步都掐准了。”

    程景俞……温柔中隐藏着血淋淋的锋利,其城府……怕是无人能够度量。

105 赵怀真的身份

    回到赵王府后,夜已经深了。

    桑染正在赵子凌屋中给他上药,“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赵子凌与那侍卫打斗中,手上受了点皮外伤。

    赵子凌望着桑染,轻轻哼了一声:“我说……你今天倒在地上的样子可真丑……不过谁让小爷向来仗义呢,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你丑就嫌弃你的。”

    桑染苦笑一声,“谢谢……”

    赵子凌皱眉道:“谢什么谢,你装成淑女,小爷还不习惯呢。”

    桑染没好气白他一眼,手中用力了几分,“信不信疼死你?”

    赵子凌忍着剧痛,认真的打量着桑染。

    桑染疑惑道:“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字吗?”

    赵子凌摇摇头,“没有啊,只是小爷忽然觉得,你低头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桑染缓缓抬头,明媚的灯光打在赵子凌的脸上,净衬出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赵子凌撇了撇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桑染笑道:“见惯了你平日里的张狂桀骜,没想到会有像现在这样安静的时候。”

    赵子凌不满道:“什么叫张狂桀骜?你敢不敢说几句好听的?”

    桑染打趣道:“行行行,不是张狂骄傲,是性格豪爽,神经大条。”

    赵子凌气恼道:“你……算了,小爷不跟你争!”

    紧接着,便是沉默。

    许久后,赵子凌又说道:“那个,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桑染摇摇头,“不会。”

    赵子凌问道:“为什么?”

    桑染目光沉沉:“没有为什么,即使我说了,现在的你也不会懂的。”

    赵子凌不满道:“你不说小爷怎么会懂?!”

    桑染放下药膏,认真的看着赵子凌,“很多事,还是不懂为好。”

    赵子凌气恼道:“为什么?!小爷想知道你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吗?”

    “你知道吗……”桑染口中轻轻叹口气,“那时候我刚刚来到焚心谷的样子,几乎是和你如出一辙,整日就只知道游手好闲,浑水摸鱼,甚至还喜欢拉着大师兄出去玩。”

    赵子凌疑惑一瞬,“大师兄?小爷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桑染怔怔道:“大师兄……是个很奇怪的人。”

    赵子凌皱了皱眉,“奇怪?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桑染摇摇头,“不,他是好人,我相信他是。”

    赵子凌低声道:“那后来呢?”

    桑染继续无奈道:“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现在回头看看,好多事,好多人都已经不一样了。”

    赵子凌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一样,小爷还是小爷,我哥还是我哥,大家都没变啊……”

    桑染低头愣愣道:“所以或许真正变得……是我自己。”

    赵子凌固执说道:“你变什么了?你明明还是那么蠢,怎么可能变呢?”

    桑染缓缓起身,“药已经上完了,我回去了。”

    赵子凌,对不起,你的期望,怕是要被辜负了。

    桑染没有在说话,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却意外的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桑染缓缓抬起头,发现来人是赵怀真。

    赵怀真平静的看着桑染,淡淡道:“出来吧。”

    赵子凌惊讶道,“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怀真平静道:“这里是赵王府,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说罢,他看向桑染,“跟我走。”

    桑染一时间无法面对赵怀真,愣愣道:“我想回去歇息……”

    赵怀真面容突然严肃起来,“……出来。”

    来到赵怀真的寝房。

    赵怀真款款而坐,望着对面的位置,轻抬下巴,“坐。”

    桑染忐忑的坐下。

    相比于她的束手束脚,赵怀真就显得更加从容不迫,他纤长的手指轻轻直起一旁的酒壶,将光洁的瓷杯满上。

    赵怀真将斟满的酒杯推在桑染面前,“喝。”

    桑染目光深沉:“王爷将我叫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喝酒?”

    赵怀真略微挑眉,“不可以吗?”

    桑染点点头,拿起酒杯。

    低头看见波光粼粼的酒杯中倒映着窗外皎洁明亮的月光,桑染不由的晃神。

    赵怀真不紧不慢的看着她,“没有毒。”

    闻言,桑染手轻轻的一颤。

    赵怀真发觉了她细微的反应,清秀的面容上却始终毫无波澜,他轻轻的抬起头,抿了一口涩的酒。

    桑染将杯中的酒饮下,随即立马皱起了眉头,“咳……好苦。”

    赵怀真缓缓道:“听说,今天你和子凌去买酒了?”

    桑染点点头,“是……”

    赵怀真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目的呢?”

    桑染镇定的与他对视,“目的是……我几日之后就要走了,想和你们好好喝一次。”

    赵怀真淡淡道:“不用了,子凌不会喝酒,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桑染微微一惊,“现在?”

    赵怀真点点头,“无需担心,我方才命人将你们今日买的酒送来了,就在你的面前。”

    怎么会这样?如今在赵怀真的眼皮底下,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动手脚。

    而且,赵怀真没有理由让他们提早将酒送上门,除非……赵怀真早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

    赵怀真目光一冷,“你在怕什么?”

    桑染目光沉沉:“王爷这么做,怕是别有用心吧。”

    赵怀真轻轻一笑,“本王能有什么用心?要比起这个的话,这句话该是本王问你吧。”

    桑染苦笑一声:“……呵,无论我怎么谋划,全都逃不过王爷的眼睛。”

    赵怀真淡淡点头,“知道就好。”

    桑染缓缓道:“看来,王爷或许是我命中的克星,三个月来,在王爷面前我始终感觉自己像一个笑话。”

    赵怀真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难道你买酒,不是为了讨好我吗?”

    桑染错愕的看着他,“什么?”

    赵怀真将杯子往桑染面前一放,“下毒吧。”

    桑染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赵怀真平静道:“你身上携带了多少毒药,全部放进去。”

    见桑染无动于衷,赵怀真定定看着她,“……动手啊。”

    桑染看着他的眼眸,里面除了平静和从容,竟在无其他。

    桑染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赵怀真,“王爷该不会是要耍炸吧?”

    赵怀真轻笑一声:“你在怕什么?怎么,不想完成你的任务了吗?来赵王府的三个月,你可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杀我,现在我让你取我的性命,你反倒犹豫了?”

    桑染握着毒药的手不停的颤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怀真望了望桑染,缓缓道:“这有什么值得多想的,你若要杀,便杀。”

    桑染咬了咬牙,终于一鼓作气的将手中的毒药放在了台面,“你……真的愿意死?”

    赵怀真随性一笑,“是啊,你愿意让我死,我就愿意死,买卖到也算划算。”

    桑染微微皱眉,“说实话,我宁愿你反抗,你这样我反倒……”

    赵怀真好看一笑,“怎么,只那么几句,你就心软了?”

    桑染捏紧了拳头,打开瓷瓶,无奈手却在停在了半空中。

    赵怀真将她的手一翻,白色的粉末尽数倒入酒中,“下毒也要教你?”

    桑染咬牙看着他,“你不怕死?”

    赵怀真不置可否一笑,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将桑染面前的酒杯缓缓端过。

    当亲眼看着冰冷的瓷杯渐渐触到他凉薄的唇时,桑染不知道为何他的唇边始终带着那种从容而洒脱的笑意。

    这一刻,桑染的脑中回忆起太多昔日的片段,在她每一次落难的时候,在她每一次咄咄逼人的时候,在她每一次失意的时候——

    桑染猛的站起,将杯子打破。

    赵怀真笑意渐深,“怎么了?”

    桑染缓缓垂下目光,“我还是不能。”

    赵怀真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样心慈手软的人,迟早会因为你的心软而害了自己。”

    桑染微微皱眉,“我有我的原则……我输了,我还是下不去手。”

    赵怀真嗤笑一声:“妇人之仁。”

    桑染抬起眼眸,缓缓道:“你的这条命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就当我还清了你的人情。”

    赵怀真眼眸深邃,“那么我先问你个问题,如果我没死,你会怎么样?”

    桑染牵强一笑,“我好的很……”

    “是吗?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笑的出来。”赵怀真说完,沉默片刻后又道:“不过看在今天本王心情好的份上,有一件事想与你分享。”

    桑染疑惑道:“什么?”

    赵怀真缓缓道:“这件事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再掩饰下去也就没有意思了。”

    赵怀真望着桑染侧目一笑,右手轻抬,一道青光之力注入桑染体内。

    那道青色光芒不断在桑染体内游走,犹如打开一切秘密的钥匙一般,桑染感觉自己心脏某处似乎有破碎的感觉。

    紧接着,便是一些记忆碎片迅速在她脑海中凝结成了一个完整的记忆。

    我叫桑染,是A市桑氏集团千金,可我却在意外中获得了穿越时空的力量。

    我尝试了第一次穿越,去了一个叫做云州的地方,成为了一个宗门——焚心谷的弟子。

    同时,我也遇见了自己此生的真爱,但那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爱的人叫程景俞,也是一个穿越者,我和他在云州的世界里相爱厮守,可好景不长,新婚之夜他将我逼死。

    是的,毫无原由的逼死。

    记忆瞬间涌入桑染的脑海中,她猛的睁开眼,望着眼前的人,微微一惊,“司暮雪,你——”

    司暮雪从容的倒了一杯酒,“嘴巴张得太大了。”

    桑染怔怔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还有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变成赵王?而且……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司暮雪从容一笑,“这里是前尘镜,你所有的记忆都被前尘镜封印,比武大会决赛,云仙秘境沦陷,只有你通过十世的考验才能救里面的所有人,而进入前尘镜的你将会被封印所有记忆,所以你不会记得你的使命以及你自己,刚才我为你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否则你恐怕真的会去焚心谷找死了。”

    “原来是这样,可为何你能恢复我的记忆,并且你似乎也是有记忆的……”桑染惊呆了,“你有自己的记忆,所以你才一直不杀我。”

    司暮雪淡淡笑道:“可以这么说。”

    桑染没好气瞪他一眼,“那你为何不早说?要是我这段时间真的错杀了你,岂不是……”

    司暮雪眉目平静道:“在云州的时候你不是我的对手,在这里更加杀不了我,而且,如果你今天不杀了我,以后永远没有机会了。”

    桑染微微皱眉,“你觉得现在我可能会杀你吗?”

    司暮雪微微扬眉,“哦?你不怕被惩罚?”

    桑染点点头,“原本只是因为你对我好,我才过不去心里那关,下不去手,现在我认出了你,更加不可能对你动手了。”

    司暮雪听完桑染的话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浅浅的笑了,“你的答案,我还算满意,所以现在不幸的是,你已经错失了杀我的机会,接下来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突然想起什么,桑染连忙道:“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司暮雪淡淡笑道:“只有自愿进入前尘镜的人才会被封印记忆,而我当时濒临死亡,是前尘镜的灵力将我带到这里,从而存活了下来,因此我不会被封印记忆,同时我也有拥有了一些前尘镜赐予的力量,譬如说,恢复你的记忆,只是这种法术损耗灵力太过巨大,百年内只能使用一次,而代价是我将永远留在前尘镜中,而我刚到这里时,原本我是江南富商司家的公子,意外救了赵王一命,可好景不长,赵王因病逝去,临走前将其弟赵子凌托付于我,因我与赵王容貌相似,赵子凌便将我当成了他的哥哥,我也就因此成为了赵王。”

    桑染了然点点头,随即皱了皱眉,“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只能活在前尘镜里吗?”

    司暮雪不以为然的点点头,“目前看来,只能如此。”

    桑染目光坚定的看着司暮雪,“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你离开前尘镜。”

    司暮雪笑了笑,道:“不过,你体内的毒怎么样了?”

    说起这件事,桑染就想起今天被程景俞玩弄于鼓掌之间,在大街上生不如死的场景。

    如果她在生死关头坚持不嫁给他,现在也就不可能站在这里,这种屈辱无助的感觉无疑又是重重一击。

    不过最后程景俞终归还是给她吃了解药,应该是没事的,所以还是不要告诉司暮雪了吧。

    桑染轻轻道:“暂时无大碍。”

    司暮雪面容严肃的点点头,“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四处打听解毒之法了。”

    桑染心头一暖,“谢谢你,司暮雪。”

    司暮雪浅浅一笑,缓缓起身,“今日的酒也算喝过了,我走了,你早些睡吧。”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桑染连忙喊住他。

    司暮雪停下脚步,转过身,“为什么云洛白也在这里……还成为了我的大师兄,我的记忆只恢复到重回云州那会儿,后面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司暮雪淡淡道:“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为你而来的,便足够了,剩下的,时机一到你自然会知晓。”

    他走了,背影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而桑染才发现自己手心早已布满冷汗,仿佛刚才命悬一线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想起云洛白……

    桑染不禁想起刚才司暮雪的话,云洛白是为了她而来……究竟是为什么?

    思索了许久,桑染依旧寻不到任何头绪,一切都来的太快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

    一枚锋利的暗器朝她袭来,桑染迅速侧身躲过,一道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等桑染追出去的时候,只见一袭浓厚的黑衣,从赵王府的屋顶一闪而过。

    看来她和司暮雪的对话全部被那人听到了……难道又是焚心谷的人?……不对,焚心谷的招式她还是略知一二的,如果要行刺,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方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也就意味着……想取她性命的另有其人。

    桑染的背后再度升腾起一阵锥心刺骨的阴冷。

    望着无边的夜色,今后的路,她完全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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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020/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前尘镜最新章节! 作者:桑桑不爱吃饭所写的《穿越:前尘镜》为转载作品,穿越:前尘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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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前尘镜介绍:
风起云州第二部----前尘镜
少女桑染为拯救云州,阻止夜汐颜的阴谋,进入前尘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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