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入得李营心渐宽
“娘亲，你看，我今天打了好大一桶水呢，比飞哥儿打得都要多。”
福诗拿着装满水的小木桶在福娘眼前晃啊晃，福娘一见，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
“诗诗真能干，爹娘以后不在你身边，诗诗要照顾好自己知道没？”
福诗闻言，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惊慌失措，急着问道：
“娘亲要和爹爹去哪里？”
福娘只是冲她微笑，并不说话，后来福叔也来到福娘身边，看着小福诗也是在笑，可福诗却越来越慌：
“爹爹！娘亲！你们要去哪？带上诗诗一起去，诗诗听话，诗诗再也不整天都想着耍了，真的，诗诗会听话的！你们不要走！！”
可爹娘的身影却越来越远，小福诗迈开双腿去追，怎么也追不上。
“娘！！”
福诗大喊一声，自梦中惊醒，举目四望，已是深夜，周围皆是姐姐在哭哭啼啼，哪还有爹娘的身影？
看不见爹娘，小福诗眼睛一酸，泪水不由掉了下来。
“小女娃，想爹娘了？”
众姐姐中唯一一个没在哭的姐姐看着自己问道。
福诗点点头，想说话，一张嘴却是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那姐姐一把抱住小福诗道：
“小女娃，听姐姐一句劝，活下去，无论如何都得活下去，这样来年你才能祭你爹娘，你爹娘在那边才不会挨饿。”
福诗哽咽道：
“爹娘在哪边？诗诗要去找他们。”
那姐姐却不回答她的话，语气温柔的道：
“原来你叫诗诗，姐姐我叫林如昔，没被这些坏蛋抓住前呀，姐姐家里也有好多人呢。”
说着，林如昔将一双纤白手掌在小福诗面前摊开，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数道：
“姐姐以前有两个弟弟，也有爹娘，还有大伯，二伯，大姨，可是现在，姐姐跟你一样，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所以，我们都得活下去。”
说着，林如昔便从地上拾起一片锋利的小石头一把抓住自己的秀发，将石头放在发根上一用力，几缕青丝随风飘落在地。
福诗被林如昔的举动惊得都忘了哭了，从没见过尼姑的她，哪想到天底下还会有女子会割断自己的头发。
林如昔看到福诗的表情，忍着疼强挤出一丝笑容笑道：
“在这贼营中，漂亮的小娘子可活不了多久，你也别问我为何，小女娃还不该懂这些，怎么样，小福诗，你要不要也剃呀？”
福诗犹豫道：
“疼吗？”
林如昔轻轻一笑，如清如扬，细声道：
“比起漂亮小娘子的那种死法，姐姐这就不算疼了。”
可福诗还是拒绝了，要让爹爹和娘亲知道自己割了头发，不知道他们会气成什么样呢。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太阳还是没有出来，可天却已经蒙蒙亮了。
众女哭了一晚，此时睡得正是香甜，忽然帐帘被人一把掀开，常青还是那副粗麻布衣的打扮走进帐来：
“俺都起来了你们这些懒货居然还在睡，都给俺起身！起身！”
一边说着，常青迈开脚就踢向附近几个女子。
一时间，女子的痛呼声，常青的怒骂声，福诗的哭声响彻耳际。
常青被扰得烦了，威胁再不收声就将她们全部杀光煮来吃肉，众女这才战战兢兢的安静下来。
见得场面终于安静下来了，常青开口道：
“你们莫要以为俺杀了你们的亲眷将你们劫来是想害你们，正相反，俺是要送给你们天大的好处！”
常青说完，故意停了下来想看看众女的反应，奈何众女还是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表情一点没变化，只得继续道：
“俺要将你们送去服侍仙人，仙人呐，就是能在天上飞的！周围能发出五色光芒，只要摸一摸你，就算是块白骨都能给你摸活的那种！”
“你们只要将仙人服侍得开心了，死几个凡间亲眷那还算个逑？到时候在仙人枕头边吹吹风，还愁家人投不了好胎？仙人若是开心了，便是让你们的亲眷重新活过来也不是难事！”
“所以你们不要记恨俺啊，俺可是帮了你们大忙，天下乱成这样，那些凡夫俗子怎么保护你们这些个美人？在仙人身边多安全呐！行了，话俺也就说到这，你们这些娘们自个思量！”
说完，常青也不管胯下二弟立如擎天，转身就走，倒也是个狠人。
却说常青此次专门到这来就是怕这些娘们记恨自己，到时候在仙人枕头边吹吹风点点火什么的，那自己这些辛苦还不都白费了？
这些娘们别光惦记着自己杀了她们全家，得让这些记着自己的好，不求帮自己说好话，至少别说坏话就成。
可常青心中也不是滋味，这仙人怎就喜欢这些凡间俗粉？在俺看来，这些娘们一百个也比不上那个跟着仙人下凡的持剑仙子半分！
仙人要喜欢金银财宝多好，那些玩意又不会说话，俺何必操这份心？
常青走了后，便进来几个壮妇抬水进帐给这些女子洗漱。
待得一切整理完毕，还是张须领人押着这些女子去往李营给仙长送“礼”。
福诗一路小心翼翼跟在林如昔身后，话也不敢多数，只是咬着小嘴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众女也皆是如此，什么仙人之类的话她们根本就没有听进去，除了林如昔之外的所有人都沉寂在恐惧之中。
直到入了李营后，看着这片奇特的营地，这才想起刚刚那个黑矮个好像说要将自己送给神仙？
众女一入李营，那弥漫空气似乎无处不在的尸臭味再是闻不到了，而且这李营周围竟无一具死尸，甚至放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那黄白之物。
营内每个人面上都精神奕奕，那些巡营汉子的那股精神气，一看就和以前自己呆着的营头的男子不一样。
莫不是这营头真住着个仙人？不然怎会如此？
众女想着想着，似乎又有一道希望的光芒出现在她们黑暗的世界中。
福诗也是紧紧抓着林如昔的手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心中想着，如果真有仙人的话，一定要求他找到爹爹和娘亲，再求他把飞哥哥救活。。。。。
第三十二章，使得离间欲杀常
林如昔也在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周围这一切，她自打一踏入李营，便像是进入另外一片天地了般。
四周景象，好似大灾前的临安，只是没有那一幢幢亭台楼阁，也不见街上嬉闹人群。
众女来到一顶大帐外，只见帐外草地上零星可见一抹血红，想来不久前这里曾也发生过一场血腥事。
林如昔心中疑惑，何人有胆子敢来有神仙的营头闹事？若不是有人闹事，或是神仙要杀人祭祀？才弄得这一地鲜血？
想着，林如昔刚放松了些的心防重又紧张了起来。
在帐外等了一会，不多时，帐帘微动，似有人走出。
众女抬头去望，一持剑白衣女子缓缓从帐内走出，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美得不似人间颜色。
见了众女，陈露瑶无悲无喜的开口道：
“你们进来。”
声如清扬，似水如歌，众女一辈子也没听过这般好听的声音，直叫众女心旷又神怡，如痴又如醉。
就连福诗这个小女娃也浑然忘了爹娘不在的悲痛，心中想道，这个姐姐，一定是神仙下凡吧？
杨启邢坐在椅上看着张须领着众女鱼贯而入，心中直有千万个悔不当初。
他是万万也没想到这常青竟是这般莽直，自己当初不过只不过在收下常青赠送的那些可怜女子时客套了一句：我很喜欢。
没想到这贼头居然去屠了个流民营掳来这些女子送予自己！！
张须自打入了帐内后，便见杨启邢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还道是杨启邢对自己送来的女子不满意。
不由用眼角悄悄向那些女子扫去，不应该啊，这些女子的姿色皆比上次送来的要好许多，仙人莫不是口味独特？喜欢丑的？
正在猜疑时，张须的目光刚好从林如昔身上扫过，咦？似有什么不对劲，张须又将目光移回林如昔身上。
这一看之下，不由大惊，这女子居然是剃了发！！短成这般，如何见人？难怪仙人面色不善，这是以为我以次充好了。
眼珠一转，当即指着林如昔喝道：“你这丑妇！是何时混入这些女子中的？！我怎的未曾发现？！”
不想，他话音刚落，帐内角落处传来一女子娇喝声：
“放肆！仙人所在，怎容你喧哗？！”
张须循声望去，刚看清说话女子面容，就惊得他差点没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我，，我，，我。。”
他张着嘴结结巴巴，一个我字说了半天也憋不出其它字来。
“哼！”杨启铃抱着双手轻哼一声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却是回营后杨启邢弄清了头些兄长只是收了那些女子做侍女，听得那些女子可怜身世，便从兄长那边将人讨了过来。
还拉上耿成文整日给那些女子教授军阵武艺，似有要组建一支娘子军的架势。
今日听得常青那贼头又来给仙长送女，刚好她的娘子军人数太少，便又赶了过来。
被张须一惊，杨启邢也从悔恨中回过神来，见张须在骂一女子丑陋，便顺势朝那女子望了一眼。
那女子一头凌乱的短发，脸色灰白，倒是红唇依旧，标准的大美人呀，尤其是那头凌乱的短发，别有一股气质，怎就丑了？
见张须实在紧张得不行，杨启邢才缓缓道：
“常当家的这份礼，本君甚是欢喜，不知常当家是否有空，本君当亲自设宴，款待常大当家才是。”
杨启邢说话时虽语气温和，给人一种随和的感觉，可他心中已是杀意大起，暗道只要这常青敢来赴宴，定叫他有来无回！
张须见这个仙人想邀大当家来赴宴，心中非但没有多少欢喜，反而暗生了几分警惕：
“仙长也知，我营头那些混小子难服管教，若是大当家不在营中镇着，着实不知他们能闹出什么事来，恐怕是有负仙长美意了。”
杨启邢见张须不上当，也不气馁，大方将手一摆，道：
“饮酒作乐，小事尔，无关紧要。倒是那品銮会一事，常当家应听说了吧？”
何止听说？那两个传旨的天使都叫大当家煮成肉粥分给病患吃了，张须点头应道：
“略闻一二。”
只是略闻一二？杨启邢也不拆穿，要谈正事，便让玲儿领着那些女子出去，又让张须看坐之后，才道：
“赵室行事如此荒唐，随意便授予王爵之位，但话又说回来了，若能坐上此位，麾下又有二十万众，将来何愁大事不成？千载难逢之机，不知你对此有何想法？”
张须闻言一笑：
“大当家只求一个及时行乐，快活就好，什么大事不大事的，大当家也从未考虑过。”
杨启邢盯着张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说的是你，张二当家，可有何计较？”
说完，见张须张口结舌，双眼似有微茫闪过，紧接着道：
“常青那厮无情无义，所作所为浑然跟个未长大的小娃也似，为求自己快活便残害他人，为给本君送礼便屠一营地，跟着这样的君主你猜你会几时死？”
张须越听心中越慌，连忙道：
“现在，我张须。。。”
杨启邢打断道：
“莫叫我仙长，实话告诉你，我如今法力尽失只剩救人之力，若能以法力杀人，常青那厮都死上万道了！你真当他杀了我家妹子我会大发慈悲放过他不是？”
“也莫说你张须有情有义，忠心不二，我刚刚说的那番话，你有胆就拿回去说给常青听，你看他信是不信你？”
以大当家的性情，当是不会信我，说不定还要以为我是想夺他位置，故意挑拨他来招惹仙人送死。
想到这，张须心中也是气愤，当初要不是自己在旁出谋划策，凭常青那莽夫也能有今日？
而且自己的功劳在常青眼中似都比不上区区一女子，昨日他为了美色让一女子和我平分二当家之位，今日他会如何？明日又会如何？
自打投奔他后自己苦心苦力，又换得什么来？
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反水，自己又能有何好处？眼前这个连法力也无的仙人又能给自己什么？
自打知道杨启邢没了法力后，张须心中对这个“仙人”也没那么敬重了。
第三十三章，杨兴回营杨府安
于是张须说道：
“仙长说笑了，张某虽为二当家，却也人微言轻，大当家信与不信，自是有一翻决断，当不会光相信张某一面之词。”
我呢在那边好歹是个二把手，但过得不咋地，说的话没人听，根个摆设也似，你想说动我能拿出什么来？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将你法力全失的事告诉常青的。
有戏了，杨启邢眼中一亮，既然他不愿意明说，那便顺他的意绕上几绕，便笑道：
“张先生太过谦虚了，以先生大才，在那常营中怎能算是人微言轻？”
以你的才能，在那些莽夫堆里不该是这个位置，只有更高的位置才适合你。
张须又问：
“哪里哪里，仙长过誉，张某之能，张某自家知晓，能居何位，张某也自知。”
这却是张须不耐烦了，开始问杨启邢到底能给他什么好处，别浪费大家伙时间。
谈大事嘛，不该是你一言我一语慢慢谈的？哪有这般急性子的？怪不得这张须往日也只是个落草山头的山大王。
想着，杨启邢也不想跟他玩啥文字游戏了，直接道：
“先生可知高祖旧事？”
张须一听，眼中精芒闪过，天下糜烂至此，赵宋大夏将倾，蒙古人不知其踪，若有机会，自己如何不能仿高祖旧事？匡扶天下？自己怎就从未想过。。。
可是，这终究风险太大，不说匡扶天下，便是现下的常青与李逸这两人就不是好相与的，有此野心，终要有与其搭配的能力才行，可自己是那块料吗？
杨启邢见张须犹犹豫豫，知道这时候最不能催他，便道：
“事关重大，先生且先回去考虑一二，只要在品銮会前给本君答复就是，还有，先生不要再送女子来了，为一己私欲杀戮无辜，终不是成大事者所为。”
见杨启邢不逼着自己现在就表态，张须一颗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起身对杨启邢做了个揖，便退出大帐。
张须走后没多久，陈露瑶又进帐中禀报，却是杨兴回来了。
杨启邢一听，亲自出去迎接杨兴回到帐内。
主仆落坐后，还没等杨启邢问起家事，杨兴就哭丧着个脸对杨启邢道：
“公子，兴求你了，你就回家吧，老祖宗说了，你三日内要是再不回府中，兴下次再回杨府之时，便是兴身首分离之日。”
杨启邢安慰他道：
“有本公子罩着你怕个甚？老祖宗要让你身首分离，便要先从我尸身上踩过去！”
说完，见杨兴苦着脸还要再劝，便又道：
“是了，这次老祖宗没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和玲儿？”
杨兴摇头道：
“老祖宗这次是真发火了，说让我带你们回来，若是你们不肯，便让我趁你们晚上熟睡时给你们一人一闷棍，打晕了拖也要拖回府中。”
说着，杨兴又悄悄抬起头看了杨启邢一眼，低声说道：
“若公子不随兴回府，那公子晚上睡觉时可要小心一些了，兴尽量下手不太重，不会留下什么后症。”
你丫还真准备打我闷棍？
杨启邢也是无奈，老祖宗啥都好，就是太爱护着自己了。
假装没听到杨兴威胁自己的话，继续问道：
“老祖宗可有知道我现在处境？”
杨兴继续摇头：
“老祖宗不知，只以为你和玲儿贪玩，出去踏青去了。”
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是叫道：
不知道才怪！那老家伙都快精成妖了！能信你那套说辞？我当时将你交代我说的那番话跟老家伙一说，他差点没让人将我活活打死！
还好小爷机灵，还没等他们上刑当场就把实情说出来了，这会老祖宗和耿虞侯正在集结人手，若我三日内带不回你们三，就等着他们亲自来接咱们吧！
老祖宗可说了，咱们自己识趣回去，和他动用二三子来接咱们回去，是两种打法。
不过这话杨兴可不敢跟杨启邢等人说，主要是怕这三个事精儿知道老祖宗要来接他们，又得跑到哪块角落里躲着了。
杨启邢自然不知杨兴心中的小九九，只是信以为真，满怀欣慰的点头道：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杨兴，家中对这品銮会有何计较？”
杨兴疑惑道：
“品銮会？”
家中居然不知道？不能够啊，九路天使传旨，总能到得三四路吧？
“近日无天使到家中？”
杨兴摇头摇得脖子都快扭断了道：
“府中已是许久未有外人来过了，不过公子既然说到天使，兴倒想起一事，前些日子木寨上巡视的二三子时常看到有人策马朝杨府这边奔来，不过均被一些不知名的江湖人士劫杀在半途中，没有入得木寨，老祖宗也没去理会。”
杨启邢闻言，也没太过惊讶，只因此事本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府外流民与杨府积怨已深，不希望杨府能来主持此事，劫杀天使倒也干得出来，但他没想到的是，竟没有一个天使能将旨意送入杨府。
至于幕后黑手，不问也知，江湖人士？能组织起这般规模江湖人的还能有谁？
又是这个玄鸟，三番五次针对我杨府，莫不是以为手下有些听得调令的游侠儿便能为所欲为，我杨府到底跟他有多大仇？
这却是杨启邢忘了，这二十万人聚集在此的目的，本就是杨府，或者说，是杨府中的自己，那只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猫！
想着，杨启邢摊开案上宣纸，便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将赵宋欲组织品銮会，还有李逸对杨家图谋不轨，以及自己控制了一个营头之事都写了上去。
现在已经不是该瞒着这些的时候了，等品銮会结束后第一个栽秧的定是杨家，而老祖宗又不知有此事，也就不会有应对之法，对杨家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这里将此事告知老祖宗，再把自己这里能成为助力的事也一并告知，等老祖宗和耿虞侯商议如何应对时也能将自己这股力量算进去，大大增加胜算。
至于品銮会魁首的位置，刚开始经过罗伍汉的怂恿杨启邢心里倒还有些想法。
可现在他对常青等一伙畜生已是忍不住杀意了，还有李逸那厮，若自己当上魁首，那厮肯定不会听自己调令。
而自己又要和常青火并，所以当不当魁首都一样。
剩下的那些小营头，只要能吞并常青和李逸两家，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至于赵室，都已经沦落到给布衣草民授以王爵以求自保的地步了，谁还去理他！
第三十四章，堂堂七尺男子汉
写完，杨启邢将宣纸封好，递给杨兴道：
“又要劳兴哥儿你跑一趟了，此信需速速交予老祖宗，关乎杨府存亡！”
杨兴本来还想客气几句，待听得最后那句话，当即也不废什么话，拿着信道了声公子放心，便快速转身出帐离去，连歇也不曾歇息。
见得耿成文领命而去，杨启邢转头对帐内角落中呆若木鸡的陈露瑶道：
“呆子，去将老罗唤来。”
没过多久，罗伍汉来到帐内。
行完礼后，杨启邢便问他：
“老罗，事情办得如何？”
罗伍汉答道：
“仙长交代的事，俺哪敢不用心去做？俺找的那熟人与常青有血海深仇，李逸又迟迟不能替他报仇，如今大仇有望得报，其死也甘心。”
杨启邢又问：
“具体还需多久？”
罗伍汉想了想，答道：
“大概也就是品銮会那一两日间。”
杨启邢了然，挥手让罗伍汉退去后，想着也是该抓一下营中的武备力量了，自己刚穿越来时不是还准备练兵来着。
此时不练，更待何时？虽有点临阵磨刀的嫌疑，但总比上战场后一堆人后面看几个人前面打要好吧。
便招呼了陈露瑶让她吩咐李得倩，董华等人带着营中能拿得起武器的青壮都到营中空地集合。
李坪户在时不论，现今整个李营内有口万四，比起其它两大营头的人数来说算是最少的，每日所耗米粮皆是用的李坪户家底，若是再不开源只够再吃上两月。
而这万四人中，除开病患，老弱妇孺，能拿得起武器的青壮不过七百余。
二十比一的比例，在瘟疫四起的流民营中算是好的了，这还是亏了杨启邢烧尸，隔离，卫生等等一系列措施的缘故。
至于李逸这厮的人头，别看他人口基数多，李逸营头的比例大概也在十八比一，若他没从杨启邢这里学来那七零八落的防疫之法，估计得是二十五比一还高。
而常青就不同了，这贼头除了麾下家眷染病了不敢杀，怕引起麾下哗变，其他染病的他都是一律杀之。
营中只收留青壮，所以他营中的比例最低，五比一。
每五个人，就有一个能拿得起武器跟着他干战，这也是李逸虽势力最大却迟迟不敢动他的原因。
却说为何杨启邢这边有完善的防疫之法却还比李逸营内的比例还高？
主要还是杨启邢等人出杨府本就为救人而来，这边李营防疫之法一实施，周围流民见得这里情况，都拖家带口的前来投奔。
杨启邢等人更是来者不拒，为此他还在营外专门让人挖了两个大澡池，每天让人把水烧得滚烫倒入澡池中。
凡是入营健康的人都得分男女两列，去澡池中烫上一烫方可入营。
至于病患，则有专门的隔离区给他们居住，以前还为药材发愁，可自打发现了那片银杏林后，那可是老天送来的药材呀。
银杏在中医里有入肺经，益脾气，定咳喘，缩小便，治腹泻，消毒，杀虫等功效，虽药不对症，想要用此药治好鼠疫是想都不要想。
可至少也能让那些人好受些，心中有些希望，然后就只能慢慢等死了。
杨启邢对于染上鼠疫的人也无更好办法，在杨府时按照前世经验来做，却只能预防，无法治愈。
而且又没有医疗设备和专业的科研人员给他研究问题到底是出在哪，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防疫，至于治疫，尽人事听天命吧。
待得李得倩和董华将七百余人都召集起来后，杨启邢也没敢让他们久等，毕竟不光只是武事，还有许多事都等着青壮去做，如伐木，建营，很多事都需要有力气去干。
心中理清了一个大概后，杨启邢已和陈露瑶走到那片空地前头。
七百余青壮见得杨启邢过来，有见过他施法救人的，当场对其纳头便拜，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一时间，正片空地上一篇黑压压的人头冲着杨启邢不断叩首说什么的都有，好好的练兵事，倒成了拜神仙求家宅平安的祈神大会了。
面对这场面，杨启邢也颇为无奈，喉咙都差点喊破了方让众人停止参拜站起身来。
他清了清嗓子，才道：
“大家伙，以后见了我不要再磕头了，你等堂堂七尺男子汉，只拜天地与父母，就连官儿上朝时见了官家也不行跪礼，你等缘何就对神仙下跪了？”
他话音刚落，低下就有人笑道：
“神仙这说的是哪里话，听人说神仙逍遥九天，长生久视，自然不是官家可比的。”
杨启邢点头道：
“是！神仙是逍遥九天，长生久视，但在此之前，他们生下来便是神仙吗？在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伙，神仙都是修炼来的！在没成神仙之前，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天底下最累的事是什么？杨启邢以前以为是做值班医生，现在他才知道，试图跟七百人说话还得让那七百人都听到是件多痛苦的事。
他一辈子也没用过那么大的声音说过话，每喊一个字他都怀疑再喊下一个字时能把自己的气管给喊出来。
见得杨启邢停了下来，董华也不知从哪端出碗温汤来给他润嗓子。
在古代，汤指的是烧开的热水，并不是现代人煮排骨煮鸡肉的那种汤。
杨启邢喝了口汤，哼了哼嗓子，继续道：
“一来，他们修他们的仙，并无恩情予你等，也不是你等长辈父母，可以说你等与他们并无交情，何以对其就跪？”
“就连那包拯包龙图为民断案，公正无二，也不过迎来沉冤昭雪的百姓一声“大人”之称，那些长生久视高高在上的仙人，对你等又有何恩德？？能让只拜天地父母的七尺男儿对他们屈膝下跪？”
其实这是杨启邢不懂历史说错了，在他认为，行跪礼是对下跪的人的侮辱，是封建王朝的陋习。
他却不知，蒙元之前，下跪并不是一种礼，椅子还没传到中国时，下跪不过是一种坐姿罢了。
直到元朝，带有屈辱，卑贱性质的跪礼才流行开来。
现在人们冲他下跪磕头，也不是有多卑躬屈膝，只不过是南方一种祭拜方士巫师的习俗罢了。
第三十五章，福诗学艺惊满堂
杨启邢说完，继续喝汤润嗓，有人则忍不住嘀咕道：
“可仙长你收留护佑我等家室，与那些不管我等的神灵终究不一样啊。”
声音虽不大，可说话那人是站在前排，好巧不巧叫杨启邢给听了去，杨启邢将手中汤碗递给董华，接着道：
“这你们就错了，庇护你等亲眷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我如今虽转世在此身上，却无半分法力可用，一不能以仙雷灭敌，二不能以业火除恶。”
“我虽让疾病不能靠近你等，却不能让那恶人，那贼人不能伤害你等亲眷。”
杨启邢此话一出，除开董华李得倩等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外，众皆哗然。
大家伙都没想到杨启邢会法力尽失，再说，法力尽失的仙人，将来若是常贼再次杀来，如何保护大伙？
倒是没人怀疑杨启邢的身份，毕竟杨启邢的防疫之法成效颇佳，他救人的事也是有不少人亲眼所见。
见大家又被自己一言惊得哄闹成一团，杨启邢喊了几声止住了大家的吵闹，才道：
“大家都知道了，我没了法力，若常贼来袭，我不能保护大家，大家是否要闭目待死？任凭宰割？”
“不！不会！自商周起，我们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就从无闭目待死之事！天裂了，就炼石补天，太阳多了，就把多出来的九个太阳射下来，为了治理一条黄河，无数先辈前赴后继以命相搏！满河犹红！”
“天裂亦能补，金乌亦能射，区区贼寇，你等何惧？！”
“今日，我召集你们，便是要教你们军武之事，你等可愿学来？护佑家眷？”
“我愿！！”
“我愿！！”
空地外的那刻幸存的老松树上，耿成文和杨启铃坐在粗大的树枝上远远看着杨启邢的演说。
听得青壮的呐喊声震耳欲聋，耿成文撇撇嘴道：
“杨兄倒是会蛊惑人心。”
杨启铃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兄长的身影，不满道：
“什么叫蛊惑人心？家兄这分明是至理名言！”
耿成文浑然没听到也似：
“杨兄还会治军？以往可不曾听他说起过。。。”
杨启铃闻言，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傲气凛然的模样道：
“自小老祖宗就夸家兄有济世之才，区区武功事，对家兄来说又有何难？当然不是你这败军之将可比！”
听到这个词，耿成文咬牙切齿：
“某就败了一回，若再来，某决不会败！”
杨启铃从树枝上站起身来，一个回旋便跳到了树下，向远处奔去，只留下她的笑声在耿成文耳边：
“正义兄何时与兄长学得诓人的本事？本女侠怎的不知？哈哈哈！！”
“辱某太甚，休跑！”
耿成文一张脸涨得通红，从树上跳下便朝杨启铃追去。
至于杨启邢这边，想要在几日时间把这伙人练成战无不胜的精兵，任谁也做不到。
但至少可以按照前世军训时的样子，让这些人好歹有些纪律可言，能听得懂调令就行。
不然若真是有大战发生，杨启邢可不指望自己像电视剧中似的：
将军骑着马在军队前方一声喊，众兵士如脱缰野狗般喊着杀字就冲向敌阵，毫无阵法规律可循，就这，还能给对面打得落花流水。对面不举报你开无敌挂就算好的了！
两军交战，最重阵型，因为只有能组成阵型的军队才叫军队，若是连阵型也无，那便是散兵游勇，不堪一击。
真是造化弄人呀，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本想大展宏图造枪造炮大种田，结果遇上个黑死病变异，连蒙古大军都给搞崩溃了。
行吧，好歹自己前世也是医学专业，就当发挥自己的特长当个医生吧，结果现在居然也开始练起兵来了。
看着眼前笨拙的站着军姿的青壮们，杨启邢心中不由想到，若是人类文明能挺过这次大疫，后世人会如何评说我？会给自己加上什么绰号？
人类救星之杨家启邢？灭世丧钟之杨家神猫？嘿嘿嘿嘿。。。
“陈女郎，跟你打听个事。”
陈露瑶正抱着剑呆若木鸡时，董华不知何时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
“仙长他，经常这样吗？就是这样一个人站在那阴笑，你看你看，他又开始阴笑了。”
......
杨启铃与耿成文二人玩闹归玩闹，可看杨启邢这个文弱书生为应对现下的时局都开始练兵了。
自己这两个将他拐出杨府来的罪魁祸首又怎能置身事外。
耿成文独行侠当惯了，手下莫说兵，连匹马都没有。
他虽无兵，可杨启铃有呀！这小女娃手底下可是有一堆恨不得生食常青肉的女子呢。
不过杨启铃倒不指望她们上阵杀敌，毕竟这些女子本就可怜，若还要驱策她们上阵厮杀，那才叫真是作孽。
杨启铃听得这些女子的凄惨经历后，只想教得她们几手保命逃命的路子，不至大难临头时只能束手待毙。
二人刚来到众女练武的地方，就有一小家伙跑上前来拉着杨启铃的手道：
“杨姐姐，你教诗诗的逐影诗诗已经学会了，姐姐多久带诗诗去见自己神仙？”
杨启铃闻言一笑，在福诗脑袋上轻轻一拍道：
“小福诗，虽不知你为什么那么急着想见家兄，可是为了这个就撒谎总是不对的，逐影步法姐姐我学了三月方会，姐姐教你这套步法才有几日？？你。。。。。”
下面的话却是吊在口中再难发出，只因那小福诗见杨启铃不信她说的，小腿一动，步错综变，踏着逐影步法，已是生出一虚影来。
杨启铃记得当初交自己逐影步法的那个游侠儿说，能踏出一虚影，算是入门，这小女娃才学得几日？莫非，这便是说书人口中那身负血海深仇学什么会什么的武学奇才？
福诗停下步法，刚开口想让杨启铃带自己去见神仙，却发现这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好奇怪，好似那日自己刚来这里时看到那几个馒头时的表情。。
姐姐，，姐姐该不会要吃了诗诗吧？想着，福诗眼眶一红，张嘴大哭了起来。
“莫哭莫哭，怎就哭了呢，姐姐这就带去你见神仙。”
杨启铃见这小女娃突然就哭了起来，也不知如何是好。
福诗听姐姐要带自己去见神仙，这小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小手将脸上泪痕一抹，牵起杨启铃的手道：
“姐姐，我们走吧！”
第三十六章，李营善政聚四方
忙完练兵事后，杨启邢刚回到大帐坐下，帐帘微动，抬头一望，却是陈露瑶也跟着进来了。
见她往角落走去，似要完成她呆木的职责，杨启邢终于忍不住开口：
“呆子。”
陈露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与平时无异。
杨启邢只得接着道：
“你不打算和我聊聊吗？”
陈露瑶绣眉微皱：
“我不会聊天。”
杨启邢抿了抿嘴，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自从那日你知道我就是那杨府神猫后，似乎，我们还没就这件事好好聊一下？”
陈露瑶淡淡道：
“你是谁与我并无多大干系，没什么可聊的，如果你现在很闲的话，教我如何说话吧。”
这不天天都在教你？还有，不是跟你说过你这样直来直去很难交到什么朋友的吗？好歹应付一下聊上几句也行呀。。
杨启邢虽被陈露瑶一句话弄得很苦闷，但他也知道不该跟一呆子置气，这些话也就没说出口，只是道：
“既然你不介意我是神猫亦或仙人，那便由得你，只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万万莫将此事告予他人知晓。”
“兄长！你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杨启铃似乎永远学不会一个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杨启邢刚听到她的声音，就见她牵着个小女娃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杨启邢看了一大一小两人一眼，笑道：
“带了什么？你多年前在外欠下的风流债？你这是祸害哪家的小娘子造的孽？”
杨启铃小嘴一嘟，不满道：
“兄长！玲儿是女子，怎会去祸害别的小娘子！”
你丫还知道自己是女子，从我穿越来到现在就没见你干过一件女子的事。
人家女子见了老鼠都是连跑带叫，你可倒好，直接一剑给丫钉死在地上。
人家女子走路都是一步化为三步走，讲究行不回头，笑不露齿，步履轻盈，珊珊作响。你走路跟骑了匹空气马似的，咋地？虎虎生风呀？
于是故作恍然大悟状，用手拍拍自己的脑袋道：
“你瞧瞧为兄这记性，今日你要不提醒为兄，为兄还以为自己有个威武雄壮的弟弟呢。”
说完，见玲儿玉手叉在细腰上，真气运在丹田中，这是要开始泼妇骂街了，于是赶紧道：
“行了，有什么事赶紧说。”
听得此言，杨启铃似也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气哼一声不再跟自家兄长置气，拉着福诗的小手推到杨启邢跟前道：
“兄长，你看看她。”
生病了？看这气色不像呀，莫不是什么内科病？杨启邢开始郑重起来，对福诗道：
“乖，听叔叔话，张嘴，啊。。。”
小福诗哪知道杨启邢这是在给她看病，对于眼前这个“神仙”是又惧又怕。
听到“神仙”让自己张嘴，小福诗吓得都快哭了，可也没办法，爹娘和飞哥哥又不在身边，谁还能保护自己？只得听话的张开了嘴：
“啊。。。。”
现在虽是白日，可近日来阴云连绵，帐内昏暗，杨启邢赶紧拿了个蜡烛放在安全接着烛光看了看小福诗的口腔，接着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就在小女娃的哭腔已经涌到嗓子眼时，杨启邢终于停止了摆弄，问杨启铃道：
“她嗓子有些发炎，不严重，平时多喝热汤，尽量不要大声说话，至于其它的还算正常，有什么症状没有？”
症状？兄长怎的突然给福诗看起病来了？杨启铃虽有些不明所以，还是说道：
“小福诗只用几日就将我的逐影学会了，然后非要来见你，我就带她来了，可没生病。”
不早说！等会，逐影是啥？追着自己的影子跑？就为这事就来打扰你家兄长我泡呆妞？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内心虽咆哮如雷，可面上仍是个温和大叔模样看着福诗道：
“小娃娃，来找叔叔有什么事吗？”
“神仙”在问自己问题，自己可以说话了吗？应该是可以了，想着，小福诗泪水一掉，哭腔一开：
“神仙爷爷！！呜呜呜，帮诗诗找找诗诗爹爹和娘亲把！还有飞哥儿！看不到他们，诗诗好怕。。。呜呜呜呜。。。”
又是个寻找自己家中失散亲眷的人，杨启邢闻言轻轻一叹。
这些日子来求自己帮他们寻找亲眷的人不在少数，杨启邢为此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寻人小队，专门去寻找营中众人失散的亲眷。
这倒不是杨启邢圣母，主要还是考虑到营中的一个凝聚力，找着了能让他们对自己，对这个营地的希望再上一层。
没找着至少也能让人感觉还有希望，至少知道有人在帮他们找了，他们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足够。
若是换得其它营头，别说派人去帮你找失散的亲人，就算你自己要去也得把你自己的事干完了才行。
反观杨启邢的李营，除开之前说过的种种人性化措施，不止派人帮你寻找失散的亲眷，隔三差五还会将众人聚集在一起让大家都讲一些自己以前的故事。
不管悲喜，只要你肯开这个口，旁人肯听这个事，大家就总会感觉生活还有希望。
这也是为什么杨启邢当众公布他法力全失，他这个“仙人”名不符实，营内仍是稳如泰山，每日拖家带口要入营寻求庇护的人络绎不绝的缘故。
杨启铃心疼的将小福诗搂在怀里道：
“诗诗不哭，不哭了，这事你要是早和姐姐说姐姐早就带你去找了。”
小福诗哭哭啼啼的道：
“呜，呜呜，，诗诗不敢。”
杨启铃笑道：
“姐姐又不吃人，有什么不敢的？”
杨启邢听得那女娃称呼，也在一旁插嘴道：
“小诗诗乖，不哭了，叔叔这就叫人去给你找，来跟叔叔说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爹娘是在什么时候？”
却不想杨启铃牵起福诗的小手就朝外走，边走还边道：
“算了兄长，就你那八个人的寻人队，前头还有好几百号人等着呢，福诗的亲人是亲人，他们的亲人就不是亲人？我徒弟的事，我自己处理就行了，不劳烦他人。”
说完，已是牵着福诗走出帐外。
第三十七章，练兵秣马旌旗飏
见得二人出了大帐，杨启邢才气道：
“这小丫头，越发没得管教了！收徒弟那么大的事也不和为兄商量商量！”
一旁默不作声的陈露瑶突然开口道：
“师父收弟子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跟家里人商量。”
是吗？我还以为在古代收徒弟跟娶亲一样，各种繁琐礼节。。。想着，杨启邢“嗯”了一声，又问道：
“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陈露瑶答道：
“好。”
好？好是什么意思？杨启邢不解，又将刚刚自己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刚，刚，我，们，说，的，话，说，到，哪，里，了？我，这，样，说，话，你，能，不，能，听，得，懂？”
没错，杨启邢现在就像是智障儿童康复中心的康复师一样，一字一顿的跟陈露瑶将上面那段话说完。
陈露瑶浑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奇怪的说话，只是淡淡道：
“你说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说好。”
杨启邢一时哑言，二人无言以对，杨启邢只得没事找些事做，又将前不久罗伍汉送来的一叠情报翻出来看了看。
几乎都是与品銮会有关的事，这几天各个流民营的目光全都放在了这个品銮会上。
朝廷派下来的工匠已经开始在李逸大营外搭建擂台，而且听说不久前还有一大队身穿黑漆顺水山字甲的禁军护卫着数十上百个巨大的箱子到了擂台处。
据知情人士透露，箱内装的劝都是金银财宝，一时间，云集在擂台周围的人群更是跃跃欲试，若不是有那百余个禁军与李逸麾下帮忙看守，估计都不用等到什么品銮会召开，大家早就开抢了。
杨启邢是搞不明白，特么都世界末日了，这些人要那些钱财来有何用？做饭没铁锅好用，做兵刃没钢枪坚韧，根本就是一百多箱废品罢了。
这却是杨启邢思想局限了，他前世看过末日电影，看过末日小说，知道末日是什么样的，可古人不知道呀。
中国古人所认为的末日是指一个王朝的覆亡，饥荒，等等。
就比如南宋被元所灭，大多数南宋士子百姓都以为末日到来了，无数人前赴后继，跟着小皇帝一起跳海以身殉国也不愿降了蒙古人。
这便是他们认为的末日，可就算是这般的“末日”，钱财也还是流通可以用来买东西的，比如用来买人命等等。
元朝时定法，一二等人（蒙古人和色目人）无故杀死一汉人只需赔给元廷一头羊的价钱，汉人地位与牲畜无异！
这也就是为什么元末红巾军会喊出那句：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看完，杨启邢将手中粗纸轻轻折好。
为了这次品銮会，这赵室还真是大费周章，不可谓不用心良苦，百多箱金银，听消息说还只是拿来赏赐给参与者的。
至于决胜者，除了钱财外还另有赏赐。
赵室真已穷途末路到了这般地步？拿出钱财爵位甚至是土地换取平安，这虽是宋朝赵家的一贯作风，可这也太过示弱了。
殊不见徽、钦二帝前车之鉴近在眼前？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除此外赵室还能如何？京中听得调令的兵马还剩几何？五千不到，如何面对这汹汹流民浪潮？
若有个绝世将星倒还罢，可若有什么绝世将星大宋也不至于像历史上那般襄阳一破便如土鸡瓦犬般被蒙古人打得亡国了。
绝世将星？不知文天祥现在何在，可还活着？
......
翌日。
杨启邢起了个大早，带着陈露瑶来到练兵场开始他的“精兵计划”。
嗯，三天时间训练出来的精兵，希望他们上了战场能分得请前后左右。
见杨启邢来到后，各曲的曲长连忙招呼各什长让手下开始集合。
杨启邢虽只700兵，但这厮是个无规矩不成方圆之人，练兵，自然要有练兵的规矩。
首先军队是个集体单位，荣辱感得给他搞出来，不能让自己的兵跟其它营头似一上战场就各打个的，那叫大规模械斗，不叫军争。
所以他按汉朝旧制，将自己麾下的兵丁分为曲，什等单位。
但这个单位的情况又与汉时不同，李营中，每十人为一什，由众人推选出一名什长，每十什为一曲，与汉朝二百人或五百人为一曲不同，杨启邢这里百人为一曲。
曲长由各曲觉得自己有自信担任曲长的人比试选出，但这只是临时曲长，最终的曲长还要从训练时表现优异者选出。
五曲为一部，部长官由杨启邢亲自担任，另外还余出两曲为近卫曲与预备曲。
各曲职责分工不同，算上从那些邪教那缴来的兵械与营中本就有的，共有可装备一百五十人的铁刀铁矛铁剑铁斧等铁质军械。
除开分配给什长和曲长的武器，还剩五十余把，杨启邢则是将他们全部分给了自己的近卫曲。
此外，弓弩三十余把，就这还是李得景那厮给杨启邢留下的，起不了什么作用，都分配给了第一曲。
杨启邢站到练兵场上等了好一会，众人才在各自什长曲长的喝令下找准自己的位置勉强站好，只有几个脑子糊涂的委实记不清昨日到底是谁站在自己左边，谁站在自己右边。
也不理自己什长的喝骂声，东奔西跑，怎么也找不着自己的位置。
杨启邢大手一挥，那几人的什长老老实实站出列来，带着全什与那几人越野跑去了。
剩下的人看他们跟个傻子似的绕着空地跑了一圈又一圈，皆是忍俊不禁。
只有那几个什的曲长一脸铁黑，昨日仙长，哦不，部长官可说过，这些都是有关自己最终能否留下担任曲长一职的因素，今天这几个什可算把自己连累了。
杨启邢既然是个现代人，要练兵，自然不是让众人练练拳脚了事。
前面说过军队是个集体，与个人武艺没半毛钱关系，杨启邢要培养他们的集体意识，什，曲的凝聚力，自然是什内一人犯错，整什受罚，曲内五人犯错，整曲受罚，十人出错，整部包括杨启邢在内都要受罚。
所以，没人会干看着身边人犯错或训练得慢了拖累全什全曲，一旦什内有人稍微有什么不懂不能理解的地方，什长和什内众人会凑上来热情的跟你讲解这里该如何如何做。
第三十八章，稳军定心铸华章
等到那些人跑完回到队列，杨启邢这才开口道：
“今日一切照旧，按昨日惯例，排名倒数第一的曲负责明日营中伐木事与搬运事，都是体力活，好好干！做小没什么不好的，没准以后求饶命时你跟敌人说你能伐得一手好木材，敌人见你有用就绕了你呢？”
他此话说完，除开昨日那个被罚的曲外，其他人皆是哄堂大笑。
那个被罚的曲整个曲的人都是低头不语，尤其是那几个偷懒导致全曲排名最后的人，更是羞得只差挖个洞把头埋在里面。
心中暗暗发誓，今日定不能再偷懒拖累全曲，不然自己被笑话还是小事，连累全曲受此大辱。
且这些都是将来要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是遭人记恨上，上了沙场，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启邢见得这一幕，心中也是宽慰，这个年代的百姓还是很有羞耻心的，甚好，便又开口道：
“你等也莫要嘲笑他人，殊不知，今日那伐木搬运者，会是你等哪一曲？”
“必不叫人笑话！”
“咱跟部长官学的是杀人的手艺，可不是砍柴的手艺，定不是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信誓旦旦都说今日不会成为那最后一名，见兵士士气上来了，杨启邢便让众人开始站军姿，踏正步。
众人虽一直不解仙人为何要让自己等人跟个傻子似的站在这里，还有那左右前后的踏步，这与将来上战场厮杀又有何用？
但也没人会去开口质疑仙人，瞧瞧自打仙人来了李营之后，这李营哪还有半分往日那种让人难受的感觉？
别的不说，就其他营地随处可闻的恶臭味在营中闻不到这一点，就让人觉着这里比其它地方好上太多，说不出来好在哪里，但总是好的。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凭空将众人心中疑虑抹除掉，到了中午入食时间，总会有人三言两语的猜测部长官这么训练到底是要干嘛。
“恁不晓得，仙长这是要布下万仙阵嘞，恁几个挨黑前儿么听仙长说过那截教故事，么晓得也么怪恁几个，这是仙长从他师父那学来的大战嘞，可不凶猛！今哩个仙长教俺们布阵，明哩就要教俺们仙法嘞！”
类似这样的讨论，其实也不多，巧就巧在，杨启邢电视剧看多了非要与子同袍，与子同食，结果坐在了这几个不开眼的人的后面。
娘希匹，老子要是会仙法不早就一个仙雷把常青那厮轰成渣渣了？
别说仙法，就连火药我都造不出比现在的火药配方更高明的来，一硝二磺三木炭这种火药都被宋人玩出花来了。
听几人在讨论自己要教授什么仙法给他们，杨启邢一边刨着饭食一边在心里吐槽。
但也不能让这股歪风邪气就这样滋生下去，一直不让他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训练也总是不好，该找人好好谈谈了。
想着，杨启邢也没去打断这几人的谈话，很快的便将饭吃完。
直到夜幕降临，天色不明时，众人这才训练结束，除开排名最后一个曲的曲长和那十个什长外，杨启邢将剩下所有什长和曲长都聚集了起来。
先是让大家围着一个篝火说说自己姓啥叫啥，然后再简单说说自己以往的生活，每个人都得说。
一开始大家还比较害羞，怕说自己的事出丑让人笑话，都是闭口不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直到杨启邢和几个胆子大的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众人的气氛也渐渐热烈了起来。
到了气氛高涨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过往生活，从偷偷喜欢临安东市卖豆腐的小娘子，到被骗到江州去当种地的黑户，有悲有喜，众人也是沉寂其中。
“好了，徐林海，你先停一停，我有事要与大家说。”
这徐林海是二曲曲长，原是荆湖北路岳州的巡捕，灾起后，便带着家室一路逃灾。
途中老爹给山匪杀了，唯一的儿子病死了，若不是半路碰上了李坪户这个大善人，估计他这一家都得死在路上。
后随着李坪户来到这里安营扎寨，也是那次跟常青大战时最后剩下来的几人之一。
也不知是死了独子还是什么，其人整日里郁郁寡欢，话也不多，但可能是当巡捕时养成的习惯吧，其人干起事来却是实打实的稳当。
以前还没开始练兵时，他带着新来的人去砍柴，甚至还会分出几人查看周边地形，有无饿得眼睛都红了的流民在周边徘徊等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其人实在是不太爱说话，就算众人聊得兴起轮到他说自己时也只是吱吱呜呜的说上几句。
杨启邢见他无话可说的样子实在是憋的难受，这才替他解围说道：
“今日我叫大家来，一是为我们刚刚在做的事，你们许多人，之前应该并不认识甚至连话都未曾说过吧？可现在如何？”
他话音刚落，一魁梧汉子就拍了拍他身旁那人肩膀笑道：
“仙长这招绝了！若不是今夜，我还不知有蒙兄弟这样的妙人儿呀！蒙兄弟，快给哥哥说说，那卖豆腐的小娘子你到底是娶没娶上？”
说话这人名叫王当，与徐林海倒是同乡，都是荆湖北路岳州人士，不过与徐林海并不相识。
是个小商人家的长子，却无半分商贾气息，为人颇为好爽，胆子也大，杨启邢介绍完自己，第二个介绍自己的便是这厮。
在徐林海担任巡捕前，就已离家四处出游，灾起后，这人跋涉万里回到家乡，却发现家中长幼都死绝了，将家人好生埋葬后，便一人朝着京城行来。
胆大，运气也好，竟真叫他一人走到了京城，刚到没几天就来投奔李营，然后又碰上了杨启邢练兵，愣是在曲长选拔中力压群雄，夺得了一曲曲长之位。
那蒙兄弟闻言，冲王当笑道：
“王兄预知后事如何，还请听下回分解。”
这蒙姓男子名叫蒙成，乃是京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只是三曲的一个什长，可其人长袖善舞，颇善交际，脑子倒也灵光。
被分到的什中无一人认识，竟是在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凭着一张巧舌说动其他九人共同选了他做什长，能力倒也还行，至少在两天的训练中没看到他那个什的人出现什么问题。
王当一听此言，不满叫道：
“不爽利！蒙兄弟你太不爽利了！”
第三十九章，天地人和一刀斩
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杨启邢也趁机继续说道：
“是了，不光是你们，我要你们麾下每一什，每一曲的人都是如此，大家今后要在一起并肩作战，你们说，是将后背交予不认识不相熟的人好，还是交给一个知根知底比较熟的人好？”
众人同时道：
“那自然是知根知底的！”
杨启邢满意的点点头：
“所以，今日我们在这里做的事，你们回去后，要在你们的什中，曲中也推广开来，无论是忆苦思甜，还是介绍自己说说自己以往的故事，都行！”
说完，见众人犹在思索，杨启邢补充了一句：
“这是军令！”
众人连忙按训练时教给他们的大声回道：
“得令！”
接着，杨启邢又道：
“这是第一件事，至于第二件嘛，则是我的练兵之法，我知道，不光低下的人心有疑虑，恐怕就连你们都一肚子雾水吧？”
这话说出，当场便有许多人连道不敢。
唯王当小声嘀咕了声：
“站来站去，不爽利。”
徐林海则道：
“部长官自有部长官的用意，我等听令就是。”
蒙成则是闭口不言，似乎知道杨启邢还有下文，只是看着杨启邢等他说出后面的话。
果然，杨启邢随手拾了根木材丢将快要燃尽的火堆中，道：
“将不疑兵，兵不疑将，此乃用兵正理，你们心有疑虑就该说出来，不然兵将相疑，还打个甚的战？”
“这行军打仗，讲究个甚？讲究的就是个阵型稳当，兵士能听得调令。为何要让你等站立？莫不是我闲得慌了，想看你等呆傻的样子？”
话落，众人皆笑，杨启邢继续：
“站而立，一来是为让你等熟悉自己的阵型，分清自己左右是谁，锻炼你等意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杨启邢说完，见月色也渐渐上头，看众人恍然大悟的样子知道今日自己的目的也已达到，便令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准备明日的训练。
自己刚转身要回营，却发现耿成文，玲儿，陈露瑶，李得倩，罗伍汉，董华等人不知何时已是站到了自己身后。
见小玲儿那一脸崇拜的表情，杨启邢就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这些人定也偷听了去，还好是这些人听着了。
若站在自己身后的是杨家老祖宗，这会怕不是又要找来和尚道士给自己祛邪了。
一个刚过弱冠没几年的少年郎，医术惊天也就罢了，还精通这般前无古人的兵事，若不是文曲星下凡，那定是妖孽附体了。
以老祖宗自以为对我的了解，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当场就得让秃驴将自己按在地上摩擦，不对，按在地上念七佛灭罪真言。
“杨兄，我。。。”
耿成文刚开口，杨启邢就打断道：
“耿兄不必多言！玲儿还有各位，这件事看来也是瞒不住你们了，我就是文曲星下凡，紫微星转世，通天教主弟子，截教万仙最后的幸存者，我摊牌了。”
“噗呲！”
李得倩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还好马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其他几人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搞得杨启邢一脸懵逼，不由问道：
“我刚刚所说的那番话，你们认为不对，若我说的有什么差池，还请各位补充。”
杨启铃一脸疑惑道：
“兄长你刚刚说了什么呀？我们才刚到并无听见。”
不能够吧！按一般的电视剧套路剧情来说就在我大发神威开始用装逼神技时，总会有人在旁偷听到然后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暗生情愫，恨不能以身相许才对！
而且看到我装逼你那一脸崇拜的表情是几个意思？你个恋哥狂魔！！
几人与杨启邢相处得久了，其实也或多或少看出一些端异，这个“神仙”非但没有一丝仙人的架子，在许多方面还展现出一个凡人的种种品质。
但如果不是仙人，又怎能懂得这许多事情？又怎能将人起死回生？
众人之中可能只有罗伍汉这个满脸胡须的汉子还是忠心不二的将杨启邢当做仙人看待：
“仙长，你不是说今日练完兵后要与我们商议后日品銮会的事吗？我们在帐中等你许久也未见你到，便就寻你来了。”
杨启邢一拍额头，光顾着练兵把这事都给忘了，便与众人匆匆回到大帐商议。
却没有叫上王当等曲长，兵者不议政，政者不议兵，这两头的关系还是要划清楚的好。
一行几人来到帐中安坐后，杨启邢当先就向罗伍汉问道：
“老罗，朝廷的擂台搭建得如何？”
罗伍汉点头道：
“已是建好，就在李逸大营外十里处，若是有事，李逸麾下出营一刻便能至。”
耿成文冷哼一声，道：
“李逸此子畏首畏尾，端的胆小如鼠，他如此讨好朝廷，无非是想在品銮会上占据优势罢了，殊不知，他有这般强盛武力，何必做此锦上贴花之事？”
闻言，李得倩却是持相反意见道：
“耿公子此言差矣，李逸若不与朝廷亲善，他所占的优势无非就是人和罢了，凭着部下好手众多，装备精良，事成一半。”
说完，李得倩转头看向杨启邢，继续道：
“可若他讨好了朝廷，一来，赵家毕竟仍是天命之子，普天下百姓，还认赵家这个正统，与赵家亲善，便得天时，再来，罗大哥也说，擂台所在之地与他的大营如此之近，但凡有事，他的麾下定是第一个到场，也能第一个封锁周边，是地利也。”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皆占，此次品銮会，怕是已成了他李逸的玄鸟会了。”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李小娘子自从遭遇那次大变后，真是锐变得厉害呀，谁说女子不如男？古人诚不我欺！
杨启铃是个没主见的，一听李逸竟在不知不觉中已占下了天时地利人和，当场就急道：
“那可如何是好？”
耿成文一脸冷峻道：
“貊乡鼠壤，若来阻我，一刀斩了便是！”
你一天不做死能闷死你不是？杨启邢真想看看耿成文身上是否随身绑了个炸弹，只要他少一天不作死就会马上爆炸的那种炸弹。
第四十章，唱得三叠又阳关（一）
见几人都开始各抒己见，董华的嘴张张合合，半天也发不出一个音来，实在是他对这事没什么想法。
听得李逸这般厉害，想劝仙长与其参加品銮会，还不如去讨好李逸，可看那耿大侠的样子，怕自己话一出口就被骂成卑鄙小人。
可若说要参加吧，怎么参加？拿什么赢？自己都不知道，想了半天，见李得倩在那说的起劲，似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心中妒火愈旺。
往日我就给你家当书童受你家驱使，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可与你平起平坐，你还要来压我一头！！欺人太甚！
杨启邢自然不知董华心中愈烧愈烈的妒火，见大家还在为李逸的事争论不休，敲了敲桌子待大家安静下来后才道：
“诸君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
——————
今日，金乌终现天边。
时至黄昏，落日在秋风中孤零零的随风飘摇，眼前的古道似旧时那条溪间小道般，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虚幻，缥缈。
爹娘死了，嫂嫂死了，大哥也死了。
如今他们的尸体化为刺鼻的尸臭缠绕在自己鼻头，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你怎么还不死！你怎么还不来找我们！
“唐公公，发什么呆？赶紧完事回营了！”
听着旁边同伴的催促，唐公公一脸麻木的将手中短剑从那老妇的胸口抽出。
这是大哥留给自己的，可不能弄脏了，想着，他擦了擦剑上鲜血，转身，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剥开老妇孙女的衣衫，办事，完事，再一矛将那小娘子插死在地上，招呼自己回营。
唐公公本叫唐匡才，因其从不参与奸**女，常青营中众人才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
其人平日里独处惯了，众人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刚来营中时有人见得他腰间佩剑想要占为己有。
便叫上了三四人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便将其配剑夺走。
这厮生命力倒也顽强，在原地睡了几个时辰，便挣扎着爬起来又去领食吃，可关于自己佩剑被抢走之事，却是提也不敢对人提起。
倒是在后来几次外出劫掠中，其人杀起人来那叫个心狠手辣，且无论老弱妇孺，他都能下得去手，眼睛也不眨一下。
后来机缘巧合下让三当家严毕瞧上了，这严毕暴虐成性，平日最喜杀人，在营中有个严人屠的绰号。
见了这唐匡才颇合自己胃口，便收为麾下亲兵护卫。
消息一传出，那日夺了唐匡才佩剑之人倒也识趣，让耍得好的弟兄将唐匡才的佩剑丢在他的帐外，自己却是连见也不敢去见。
心惊胆战躲了四五天后，听弟兄说唐匡才也没来找自己麻烦，才敢安心回应。
不过从此之后，唐匡才软弱好欺的名头倒是传了出去，是故，才有人当着面叫他唐公公这一绰号。
这次出营倒不是为了劫掠，而是有几个在营内混得不好的小贼见他是三当家亲兵护卫，想讨好他，便带着他出来找找乐子。
几人点子不差，才在营外游荡半日，便遇上了一队正在赶路的流民。
人数不多，三四个男的七八个女的，当场便一声喊杀将上去，男子杀光，三个年老女子也被唐匡才一剑一个给刺死在剑下。
只剩四个年轻女子被一伙人糟蹋之后给杀死了。
本来几人想先给唐匡才享用的，因为这次出来找乐子主要目的本就是巴结他。
奈何几人好说歹说，说了许久唐匡才也对自己的殷勤无动于衷。
见自己热脸贴到了别人冷屁股上，几人这才想起唐匡才唐公公的名声，暗骂一声，便自己快活了。
回营途中，一路无话。
唐框才直到走入自己帐篷，将帐帘死死关好后，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双腿不断颤抖，此时若有人瞧见，定要奇怪，这还没入冬怎就冷成这般模样？
这却是误会他了，他并不是冷，而是怕。
自打最后的亲人，自家的哥哥死了后，恐惧感就从无一刻离开过他的心头。
记得那些日子，村中的人几乎都死绝了，自己侥幸逃得性命随着逃荒的流民一路南下，途经一大户人家。。。
自己曾经是给人唱曲谋生的，那大户人家因里自己所在的村较近，老员外有啥事时常都会叫自己去唱上两曲。
老员外有一孙女，双十年华，待字闺中，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道他家中去唱曲，那小娘子就悄悄躲在阁楼窗边偷听。
自以为躲得隐蔽，其实所有人都看到她那露在窗边的大半个脑袋了，老员外似是极为疼爱这孙女，也由得她去。
后来因自己常去唱曲，与那大户人家中的人已是熟稔，不唱曲时也能在院中四处走动赏赏风景。
那夜，刚给员外老爷唱完曲子，见天色还早，便想去看看他家鱼塘养的鱼儿。
没想刚到鱼塘边，就听不远处有一女子在唱阳关三叠，步行过去，见那娘子，正是老员外疼爱的孙女。
当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指教了那娘子一些阳关三叠的技巧，再后，自己与她越来越熟稔，就算老员外没让自己来唱曲时，自己也会悄悄翻墙入内，与那娘子唱罢几曲才走。
春夏秋冬，如此反复。。直到大灾起后，，，大灾起后。。。
回忆着当初那段美好时光，唐匡才已是渐渐睡着。
待得第二日日头初升，唐匡才才睡醒过来，洗漱一番，挂好腰间佩剑，首要之事便是去三当家严毕那点卯，看看严毕有无他事吩咐自己去做。
没成想到了严毕这处，却见严毕正和一白面小生相谈甚欢，无暇顾及自己。
唐匡才毕竟只是严毕亲兵护卫，当然不能直接去问他有没有什么事要自己去做的，没事自己就先回去了。
只得安安静静站到严毕身后，换下了那个给严毕值夜的亲兵。
“今日听得黄先生一翻高谈阔论，老严我可算是开了眼了！也亏得黄先生来投了大当家，以黄先生之才，在那玄鸟李逸麾下做个区区粮草统筹，太也委屈！”
这严毕虽暴虐成性，杀人取乐，但也只是他的性子使然，若论为人做事，交友谈心，其还是与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坯不同，否则也不能坐到三当家的位置。
第四十一章，唱得三叠又阳关（二）
那黄先生连忙谦虚了几句，才道：
“今日在下来此，实是有要事与严老哥商议。”
说完，抬头看了严毕身后的唐匡才一眼，严毕自然知道他是何意，笑道：
“黄先生不必见外，能入我帐中者，皆是我的亲信家人，先生但说无妨。”
这厮倒也会笼络人心，黄先生自嘲一笑，手中杯盏轻轻放下，腾出双手对唐匡才行了个礼，才道：
“这却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见严毕还要开口和自己客套，不等他开口，自己又接着继续说道：
“其实在下这次前来，一是为结实三当家这般英雄好汉，这二嘛，也有大当家的意思在内。”
听得大当家三字，严毕立刻换上了一脸严肃表情，道：
“不知大当家有何差遣？我这就带着弟兄们去办！”
这贼头还是个忠犬！黄先生心中不屑，面上仍旧笑脸盈盈道：
“这倒是不用，只是此事有关二当家，大当家不好亲自出面，怕伤了兄弟感情，所以希望严老哥能去查探一翻。”
“严老哥可知，二当家三去仙营？为那营中神仙贡献美人之事？”
严毕自从听着这事有关张须那厮后，便知道此事重大，听得此言，也只是皱着眉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黄先生见状，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严毕，道：
“这是那位神仙前几日派人悄悄送给大当家的密信，信中言，张须那厮生有反骨，神仙观他气运，见他头顶有一黑一黄二气时而冲云直上，时而如长虫盘身一动不动。”
“神仙言，此乃天宝旧兆，张须反叛大当家，就在这一两日内，因为大当家给神仙送了那么多美人，神仙便来信好心提醒大当家小心提防”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起兵造反，天下皆惊，杨启邢这是把张须比做安禄山了。
此时严毕也将杨启邢的那封书信看完，惊问道：
“那大当家如何说？可是信了？”
见严毕脸上慌张的表情，黄先生心中暗笑道，如果那恶贼就这样相信了杨仙人的话要诛杀张须，恐怕你现在也该跑路了吧？
毕竟跟着这样一个轻信旁言的大当家，说不得哪天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你的坏话他就能让你自捅个三刀六洞以证清白。
便摇头道：
“只凭一封书信，和神仙的一面之词，大当家自然不会相信，这不让在下来找严老哥来了吗？”
闻得此言，严毕一颗提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问道：
“大当家的意思是？”
黄先生笑了笑，拿起茶杯凑到嘴边，嘴唇微张轻轻吹开杯面污渍，品了口茶，才道：
“神仙既言张须反叛之事就在这一两日，大当家自然是想让严老哥在这一两日间好好盯着张须及其部下一举一动，若无异状，这是最好，若有异动，还望严老哥能速速禀告大当家。”
严毕连忙点头道：
“那是那是！张须若真是心怀不轨，我第一个摘了他的脑袋献予大当家！”
说完，两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这才宾主尽欢，散场而去。
直到目送黄先生走出大帐，严毕才一脸愤慨的骂道：
“他奶奶的！得罪人的事尽让我去做！张须真有鬼倒还好，若只是虚惊一场，平白无故派人监视他，他岂不恨死我？！”
骂完，便冲唐匡才道：
“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去让老三老四他们带人去做。”
唐匡才领命而去，还没等他出得帐外，严毕似又想起了什么，冲他喊道：
“老三老四做事太过莽撞，你也跟着一并去，莫要让他们平白得罪人！”
而张须这边，自从这厮从李营回来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倒不是他能预感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是因为他心中患得患失所至，一边是事成高高在上，再不用看人脸色，可以一展宏图甚至是谋夺天下的野心。
一边是事败被常青煮杀，失去一切的那种痛苦。
两种想法在脑中不断碰撞，交火，谁也没占得了上风。
他便这般整夜无眠，直到第二日清晨，双眼通红的他缓缓抬起笔。
这事他还是打算拒绝，毕竟逃至临安时，一路所见，什么达官贵人王侯将相，若没了性命，不过是路边枯骨一具罢了。
自己的能力，自己也知道，若要拿自己的命去赌那不切实际的野心，恐怕还没等自己享受道便已命丧黄泉，自己可不似常青那厮，能得一日快活就得一日。
他匆匆在纸上写了几字，重又将纸放下，不可留得实证，若是被大当家发现这信纸，我便是不相反也活不成了。
于是唤来帐外心腹，吩咐了他几句，便让他往李营奔去。
见心腹出了大帐，张须一颗提着的心还未放下，那人怂恿自己反叛常青，自己这次拒绝了他，说不得他还有什么后手，不可不防。
毕竟这会自己和常青是绑在一个绳上的蚂蚱，常青倒了，自己又有何好果子吃？
可这事也急不来，在提醒常青的同时，更不能叫常青发现自己曾有过反叛的想法，得从长计议。
于是就这般到了傍晚，那送信之人终回，可带回的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说什么？！！事情怎会败露？！”
张须狠狠抓着那人的衣领双目血红的瞪着那人。
那人也是知道这事原委的，此时心中也是又惊又俱，若不是还有家人在营中，他都不打算再回张须身边了。
“神仙说，他身边有人走漏消息到了大当家那，大当家已是知道你与神仙所谋，最早今夜，最迟明晚，必见征兆！神仙让二当家你早早起事，先发制人，他的精兵会在外接应，到时里应外合，还有胜算！”
闻言，张须怒火中烧，一把就将那心腹推倒在地怒道：
“法力尽失，自称个甚的仙人？！不过一乳臭未干的小娃，当我痴傻不成？竟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就想诈我反叛，做梦去也！”
说完，便挥手让那心腹退下，杨启邢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无非是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想诈自己罢了，此计，忒也粗糙。
没等他高兴多久，第二天一大早，看着严毕的手下零零散散出现在自己营头附近，且人人都带着一双四处打量不怀好意的目光，张须心低一凉，如坠深渊。
第四十二章，唱得三叠又阳关（三）
莫不是大当家真的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立即让人将自己的得力手下都唤来，让他们将弟兄聚集在自己周围以备不测，同时又亲自写了一封信让腿脚利索的扫堂腿吴刚悄悄送去李营。
信的大概内容就是求杨启邢能陈兵营外救自己一救，有杨启邢这个外敌在，常青就算脑子再蠢也不可能放着外敌不管和自己内斗了。
而自己再背着杨启邢向常青请命带人出战杨启邢，只要杀得血流成河，尸山血海，让常青看到自己真的在和杨启邢打，什么疑虑也就烟消云散了。
虽已被人监视，按理说不该再和杨启邢有书信来往，可此时已是火烧眉毛，不像昨日找人带口信给杨启邢时那般从容，顾不得这许多。
而且严毕手下也没什么好手，应不会发现送信那人，就算被发现，吴刚也能凭借武艺逃脱。
只要能将那李营中的小子骗来，我再带着麾下兄弟与之血战甚至将之擒下或杀了，一切问题便能解决了，我到时还可以说我这是为骗那小子来此所设的计。
张须还是太高看严毕手下的人了，严毕手下，若说杀人械斗，倒还拿手，可这根杀人械斗完全是两码子事。
扫堂腿吴刚压根没被人发现就一路飞奔到了杨启邢跟前。
看着眼前这个气喘吁吁的汉子，杨启邢将张须写给自己的信轻轻折好，又交还给他道：
“此信你可收好，若被旁人看去，你家二当家便要人头落地了。”
吴刚一脸谨慎的接过信小心翼翼放进自己怀里，急道：
“仙人，我家二当家求您。。。”
杨启邢没等他说完话，对着站在他身后的徐林海和王当二人一挥手。
王当立即上前一把将吴刚按翻在地，再使劲按住吴刚的双手，而徐林海则拿了一块厚布堵住吴刚口鼻。
吴刚好歹也是个练家子，这两人虽有一把力气，却被吴刚在地上左右挣扎，怎么也捂不死他。
见状，杨启邢冲帐外喊道：
“来人帮忙！”
此时在帐外轮值的近卫曲什长听得喊声，带着什中冲进了帐内，见这架势，立刻便上前帮忙按住吴刚。
杨启邢看着满眼血丝的吴刚，淡淡道：
“张须作恶多端，天怒人怨，比常青也好不到哪去，那日攻入李营时也有他的一份，凭什么他会认为我只想杀常青？不想杀他？”
见吴刚的挣扎越来越弱，杨启邢继续说道：
“今日，我只不过是剪去常青羽翼，断其助力，有朝一日，我定要让常青与常营所有男子，为李营，为这天下被你们杀死的无数冤魂，偿命！”
偿命二字刚落，吴刚便瞪着眼睛不再挣扎。
徐林海伸手探其脉搏，对杨启邢道：
“部长官，此人已死。”
杨启邢点头道：
“将他的尸身交给老罗，让老罗将之交给黄先生，之后，再回练兵场，明日虽就是品銮会，可这练兵事，一日也耽误不得。”
众人领命而去。
杨启邢回到位上安然坐下，翻看着营中粮草储备账目，自言自语道：
“依你看，我可像坏人？”
帐内一角落处传来陈露瑶那清脆悦耳之声：
“不像。”
杨启邢松了口气道：
“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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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灾起后，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只是普通病症，不放心上，后来我又偷偷去了那大户人家一回。
那次，那小娘子竟是说要与我私奔，还说了一大堆的话。
不过我当时也是听不清了，只感觉整个脸烫得厉害，心头更是跳个不停，似要从心窝子里跳出来似的。
那可能是我做梦也不会梦到的事吧，当时真没出息，怎么就逃了呢。
我逃回家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想第二天再去找她，结果老娘病倒了，后来，老爹，嫂嫂，老哥，整个村的人都病倒了。
只剩自己逃出了村，跟着流民来到她家，却发现她家早已荒芜，院中野草遍地生，想来也是逃难去了吧。
这一逃难，可能一辈子就再也不会相见了，当时一想到再看不到她，心里还一阵阵痛颇不是滋味。
之后，我们的粮食越来越少，京师又不见尽头，一路上荒凉得紧，想抢个人家都没有，我也就没心思去想那小娘子了。
再后来，很多人已是饿得不行，啃树皮，啃土的都有，直到那日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了杀了一走不动路的老妇来充饥。
从那日起，我们便也没什么不能干的了。
一路上所见，生意最为红火的便是路边的屠夫，屠夫卖的肉也便宜，只比太平盛世时高上二三十文，但就怕他拿那遭瘟死了的人肉来糊弄我们，那可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所以一般我们都是吃走不动道的人，除非大家都走得动，这才凑钱从屠夫那买肉。
说来也新奇，路上我们竟然碰上了一家正在营业的客栈，那客栈别的不卖，专卖煮熟的人肉，还有不知从哪掳来的两脚羊，生意颇好，就是不知为何没人打劫这家客栈。
反正我们是不敢，入了客栈后，我们苦了一路，想着也吃顿好的，就点了些他们家的招牌菜。
别说，味道还真是不错，至少比我们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看这手，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小娘子的手，这手上怎还有串手链？这手链，，这手链是她的。
直至现在，唐匡才依旧记得。
那日自己疯了般冲入那家客栈的后厨，与她再次相见时的情景。
她浑身赤裸躺在地上，右手和左脚已经没了，她哀求着自己杀死她的声音，是那般动听，凄惨，悲哀。
“小兄弟，在想什么？”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背，唐匡才回头一看，正是白日间和三当家聊天的那位黄先生。
也不多想，当即冲黄先生行了个礼，道：
“唐匡才见过黄先生。”
黄先生见得这小贼居然还懂得礼数，不由好奇问道：
“以前读过书？”
他可不敢加上圣贤二字，主要是怕这小贼污了这二字。
唐匡才道：
“以前卖唱时，总要识字才能认得曲儿，先生见笑了。”
黄先生一脸惊奇道：
“喔？小兄弟还有此手艺？不知会唱得何曲？”
唐匡才愣了愣，说道：
“以前会唱的有许多，现如今，只记得阳关三叠。”
第四十三章，唱得三叠又阳关（四）
“唐兄弟唱的是王维修订的重修谱还是正宗谱？不如这般，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们好好讨论讨论。”
说着，就拉起唐匡才往藏有吴刚尸体的地方走去。
唐匡才也由得他去，反正在这边守了许久也不见张须那边有甚异动，倒是周围张须的手下却是越聚越多。
二人走了没几步，黄先生突然停住脚步不再往前，似有所感般负手眺望看着远处火把燃起的点点星火，感慨道：
“万家灯火天无夜，十里绮罗风自香。眼前景象倒与曾朝伯的这首元夕同友街游相似，只是要改成十里腐尸风自臭了，唉。。”
唐匡才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停下吟诗作对，不过自己向来时逆来顺受，也没那么多感慨，只是安安静静站在他身边不言不语。
黄先生见唐匡才并不上钩，也不气馁，问道：
“唐兄弟家中可还有活人？”
这次唐匡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都死光了。”
黄先生闻言一叹，手臂轻轻抖动，一颗早已被他藏在袖中的石子跌落在他手中：
“那唐兄算是独苗了，可有中意的娘子？如此情况，该生下个大胖小子来方能对得起黄泉路上家人。”
此话说完，黄先生见唐匡才身子微微一抖，双目望着前方似在出神。
趁其不备一把就将手中石子狠狠甩向藏着吴刚尸体的草丛中。
沉重的石子从空中飞来，将一根根无辜的野草压在身下，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间发出了清脆可闻的声响。
“什么人？！”
唐匡才当即拔出短剑，弓着腰向那团半人多高的草丛缓缓走去。
“唐兄弟小心些。”
黄先生也是一脸紧张，不断提醒唐匡才小心，想用这种方式增加他的紧张感。
见唐匡才拿着短剑小心翼翼已走到那草丛边，再近一步，恐怕就要看得吴刚的尸体，黄先生也不迟疑，突然就大喊一声：
“小心！！！快刺！！”
唐匡才本就胆小，突然听得黄先生一声喊，想也没想握紧手中短剑往前一送。
那股熟悉的利刃刺入身体的感觉再次从手上传来，中了！唐匡才心中一喜，怕刺不死那人，拔剑又刺！如此反复三四次，才停手推开杂草，见得那人面貌。。。
常青帐中，常青一脸铁青的看着坐在自己下手的严毕，道：
“你是说，那张须已是开始调动人手了？”
严毕老老实实回答道：
“是，自今日清晨起，张须突然就将他麾下那几百手下招到了他周围，且个个带有兵刃，目光不善。”
“啊！！！”
常青怒火中烧，大叫一声将手中酒杯狠狠砸在地上，怒道：
“自他来投俺后，俺自问待他不薄！为何叛俺？！！你们说说，他为何要叛俺！！”
见帐中其他当家都是闭口不言，常青更是恼怒：
“点兵，去将你们麾下弟兄都招来！”
常青虽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可帐中毕竟也有清醒的人，见常青要点兵与张须火并，四当家胡竟成急忙劝道：
“万万不可！”
常青见有人敢反对自己，冲到胡竟成跟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喝道：
“莫不是你也想反了？！啊？俺待你如何？！”
胡竟成生怕常青一个激动顺手把自己脖子给扭断了，连忙求饶道：
“大当家哟，我对您可是忠心不二你还不知道吗？而且就我这个胆子，就算反了天王老子也不敢反您呀。”
常青一听，这倒也是，借这厮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做什么事，便松开胡竟成的衣领道：
“那你阻拦我又是何意？”
胡竟成理了理衣襟，准备先喝杯酒压压惊，可刚拿起酒杯就见常青那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吓得他赶紧将酒杯放下就道：
“大当家你想呀，老二早上起来，突然看见自己营边周围到处都是老三的人，就算他不打算反，心里也怕呀，又不知道老三要干啥，调些人手来自保也是常理。”
严毕冷哼一声，道：
“哼，若是不知道，怎么不来问我？怎么不来找大当家主持公道？反而龟缩在他营中半步不敢外出，此不是心中有鬼？”
胡竟成又道：
“可我们现在也并无真凭实据说老二就要谋反了，只不过因为一份书信和老二突然聚兵，就将老二杀了，大当家，老二跟你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此做，实叫下面的弟兄们寒心呐。”
嘴上说是下面的弟兄，其实说的是帐内的其他几位当家。
常青闻言，看了另外几个当家一眼，见大家都没有说话，心中想想也不能这般草率就将张须杀了，不然以后谁还敢跟自己出生入死？
便开口道：
“老三，你跑一趟，去唤老二来，让他自己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他不来，哼，俺反正是仁至义尽了。”
严毕刚走出大帐，迎面就碰上了自己的亲兵唐匡才还有那新近来头大当家的黄先生。
见得唐匡才来此，严毕冲他说到：
“你来得正好，随我。。”
黄先生却是抢先一步走到二人身前道：
“严老哥，张须要反了！”
说完，没等严毕惊讶，继续道：
“刚刚张须派他麾下的扫堂腿吴刚出营送信求援兵，还好被这位唐兄弟发现吴刚隐于草丛中，几剑便将其刺死！现在尸首我已让人搬来，还有从他身上搜出的这封信件，本想拿来给大当家过目，没想在这碰上了严老哥。”
事态紧迫，严毕也顾不上客套，看了远处吴刚的尸首一眼，一把从黄先生手中拿过信件，飞也似的重新跑回大帐。
没过多久，黄先生和唐匡才二人就听得帐内常青的怒骂声，瓷器摔在地上的破碎声。
吵闹了一会，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
再过一会，才从帐中跑出一人，是那常青的七当家，见了帐外黄先生和唐匡才后，便对二人道：
“黄先生，还有你，大当家让你们速速进去。”
二人随着七当家入了帐内，常青才开口问道：
“黄先生也在，这就好办了，你，将你发现吴刚的过程详细说来，若敢有半句不实，俺便将你煮了！”
第四十四章，唱得三叠又阳关（五）
唐匡才当然不会拿虚言假语来诓骗常青，当即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发现吴刚，如何刺死吴刚的过程与常青一说。
帐中众人听他言语，也不似有假，而且张须那厮脑袋虽灵光，可写的字却是不咋样，字迹最是好认，当即已是信了八九分。
待唐匡才刚说完，常青一拍桌案，道：
“弟兄们，老二已是明目张胆与俺对着干了，你们是跟他，还是跟俺，划个道出来。”
“若是要跟他的，看在俺们以往的情分上，俺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回去和张须召集弟兄，咱们明刀明枪干一场！看看这大当家的位置到底谁能坐得！”
常青话音刚落，众人就一边倒的喊道：
“张须此子狼子野心，端的不为人子，当杀！”
“当杀！！”
开玩笑，别说站在张须那边，若是现在站队的稍微犹豫一些，估计这常青都能立马把自己脑袋敲碎了。
见得众人全都站在自己这边，常青也是满怀欣慰，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大手一挥，豪情万丈道：
“让弟兄们将刀子都磨利了，随俺诛张须！！”
李营中，杨启邢练完兵刚走回自己大帐，却发现耿成文和杨启铃二人站在自己大帐外东张西望。
见得自己来了，二人似久旱逢甘霖般朝自己快步小跑而来。
见着自己，玲儿第一句话便是：
“兄长，我们几时出击？可是半夜而击？”
耿成文也一脸激动道：
“某当为先锋官，为此义战，斩下第一颗敌首！”
然后就被射成马蜂窝是吧？杨启邢见二人一脸激动，无奈道：
“我何时有说过要出击了？”
玲儿疑惑道：
“兄长昨日不是说已对常贼做下布置，常贼伏法之日不远矣？”
我说玲儿啊，不是早就告诉你要离这个耿作死远点吗？现在可好，连你也被他传染了，只得答道：
“是，我昨日是与你们说过此事，今日之事想必你们也知，常营那二当家张须，大限将至矣！”
“可就算他营中大乱，就算他兄弟阋墙又如何？我们照样打不过，玲儿，为兄不是兵圣下凡，那七百儿郎训练不过三日，为此就将他们拉上战场攻打常营，唯一的结果只能是又多出七百冤魂。”
“为将者，不可因怒兴兵，常青会死，但不是今日，天色不早，你二人莫要操心了，回去歇息去吧。”
看着二人写满失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随风飘摇的火光中，杨启邢知道这事还得看二人如何去想。
如果耿成文还是想发扬他那一往无前的作死精神，自己是怎么也劝不住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这毕竟不是游戏，他们不是NPC，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不是自己所能控制。
想着，杨启邢已是走到自己帐边，伸出手去准备掀开帐帘，就听得旁边一声唤：
“公子。”
是杨兴的声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杨启邢转头看去，见杨兴背着长枪从一帐篷后面缓缓走出。
这厮，躲在帐篷后面做什么？想着，杨启邢便问了出口：
“兴哥儿，多久回来的？躲在那处做甚？”
杨兴像个走到自己跟前，随自己一边走进大帐一边说道：
“回来有半个时辰了，见公子还在练军，不敢打扰，就来公子帐外等候，不料碰上耿公子与玲儿在此闲聊，兴见二人相谈甚欢，不好上前搅扰，便躲在远处了。”
二人此时已走入帐内，杨启邢拿起案上茶盏一饮而尽，口中不再干渴，才问道：
“你喜欢玲儿？”
听得此言，杨兴全身寒毛炸起，想也不想就冲杨启邢躬身抱拳道：
“兴不敢！”
你可拉倒吧，你们这些古人，一辈子没谈过恋爱，一谈恋爱便是结婚，就你们这些连女人手都没碰过的小纯情处男，还想瞒过我一现代人？
招呼杨兴起身后，杨启邢道：
“江湖纷扰，儿女情长，本是常理，没有什么敢与不敢，但这种事情，终要看你自己，我顶多做到不来阻拦你，但也不会来帮你。”
知道杨启邢说完，杨兴也没正面承认此事，而是对杨启邢抱拳鞠了一躬，才道：
“公子的信，兴已是交给老祖宗过目，老祖宗说，此事可为，只要公子放出信号，杨府上下定会全力相助公子。”
杨启邢闻言一笑，这老家伙居然没扯着个嗓子喊自己回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便问道：
“除此外，老祖宗可还说了什么？”
杨兴答道：
“老祖宗说，让公子照顾好玲儿，还说，公子已成人，昨日膝下玩童再不复见。”
——————
“咿呀！！！”
响彻寰宇的呐喊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七当家率先带着手下弟兄举着火把越过层层叠叠的尸体，叫喊着冲向张须营部。
“嗖嗖！”密密麻麻的利箭破风声自前方黑暗中传来。
唐匡才隐约可见三个冲在最前方的火把瞬间就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同时，那弥漫四野的呻吟声与哀嚎声中又多出两个新伙伴。
然而这并不能阻扰七当家和其麾下半分。
从之前大当家的怒吼声中唐匡才就已听出来，近两千人攻打只有四百人的二当家，打到现在将近三个时辰，竟还没获胜，自己这边反倒死伤惨重。
大当家如何不怒？刚刚已是下了死令，若七当家和其麾下再冲不入二当家的营部，便要拿他们来祭旗。
七当家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谁让近三个时辰的围攻中他的麾下死伤最小呢？为了向常青证明忠心，若是让二当家挺过这轮攻营，那他七当家只怕就挺不过了。
很快，兵刃碰撞声，嘶喊怒骂声自前方黑暗处传来。
唐匡才正要侧耳细听，也不知谁大叫了一声：
“七当家冲进去了！！”
站在严毕身边的常青立即道：
“老三老四，你两个随俺带着弟兄去帮老七，老五老六，你两个把周围看紧了，若让张须逃了，你二人就提头来见俺吧！”
众人领命而去，唐匡才心中虽怕，可也没办法，只得跟在严毕身后摸着黑向前冲去。
同时心中默念：可不敢被绊倒，可不敢被绊倒。。。
第一轮冲击时天色尚明，唐匡才可是眼前所见跌倒在地的人事如何被身后同伴活活踩死的，那哀嚎声别提有多惨了，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第四十五章，唱得三叠又阳关（六）
喊杀声越来越近，周围都是手下往四处奔逃的身影，张须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厮杀的人群
任他如何去想，他也想不明白，明明去李营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左右不过三日时间，三日前还与自己把酒言欢的常青为何今日就与自己拔刀相向？
一浑身是血的汉子举着火把跑到他身边他也察觉，知道那汉子开口他才听其说道：
“大哥，那拉船贼全军压上，弟兄们挡不住了，不如咱们带着咱们寨中老伙计先走吧！”
没等张须说话，远处又一大汉喊道：
“就是！大哥自打入京以来就辅佐那拉船贼建下偌大家业，如今可好，豆子都还没磨好拉船贼便要卸磨杀驴，拉船贼背信弃义，着实可恨！！”
被众人这么一说，张须心中也是越想越憋屈，当初若没有自己在旁出谋划策，凭他常青一介莽夫，岂有今日乎？
都说狡兔死良弓藏，如今狡兔尚存，你常青也敢折弓？也配折弓？！哪来的胆量！快活了几日，真给你常青忘了自己是谁！不过河边一拉船贼尔！大当家？我呸！
张须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就招呼周人尚存的人道：
“弟兄们！仙营仙长早与我有约，他已陈兵在常青大营之外，只要我等杀将出去，自有仙长接应！跟我杀呀！！”
张须一声喊，刀出鞘。
那些跟着张须一路逃难来到京城的人血气上涌，纷纷嚎叫着扑向身边的敌人，刀光剑影，血肉飞溅。
这边一大汉钢刀舞得兴起，周围人等莫不敢近其身，纷纷被其刀势逼退，突然从人群后方甩出几根木矛就将那大汉刺了个对穿。
其余人等纷纷上前手中刀剑齐砍，那大汉半刻也不得活，便这样去了。
然而他的倒下并没在这场生死大战中造成什么关键性的影响，不过是又多出几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又多出几个杀红眼的人。
张须将刀子从地上那人尸首中抽出，任凭他血液飞溅，抬手一刀就将一冲到自己身边的人给砍翻在地，可自己也被那人一刀划破脸颊。
张须暗骂一声，准备招呼弟兄们杀出一条出路，转眼去看，却发现周围已全是常青的人，只有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偶尔还能传来几声惨烈的喊杀声。
可没多久，那些喊杀声也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耳畔，剩下的，只有凄厉的风声以及帐篷被火烈吞噬的滋滋燃烧声。
一夜间，全都没了，当初跟着自己逃难好不容易才到大京都的弟兄，都没了。
流水流淌在脸上伤口边缘，让伤口变得火辣辣的疼，好似正有人用刀子一刀一刀慢慢割着自己的脸一样。
看着周围黑夜中众多看不清晰的面孔，曾经这些面孔的主人在自己眼中就是蝼蚁不如的畜生，见了自己都不敢大声说话。
今日，竟也敢将刀枪指向你爷了？爷爷当年做山大王时还没你们呢！无毛小儿，也敢杀人乎？哈哈哈！！
想着，张须竟是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周围众人皆奇，暗道这二当家的莫不是给吓得失心疯了？死到临头，不抱头痛哭也就罢了，怎么反而还笑了起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等张须笑得多久，人群就分开一条线，张须就听常青的声音传来：
“老二，死到临头有什么好笑的？给俺说说。。”
说完，穿着麻布衣的常青的身影已出现在张须前方火把的照射范围内。
见着这厮，张须先前那满腔的怒火已然消失不见，反而心中现在一片平静。
看常青那表情，他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自己也死定了，就算那挑拨离间的小贼头现在跳出来说这一切都是他的计策，自己是被冤枉的。
常青也不会放过自己，今夜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是假的，常青也要将之当成真的，所以他也就释然了。
既然自己活不了，常青你也别想好过，想着，张须心中越发怨毒，整个人也越来越冷静，开口便问：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我还有一问，大当家可否为我这将死之人解惑？”
以常青想来，当时立马就把张须这厮乱刀砍死最为痛快，不然以他那满脑坏水的脑袋，不知还会出什么毒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
可当下这么多人看着，其他几位当家也在，若是就这般连话都不给他说就将他砍死，不会显得自己忒小气了？
于是道：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且说来！”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还真让常青猜着了，张须心头此时正有毒计滋生。
“我反叛之事，自认隐秘，不知大当家如何知晓？”
你还有脸问！听他提起这事，常青心中又气又怒，可面上还是假装心底无风无浪般道：
“自然是那位神仙来信予我，告知你将叛之事。”
好啊小贼！没想到我张须算计来算计去，却没算到你竟是如此心狠手辣，要杀的竟是我张须。
就算知道了幕后黑手，张须还是更恨常青，世界上要杀自己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缺那小贼一个，他想杀自己张须也不会觉得有甚稀奇。
就是这常青！自己忠心辅佐于他！助他建立如此家业，他非但不记自己功劳苦劳，反而因为外人一封信就要对自己大开杀戒！！
我恨呀！比起那小贼，这常青我更恨啊！恨他不念旧情，无情无义，恨他翻脸杀人，那么明显的离间计也看不出来，就举兵来杀我张须！是不是在他看来，就算是离间计也无所谓了，反正我张须烂命一条，他杀便杀了？！
张须故作怒态，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骂道：
“那神仙实在可恨！我当日联络他来要一起讨伐你，他不但不从，反而骂我张须不知忠义！就因为你送了他几个婢女，他竟是对你感怀有加，连我里应外合吞下你这恶贼的好计也不应！可恨！可恨！！”
听张须如此说，常青心中暗道果然！这叛徒果然是联系了那位神仙，还好神仙有情有钱，记挂着俺给送去的好处，没有来帮这厮，不然他们内外夹攻？此时自己与张须的位置可能就要掉个了。